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了顾言十年.
婚后,他依旧对我冷若冰霜.
直到我意外身亡,才在他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一沓未曾寄出的信.
收信人,却不是我.
原来,他不是生性冷漠,只是不对我热情.
重生回到高中时代.
我第一件事就是撕毁婚约,并鼓励他向心上人告白.
他却气红了眼,第一次对我失控咆哮.
沈星落,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1.
飞机失事前的最后一秒.
我脑海里闪过的,不是顾言那张冷峻的脸.
而是那沓信里,娟秀的名字.
——苏晚晴.
我甚至来不及想,这个被他深爱了整个青春的女孩,究竟是谁.
是不是,比我好上千万倍.
2.
再次睁眼,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身边,是闺蜜姜宁宁叽叽喳喳的声音.
星星,你可算醒了,刚才吓死我了.
都怪那个篮球,砸得那么准,还好有人反应快,把你送医务室了.
我看着眼前这张稚嫩又熟悉的脸.
穿着蓝白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姜宁宁.
我回到了十七岁.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一切真实得不像梦.
我真的,重生了.
门口光影一晃,一个清瘦的身影逆光而来.
没事吧.
顾言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听不出情绪.
他手里,提着一瓶温水和一袋药膏.
熟悉的记忆,瞬间将我淹没.
是了,就是这天.
体育课上,我被一个失控的篮球砸中脑袋,当场晕了过去.
顾言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往医务室跑.
为此,他错过了下午那场至关重要的物理竞赛.
十七岁的我,为此感动了许久,以为这是他爱我的证明.
可三十二岁的我知道,他只是在履行承诺.
履行对我父亲的承诺——好好照顾我.
顾言的父亲,是我父亲的至交.
一场意外,顾伯伯夫妇双双离世,留下孤苦无依的顾言.
我父亲不忍,将他接回沈家抚养.
从此,他成了我的哥哥.
一个沉默寡言,对我百依百顺的哥哥.
所有人都打趣说,我是沈家的小公主,顾言是我的专属骑士.
后来,父亲看穿我的少女心事,半开玩笑地对顾言说,以后就给我们沈家当女婿吧.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只是沉默.
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害羞.
现在想来,他只是,不敢忤逆.
3.
整个下午,我都在神游.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上辈子的一幕幕.
顾言,这辈子,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没有我,你应该会过得很幸福吧.
至少,不用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晚自习下课铃响,老师终于放行.
同学们像出笼的鸟,一窝蜂地涌出教室.
我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
一抬头,就看到顾言站在门口的路灯下等我.
身姿挺拔,清冷如月.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出教学楼,一路无言.
顾言总是这样,沉默,疏离,像一座行走的冰山.
我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忽然停下脚步.
顾言,你先回去吧.
以后,不用再等我了.
他回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是自由的,顾言.
我转身,朝校门口的小吃街走去.
我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麻辣烫,驱散心底的寒意.
身后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他的声音,比夜色还要凉.
是因为我早上没给你买到草莓味的酸奶,还是因为我拒绝帮你写作业.
月光下,他微微蹙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真麻烦.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都不是.
顾言,我们都长大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不用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顾言愣在原地,大概是第一次听我说出这样的话.
上辈子,我像个牛皮糖,整天黏着他.
他考上了清华,我却只考了个二本.
为了我,他放弃了清华,留在了我所在的城市.
当时,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以为他是为了我.
现在想来,他心里,该有多遗憾.
4.
顾言没有再跟上来.
我一个人,在小吃街吃完了麻辣烫.
回家的路上,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拿出手机,想给姜宁宁发个信息.
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睡了吗.】
我皱了皱眉,以为是垃圾短信,随手删了.
回到家,顾言的房间,灯还亮着.
我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间.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偷偷溜进书房,想找到那沓情书.
上辈子,我是在阁楼发现的.
这辈子,他应该还藏在同一个地方.
我轻车熟路地,在书架顶层的暗格里,找到了那个上了锁的铁盒子.
我没有钥匙.
但我知道密码.
是我的生日.
真是讽刺.
我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沓信.
信封上,是同一个名字.
苏晚晴.
我深吸一口气,拆开了其中一封.
字迹,是顾言的,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晚晴,今天又见到你了,你还是那么耀眼,像天上的太阳.】
【晚晴,今天物理竞赛,我拿了第一,我想第一个告诉你,可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晚晴,我好像,控制不住地喜欢上你了.】
……
一封封,一行行,全是他压抑不住的,汹涌的爱意.
我看得手脚冰凉.
原来,他不是不会说情话.
只是,不对我说.
我把信放回原处,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逃回了房间.
我一夜无眠.
5.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去了学校.
我开始旁敲侧击地,向姜宁宁打听苏晚晴这个人.
苏晚晴.
姜宁宁想了想.
哦,我想起来了,隔壁一班的学霸女神啊.
长得超漂亮,成绩又好,追她的男生,能从一班排到我们班门口.
我心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涩.
果然,是那么优秀的女孩子.
难怪顾言会喜欢.
中午放学,我正准备去找姜宁宁吃饭.
顾言又出现在了我们班门口.
手里,还提着一份我最爱吃的章鱼小丸子.
我不是说了,以后不用等我了吗.
我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顺路.
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
谢谢,但以后,真的不用了.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顾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沈星落,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有些大.
你最近,一直在躲着我.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
我甩开他的手,逃也似的跑了.
我怕再多待一秒,我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我跑到食堂,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个人,默默地吃着饭.
吃到一半,对面坐下一个人.
同学,这里有人吗.
一个很好听的,带着笑意的男声.
我抬头.
一张阳光帅气的脸,撞入我的视线.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是校篮球队的队长,陆泽.
也是,上辈子,唯一一个,敢公开和顾言抢我的男人.
6.
没…没人.
我有些结巴.
陆泽在我对面坐下,把餐盘里的鸡腿夹给了我.
看你这么瘦,多吃点.
我愣住了.
啊.
就当是,赔罪了.
他指了指我的额头.
昨天那个篮球,是我扔的.
不好意思啊,没控制好力道.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那个罪魁祸首.
原来是他.
没关系,我已经没事了.
我把鸡腿夹回给他.
这个,还是你吃吧.
陆泽笑了笑,没再坚持.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发现,他这个人,和他外表一样,阳光开朗,很会聊天.
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很舒服.
不像顾言,总是冷冰冰的,让人喘不过气.
吃完饭,陆泽说要送我回教室.
我们并肩走在校园里,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走到教学楼下,我们迎面撞上了顾言.
他看到我和陆泽在一起,脸色瞬间比锅底还黑.
他冷冷地瞥了陆泽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从我们身边走过.
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我.
陆泽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
你哥,好像不太喜欢我.
他不是我哥.
我下意识地反驳.
陆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哦,青梅竹马啊.
那他,还挺在乎你的.
才不是.
顾言在乎的,从来都不是我.
7.
周末,我借口去图书馆,偷偷跑去了苏晚晴家开的画室.
我想看看,能让顾言念念不忘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子.
画室里,很安静.
只有画笔摩擦画纸的沙沙声.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女孩.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及腰,皮肤白得像雪.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正在画一幅向日葵.
画得,栩栩如生.
美得,像一幅画.
我承认,那一刻,我嫉妒了.
原来,顾言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女孩.
安静,美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和我这种,咋咋呼呼的野丫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正看得出神,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同学,你也是来学画画的吗.
我回头,对上了苏晚晴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
她朝我笑了笑,如沐春风.
我…我只是路过,随便看看.
我有些紧张.
没关系,随便看.
她指了指旁边的画架.
要不要,试试.
我摇了摇头.
我不会画画.
没关系,我教你.
她拉着我的手,走到一个空画架前.
她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握笔,如何调色.
她的手很软,很温暖.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完美的侧脸,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我是个男人,我大概,也会喜欢上她吧.
8.
我不知道,顾言是什么时候,把那封情书送出去的.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送出去.
毕竟,以他那么闷骚的性格,大概率会把那份喜欢,烂在肚子里.
我决定,帮他一把.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我故意站到了苏晚晴的旁边.
我趁着没人注意,把一张纸条,塞进了她的校服口袋里.
纸条上,是我模仿顾言的笔迹,写的一段话.
【放学后,天台见.——顾言】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既紧张,又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我甚至开始期待,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画面.
一定,很般配.
下午放学,我没有回家,而是偷偷跑上了天台.
我躲在水箱后面,等着看好戏.
没过多久,苏晚晴来了.
她穿着校服,背着画板,安静地站在天台边,等了很久.
风吹起她的长发,像一幅唯美的电影画面.
可是,顾言,一直没有出现.
太阳快下山了,天边的云,被染成了橘红色.
苏晚晴的脸上,也渐渐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不忍.
就在我准备出去,告诉她真相的时候.
天台的门,被推开了.
顾言,走了上来.
他看到苏晚晴,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苏晚晴看着他,眼圈有些红.
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顾言皱了皱眉.
我没有.
苏晚晴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
这是什么.
顾言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抬起头,目光像利剑一样,在天台上扫视着.
我知道,他是在找我.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抱歉.
顾言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有人恶作剧.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苏晚晴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看着她哭泣的肩膀,心里,五味杂陈.
我好像,办了件坏事.
9.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敢跟顾言说话.
我怕他,会找我算账.
可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每天等我上学,放学.
只是,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周末,我爸说要带我们去郊区的马场骑马.
我本来不想去,但拗不过我爸,只能跟着去了.
到了马场,我才知道,苏晚晴一家,也被邀请了.
她是跟着她父亲来的.
她父亲,是海城有名的画家,和我爸是旧识.
我看到苏晚晴的时候,心虚得不行.
她看到我,倒是很自然地,朝我笑了笑.
好巧啊,你也来骑马.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
我爸热情地,把我们介绍给对方.
这是我女儿,沈星落.
这是老苏的千金,苏晚晴.
你们俩是同学,以后要多亲近亲近.
我爸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
顾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像个局外人.
我爸让他,带我们去挑马.
顾言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
然后,他走到苏晚晴面前.
你想骑哪一匹.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冷淡,但却比对我,多了一丝不易察可觉的温柔.
苏晚晴指了指一匹白色的,看起来很温顺的马.
就它吧.
顾言点点头,亲自把那匹马,牵了出来.
他帮苏晚晴戴好头盔,扶她上马.
动作,娴熟而自然.
我站在一旁,像个多余的人.
心里,酸得像喝了一整瓶醋.
轮到我的时候,顾言随便给我牵了一匹黑色的,看起来很暴躁的马.
你自己,可以吗.
他问我,语气里,没有一丝关心.
可以.
我咬着牙,自己爬上了马背.
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软弱.
我以为,我可以.
可我,高估了自己.
那匹黑马,根本不听我的使唤.
我刚坐稳,它就突然发疯似的,朝远处狂奔而去.
啊——
我吓得尖叫起来.
我死死地抓住缰绳,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甩下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
一匹白色的马,从后面追了上来.
是顾言.
他骑着马,与我并驾齐驱.
他朝我伸出手.
把手给我.
他的声音,急切而有力.
我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他.
他用力一拉,把我从黑马上,拽到了他的怀里.
我整个人,都撞进了他坚实的胸膛.
鼻尖,是他身上,好闻的,淡淡的薄荷味.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10.
我被顾言,救了.
我们两个人,共乘一骑,回到了起点.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问我有没有事.
我爸更是,吓得脸色都白了.
他狠狠地,训斥了马场的工作人员.
也训斥了顾言.
我让你照顾好妹妹,你是怎么照顾的.
要是星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死去的爸妈交代.
顾言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我爸责骂.
我看着他紧抿的唇,和泛白的脸色,心里突然有些不忍.
爸,不关他的事.
我开口,替他解围.
是我自己,非要骑那匹黑马的.
我爸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苏晚晴也走了过来,关切地问我.
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
谢谢你,刚才,是你让他来救我的吧.
我看到,刚才是我出事后,她第一个反应过来,让顾言去救我.
苏晚晴笑了笑.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心里,突然释然了.
或许,我该放下了.
放下那段,不属于我的,单恋.
也放下,对她的,无端的嫉妒.
11.
从马场回来后,我大病了一场.
发烧,感冒,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顾言,也照顾了我三天.
他给我喂药,喂饭,用温水给我擦身体.
细致得,不像他.
我躺在床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问他：顾言,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给我掖被子的手,顿了一下.
没有.
那你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冷淡.
他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为什么.
因为,我欠你的.
他说.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失去父母.
我愣住了.
我从来不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上辈子,我父母的死,是一场意外.
一场,和我无关的意外.
可他,却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觉得,是我父母,收养了他这个灾星,才会遭遇不幸.
所以,他要用一辈子,来偿还这份恩情.
用照顾我,来赎罪.
原来,他对我的好,从来都与爱无关.
只是,沉重的,枷锁.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
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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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高考,如期而至.
我拼尽全力,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985大学.
虽然,和顾言的清华,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但我已经,很满意了.
至少,这辈子,我没有再拖他的后腿.
他可以,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
填志愿那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没有问顾言,他填了哪所学校.
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希望,我们从此,山高水长,各安天涯.
可他,却主动来找我了.
他敲开我的房门,手里,拿着他的录取通知书.
是清华大学,法学院.
我看着那张烫金的通知书,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恭喜你.
我说.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呢.
我,就留在本市了.
我说.
挺好的.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我以为,我们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
可他,却突然开口.
沈星落.
嗯.
如果我说,我陪你,留在本市.
你,会开心吗.
我愣住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看不出情绪的眼眸.
我几乎要以为,他是在,向我告白.
可我知道,不是的.
他只是,又想用牺牲自己,来报答我.
来满足他那可悲的,自我感动.
不必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顾言,你不用再为我做任何事了.
你没有欠我什么.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应该,为自己而活.
我说完,关上了房门.
也关上了,我对他,所有的幻想.
13.
大学开学后,我和顾言,彻底失去了联系.
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也没有任何共同的朋友.
我刻意地,不去打听他的任何消息.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重蹈覆辙.
我开始了,全新的大学生活.
我参加社团,竞选学生会,拿奖学金.
我努力地,让自己变得优秀,变得忙碌.
忙到,没有时间,去想他.
陆泽,也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他像个太阳一样,无孔不入地,照进我的生活.
他会每天给我带早餐.
会在我上课的时候,帮我占座.
会在我生病的时候,背着我去医院.
他对我,好得无可挑剔.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
连我自己,都快要这么以为了.
可我知道,我心里,始终有一个角落,是属于顾言的.
那个角落,阴暗,潮湿,长满了青苔.
任何阳光,都照不进去.
大二那年,陆泽向我告白了.
在全校师生的见证下.
他用九百九十九支玫瑰,摆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
他单膝跪地,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看着周围起哄的人群.
我犹豫了.
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也不想,伤害他.
就在我准备,拒绝他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外.
是顾言.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姿挺拔,清冷如初.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14.
我最终,还是拒绝了陆泽.
我对他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因为,我心里,还有别人.
陆泽看着我,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了下去.
他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顾言,对吗.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早就知道了.
他说.
从你看着他的时候,那双会发光的眼睛里,我就知道了.
我只是,不甘心.
我以为,只要我对你足够好,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
可我,还是输了.
输给了,一个从未为你做过任何事的人.
那天晚上,陆泽喝得酩酊大醉.
他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问我.
沈星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我答不上来.
是啊,他哪里,都比顾言好.
可我,就是犯贱.
就是喜欢,那个不把我当回事的人.
15.
顾言,是来我们学校,参加一场法律辩论赛的.
他作为清华的代表,一路过关斩将,拿下了冠军.
我没有去看他的比赛.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比赛结束后,他来找我了.
他约我,在学校的咖啡馆见面.
我们相对而坐,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好久不见.
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好久不见.
我说.
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
我笑了笑.
你呢.
也还行.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那个人…
他突然开口.
对你好吗.
我知道,他问的是陆泽.
他很好.
我说.
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顾言的脸色,白了一下.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似乎想掩饰什么.
那就好.
他说.
你幸福,就好.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
顾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再跟他,玩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了.
你大老远跑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吧.
他被我的话,噎了一下.
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
看我.
我冷笑一声.
看我过得好不好,然后,好让你自己,心安理得,是吗.
顾言,我告诉你,我过得很好.
没有你,我过得更好.
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
我们,早就两清了.
我说完,起身就走,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怕,再多看一眼,我就会,心软.
16.
我以为,那次见面后,顾言就真的,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可我,又错了.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他会以各种理由,来我们学校.
学术交流,朋友聚会,甚至是,迷路了.
他会偶遇我,在食堂,在图书馆,在操场.
他会给我送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书,唱片,甚至是我随口提过一句的,限量版玩偶.
他做的这一切,都小心翼翼,不动声色.
像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我对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我把他送的东西,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我把他,当成空气.
可他,却像个打不死的小强,越挫越勇.
我快要被他,逼疯了.
终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我爆发了.
他撑着伞,站在我的宿舍楼下,等了我整整三个小时.
我从图书馆回来,看到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没有一丝心疼,只有无尽的厌烦.
顾言,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站在他面前,朝他大吼.
你是不是有病.
他看着我,嘴唇冻得发紫.
星星,我…
别叫我星星.
我打断他.
我嫌脏.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我的话,狠狠地刺中了.
他看着我,眼圈,一点点红了.
沈星落,我错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冷淡了.
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向我伸出手,想拉我.
我狠狠地,甩开了他.
晚了.
我说.
顾言,一切都太晚了.
当初,是你亲手,把我推开的.
现在,你又凭什么,想让我回去.
你以为你是谁.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重来.
也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17.
从那以后,顾言就真的,消失了.
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听说,他毕业后,直接去了美国,进了一家顶级的律所.
成了,最年轻的合伙人.
我听说,他身边,有了新的女伴.
一个很漂亮的,和他很般配的,华裔律师.
我听说,他快要结婚了.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准备我的毕业论文.
我对着电脑,发了很久的呆.
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我知道,我该为他高兴.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原来,放下一个人,真的,好难.
18.
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外企,做起了朝九晚五的白领.
生活,平淡如水.
陆泽,也留在了本市,进了一家国企.
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会经常约我吃饭,看电影.
会在我加班的时候,给我送夜宵.
会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陪我喝酒.
他对我,一如既往地好.
但他,再也没有,提过喜欢那两个字.
我知道,他在等.
等我,彻底放下顾言.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
三十二岁那年,我被公司外派到美国,参加一个为期半年的项目.
我没想到,会在那里,再次遇到顾言.
是在一场商业酒会上.
他作为律所的代表,出席了那场酒会.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比以前,更加成熟,也更加有魅力.
他身边,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应该就是,他的未婚妻.
他看到我的时候,也愣住了.
我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像隔着,一整个青春.
他的未婚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敌意.
我朝她,礼貌地,笑了笑.
然后,转身,走开.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交集.
19.
酒会进行到一半,我出去透气.
我站在阳台上,吹着冷风,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一个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好久不见.
还是那句,该死的开场白.
是啊,好久不见.
我没有回头.
你…过得好吗.
托你的福,还死不了.
我的语气,很冲.
他大概,也习惯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当年…对不起.
顾律师,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有点晚吗.
我转过身,看着他.
你马上就要结婚了,还来找我这个前任,你未婚妻,不会介意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情.
我没有未婚妻.
他说.
那个女人,只是我的同事.
我一直在等你.
我笑了.
等我.
顾言,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非你不可了.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回头,我就会,摇着尾巴,回到你身边.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沈星落,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垃圾.
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不可能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把话说得,绝情又残忍.
我看到,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
我看到,他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像是快要站不稳.
我心里,闪过一丝快意.
也闪过,一丝不忍.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我身后,走了过来.
他自然地,揽住我的腰.
亲爱的,原来你在这里.
是陆泽.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美国.
他看着顾言,挑衅地,笑了笑.
顾律师,好久不见.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沈星落.
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到时候,还请顾律师,赏光来喝杯喜酒.
20.
顾言,最终,还是没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听说,在我结婚的前一天,他出了车祸.
很严重.
成了,植物人.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试穿我的婚纱.
洁白的婚纱,拖着长长的裙摆.
很美.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就,哭了.
我不知道,我是在为谁哭.
为他,还是为,我自己.
陆泽从后面,抱住我.
星星,别哭.
他说.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在他躺下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我嫁给了陆泽.
我们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我给她取名,叫安安.
平安的安.
我希望她,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喜乐无忧.
不要像我,也不要像,他.
生活,很平淡,也很幸福.
陆泽,是个很好的丈夫,也是个很好的父亲.
他把我,宠成了公主.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会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了.
直到,我女儿五岁那年.
我收到了,一个来自美国的包裹.
里面,是一沓信.
和一本,泛黄的日记.
是顾言的.
21.
【星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冷淡,我只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爱上你.】
【星星,对不起,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星星,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苏晚晴,那封情书,是我写给你的,我只是,不敢写你的名字.】
【星星,我爱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了你.】
【星星,下辈子,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
我看着那些信,看着那些,迟到了十几年的告白.
我哭得,像个傻子.
原来,他一直,都爱着我.
原来,所有的冷漠,都只是他的,伪装.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大的,傻瓜.
我打开那本日记.
里面,记录了他所有的,心路历程.
从他被接到沈家的第一天起.
到他出车祸的前一天.
满满的,全是我.
我看到,他是如何,在爱和愧疚中,挣扎.
我看到,他是如何,在远处,默默地,守护着我.
我看到,他是如何,在得知我要结婚后,万念俱灰.
最后一页,是他用颤抖的笔迹,写下的一行字.
【星星,祝你幸福.】
【还有,我爱你.】
我合上日记本,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视线.
顾言,你这个,大骗子.
你骗得我,好苦.
22.
我去了美国.
我去了,顾言所在的,那家医院.
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他.
他睡得很安详,像个孩子.
我握着他冰冷的手,把我的故事,一点一点,讲给他听.
从我重生,到我嫁人,再到我看到他的信.
我讲了很久,很久.
讲到,声音沙哑.
讲到,泪流满面.
顾言,你听到了吗.
我问他.
如果你听到了,就醒过来,好不好.
你欠我的告白,还没说呢.
你欠我的婚礼,还没办呢.
你欠我的,一辈子,还没还呢.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
可我,分明看到,他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23.
顾言,最终,还是没有醒过来.
医生说,他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我没有放弃.
我把他,接回了国.
我在海边,买了一栋房子.
我和他,还有我们的过去,一起,住了进去.
陆泽,没有阻止我.
他只是,给了我一个,很深很深的拥抱.
去吧.
他说.
去做,你想做的事.
我等你,回家.
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陆泽,对不起.
傻瓜.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们是,家人.
24.
我每天,都陪着顾言.
我给他读书,给他听音乐,给他讲我们过去的故事.
我把他,照顾得,很好.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醒过来.
我相信,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一年后.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我正在给他,读他写给我的,那些情书.
读到最后一句的时候.
我听到,一个沙哑的,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星星.
我猛地抬头.
对上了,一双深邃的,含着笑意的眼眸.
我回来了.
他说.
（正文完）
番外
我叫顾言.
我的人生,从我被接到沈家的那天起,就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无尽的黑暗和愧疚.
一半,是沈星落.
她像一颗,误入我生命里的,小太阳.
耀眼得,让我不敢直视.
我克制着,自己对她的,所有情感.
我告诉自己,我是个罪人,我不配,得到幸福.
我只能,用一辈子,来赎罪.
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得很好.
直到,她告诉我,她要嫁给别人了.
那一刻,我所有的伪装,都土崩瓦解.
我才发现,我根本,离不开她.
我像个疯子一样,试图挽回她.
可我,还是,失去了她.
车祸来临的那一瞬,我没有害怕.
我只是,觉得遗憾.
遗憾,我还没来得及,亲口对她说.
我爱你.
再次醒来,我看到了她.
看到了她,喜极而泣的脸.
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在做梦.
原来,老天,真的,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星星,这辈子,换我,来守护你.
用我的余生,来告诉你.
我有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