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醒来那刻，苏亦涵首先闻到的是消毒水。
冷，刺进鼻腔，像有人用镊子夹住嗅球。
她想抬手，却发现手指被温热包裹——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掌心有薄茧。
指尖外侧，一道极浅的月牙形疤。
她眨眨眼，视线往上，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醒了？”
男人声音低淡，带着整夜没睡的哑。
苏亦涵尝试说话，嗓子却像被砂纸磨过，只发出嘶哑的单音节：“……水。”
男人松开她，转身去倒水。
晨光从百叶窗缝隙透进来，把他影子拉得很长。
那一秒，她看见他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
脑海里突兀地蹦出一个词：阿锦。2
半小时后，薛医生带着整组查房。
“苏小姐，能说出今天的日期吗？”
“2014
年
6
月
22
日。”
病房安静得可怕。
薛医生与男人对视一眼，在病历上写下：
逆行性遗忘，记忆停于
19
岁。
“那……您记得自已为什么住院吗？”
苏亦涵想了想，摇头。
“您记得……”薛医生指了指身侧，“这位先生是谁吗？”
她抬头，目光落在男人紧绷的下颌线，然后——
“阿锦。”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周锦程喉结滚了滚，哑声应：“嗯。”3
医生鱼贯而出。
病房只剩两人。
苏亦涵环顾四周，白墙、监护仪、输液泵，像一场荒诞剧的舞台。
“所以，”轻轻声问，“你是我朋友吗？”
男人垂眼，指腹摩挲着钢笔。
“是丈夫。”
他把那本被雨水晕开的结婚证放到她掌心。
烫金名字模糊不清，钢印却仍旧坚硬。
苏亦涵指尖一顿，耳尖慢慢烧起来。
“我……嫁人了？”
“嗯。”
“什么时侯？”
“前天。”
“为什么？”
男人沉默两秒，给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因为你生病，需要签字。”
苏亦涵“哦”了一声，逻辑链被补上缺口，竟不再追问。
她抬手，把结婚证贴在胸口，小声嘀咕：“幸好不是
30
岁才嫁出去。”
周锦程别过脸，喉结又滚了一下。4
下午三点，林羡拎着水果进来，看到的就是——
向来毒舌寡情的周锦程，正坐在病床前，拿吸管杯喂水。
动作笨拙，却极有耐心。
林羡差点把门把手掰断。
“亦涵！”
她冲过去，抱住床上的人。
苏亦涵一脸茫然：“你是……？”
林羡的笑容僵在脸上。
周锦程开口：“她是你大学通学，林羡。”
“哦——”苏亦涵努力搜索记忆，最终歉意地摇头，“对不起。”
林羡摆摆手，背过身悄悄抹眼泪。
再回头，已经换上专业表情：“我给你带了斯坦福的纪念册，也许能帮你找回记忆。”
她把平板递过去。
屏保是一张三人合影——
2013
年斯坦福毕业典礼，林羡、苏亦涵，以及一个被涂鸦笔涂成黑色人影的男生。
苏亦涵放大照片，指尖停在黑色人影的位置。
“这是谁？”
林羡看向周锦程。
男人面色平静：“不重要。”5
傍晚，病房门口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老秦。
银发，唐装，手里拎着保温桶。
“小姑娘，醒了？”
苏亦涵眨眨眼，闻到一股极鲜的鱼汤味。
“您是……？”
“你公公。”
三个字像惊雷。
周锦程皱眉：“老师，别吓她。”
老秦哈哈一笑，把保温桶放在桌板上，压低声音：
“董事会提前了，明晚
8
点，静安瑞吉。苏氏药业的人也会到场。”
男人眼底闪过冷意。
“知道了。”6
夜里十点，病房熄灯。
陪护床窄得可怜，周锦程却和衣躺下。
黑暗里，苏亦涵轻轻开口：
“阿锦，你睡了吗？”
“嗯？”
“我
19
岁的时侯……喜欢你吗？”
男人沉默良久。
“喜欢。”
“那你呢？”
“……也喜欢。”
苏亦涵弯起眼睛，梨涡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那就好。”
她翻了个身，很快呼吸均匀。
陪护床上，周锦程睁眼到天亮。7
·终——【下一章预告】
《第二次开颅》1
手术室内，苏亦涵心跳骤停
47
秒。2
周锦程签下“放弃抢救”后又疯了一样反悔。3
老秦带来一纸婚内财产公证：他把自已全部股份，无偿赠与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