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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消失的婴孩
凌晨三点,贶家别墅的寂静被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叫划破。
贶立信猛地从床上弹起,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尖叫声来自婴儿房,是妻子苏曼的声音。
他连鞋都没顾上穿,赤着脚冲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让他打了个寒颤,却远不及心底的寒意。
婴儿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狼藉。
苏曼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挂满泪痕,指着空荡荡的婴儿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孩子……孩子不见了!立信,我们的孩子不见了!
婴儿床里的小被子叠得还算整齐,却少了那个才满岁的小小身影。
贶立信冲过去猛然掀开被子,又翻遍了床底、旁边的婴儿围栏,甚至连衣柜都拉开看了——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的儿子,他盼了十多年的孩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贶立信今年三十五岁,创业十六年,身家早已过千万,在外人眼里是标准的青年才俊。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孩子是他心里最大的刺。
父母早逝,奶奶刘老太太卧病在床多年,他守着偌大的宅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直到苏曼去年怀孕,他才觉得这栋冰冷的房子有了生气。
孩子出生那天,他在医院走廊里偷偷哭了半小时,觉得人生终于圆满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贶立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扶住苏曼的肩膀。
他的声音发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镇定——他是贶家的主心骨,不能垮。
我……我起来喂奶。苏曼抽噎着。
睡前还看了一眼,他睡得好好的……就刚才,我想给他换尿布,一进来就……就没了!
贶立信环顾四周。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锁扣是扣上的,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房间里除了婴儿床,只有一个小小的玩具架,上面摆着几个摇铃和布偶,都没被动过。
家门是锁死的,窗户也都是关着的,不可能有外人进来……
而且一个才满岁的婴儿,怎会如此容易半夜自己离开房间
苏曼猛地站起身,慌乱中带了点急切:立信,咱俩在别处再找找,说不定他自己爬到书房或者客房了!她说着就往门外冲,脚步都有些踉跄。
贶立信叹了口气,转身又把婴儿房仔细搜了一遍——床底用手探了,衣柜里的小角落也翻了,连玩具架后面的缝隙都看了,依旧空空如也。
他捏着拳头往其他房间走,眉头拧得死紧,心像被攥住,每走一步都觉得沉。
没多久,苏曼从楼上跑了下来,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都在抖:没……没找到!
她声音里的恐慌快兜不住了,抓着贶立信的胳膊就使劲拽: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听她这么说,贶立信脸色也沉了下来,喉结滚了滚才开口:我也找遍了,没有。
话音刚落,苏曼突然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报警!她带着哭腔喊,快报警啊!是不是有小偷还是……还是有坏人
贶立信没说话,掏出手机却没拨号。他盯着婴儿床旁边的地板,那里有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过,一直延伸到门口。他顺着划痕走到走廊,划痕在楼梯口断了。
这栋别墅共三层,一层是客厅、餐厅、厨房和老太太的房间,二层是他和苏曼的卧室、婴儿房,三层是书房、电脑房和客房。孩子会去哪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奶奶。老太太今年八十三岁,卧床多年,一直住在一层西侧的房间,平时连翻身都需要护工帮忙。
可她是这家里除了他和苏曼之外,唯一的人——护工昨天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要白天下午才能回来。
你在这等着,别乱动。贶立信对苏曼交代一句,快步下楼。
老太太的房间门没关,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走到床边,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看过去——老太太侧身躺着,脸上沟壑纵横,眼闭着,嘴角微微下垂,像是睡得很沉。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还有几颗白色药片,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他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荒唐。奶奶连下床都难,怎么可能抱孩子
可孩子到底去哪了
贶立信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这栋他住了十多年的房子,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
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墙上挂着的家族油画里,祖先们的眼神仿佛在审视他,无声地问:你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
他掏出手机,最终没打给警察,而是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十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带着困意的女声:贶先生大半夜的什么事儿
月清,帮我个忙。贶立信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我儿子……不见了。
第二章
女侦探与深宅
王月清赶到贶家别墅时,天刚蒙蒙亮。
她开一辆半旧的黑色捷达,停在雕花铁门外,和周围的豪车格格不入。下车时理了理身上的灰色风衣,露出里面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裤。
她不算漂亮,皮肤是长期跑外勤晒出的小麦色,眼睛却很亮,像淬了光的黑曜石,看人时带着一种穿透力,仿佛能直接看到对方心里。
开门的是贶立信,一夜之间,他眼下多了浓重的青黑,头发也乱了,但依旧维持着体面,只是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
进来吧。他侧身让王月清进来,声音沙哑。
别墅里很奢华,却也更冷清。
挑高的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花园,室内铺着厚厚的进口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放着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巨型鱼缸,里面水色浑浊,隐约能看到一条巨大的黑影在游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这是……王月清的目光在鱼缸上停了一瞬。
招财猫。贶立信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普通的摆设,养了快两年了。
王月清没再多问。招财猫学名红尾鲶,虽说是观赏鱼,可这体型也太大了——她见过有人养的招财猫吞过鸭子,那场景至今记得。
苏女士呢王月清收回目光。
在楼上休息,情绪不太好。贶立信叹了口气,我带你去婴儿房看看。
二楼婴儿房里,苏曼坐在凳子上,由一个中年女人陪着——她是贶立信临时叫来的钟点工,怕苏曼一个人出事。
苏曼看到王月清,只是抬了抬眼,眼神空洞,没说话。
她脸色苍白,褪去了平时的精致,显得有些憔悴,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是个美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虽红肿,却依旧带着几分风情。
王月清没打扰她,径直走到婴儿床前。她没戴手套,直接伸手摸了摸床垫,又仔细检查了床沿、围栏,又蹲下身看地板。
这道划痕。她皱了皱眉,指着地板上那道淡痕,贶先生注意到了吗
贶立信点头:看到了,从婴儿床一直到门口,下楼就没了。
王月清顺着划痕走到门口,又下楼,在楼梯口蹲了很久。
楼梯是实木的,台阶边缘打磨得很光滑,划痕在这里确实断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擦掉,又像是拖拽的东西到这里被抱了起来。
家里有监控吗她问。
有……贶立信的声音沉了下去,但坏了。
坏了王月清挑眉,怎么坏的
说是线路故障,贶立信看向一楼西侧的房间,前几天奶奶房间的灯坏了,电工来修的时候,说监控的线路和房间电路串在一起,修灯时不小心烧了,要重新布线,得等几天。
这时间点未免太巧了。王月清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只是记在心里。
家里除了你和苏女士,还有谁她问。
我奶奶。贶立信顿了顿,补充道,她卧床好几年了,一直住在楼下那个房间。护工昨天请假了,现在还没回来。
我能去看看老太太吗
贶立信犹豫了一下,点头:可以,但她身体不好,这个时间可能醒不过来。
王月清没再多说,跟着贶立信下了楼。走廊里的壁灯光线昏黄,踩在地毯上几乎没声音,只有两人轻缓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宅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西侧那扇半开的房门前,贶立信轻轻敲了敲:奶奶,您醒着吗有位朋友来看看您。
里面没应声,只有隐约的呼吸声传来,均匀又绵长。贶立信推大了门,侧身让王月清进去:您轻点儿,别吵着她。
老太太的房间很安静,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老人特有的气息。
王月清放轻脚步走进去,老太太还在睡,呼吸平稳。
王月清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老太太的手放在被子外面,手指干枯,关节突出,皮肤像老树皮一样。
她平时都这样王月清小声问。
嗯,贶立信说。
之前摔了一跤后就一直卧床,眼睛也不太好,耳朵也聋,我们说话都得稍微大点声。
王月清没说话,目光扫过床头柜。
水杯里的水还剩一半,药片少了两颗——应该是昨晚睡前吃的。
她随意翻找了一下,当视线落在床头柜缝隙边缘时,那里卡着一小片不足指甲盖大小的绿色胶皮,质地看起来有些硬,边缘平整,不像是房间里常用物品上掉下来的。
她简单看了看,将这处发现记在心里,倒也没再多停留。
不一会儿,从老太太房间出来,王月清又去了厨房、花园,把别墅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门窗都完好,没有外力闯入的痕迹。花园里的泥土很平整,没有脚印。
孩子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王月清坐在客厅沙发上,拿出笔记本和笔,比如有没有陌生人来过苏女士有没有说过什么不对劲的事
贶立信想了想,摇头:没有。这几天除了护工,没人来过。苏曼……她就是普通的新手妈妈,有点焦虑,但也没说过什么。
孩子昨晚几点睡的苏女士几点发现孩子不见的
昨晚十点左右喂了奶就睡了,贶立信回忆,苏曼说她三点左右起来想换尿布,发现孩子不见了。
王月清问中间她没醒过
她睡在婴儿房里的小床上。贶立信说,她说她中间没醒过,可能是前几天照顾孩子太累了。
王月清在笔记本上记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她抬起头,看向那个巨大的鱼缸,突然问:鱼缸里的水,平时这么浑吗
贶立信愣了一下,看向鱼缸。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水确实比平时浑浊,而且水面上似乎漂浮着一点极淡的油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好像……不是。贶立信皱起眉,平时每天都会换水过滤,护工昨天没在,可能没顾上
王月清站起身,走到鱼缸前。鱼缸很高,底部铺着鹅卵石,还有一些假水草。
她盯着水里的黑影,那鱼似乎察觉到有人,缓缓游了过来,露出三角形的脑袋,眼睛小小的,却透着一股凶气。它的嘴很大,张开时能看到里面细密的牙齿。
这鱼……多大了
6岁了。贶立信说。买回来时就很大了,现在快两米了。
王月清没说话,只是盯着水面那点淡渍。她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鱼缸壁,鱼猛地向后游了一下,溅起一点水花。水花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
贶先生。她转过身,眼神严肃。婴儿房的窗户离鱼缸这边的阳台近吗
贶立信一愣:婴儿房在二楼东侧,阳台在西侧……不过从楼梯下来,穿过客厅就能到鱼缸这。
王月清走到楼梯口,模拟着拖拽的动作:如果有人把孩子从婴儿房抱下来,沿着楼梯到客厅,然后……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贶立信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你是说……不可能!那是我的儿子!谁会……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王月清打断他,鱼缸里的水有些泛微微红,可能是血迹。这需要我回去检测一下。
贶立信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叫人来把鱼杀了!说完,他便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王月清微微点头:这倒是少了不少麻烦。说着,她把目光瞥向楼上,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苏曼的一切……
不一会儿,贶立信挂了电话,声音很沉:人一会儿就到。
他立在鱼缸前直勾勾地盯着这条鱼,眉眼压得很低,脸上挂着诸多情愫——不解、憎恶、悔恨……
与此同时,鲶鱼小小的眼睛仿佛也在盯着他,嘴巴翕动着呼吸,好似无声的倾诉……
第三章
王月清的判断
出来一下。王月清打断了在鱼身上愣神的贶立信,两人来到了别墅外面。
你要说什么贶立信长长叹了口气。
王月清顿了顿,斟酌片刻后,凑近了对方低声说道目前已经排除外部入侵的可能了,把所有不可能排除掉,再匪夷所思的事也可能是真相!
此话一出,贶立信瞬间僵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用那双瞪出红血丝的双眼直勾勾望着这位女侦探。
良久之后,他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符:你是说……是小曼或者奶奶干的
王月清点了点头:没错,当然也不排除你!
可是……小曼为什么要怎么做那可是她亲儿子!贶立信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迷茫了些许,在他心中,已经默认排除掉了奶奶,因为这件事,奶奶根本做不到……
引擎的轰鸣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停在铁门外,下来两个穿着防水围裙的男人,手里拎着工具箱和大号塑料桶。
为首的男人看到贶立信,隔着栏杆喊了一声:贶老板,按你说的,来处理鱼了。
贶立信没应声,只是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转身往回走,每一步都踩得沉重。
王月清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紧绷的背影,那背影里藏着的慌乱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盼,几乎要溢出来。
进了客厅,两个男人已经在鱼缸旁忙活起来。一根粗水管被插进水里,抽水机嗡嗡作响,浑浊的水顺着管子汩汩往外流,鱼缸里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那条巨大的招财猫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在逐渐缩小的水域里焦躁地游动,三角形的脑袋时不时撞在玻璃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贶立信站在离鱼缸三米远的地方,背着手,攥紧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死死盯着水里的黑影,眼睛里的红血丝更密了,像是要把那鱼看穿。
水面越来越低,鱼的全貌渐渐显露——灰黑色的身体覆盖着黏液,腹部微微鼓起,巨大的尾巴甩动时带起浑浊的水花。
这鱼可真够大的。一个男人啧啧称奇,活了不少年吧
没人搭话。客厅里只有抽水机的噪音和鱼的撞击声,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贶立信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喉结不停滚动,像是在吞咽着什么滚烫的东西。
当水位降到只没过鱼身一半时,他突然别过脸,看向落地窗外,可目光涣散,根本没聚焦在任何东西上。
王月清看在眼里,她知道,他在害怕。怕那鼓起的腹部里真的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怕自己最不愿相信的猜测变成现实。
水抽得差不多了,两个男人戴上厚手套,拿着特制的捞网小心翼翼地伸向鱼。招财猫猛地挣扎起来,巨大的力量让捞网都在晃动,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男人的围裙。
折腾了好一会儿,鱼终于被拖了出来,重重地摔在铺着塑料布的地板上,还在不停扭动,发出沉闷的拍打声。
一把锋利的长刀被拿了出来。
贶立信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死死闭上眼,双手紧握成拳,指缝里几乎要渗出血来。
耳边传来刀刃划破皮肤的声音,接着是鱼的挣扎声,最后是内脏被掏出的湿腻声响,浓浓的血腥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别墅。
他的肩膀在发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贶老板,好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贶立信猛地睁开眼,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地上摊着鱼的内脏,一堆腥臭的肠子和内脏纠缠在一起,里面只有一些没消化完的小鱼和水草碎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那个小小的、柔软的身影。
他愣住了,盯着那堆内脏看了很久,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他扶着旁边的沙发扶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眶瞬间红了。
刚才死死憋着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出口,混杂着庆幸、后怕和更深的茫然,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没……没有……他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是它……那孩子……孩子去哪了
王月清走上前,看着那堆内脏,眉头微蹙。
她转头看向贶立信,他脸上的血色还没恢复,眼神里的红血丝依旧刺眼,只是那里面的憎恶和恐惧褪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困惑和一丝绝望。
看来,我们得重新找方向了。王月清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像一块石头,投进了贶立信此刻混乱的心湖。
没再多言,王月清转身朝奶奶的房间走去,一个离奇的猜测骤然浮现在她的脑海:这老太太真的瘫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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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悄然走进了房间,随即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王月清看了眼仍在平复呼吸的贶立信,便转身往二楼走去。
她停在婴儿房门口时,苏曼正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荡荡的床沿,眼神发直。
苏女士,能聊聊吗王月清推开门,声音不高,却让苏曼猛地回了神。
苏曼抬头,眼底的红肿还没消,看到是王月清,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兔子:还……还没找到孩子吗
暂时没有。王月清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手上,我想再确认些细节——昨晚你说十点喂完奶,孩子睡了。喂奶时他有没有哭闹或者有什么异常
没有……苏曼摇着头,声音很轻,他很乖,吃完就睡着了,小手还抓着我的手指呢……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哽咽起来,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王月清没打断她,等她情绪稍缓,才继续问:你说自己睡在婴儿房的小床上,中间没醒过新手妈妈不是通常很敏感吗孩子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
苏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抬手抹了把脸:我……我前几天感冒了,吃了药,睡得沉了点。
什么药王月清追问。
就……普通的感冒药,药店买的。苏曼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指绞着衣角,具体名字……我忘了。
王月清点点头,没再揪着药的事不放,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话题,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你和贶先生结婚多年,这孩子是你们盼了很久才来的吧
提到这个,苏曼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是……我们盼了好久……立信他那么喜欢孩子,每天回来都要抱着他亲半天……
她顿了顿,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异样的激动,侦探,你一定要帮我们找到孩子!不管是谁把他抱走的,我都……
如果不是被抱走的呢王月清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像探照灯,如果是有人故意藏起来了呢
苏曼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什么意思谁会藏他我们那么疼他……
是吗王月清往前倾了倾身,有件事你不知道,但我可知道——贶先生因为早年的隐疾,其实很难生育。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得苏曼瞬间僵在原地。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白得像纸,连呼吸都忘了。
过了好几秒,她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王月清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苏曼的反应太反常了,那不是单纯的恐慌,更像是被戳中秘密的慌乱。
良久,苏曼突然抬起头,眼泪混合着绝望滑落:他……他不知道……立信他不知道……这孩子……
话没说完,却已经足够了。
王月清站起身,轻轻带上门,良久之后,她回到了一楼:看来,有必要开个小会了……
第四章
真相
客厅里的吊灯光线忽然晃了晃,王月清扶着刘老太太站在中央时,老人突然甩开她的手——枯瘦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下一秒,她竟直挺挺地站在了地毯上。
哐当一声,苏曼的高跟鞋跟在地板上磕出脆响。
她刚被贶立信拽下楼,此刻像被钉在原地,瞳孔骤缩成针尖,嘴巴半张着,喉咙里卡着半截没出口的惊呼。
贶立信的呼吸猛地顿住,视线死死黏在奶奶的腿上。
那双腿裹在深色棉裤里,虽显瘦弱,却稳稳地撑着身体,脚踝处甚至能看到轻微的发力——这绝不是那个连翻身都需要护工帮忙的老人。
他的喉结疯狂滚动,半天只挤出一句:奶……奶奶
刘老太太没看他,下巴微微扬起,目光像淬了冰的锥子扎向苏曼。
她往沙发上一坐,脊背挺得笔直,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三年前你带男人进这宅子时,以为我真听不见
话音刚落,苏曼的脸唰地褪尽血色,指尖深深掐进裙摆,布料被绞出几道狰狞的褶子。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我没有……
没有老太太突然提高音量,声音里的中气让空气都震颤了几分。
她抬手指向后院的方向,指节因用力而颤抖:你支走护工那天,我亲眼看见他从后院翻墙进来的。
紧接着,老太太嘴角一弯笑了起来那孩子,不是我们家立信吧
一瞬间,轰的一声,贶立信脑子里像炸开了烟花。
他猛地转头看向苏曼,眼底的红血丝瞬间爬满眼白,双手攥成铁拳,指缝里几乎要渗出血来:男人什么男人
苏曼被他眼里的戾气吓得一哆嗦,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砸,砸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刘老太太从口袋里摸出那片绿色胶皮,捏在指尖晃了晃。
灯光照在上面,泛出微微的光:前几天电工来修灯,我故意让他把监控线接反了——其实根本没烧,是我偷偷掐断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贶立信错愕的脸,我就是要看看,没了监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话音落,王月清适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那男人是周明宇,市中心医院的医生。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好几张处方单,在贶立信面前晃了晃,半年前开始,他每周都来——那些掺在汤里的中药,不是安神的,是调理生育的。
看到单子的瞬间,苏曼简直不敢相信,她瞪着双眼惊诧道你什么时候去我房间的侦探就能乱翻别人东西
王月清没搭理她,而是看向贶立信。
调理生育贶立信的声音劈了叉,他猛地想起自己书房里那份难生育的体检报告,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就在此时,苏曼突然哭出声,哭声里带着崩溃的绝望:我不敢告诉你!那报告就放在你书桌抽屉里……我怕你知道我找医生,会以为我嫌弃你……
她抬起泪眼看向贶立信,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摇摇欲坠,我只能偷偷让周医生配药,每天掺在汤里给你喝……
贶立信愣住了,那些带着奇怪苦味的汤、苏曼联忙收起的药包、深夜里厨房的动静……无数碎片在脑子里拼凑起来。
他的拳头慢慢松开,眼神里的戾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他看着苏曼,苏曼也看着他,后者嘴唇翕动,缓缓吐出了几个字:孩子……真的是你的。
贶立信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只得轻轻抱住苏曼:这些年,辛苦你了。
嗯……苏曼轻哼一声。
片刻后,二人分开,贶立信哑着嗓子问:那鱼缸里的血……说着,他目光飘向空荡荡的鱼缸底座。
老太太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说道:是我倒的。
她的声音低了几分:昨晚我看你把孩子送走了,索性就造了个假象,以为孩子不是我们家的,正好想借着这个机会想让你和立信离婚。
一瞬间,老人的眼圈红了: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也陪不了你几年了,心里琢么着,我的孙子要是能再找一个肯踏实过日子的老婆,以后的日子至少能少受点罪。可是……是我想多了……
是你贶立信微张着嘴巴,大吃一惊地看着苏曼,吞吐道:你……为什么
听闻此话,苏曼哭得更凶了,眼泪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咱们的孩子有先天疾病,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半夜抱孩子出去,就是去医院做手术!周医生说夜间手术成功率高,我怕你担心,才偷偷约在凌晨……
她抬手抹了把脸,泪水模糊了视线:地上的拖痕是我弄的,孩子睡熟了,我怕抱不稳吵醒他,才拖着小毯子走了几步……
夜间成功率高王月清猛然皱起了眉头,声音也瞬间陡然拔高了很多,哪有这一说
话音刚落,苏曼的哭声猛地顿住,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神涣散地望着王月清。
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周医生……周医生说孩子夜间更安静,应激反应小……话没说完,眼泪又汹涌而下,带着浓重的慌乱。
贶立信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转头看向苏曼,眼底刚缓和的疑虑又重新爬了上来。他真是这么说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刚才被温情冲淡的戒备,此刻瞬间回来了。
刘老太太坐在沙发上,原本微松的脊背又挺直了些。她看着苏曼失措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眼神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锐利。
我就说这里面有古怪,她轻轻哼了一声,枯瘦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哪有医生专挑半夜动刀子的
王月清没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扫过三人。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刚才因孩子平安而缓和的气氛,瞬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质疑搅得浑浊起来——苏曼的慌乱、贶立信的疑虑、老太太的笃定,像一张无形的网,重新将这栋深宅缠了起来。
良久,苏曼给周医生打了十几个电话,却都提示着——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