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锐痛,毫无征兆地刺穿我的胸腔,像一条淬了毒的冰蛇,精准地噬咬住那颗徒劳挣扎的心脏。视野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只剩下心脏监护仪那一声凄厉、绝望、最终被拉成长音的滴——在耳膜深处疯狂震荡,直至一切归于死寂的虚无。意识,如同沉船最后的残骸,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
**第九次。**
意识像被强行塞回一个破旧不堪的皮囊,挣扎着从冰冷漆黑的海底浮起,猛地撞破水面。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白,是卧室天花板那盏廉价吸顶灯发出的、毫无温度的光芒。熟悉的窒息感还残留在喉咙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幻觉。肺部火辣辣地疼,那是第八次循环里,林晚——我那温柔贤惠的妻子——用厨房那把最锋利的剔骨刀,冷静地、甚至是带着一种奇异专注地,剖开我胸口的余痛。那冰冷的金属切开皮肉、擦过肋骨的触感,此刻仿佛还在神经末梢尖叫。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消毒水和血液混合的甜腥气味。
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行动。八次死亡的记忆如同烧红的烙铁,在神经上刻下了最原始的本能——反击!
积蓄了八次死亡的狂暴力量在肌肉纤维里瞬间爆发。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带着碾碎一切的势头,从床上弹射而起,狠狠扑向床边那个刚刚坐起身、穿着熟悉睡裙的身影。她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气息,像无数次平凡的清晨一样。但此刻,这温馨的画面只让我胃里翻涌起冰冷的杀意。
啊——!
一声短促凄厉的惊叫被粗暴地扼断。林晚——这个无数次在温柔晨光中对我微笑,又在一次次循环的尽头将刀锋送入我心脏的女人——此刻被我死死地压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她的后脑勺撞上地板,发出沉闷的咚一声。那双曾盛满虚假柔情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瞳孔里只剩下最原始的、被掠食者盯上的惊恐和茫然。她纤细的手腕被我单手铁钳般扣住,压在头顶上方,徒劳地扭动着,指甲划过廉价复合地板,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她身上那件印着小草莓的棉质睡裙,在挣扎中皱成一团,露出白皙却绷紧的小腿。
林晚,别装了!我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血沫摩擦般的嘶哑和刻骨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子弹,狠狠砸向她,前八次!每一次都是你!是你杀了我!用刀、用枕头、用毒药……每一次!!
我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汗水混着前夜残留的油腻感,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我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一次死亡:第二次,她在我晚餐的汤里下了药,我在她怀里抽搐着死去;第四次,她用枕头闷死我时,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第七次,那把水果刀精准地割开了我的颈动脉,温热的血喷了她一脸,她却只是平静地擦掉……每一次死亡的细节都如同蚀骨的毒虫,啃噬着我的理智。
身下的躯体猛地一僵,那疯狂的挣扎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量,骤然停顿。她急促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胸口剧烈起伏。然而,那双惊恐的眼睛里,极其诡异地,掠过一丝极淡、极快,却冰锥般刺骨的嘲弄。那绝不是被丈夫疯狂指控时的委屈或愤怒,更像是一个猎人看着掉入陷阱的猎物还在徒劳咆哮时的……怜悯这眼神让我脊背发凉。
谁告诉你……她的声音变了调,不再是林晚那温软的、带着点南方口音的声线,而是某种更冷、更硬、像碎冰相互刮擦的质感,字字清晰地砸进我混乱的脑海,……我叫林晚
这荒谬的反问像一记无形的闷棍,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眩晕感猛地袭来。她怎么会问这个我的妻子,林晚,从大学起就刻在我生命里的名字!我们相识十年,结婚三年,她的名字早已融入我的骨血,成为我存在的一部分!这拙劣的谎言简直是对我记忆的侮辱!
放屁!我低吼,试图用更大的声音压过心底那丝骤然升起的、不祥的寒意,我手机里……几乎是本能地,我空着的左手像溺水者抓救命稻草一样,疯狂地摸向裤袋。手机还在。冰凉的金属外壳触碰到指尖,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定感。解锁,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照亮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脸上扭曲的肌肉,也照亮了身下女人嘴角那抹越来越明显的、诡异的弧度。
我粗暴地点开通讯录。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像被无形的冰冻结住。
空的。
没有老婆林晚,没有晚晚宝贝,没有任何一个以林或晚开头的名字。整个通讯录界面,干干净净,一片惨白。只有屏幕本身冰冷的光,映着我骤然失血的脸。那些曾经无数次拨打的号码,那些带着爱意和琐碎的聊天记录,仿佛从未存在过。我手指颤抖着,不死心地往下划,空白,依旧是空白,冰冷的空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第八次循环结束前,我明明还死死盯着那个名字,那个备注,那是支撑我在一次次死亡中爬回来的唯一锚点!我甚至记得最后一次通话,是她提醒我下班记得买牛奶。那些记忆如此鲜活,此刻却被这空白的屏幕无声地嘲笑着。我猛地退出通讯录,点开微信。置顶的联系人消失了。聊天记录一片空白。仿佛林晚这个人,从未在我的数字世界里留下过任何痕迹。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再看看床头……身下那个女人,不,这个自称不是林晚的女人,苏瑜她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像手术刀划开皮肉,精准地切割着我最后的防线,……我们的婚纱照。
我们的……婚纱照
这三个字像淬毒的针,扎进我的神经。她的用词是我们的,仿佛她和照片里的新郎才是一体。
我的脖子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去,仿佛能听到骨节摩擦的咯咯声。目光艰难地、带着巨大的抗拒,投向床头柜上那个廉价的原木相框。它还在那里,像每一次循环开始时一样,安静地立着,像一个沉默的、充满恶意的见证者。
照片的背景没变,是我们当初拍婚纱照那个俗气的、布满了假玫瑰花的影楼布景。阳光透过布景的缝隙洒下来,营造出一种虚假的温暖。新郎穿着那套我压箱底的、租来的黑色西装,肩膀处有点不合身的褶皱,姿势有些僵硬,脸上带着点傻气的、努力想挤出成熟的笑容——那确实是我,沈铎的脸,无可辩驳。每一个细节都刻在我的记忆里:领带歪了那么一点点,发型被发胶固定得有点死板,甚至左手无名指上那个廉价的素圈戒指,都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然而依偎在他身边,穿着洁白繁复的蕾丝婚纱,层层叠叠的裙摆铺展开,头戴一顶小巧的水晶皇冠,笑得一脸甜蜜幸福的新娘……
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小巧的瓜子脸,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鼻梁挺直,眼角微微上挑,带着点猫儿般的狡黠和疏离,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甜美却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距离感。不是林晚!绝不是我记忆里那个温婉圆润、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的林晚!照片里这个女人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正透过相框的玻璃,冷冷地、带着嘲弄地凝视着我。她的五官精致,组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冷硬的雕塑感,缺乏林晚那种温润的生命力。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廉价素圈戒指!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不再流动。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刺骨的寒意沿着脊椎一路炸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如同铅块,死死地压住我的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吸入的不是氧气,而是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绝望。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不断塌陷的流沙坑里,脚下唯一能抓住的名为现实的基石,正在我眼前轰然崩塌,碎成齑粉。墙壁上挂着的廉价石英钟,秒针跳动的声音突然被无限放大,哒、哒、哒……每一下都敲打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窗外传来几声遥远的汽车鸣笛,显得那么不真实,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我叫苏瑜。身下那个女人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判决书。她看着我脸上每一寸肌肉的扭曲和崩塌,眼底那丝嘲弄终于不再掩饰,如同寒潭深处浮起的冰渣,被困在这个该死循环里的,是你,沈铎。从头到尾,只有你。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凿穿我摇摇欲坠的世界。每一次循环开始,你都会‘回到’这个所谓的起点。但你真的‘回来’了吗你确定,你还是你你确定,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她微微喘息着,脖子上被我掐出的红痕清晰可见,但她的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悯,想想看,每一次循环,除了死亡的方式不同,你的‘起点’真的完全一样吗那些细微的差别,那些被你忽略的、不合逻辑的地方……你真的没发现吗这个房间,这个‘家’,它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扭曲的牢笼,而你是唯一那个被锁在里面,不断重复着错误剧本的囚徒。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插进我记忆的锁孔,强行撬开了一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第一次循环醒来,床头的水杯似乎放错了位置第三次循环,客厅那盆绿萝的叶子好像多了一片第六次循环,衣柜门关不严的缝隙似乎变大了还有那些模糊的、一闪而过的念头——今天林晚的香水味好像有点不一样她平时不是这样放拖鞋的……——这些细微的违和感,如同水底的气泡,在每一次死亡的巨大冲击下,迅速破灭,从未引起我真正的警觉。难道……难道苏瑜说的是真的这个循环,正在缓慢地、不可逆转地……磨损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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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可能!喉咙里爆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嘶吼,破碎而绝望。恐惧、愤怒和被玩弄的屈辱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化为一股毁灭性的洪流。那只空闲的手,带着八次死亡的怨恨和此刻被彻底颠覆认知的疯狂,猛地扼住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五指如钢钳般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我要真相!我要我的林晚!这个占据了我妻子位置、用谎言和诡计将我困在地狱里的女人,必须付出代价!她的皮肤冰凉,在我的掌心下剧烈颤抖。
说!我的脸逼近她因缺氧而迅速涨红的脸,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声音是从地狱深处刮出的阴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林晚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这照片!这手机!都是你搞的鬼!说啊!!
我能感觉到她颈动脉在我掌心下剧烈地搏动,像一只被抓住的鸟,每一次搏动都在传递着濒死的绝望。她的身体在我身下痉挛般地扭动,双腿徒劳地蹬踹着地板。
肺部的空气被残忍地挤出,她的脸由红转紫,眼球因巨大的压力而微微凸起,布满了可怖的血丝,额角的血管狰狞地跳动。然而,在那濒死的痛苦扭曲中,她的嘴角竟又极其艰难地、极其诡异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来自深渊的、无声的诅咒。她的目光死死地、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混杂着恐惧、怜悯和一种诡异的期待——越过我的肩膀,死死钉在卧室角落的方向。
你…回头…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摩擦着声带,带着血沫的腥甜气息喷在我的脸上,…看看…镜子…
她的眼神里,那丝诡异的期待感骤然放大,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必然发生的恐怖景象。
那声音像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又或是垂死之人最后的、指向地狱深渊的指引。
我的动作猛地顿住。扼住她脖子的手,力道无意识地松懈了一瞬。
镜子
卧室角落,那个镶嵌在旧衣柜门板上的、半身高的穿衣镜那块边缘已经有些脱漆发黑、镜面也蒙着一层薄薄灰尘的玻璃每次循环醒来,我都能瞥见它映出我和林晚模糊的身影。它一直就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被遗忘的旁观者。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荒谬和冰冷恐惧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扼住苏瑜脖子的手彻底松开,无力地垂落。我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扭动脖颈,一寸,一寸,朝着镜子的方向转过去。地板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裤料传来,我甚至能听到自己颈椎转动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窗外的光线似乎也暗淡了几分,房间笼罩在一片不祥的昏暗中。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
目光,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一格一格地抬起,终于对上了那面蒙着薄薄灰尘的镜面。
镜子里映出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穿着我今早醒来时随手套上的、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领口有些松垮,露出一截锁骨。头发凌乱地支棱着,因为刚才的搏斗而显得更加狼狈不堪,几缕湿漉漉地贴在汗涔涔的额头上。身形轮廓,依然是我熟悉的沈铎。
但那张脸……
那张脸……
那不是我的脸!
镜中的轮廓依稀还带着几分沈铎的底子——那是我看了三十年的面孔,闭着眼都能描摹出的眉眼鼻唇——但那五官却在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扭曲、变形、溶解、重组!颧骨似乎正被无形的力量推高、拉宽,使得原本还算温和的面部线条陡然变得冷硬而陌生,棱角分明得如同刀削;下颌线像融化的蜡一样软化、拉伸、收紧,形成一个新的、更加方正刚毅的弧度,与我原本柔和的下巴截然不同;鼻梁的挺拔感在消失,鼻翼似乎在微微拓宽、塌陷,变得更为粗犷;甚至连嘴唇的厚度都在改变,上唇变薄,下唇变得厚实而线条硬朗,唇角似乎被一股力量向上拉扯,形成一个我从未有过的、近乎冷酷和嘲讽的弧度!皮肤底下的骨骼仿佛在悄无声息地移动、重塑,像一尊正在被无形之手粗暴揉捏、重新塑造的泥塑!镜子里那双瞪大的、写满了无与伦比惊骇的眼睛,死死地回望着我——那眼神是我熟悉的、属于沈铎的惊恐、绝望和彻底的崩溃,但嵌在那张陌生的、正在扭曲的脸上,却构成了世界上最恐怖、最荒诞、最令人作呕的画面!更可怕的是,在那张不断变化的脸的轮廓边缘,光影似乎也在轻微地摇曳、波动,仿佛这张脸本身就不够稳定,随时可能彻底溃散成一片虚无的光影!
我是谁!
我他妈到底是谁!
沈铎呢那个叫沈铎的男人去了哪里!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要将其捏爆。我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带着巨大的迟疑和恐惧,颤抖着伸向自己的脸颊,想触摸那镜中怪物所反映出的、我此刻正在剧变的面容。镜中那只同样抬起的手,手指也在微微颤抖,那手……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同,指节似乎更粗大了一些,指甲的形状也似乎更短更方……我的指尖终于触碰到自己的颧骨。
触感……冰凉。一种异常光滑、缺乏皮肤弹性的冰凉。仿佛触碰的不是血肉,而是某种坚硬的、冰冷的树脂。而指尖下的骨骼,似乎在……移动那种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错位感,让我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镜中的人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脸上扭曲的惊恐更加深重。
咔哒。
一声清脆、细微,却又在死寂中如同惊雷炸响的声音,从客厅的方向传来。
是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的声音。
这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我混乱的思绪。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的身体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这声音……太熟悉了。是这扇用了七八年的旧防盗门特有的声音。每一次林晚下班回来,都会响起这个声音,伴随着她轻快的呼唤:阿铎,我回来啦!
可这一次,没有呼唤。只有钥匙转动后,门轴被推开时发出的、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吱呀——声。那声音在死寂的公寓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感。
一个脚步声踏入了玄关,沉稳、熟悉,带着一种家的节奏。皮鞋踩在地板砖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这脚步声的轻重缓急,每一步落下的间隔……都太像了!太像我自己走路的声音!
然后,一个男人明朗、甚至带着一丝下班后疲惫却满足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穿透了卧室死寂的空气,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混乱不堪、濒临破碎的神经:
晚晚,我回来了!
晚晚……
林晚!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冻结。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疯狂尖叫。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虽然带着一丝自然的疲惫感,但那音色、那语调、那呼唤名字时特有的亲昵感和微微上扬的尾音……分明就是我自己!是沈铎的声音!是那个此刻应该站在镜子前、或者被压在苏瑜身下的沈铎的声音!这不可能!这绝对是幻觉!是这个该死的循环制造出来摧毁我意志的幻觉!
而地上,刚刚被我松开钳制、正捂着脖子剧烈呛咳的苏瑜,猛地抬起头。她的脸色惨白如纸,脖子上清晰地印着五个青紫色的指痕,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但她的目光没有看我,而是越过我的肩膀,死死地、充满了某种极致恐惧和扭曲快意地盯着卧室门口的方向。她的嘴唇翕动着,因缺氧和极度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颤抖,喉咙里挤出破碎却无比清晰、如同诅咒般的尖叫,每一个字都带着淋漓的鲜血和彻底的疯狂,撕裂了房间里的死寂:
是她!!她才是循环者!!
她!
这个指向卧室门口的她!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脖子像生锈的轴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抗拒,转向卧室门口。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那人站在卧室门框投下的阴影里,身形轮廓在逆光中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是个女人。她穿着一条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连衣裙,裙摆垂到小腿,脚上是一双精致的低跟皮鞋——这绝不是林晚平时居家的打扮,更像是精心准备出门或者刚下班回来的样子。
她向前走了一步,跨入了卧室相对明亮的光线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站在门口的,是林晚。
那张脸,我绝不会认错。温婉圆润的脸庞,弯弯的、仿佛盛着月光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还有那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嘴唇。是我在婚纱照里见过无数次、在每一次循环起点凝视过无数次的脸!是我刻骨铭心爱着也恨着的脸!
但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任何温柔。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那平静不是空无,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封万物的死寂。她的眼神,像两口深井,没有任何波澜,直直地投射过来,落在我身上,又似乎穿透了我,落在我身后那面映照着怪物面孔的镜子上。
她的左手垂在身侧,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
但她的右手……
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刀。
不是厨房那把笨重的剔骨刀,也不是随意拿的水果刀。那是一把狭长、锋利、闪着冰冷寒光的尖刀。刀身线条流畅,带着一种专业而冷酷的美感,刀柄是深色的硬木,稳稳地握在她白皙的手中。刀尖斜斜地指向地面,一滴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顺着那冰冷的锋刃,缓缓滑落,嗒地一声,滴落在浅色的地板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红梅。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铁锈味——是血的味道!新鲜而浓烈!这味道并非来自卧室内部,而是随着她的进入,从客厅方向弥漫过来!她身上……她的裙摆下摆,似乎也沾染了几点不易察觉的暗红污渍!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镜中的怪物,门口持刀的林晚,地上尖叫的苏瑜,还有客厅里那个自称沈铎的声音……所有的碎片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景,却只带来更深的撕裂感和眩晕。
就在这时,门口的林晚动了。
她那双深井般的眼睛,缓缓地从我脸上移开,落在了我身后地板上剧烈喘息的苏瑜身上。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那个口型……
那个口型,分明是——苏瑜。
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意外,没有任何重逢的喜悦或悲伤,只有一种……确认。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确认。仿佛苏瑜的出现,只是她预料之中的一个环节。
然后,她的目光再次抬起,越过了我,落在了那面映照着非我面孔的镜子上。镜中那张扭曲、陌生、正在崩溃的脸,清晰地倒映在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属于猎食者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