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绝命牙医 > 第一章

那天,我白嫖一套五百万的仪器,下一秒却把人打成了重伤。
1
铁门梦魇
铁门哐当关死的巨响,还是会在半夜把我从床上炸起来。
冷汗浸透囚服——妈的,又梦见诊所后门那该死的门铃了!
两年了!
最折磨老子的不是这铁笼子,是抓心挠肝地想我那才两岁的崽!
小米粒…他是不是都快忘了老子长啥样了
操!都怪老子以前眼瞎心盲!诊所
狗屁诊所!为了那破地方,冷落了老婆孩子。
那天在皇冠酒店,老子刚签了个大单,白嫖一台五百万的进口仪器!
心里美得冒泡,就想赶紧跟陈欣妍报喜。
电话刚拨通,她那甜得发腻的声音就从听筒和…他妈的酒店大堂里同时响起来:陪小米粒在游乐场呢,人多,挂了哈…
我猛地扭头!
靠!大堂水晶灯底下,陈欣妍那个贱人!
浅蓝裙子,腰上还搭着只男人的手!那男的…不认识!
狗男女在前台腻歪,老子听得清清楚楚——1102!
血嗡一下全冲上头顶!
老子像条疯狗冲进消防通道,十一层楼,爬得肺要炸!
一边爬一边狂拨李明那孙子的电话——不通!
狗日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十一楼!
老子喘得跟破风箱似的。
1112门口停着保洁车…老天爷帮忙!
老子一把薅下车上的万能房卡!
抢卡啊!11楼!快来人!保洁的尖叫像催命符。
1102!
就是它!
老子刷卡撞进去的瞬间,入眼就是白花花的肉!
那野男人正压着老子的老婆!床头柜上,水晶烟灰缸冷光一闪…去死吧!
砰——!
红的白的…溅了我一脸。
保安冲进来时,那杂碎脑袋都瘪了,血把酒店白床单染得像块裹尸布!
周明辉!磨蹭什么!八监室,快走!警棍狠狠捅在我腰眼上,疼得我一哆嗦。
操!这鬼地方!
老子倾家荡产才把五年减刑成两年。
可进来第一天就他妈知道了个天大笑话:酒店那男的,是特么花钱雇的!
真正给老子戴绿帽的,是李明!
我当亲兄弟的李明!
狗男女合起伙算计老子的诊所,设计让我打伤了一个龙套演员,害我进来这种鬼地方!
2
浴室血战
我拳头捏得嘎嘣响。
李明!
陈欣妍!
给老子等着!
老子活着出去那天,就是你们下地狱的时候!
为了这一天,老子能忍!
当孙子也得忍!
浴室里热得像个蒸笼,水汽糊脸。
李昂那小子站在喷头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昨晚付老大那帮杂碎又教他做人了。
昂子,我借着水声凑过去,嗓子压得极低,付阎王的人盯上你了,机灵点。
他扭过头,水珠子顺着他倔强的下巴颏往下滴。
怕个鸟!声音不大,眼神却像头不服管的小狼崽。
傻小子!监狱里只有两条路:跪下活,或者挺着死!
哗——热水猛地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
啊——!惨叫炸响!塑料脸盆砸肉的闷响!
骨头裂开的脆响!
李昂像条破麻袋被掼在瓷砖地上,血混着水流了一地!
付老大,高抬贵手!孩子不懂事!我哈着腰凑过去,脸上堆着笑,心里骂着娘。
付老大斜眼睨我,满口黄牙:周医生,给你面子叫你声医生,别给脸不要脸!
话音没落,啪!一记耳光扇得我耳朵嗡嗡响!
操!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压着火:付哥,真打残了,管教那边…不好看啊。老子得出去,不能折在这!
哐当!浴室门被管教踹开。
报告管教!他自己摔的!付老大的狗腿子抢答。
管教刀子似的眼神戳我脸上:嗯
我低下头,盯着李昂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摔的。
李昂被拖走时,血痕拖得老长。
三天后他回来了,左眼肿成缝,腰都直不起来。
放风时,他蹭到我旁边,声音嘶哑:…谢了,辉哥。
我盯着铁丝网外的天:昂子,想出去见爹妈,就得学会当孙子。骨头硬在这地方,硬骨头早晚被敲碎了喂狗!
从那天起,李昂真变了。
给付老大铺床、洗臭袜子、蹲地上系鞋带…看得老子胃里直泛酸水。
妈的,这鬼地方!
劳动时间,我俩打扫活动室。
李昂跪地上吭哧擦地,我整理破书。
辉哥,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像蚊子叫,眼里却烧着两团火,…咱俩联手,弄了付阎王!
我手一抖,《刑法》差点掉地上!
你疯了!我一把攥住他胳膊,指甲掐进他肉里,老子还有儿子在外面等着!再熬几年就能减刑出去!你想死别拖上我!
复仇对象是李明和陈欣妍,不是付阎王!
李昂猛地甩开我,眼睛血红:我忍不了了!他们昨晚…他们…
那就往死里忍!我低吼,等你活到老子这岁数就懂了,有时候当王八,比当烈士强!
门吱呀开了。
付老大叼着根烟晃进来,眼睛在我俩身上扫:哟,嘀咕啥机密呢
我立马换上笑脸,腰都弯了三分:付哥!李昂这小子请教我怎么把地擦得反光呢!
付老大咧嘴,黄牙恶心:还是周医生有文化!
他蒲扇似的巴掌啪地拍我肩上,差点给我拍跪下,对了,老子后槽牙又他妈造反了,回头给瞧瞧
包我身上,付哥!保管您吃嘛嘛香!我赔着笑,感觉背后李昂的眼神像刀子,要把我脊梁骨戳穿。
付老大哼着下流小调走了。
门一关,哐当!李昂把抹布狠狠砸进水桶,水花四溅。
周明辉!你就是个怂包!软蛋!他冲我低吼,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
我没吭声。
对,老子现在是怂包软蛋。
那个敢用烟灰缸开人瓢的疯子,早他妈死在酒店那滩血里了!
冲动
冲动让老子丢了诊所,丢了家,连儿子都快丢了!
怂包
怂包至少能活着出去!
活着,才有机会让那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晚上,硬板床硌得骨头疼。
鼾声、放屁声、磨牙声…吵得脑仁疼。
闭上眼,全是小米粒背着小手,在诊所里像个小老板似的瞎溜达的模样…小崽子…
上铺,李昂翻来覆去,床板嘎吱响了一夜。
明天,付老大的牙会准时疼。
老子这个前牙医,会像条狗一样凑上去,用尽毕生所学伺候好他。
这就是监狱——想活着爬出去,就得先学会把血和牙,都他妈咽回肚子里!
3
牙医复仇
付老大的后槽牙疼起来真要命。
他像头困兽在监室里转圈,口水混着血丝从嘴角往下淌,整张脸肿得变了形,连他手下都躲着走。
周…周明辉!你他妈…嘶…给老子过来!他捂着腮帮子,声音都变了调。
机会来了。
我弓着腰小跑过去,脸上堆着十二分的恭敬和担忧:付哥!这疼得不轻啊!快张嘴我瞧瞧!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仔细检查那颗作乱的磨牙。
牙冠崩裂,牙髓暴露,深龋加上严重的根尖炎症,那味道熏得人头晕。
这情况,在外面得做根管治疗,几次才能搞定。
但在这里
付哥,您这是急性的根尖周炎,拖下去脸能肿穿喽!得赶紧处理!我语气急促,显得无比专业和为他着想。
少他妈废话!怎么弄付老大疼得龇牙咧嘴。
得开髓引流,先止疼消炎!我这儿有上次医务室‘省’下来的丁香油和临时充填材料,能顶一阵!
我麻利地从枕头芯的破洞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几根磨尖的细铁丝、一点棉花、一小瓶浑浊的液体、还有一小块像橡皮泥的临时补牙材料。
快…快弄!付老大像抓住救命稻草,猛地张开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我强忍着恶心,用磨尖的铁丝小心翼翼地探入牙髓腔。
付老大疼得浑身一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死死抓住床沿,指关节发白。
忍忍,付哥,马上就好!我动作轻柔而精准,心里却在冷笑。
引流当然要引流。
但我在蘸饱丁香油的棉捻里,混入了一点碾得极细的、从生锈铁片上刮下来的氧化物粉末。
这玩意儿会随着引流慢慢渗入根尖组织,短期内能麻痹止痛,但会引发缓慢而顽固的骨组织坏死和慢性中毒。
它会像附骨之疽,让付老大在未来的几个月甚至几年里,反复承受钻心的疼痛和难以愈合的颌骨炎症,最终…可能需要截掉一段颌骨。
死不了,但足够他生不如死。
塞入特制的棉捻,盖上临时材料,动作一气呵成。
好了付哥!这两天别用这边嚼硬东西,疼会慢慢消下去,但根儿没除,以后还得注意。
我擦擦手,一脸疲惫和尽责。
付老大试探着合上嘴,那股要命的胀痛果然减轻了大半。
他长长舒了口气,看我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点人味:行!周明辉,你小子…有点用!以后在号子里,有事报我名字!
我连连点头哈腰:应该的,应该的,付哥您舒服了就好!
看着付老大肿着脸却如释重负躺回床上,我低头收拾工具,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冰冷弧度。
李明,陈欣妍,你们欠我的血债,先从这个杂碎身上收点利息!
4
调监密谋
解决了付老大的燃眉之急,我在监区里的日子似乎好过了一点。
至少,付老大的手下看我的眼神少了些轻蔑。
但李昂的处境却越来越糟。
付老大看重了我,却把对李昂的羞辱变本加厉,似乎是为了补偿在我这里丢失的威严。
李昂的眼神越来越阴沉,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我知道,他快绷不住了。
不能再等了。
我必须在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前,把他弄走。
否则,他的血会溅到我身上,拖慢我出狱的脚步。
放风时,我瞅准机会,蹭到正在铁丝网边巡逻的刘管教身边。
刘管教之前一直被牙痛的事情困扰,这牙痛不像其他病,突然痛起来要人命,好在那时候我恰巧在被他谈话,用了个方子给他治好了。
他目光再次掠过李昂,然后停在我脸上,三监区缺个图书管理员,那边清静。李昂…字写得还行,调过去吧。明天就办。
谢谢刘管教!您这牙口以后有啥不舒服的,随时找我!我感激涕零,心脏狂跳。
成了!
李昂被通知调监的那天早上,他收拾着少得可怜的东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付老大在一旁阴阳怪气:哟,攀上高枝儿了三监区可是‘文化人’待的地方。
李昂没理他,走到我床边,声音沙哑:…辉哥,为什么
我低着头,假装整理床铺,声音轻得像耳语:昂子,换个地方,好好活着。别犯傻。记住,活着…才有以后。
我顿了顿,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加了一句,…等我出去。
李昂身体猛地一震,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震惊,有不解,最终沉淀为一种沉重的决绝。
他没再说话,抱着铺盖,跟着管教走出了八监室铁门。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最后一块绊脚石,搬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付老大的御用牙医,他牙疼的发作频率果然如我所料地开始增加,每次我都尽心尽力地帮他缓解。
看着他对我日渐依赖又因为反复发作而暴躁不堪的样子,内心一片冰冷。
他永远不会知道,他依赖的解药,就是缓慢侵蚀他骨头的毒药。
时间在压抑和算计中流淌。
终于——
周明辉!收拾东西!管教冰冷的声音在清晨响起。
监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心脏骤停了一秒,随即狂跳起来!
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终于到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几乎是机械地卷起单薄的铺盖卷。
没有告别,没有回头。
踏出八监室铁门的那一刻,身后的窃窃私语和付老大阴鸷的目光,都被我抛在脑后。
一道道沉重的铁门在面前打开,又在身后关闭。
那熟悉的哐当声,此刻听来却如同天籁。
最后一道门。
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脚步踉跄了一下。
那是没有任何消毒水味、汗臭味、血腥味和绝望味道的空气!
带着青草和尘土的气息,猛烈地灌入我的肺腑!
我站在监狱大门外,脚下是粗糙的水泥地。
铺盖卷掉在地上,我浑然不觉。
贪婪地呼吸着,直到肺部发疼。
阳光照在脸上,滚烫。
我缓缓放下遮挡的手,眯着眼,看向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
灰扑扑的囚服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李明。陈欣妍。小米粒。
冰冷的恨意如同淬火的刀锋,瞬间压下了重获自由的狂喜,在心底发出尖锐的嗡鸣。
我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破铺盖卷,用力拍掉上面的灰尘,像拍掉这两年沾上的污秽和屈辱。
然后,挺直了这两年因习惯性弯腰而有些僵硬的脊背。
5
家门惊变
我背着入狱前就背着的器材商送的双肩包,站在老家门前。
门廊下母亲最爱的发财树,只剩枯死的枝丫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防盗门积满厚灰,褪色的缴费通知单如同陈旧伤疤。
钥匙生涩转动。
灰尘、霉菌和空置房屋的死寂气味扑面而来。
爸妈声音在空旷客厅里回荡,带着颤抖,无人回应。
蒙尘的茶几玻璃板下压着一张刺眼的白纸。
拂去灰尘——父亲的死亡通知单,心肌梗塞,日期是我入狱后第三个月。
视线模糊,我冲进父母卧室。
床头柜上,母亲的黑白遗照安静立着,慈祥的笑容凝固在冰冷相框里。
旁边是另一份通知单——母亲,脑溢血,日期在父亲去世后仅两个月。
我的世界塌了。铺盖卷掉地,扬起灰尘。
我抓住冰冷的门框,指甲抠进木头,喉咙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流不出一滴泪。
七百多日夜的煎熬,支撑我的家,竟在我困于铁窗时化为黄土!
周明辉门口响起女声。
我回头,血红的眼睛盯住来人——陈欣妍。
她穿着得体套装,妆容精致,拎着名牌手袋。
我两年牢狱未在她身上留下悔恨,反添从容。
她看着我,眼神没有愧疚悲伤,只有居高临下的怜悯和警惕。
你怎么回来了她蹙眉。
我爸妈…声音嘶哑。
二老年纪大,受不住打击,接连走了。后事是我和阿明料理的。她轻描淡写,这房子——我准备处理了。
我强迫自己咽下怒火,牙齿作响:小米粒呢我儿子呢!
提到孩子,陈欣妍眼神闪烁,流露烦躁。他我本想带走。但阿明说…孩子看到你这张脸,对他成长不好。带着杀人犯的儿子,我以后怎么见人再说,那孩子…晦气!她嫌恶地撇嘴,整天哭喊要爷爷奶奶…要你,烦死了!
所以你就把他扔了!我目眦欲裂,拳头捏紧。
什么叫扔了!我托付给对门老张家了!人家无儿无女,愿意收养!总比跟着我或你这个爹强!手续办好了!你现在跟他没关系了!
没关系我怒极反笑,陈欣妍,你等着!你们这对狗男女,都给我等着!
她脸色发白,骂了句疯子!,仓皇逃离。
我在死寂的房子里站了很久。
我敲响老张家的门,张婶开门,惊愕后神色复杂:同情、尴尬、闪躲。
明辉…你出来了声音干涩。
张婶,小米粒…小辉,还好吗声音带着卑微乞求。张婶叹气侧身。
张伯闷头抽烟。张婶倒水的手发抖:那孩子刚来时,整天哭,不说话,缩角落。
夜里做噩梦惊醒,喊‘爸爸别打人’、‘妈妈别走’…我们看他可怜…就当积德。可孩子心里苦。街坊小孩骂他‘劳改犯的野种’、‘没人要的晦气包’…堵他,抢东西,往书包撒尿…
他…人呢嘶哑的声音带着不祥预感。
张婶落泪:跑了!三个月前…他又被混混打了,一身伤…我们说了他两句…半夜就不见了!报警,贴寻人启事…都没消息!明辉…对不住…没看好孩子…
我的最后一丝希望熄灭,世界陷入黑暗。
白天,我疯狂穿梭大街小巷,拿着照片见人就问。
夜晚,蜷缩在父母冰冷的房子里,被悔恨恐惧吞噬。
一个月后,火车站混迹的小黄毛偷偷找到我,眼神躲闪:辉哥…有个事…我好像在城南‘丐帮’地盘…看见一个小孩…有点像你儿子…但是…那孩子…好像不会说话…嗓子…像是烫坏了…只能‘嗬嗬’…被瘸腿老乞丐带着要饭…旁边有人盯着…邪乎…
惊雷炸响!烫坏嗓子要饭被人盯着可怕的猜想成形!我冲向城南阴暗角落。
肮脏的巷子,污浊的空气。我在垃圾堆和窝棚间穿行,心脏狂跳。
终于,地下通道入口阴影处:一个瘦小身影蜷缩在冰冷地上,面前破碗里有几个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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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满脸横肉的汉子凶狠扫视行人。
孩子低垂着头,枯发遮脸,裸露的脖颈手臂布满新旧淤青和狰狞的暗红烫伤疤痕,蔓延到下巴!
我呼吸停滞片刻。
孩子怯生生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脏污的小脸,颧骨凸起,眼睛里只剩惊惶、麻木、深不见底的恐惧。
但那眼睛!那眉骨!那嘴角的弧度!
是我的小米粒!!!
米…喉咙被堵住。
他也愣住,空洞的眼睛触及我脸庞时,瞳孔剧烈收缩!一丝微弱的光艰难穿透恐惧麻木,在他眼底挣扎亮起。
他认出来了!他想喊!身体猛地前挣!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张开…
嗬…嗬嗬…喉咙涌出嘶哑、空洞的气流声!烫伤的毒蛇扼住了他呼唤父亲的权利!
小脸憋得通红,大颗眼泪混着污垢滚落!
他急得发抖,猛地低头,用脏手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颤抖着、用力划拉——
他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最后一笔落下瞬间!
小哑巴!找死啊!谁让你乱动的!汉子怒骂冲来,肮脏皮靴狠狠抬起——
噗嗤!
重重踩在那个刚刚写好的、带着孩子体温和全部希望的爸字上!
不——!!!
6
地下救子
不——!!!嘶吼响彻地下通道。
肮脏的皮靴狠狠碾碎地上那个颤抖的爸字,也碾碎了我最后一丝理智。
没有思考,只有本能!
我如同暴怒的野兽,扑向那个恶徒!
找死!他挥拳。
牢狱生涯训练出的危险预判救了我!
侧身躲过拳头。右手并指,带着刻骨恨意,精准狠辣戳向他肋下神经丛!
呃!剧痛让他动作停滞。
机会!屈膝狠狠撞向他下体要害!
嗷——!惨嚎,他蜷缩倒地,痛苦抽搐。
通道瞬间死寂!所有人被这血腥一幕震住。
我没时间犹豫!
一把抱起蜷缩角落的小米粒!
米粒!别怕!爸爸带你走!
他身体僵硬,那双充满巨大恐惧的眼睛,触及我血污焦急的脸时,闪过一丝微弱的光。
他认出了我!极度惊吓让他无法发声,只本能地用脏手死死抓住我胸前衣襟。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远处望风的混混反应过来,叫嚣着冲来,但明显畏惧,速度不快。
跑!必须立刻跑!抱着轻得吓人的小米粒,用尽全力冲向通道另一端出口!背后是叫骂和追赶的脚步。
冲出阴暗通道,刺眼阳光让我眼前发黑。怀里的孩子瑟缩。
辨不清方向,只凭逃离的本能,在破败巷子里狂奔!左臂格挡的剧痛阵阵袭来,怀里的重量和窒息感…
站住!前面的人!站住!严厉呼喝从巷口传来!两名警察!显然被骚动或报警引来!
心头一紧!本能想躲,抱着孩子无处藏身!看到制服,又仿佛看到获救希望!
警察同志!救…我喘着粗气冲向他们求救。
警察看清我的模样,脸色骤变!劳改犯寸头。脸上、手上、衣服溅满未干的血迹!怀里抱着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眼神惊恐麻木、明显遭受虐待的孩子!
孩子死死抓着我,喉咙发出无助嗬嗬声,无法说话!
不许动!把孩子放下!双手抱头!其中一名警察警惕呵斥,手按警械!另一警察迅速掏出手铐!
不是!我是他爸爸!我刚救了他!后面有…我急忙解释,试图放下小米粒。
闭嘴!放下孩子!警察根本不信,眼神锐利,满身是血,抱着被虐待致残的孩子当我们是傻子说!这孩子是不是你拐来弄残的!
嗬嗬!嗬嗬嗬!小米粒被警察严厉声音和我的动作吓坏,以为我要抛弃他,小手抓得更紧,喉咙发出急促惊恐气音,小脸通红,眼泪汹涌!
他的反应,在警察看来,更像是被人贩子吓住!
人贩子!畜生!另一警察怒骂,不再犹豫,箭步上前,粗暴将小米粒从我怀里夺走!
不!我是他爸!我目眦欲裂,想冲上去!
老实点!冰冷警棍狠狠砸在膝弯!剧痛让我跪倒!
咔嚓!冰冷手铐死死锁住手腕!
米粒——!我看着在警察怀里拼命挣扎、无声哭泣的孩子,心如刀绞!
他伸着小手,绝望朝我的方向抓挠,喉咙是破碎呜咽。
我被粗暴按倒在地,脸贴冰冷肮脏的地面。
耳边是警察呼叫支援的声音,是围观人群的指指点点和唾骂人贩子该死!看把孩子折磨的!,还有小米粒那撕心裂肺却发不出声音的、越来越远的哭泣…
绝望如冰冷潮水将我淹没。
刚刚燃起的希望,刚刚找回的儿子,就这样…再次被夺走以如此荒谬、如此屈辱的方式!
7
误会真相
冰冷的审讯室内,灯光格外刺眼。
无论我如何嘶吼着解释,如何描述地下通道的遭遇,如何强调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如何痛陈陈欣妍的抛弃和犯罪团伙的恶行…在铁证(囚服、血迹、伤痕累累无法作证的孩子)和合理怀疑面前,我的辩解苍白无力。
警察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和鄙夷:周明辉,你有暴力前科(入狱记录),刚出狱就满身是血抱着一个重伤残疾的孩子,孩子还无法指认你。你让我们怎么信你
唯一的转机,在于小米粒。
他被送往医院救治和检查。
警方需要确认他的身份和伤情来源。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我几乎绝望,以为又要被以拐卖儿童、故意伤害等罪名送回那该死的铁窗时,转机出现了。
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医和儿童心理专家介入。
他们仔细检查了小米粒的伤痕,结合其极度惊恐、无法言语的状态,以及身上残留的微量环境物证,得出了关键结论:孩子的伤痕是陈旧伤,且遭受了长期的非人虐待和拘禁,精神创伤严重。
他被发现时紧紧抓住我的行为,更符合对唯一救助者的极度依赖心理,而非对加害者的恐惧。
同时,警方根据我提供的模糊线索(虎哥、城南旧货市场),突击搜查了那个地下通道,抓获了包括虎哥在内的几名残余分子(虽然疤脸跑了),并初步证实了那里是一个强迫儿童乞讨的窝点。
真相终于大白了。
当冰冷的手铐被解开,负责此案的警官带着歉意和复杂的神情告诉我可以离开时,我没有任何释然,只有刻骨的疲惫和更深的恨意!
这场荒谬的误会,耽误了救治小米粒的宝贵时间,让他再次经历了分离的恐惧!
在医院的特殊病房外,隔着玻璃,我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小米粒。
他瘦小的身体插着管子,脖颈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小脸上依然残留着惊惧。
护士说,他刚打了镇静剂才睡下,之前一直处于极度惊恐状态,喉咙的旧伤也因刺激和哭喊而发炎。
陈欣妍!李明!还有那些杂碎!是你们!
是你们把我逼成杀人犯,让我失去父母,让我的儿子沦落至此,承受这非人的苦难!
现在,连我想保护他,都差点被当成罪犯抓回去!
怒火在胸腔里燃烧,烧尽了我的犹豫和最后一丝所谓的道德束缚。
法律公道在陈欣妍和李明这种人面前,就是个笑话!
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让他们付出代价!
让他们也尝尝身败名裂、失去一切的滋味!
我的武器,是我的专业知识——牙医。
报复的第一步,目标是陈欣妍。
我知道她有定期做牙齿美容的习惯,尤其在意她那一口花费不菲的烤瓷牙。
我通过以前的关系,辗转拿到了一家高端牙科诊所的临时工身份,这家诊所正是陈欣妍常去的。
机会很快来了。
陈欣妍来做常规检查和洗牙。
我穿着清洁工的制服,戴着口罩,在她进入诊室前,不小心将一种无色无味、具有强效但缓慢腐蚀性的特殊溶液,极其隐秘地涂抹在她待会儿要使用的漱口杯内壁上
剂量控制得刚好不会立刻引起灼痛,但会在后续几天内,缓慢侵蚀她昂贵的烤瓷牙基底,并引发难以忍受的牙龈敏感和持续口臭。
这痛苦会如影随形,摧毁她最在意的精致外表和社交自信。
就在我做完手脚,准备悄然离开时,诊室的门突然开了!陈欣妍的闺蜜,一个眼尖的女人,正好走出来!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诊室里面,似乎觉得我这个清洁工在门口逗留太久。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她多嘴告诉陈欣妍…计划就暴露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走廊拐角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像是工作人员。
他不小心撞了那个女人一下!
哎哟!你看着点!女人被撞得一个趔趄,不满地叫道。
对不起对不起!赶紧送报告给王主任!来人连声道歉,声音有点耳熟。
女人被这一打岔,注意力转移,嘟囔着走开了。
我松了口气,看向那个工作人员。
他抬起头,摘下一点口罩。
是李昂!
他比在监狱里更瘦了些,但眼神更加锐利沉稳,剃掉了胡茬,显得干练许多。
8
血钱抉择
李昂跟着我来到病房,小米粒昏睡着。
脖颈缠着厚纱布,睡梦中小脸不安地蹙着,我心如刀绞。
误会虽然解除了,代价巨大。
警察垫付了初步费用,杯水车薪。
主治医生目光严肃沉重:周先生,孩子状况非常不好。需要多次喉部重建手术,费用高昂。身体极度营养不良,多处陈旧骨折需复位康复,心理创伤需长期干预…初步预估,至少需要这个数。医生写下天文数字。
我盯着那些零沉默了。
出狱积蓄,零头都不够!父母的房子早被陈欣妍以还债处理掉了!一无所有!
医生…钱…钱我会想办法!请您先保住他的命!手术…我会尽快筹钱!我恳求。
医生叹气:尽力维持。但最佳时机…拖不得太久。
走出办公室,靠在冰冷墙上。
自己儿子都救不了,还怎么谈复仇。
我和李昂带着小米粒,住进城市边缘破旧小旅馆。
小米粒大多昏睡,偶尔醒来眼神空洞,喉咙发出嗬嗬声。
李昂默默看我焦躁踱步。
看我一遍遍翻电话本借钱,得到的只有敷衍、推脱、挂断。
辉哥,李昂递来干硬馒头,吃点。你垮了,孩子怎么办
我接过馒头,食不知味。钱…哪里弄这么多钱…
李昂沉默啃馒头,望向窗外,眼神带着决绝。
接下来两天,李昂早出晚归。
回来时带着汗味和一丝紧张。
我问他,他只含糊说找零工、碰运气。
第三天傍晚,李昂回来很晚。
他推开门,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眼神躲闪。
更心惊的是:他外套袖口,沾着一抹刺眼、未干透的暗红!
你去哪了!我猛地站起,心脏狂跳!
李昂身体一僵,手藏身后。没…摔了一跤。
摔跤我逼近,指着他袖子,摔出血!昂子!说实话!你又去…干老本行了!恐惧愤怒让我口不择言,忘了答应我的!才出来几天!想再进去!想让小米粒又变孤儿!
怒吼炸开。
小米粒发出不安呜咽。
李昂脸瞬间惨白!震惊、受伤、委屈在他眼中交织。
他惨然一笑辉哥…在你心里…我李昂…永远就是个贼烂人声音嘶哑颤抖。
那血怎么回事!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我指着他袖子,怒火中烧。小米粒的医药费噬咬着我。
李昂可能的重操旧业,让我感到背叛绝望!
李昂猛地抬头!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痛苦和怒火翻涌!他不再躲藏。
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沾泥带暗红的旧布袋,重重拍在破桌上!
砰!布袋松开,露出里面一沓沓捆扎的、沾污的百元大钞!至少十几万!
钱!你要的钱!够不够!李昂咆哮!他指着钱,又指向惊醒惊恐的小米粒。
你看看他!看他脖子上的疤!看他哭都哭不出声!他等得起吗!等得起你慢慢去求!等得起你那个‘合法’!
辉哥!李昂声音拔高,带着崩溃绝望,你清高!你有原则!你不想沾血!可这世道他妈的不认这些!只认钱!只认谁更狠!
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狰狞渗血的刀疤!看到没!这就是‘碰运气’的代价!老子今天差点把命丢在城南旧货市场后面巷子里!
我震惊看着伤口!看着带血的钱!看着他眼中疯狂决绝…一个猜想浮现!黑吃黑!
你…你去找疤脸了!声音变调。
李昂没答。颓然靠墙,眼神空洞。声音疲惫自嘲:
辉哥…你总问我为什么在里面怂…因为我这条命,不值钱。他扯扯嘴角,从小爹妈嫌累赘,扔给奶奶。奶奶走了,我成野狗。打架。偷东西。进少管所…烂透了。
后来…为救被欺负的姑娘,打残人渣,进去了。声音平静,本来不用进去。但那女大学生,拒绝为我作证。
在里头,付阎王他们踩我,我忍着。为什么不是怕死!是觉得…我这条贱命,能换她好好活着,值了。出去还能看看她…这就是我念想。
他目光转向发抖的小米粒,眼神柔软痛楚:现在…看着小米粒…辉哥,他不一样!他是你的命根子!他干干净净,不该受罪!他的命,金贵!
李昂眼神异常坚定!我李昂烂命一条,早该烂泥里了!能用这烂命,换他开口说话、像正常孩子活着的希望…值了!太他妈值了!别说这点钱,再进去蹲十年、二十年,我也认了!他指着钱,一字一句:
这钱,是我从疤脸放贷‘库房’里‘顺’的!脏钱!血钱!但能救小米粒的命!辉哥,你嫌弃,可以不用!但请你…别拦我!让我做!让我…赎这条烂命!
我如遭雷击!震惊!羞愧!心疼!
昂子…我声音哽咽。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和伤口,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我猛地抬手——狠狠抱住他!
兄弟!对不起!声音颤抖愧疚,我混蛋!我眼瞎心盲!我对不住你!泪水涌出。
李昂身体僵住。
紧绷的肩膀,垮塌下来。他抬手,笨拙重重拍我后背。辉哥…钱…脏…但能救命…
我松开他,抹脸,眼神坚定:钱,我们用!小米粒的命最重要!但是,按住他肩膀,你的命,一样金贵!李昂,你不是烂命!你是我兄弟!往后,你的命,我周明辉顶着!
拿起那袋沉甸甸带血的钱。这钱,救命先用。疤脸的账,记下!将来,十倍百倍还回去!用我们的方式!救孩子要紧。
至于怎么合法赚钱,治好他…目光扫过房间,落在小米粒脸上。灵光一闪!我有办法了!
李昂疑惑。
我指自己嘴,又指小米粒喉咙:我是牙医!诊所没了,执照吊销了…手艺还在!城里,见不得光、看不起正规牙科的人多了!不做黑诊所!做‘上门服务’!专接需要保密、技术好、付得起钱的‘高端客户’!
思路清晰:我出技术。你有门路。我们合作!找那些不想抛头露面的老板、道上人…甚至,被陈欣妍、李明排挤过的!价格高,技术好,保密严!赚手术费生活费,不是问题!还能找对付他们的机会!
李昂眼睛亮了!辉哥!这法子行!重重点头,充满希望!找人,包我身上!
我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小米粒冰凉的小手,声音无比坚定:米粒,别怕。爸爸和昂叔,一定会让你好起来!光明正大地好起来!
廉价旅馆的霉味仿佛渗进了骨头缝。
李昂的动作却像上了发条。
他眼神里的阴郁被一种近乎狂热的急切取代,那是被逼到绝境后找到出路的亮光。
辉哥,等我消息!他抓起那袋带血的钱里抽出的几张零钞,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脚步轻快得不像刚受过伤。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昏睡的小米粒。
他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掀开一条缝。
那双曾盛满惊恐麻木的眼睛,此刻映着昏黄的灯光,里面竟有了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依赖。
他喉咙里发出轻微的气音,小嘴努力地弯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像阴霾里透出的一缕阳光,瞬间灼痛了我的心脏。
米粒…我声音沙哑,把他冰凉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快了…爸爸一定让你好起来。
9
诊所暗战
李昂的效率高得惊人。
第三天深夜,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是他压低却兴奋的声音:辉哥!成了!快!带上家伙!
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帆布包塞到我怀里,里面是我在二手市场淘换来的、勉强凑齐的一套基础牙科器械,消毒水味浓得刺鼻。
李昂脸上带着伤后的疲惫,但眼睛亮得吓人。城南,老机械厂后面的废弃仓库区,第三排最东头那个亮着昏暗灯的铁皮屋。
刘华强,道上混的,牙疼得想撞墙,又不敢去正规医院——仇家太多。开价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万!一次急诊!这价格抵得上我以前诊所小半月的流水!
没有犹豫的时间。
我背上沉重的工具包,像背着一座沉甸甸的希望和罪孽混合的山。
李昂在前引路,身影在破败街巷的阴影里灵活穿梭。夜风带着铁锈和垃圾腐败的味道,灌进喉咙。
目的地比想象中更糟。
一个用锈迹斑斑铁皮和破木板勉强搭起来的窝棚,昏黄的白炽灯泡在夜风中摇晃,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门口蹲着两个神情凶狠、眼神警惕的年轻人,腰间鼓鼓囊囊。
李昂上前,低语几句,其中一个年轻人狐疑地打量着我,尤其是我背上那个格格不入的大包。他朝里面喊了一声:刘哥!人来了!
门帘猛地被掀开,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光头壮汉捂着半边脸,疼得龇牙咧嘴,左脸一道蜈蚣似的刀疤随着肌肉抽搐而扭曲,更显狰狞。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剐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不信任。
就他妈是你刘华强声音含糊,带着剧痛引发的暴躁,操!疼死老子了!要是弄不好,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躺下,张嘴。我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漠。
在这种地方,任何怯懦都是致命的破绽。我放下工具包,金属器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窝棚里只有一张油腻腻的破桌和一张吱呀作响的行军床。
环境污秽不堪。
刘华强骂骂咧咧地躺下,勉强张大嘴。浓烈的口臭几乎让人窒息。
我戴上口罩和一次性手套,拧开强力头灯,刺眼的光束聚焦在他口腔深处。
工具简陋,灯光晃动,环境恶劣。
但我所有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
手指稳定得如同磐石。多年的职业本能压倒了所有不适和紧张。
那颗折磨他的智齿位置刁钻,周围牙龈红肿化脓。疼痛的根源清晰可见。
急性冠周炎,脓肿。智齿阻生,必须拔除。我快速判断,声音没有起伏。一边说,一边已经麻利地准备好麻药针筒。
拔…嘶…痛死老子了!快!打药!刘华强疼得直抽冷气。
注射麻药,等待药效。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刘华强压抑的痛哼中流逝。两个马仔守在门口,目光如炬。
李昂靠在门框上,看似随意,身体却紧绷着,像随时准备扑出的猎豹。
麻药生效。我拿起简陋但锋利的拔牙钳。
冰冷的金属探入口腔,寻找最稳固的着力点。
这一刻,世界只剩下那颗该死的牙齿,和手下精准的力道控制。手腕沉稳发力,巧劲一撬——
咔哒!一声轻响。
一颗带着血丝的、硕大的智齿被完整地钳了出来。
唔…刘华强闷哼一声,但预料中的剧痛并未袭来。
他惊疑不定地摸了摸肿胀的脸颊,又看看我钳子上那颗罪魁祸首,狰狞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如释重负的、近乎呆滞的表情。
好了。咬紧棉球止血。消炎药按时吃,这几天忌辛辣。我摘下沾血的橡胶手套,丢进带来的垃圾袋,动作利落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但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
操…真…真不疼了刘华强坐起身,还有些难以置信,但脸上的痛苦明显消散了大半。他看着我的眼神,从凶狠的审视变成了惊异,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行啊!有两下子!
他呲着牙,痛快地从枕头底下摸出厚厚三沓钞票,拍在油腻的桌子上。给!说好的!妈的,早知道早找你了!省得老子受这活罪!
就在我伸手去拿钱的瞬间——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突兀、尖锐的手机铃声在死寂的窝棚里炸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刘华强的一个马仔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李昂瞬间绷直了身体!
是我的手机!那个出狱后新买的、只有李昂知道号码的廉价手机!
屏幕上,跳跃着一个陌生却让我瞬间血液冻结的名字——陈欣妍!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号码!她想干什么!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滔天的恨意瞬间冲上头顶!手指不受控制地想要按下接听键,质问!嘶吼!
辉哥!李昂低喝一声,声音带着警告和提醒。
刘华强也眯起了眼,狐疑地盯着我手中嗡嗡作响的手机。
理智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我猛地按下了拒接键!动作快得像被烫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不好意思,刘哥,骚扰电话。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拿起桌上的钱,迅速塞进工具包深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刘华强狐疑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被牙齿解脱的轻松感占据上风。行了,钱货两清!手艺不错,兄弟!以后有活儿还找你!他挥挥手,算是下了逐客令。
走出那个令人作呕的铁皮窝棚,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我才感觉后背一片冰凉。三万块沉甸甸地压在包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辉哥,没事吧李昂跟上来,低声问,眼神锐利。
我摇摇头,喉咙发紧。她打来的…陈欣妍。
李昂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她查到了还是…试探
不知道。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这是个信号。她没忘了我,或者说,她开始不安了。
我们沉默地走在回程的阴影里。这笔沾着地下世界污秽和刘华强痛苦的钱,是小米粒喉部手术的第一块基石。
但同时,陈欣妍那通被掐断的电话,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复仇的引线,似乎比预想的更早,被一只无形的手点燃了。
回到旅馆,小米粒还在沉睡。我坐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一遍遍数着那三万块。
每一张钞票都仿佛带着铁皮屋的腥臭和刘华强的咒骂。
突然,我在那沓钱的中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不是钞票。
抽出来一看,是一张折叠得很小、沾着一点油污的纸条。
我展开。
上面用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写着一个地址:
城西,‘康馨花园’B区7栋1802。姓李的狗男女每周三晚上都在那鬼混。有‘好东西’。
没有署名。
但字迹的狠厉,像极了刘华强脸上那道疤。
我猛地抬头看向李昂。
他也看到了纸条,瞳孔骤然收缩。
周三晚上…鬼混…好东西…
李明!陈欣妍!
刘华强…他不仅给了钱,还给了我们一把可能撬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10
康馨夜袭
城西,康馨花园。高档小区B区7栋1802里。
李昂留在外围策应,我像一抹没有重量的幽魂,借着夜色和刘华强那条好东西情报的指引,潜入了这间属于李明和陈欣妍的、弥漫着金钱与欲望腐臭的巢穴。
公寓里空无一人。
我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客厅、卧室,最终定格在书房那个嵌入墙壁的、与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老式保险柜上。
刘华强的纸条在口袋里发烫——好东西。
...我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掠过客厅、卧室,最终定格在书房那个嵌入墙壁的、与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老式保险柜上。
这好东西,很可能就是扳倒他们的铁证!
深吸一口气,我摸出特制的工具。
手指在冰冷的金属表面拂过,寻找锁芯的细微反馈。咔哒…咔哒…命运齿轮咬合。厚重的柜门无声弹开。
没有金银珠宝。
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摞摞文件袋和几个移动硬盘。最上面,是一份摊开的、触目惊心的名单——《资源-需求匹配记录》。
上面用冰冷的代号记录着供体的身体数据、受体的病情需求和出价,以及标注着巨额金额!
旁边散落着几张模糊的、在非正规场所进行手术的照片,血腥而隐秘。
下面压着厚厚的账本。
我快速翻开,心脏狂跳。
账本分两栏:一栏是诊所正常的牙科诊疗收入,数字平平;另一栏则是来源不明的巨额资金流入,金额大得惊人,且时间点与那份匹配记录上的交易高度吻合!洗钱!
利用牙科诊所的合法外衣,清洗非法器官交易的肮脏利润!
最底下,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吸引了我的目光。
滔天的恨意几乎将我吞噬!原来如此!他们夺走诊所,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这个能完美掩盖他们滔天罪恶的壳子!
我迅速掏出手机。
那份器官交易名单、洗钱账本上触目惊心的数字对比、原始病历复印件、陈欣妍的字条……
一页页,一项项,清晰无比地摄入镜头。
时间紧迫,我重点拍摄了能直接证明他们组织非法交易、洗钱。
必须立刻离开!
刚悄无声息地摸到入户门边,准备拧动把手。
楼下,毫无征兆地,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
紧接着是几声粗野的、毫不掩饰的怒骂和沉重的、纷乱的脚步声,如同失控的洪流,直冲这栋楼而来!
疤脸!他反应过来了!他的人在刘华强那边吃了亏,循着线索追到了这里!
心脏瞬间沉到冰点!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唯一的出口,公寓楼那个华丽的大堂和电梯间,此刻成了致命的陷阱!
辉哥!这边!快!一声压低的、撕裂般的吼叫从侧面楼梯间的防火门后传来!
防火门被他用肩膀猛地撞开!几乎在同时,楼下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已经冲上了我们这一层!手电筒的光柱乱晃,映出几张凶神恶煞、手持砍刀和钢管的脸!
操!他们在上面!堵住!为首的光头咆哮着,一眼就看到了门边的我和撞开防火门的李昂。
跑——!!李昂的嘶吼几乎破音!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不退反进,猛地将沉重的防火门往回狠狠一甩!
砰!一声巨响!厚重的防火门结结实实撞在冲在最前面两个打手的脸上,惨叫声响起!
但这阻挡不了所有人!更多的人涌了上来!砍刀带着风声劈下!
噗嗤!
利刃撕裂皮肉的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辉哥!走啊——!!他扭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带着证据走——!!
决绝,疯狂,带着一种用烂命换希望
李昂——!我的眼睛瞬间赤红!
全身的血液都在咆哮!想冲过去!想撕碎那些杂碎!
走——!!他再次嘶吼,声音因为剧痛和用力而变形,后背的伤口在巨大的撞击力下,鲜血汩汩涌出。
复仇的证据!小米粒!李昂用命换来的机会!
我猛地转身,不再回头!
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李昂用血肉撞开的、通向更高楼层消防通道的楼梯口狂奔!
身后,是防火门被疯狂撞击的砰砰巨响!是砍刀劈砍在金属门上的刺耳刮擦声!是打手们气急败坏的叫骂!还有…李昂那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苦而沉重的喘息!
每一道声音,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
冲上两层!消防通道通往小区内部一处僻静绿化带的侧门就在眼前!我猛地拉开沉重的铁门——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老旧保安服、头发花白的身影正焦急地守在那里,是老张!
他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我冲出来的瞬间
明辉没想到我在牢里多年他还认识我。
老张!拿着!交给警察!去报警!快——!我来不及解释,更不敢停留,将那个滚烫的、沾着我汗水和李昂血气的手机狠狠塞进他颤抖的手里!
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转身就朝着小区门卫室的方向,用他这个年纪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跌跌撞撞地跑去!
送走了存放证据的手机,心头的巨石并未落下,反而被更沉重的、名为兄弟的枷锁死死勒紧!李昂还在下面!他顶不了多久!
没有丝毫犹豫!我猛地转身!像一头彻底被激怒、只想撕碎猎物的猛兽,再次冲进了那吞噬着兄弟生命的消防通道!顺着楼梯,朝着那地狱般的撞击声和嘶吼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下!
刚冲到李昂所在的那层平台!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扇厚重的防火门,终于被外面疯狂的力量彻底撞开!
门板带着巨大的力量向内拍倒!死死顶在门后的李昂被这股巨力狠狠撞飞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楼梯台阶上!翻滚着!
昂子——!
妈的!弄死他们!撞开门的打手们蜂拥而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仿佛天籁,又如同末日的审判——
尖锐、凄厉、划破城市寂静夜空的警笛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由远及近,瞬间将整栋公寓楼包围!
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疯狂地闪烁着,将这片血腥的修罗场映照得光怪陆离!
警察!
不许动!放下武器!
双手抱头!蹲下!
威严的、通过扩音器放大的吼声如同雷霆,在楼下炸响!紧接着是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
冲进来的打手们脸上的凶悍瞬间僵住,随即被巨大的惊恐取代!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瞬间乱作一团!
条子!
操!快跑!
跑不了了!被围了!
光头脸色煞白如纸,手中的砍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绝望地看着窗外闪烁的警灯。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我根本无暇去看那些毒贩打手面如死灰的绝望表情。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模糊、褪色。
我踉跄着扑到李昂身边。他侧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后背那道伤口深得吓人,鲜血还在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下大片地面。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急促,眼睛半睁着,看到我回来,那涣散的瞳孔里似乎挣扎着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想骂我傻逼,又像是想扯出一个笑。
别说话!撑住!兄弟!撑住!警察来了!救护车马上到!听见没!李昂!你他妈给我撑住!我嘶吼着撕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T恤下摆,手忙脚乱地死死按住他后背。
辉…哥…他极其微弱地、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随即,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李昂——!!!巨大的恐惧瞬间将我吞噬!世界只剩下那片刺目的红!
警笛声尖锐刺耳,红蓝光芒疯狂旋转,将楼梯间映照得如同地狱的舞池。
警察冲了进来,冰冷的枪口和严厉的呵斥控制了混乱的场面。
穿着白大褂的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冲上楼梯。
我被粗暴地拉开,眼睁睁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李昂毫无生气的身体搬上担架,那刺目的血色迅速在白布单上洇开。
一个警察用力按住我的肩膀,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我的手腕。
所有的挣扎和嘶吼都是徒劳。
孩子…医院…小米粒…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指挥的警官。
警官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我,又看看被抬走的李昂和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再扫过那些被铐起来、面无人色的打手。
他对着肩头的对讲机快速说了几句,然后对按住我的警察沉声道:先送医院!看紧了!还有那个孩子!立刻联系儿童医院确认情况!快!
冰冷的手铐没有解开,我被押着,几乎是拖拽着冲下了楼,塞进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后座。
车门关闭的闷响隔绝了外面混乱的世界。
警车发出刺耳的鸣笛,风驰电掣般冲向最近的医院。
我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带血的月牙。
李昂…小米粒…两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交替着烫在我的心上。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气,令人窒息。
我被铐在走廊冰冷的金属长椅上,两个警察如同沉默的雕塑守在两边。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亮着手术中红灯的大门,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吞噬着李昂的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那盏刺眼的红灯终于熄灭。
门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口罩拉在下巴上,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我猛地想站起来,却被手铐和警察按住,只能死死盯着医生,喉咙发紧,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
医生目光扫过我们,疲惫的眼神落在被铐着的我身上,带着一丝复杂。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命保住了。
三个字!如同天籁!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虚脱感瞬间袭来,我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椅子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后背刀伤很深,伤及肌肉和部分肩胛骨,失血过多,万幸没伤到主要血管和脏器。医生语速很快,手术做了清创缝合,输血。
现在送重症监护室观察。接下来是抗感染和漫长的功能恢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看他的意志力和后续康复了。
谢谢…谢谢医生…我声音嘶哑。
只要命还在,就好!就好!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警察快步跑来,对着守在我身边的警官低声耳语了几句,同时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警官快速翻阅着,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警官合上文件夹,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眼神中的审视和冰冷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
周明辉,他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你提供的图像证据,技术部门已初步核实。
里面的影像清晰记录了非法人体器官交易中介名单、利用‘明辉牙科诊所’进行巨额洗钱的账目明细,以及能证明你当年所谓‘医疗事故’是被李明、陈欣妍夫妇精心策划构陷的关键原始病历证据。
他顿了顿:结合现场抓获的涉案人员,包括李明雇佣的打手的初步口供,以及突击检查‘明辉牙科诊所’发现的隐藏账目和通讯记录,证据链指向李明、陈欣妍组织、中介非法器官移植交易,并利用合法诊所洗钱的重大犯罪事实。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
他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我:至于你今晚的入室行为,以及李昂的行为性质…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取证。但鉴于你提供了本案最核心、最直接的犯罪证据,协助警方破获这起重大犯罪案件,并且李昂为保护证据身受重伤…现决定对你采取监视居住措施。现在,你可以去看你的孩子了。
11
明辉新生
两年。
七百多个日夜的刻度,足以冲刷掉许多痕迹,却也能沉淀下最珍贵的东西。
李明!陈欣妍!
这两个只存在于冰冷判决书的最末行,以及街头巷尾偶尔被提起、带着唾弃与警示的谈资里。
非法器官交易的累累血债,精心构陷的恶毒阴谋,利用诊所洗刷的肮脏金钱,最终将他们牢牢钉死在法律的耻辱柱上。
正义的审判虽迟但到,那声沉重的槌响,为他们罪恶的一生画上了句点——死刑,对于他们来说都太轻了。
晨光熹微,透过擦拭得锃亮的玻璃门,洒在明辉口腔崭新的招牌上。
金色的字体在阳光下跳跃着温暖的光。
诊所内,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却不再是医院里那种冰冷绝望的味道,而是混合着新油漆、新器械金属光泽的、充满希望的气息。
李昂背对着门口,正弯着腰,一丝不苟地清点着刚拆封的牙科器械。
他的动作比起两年前麻利了许多,只是偶尔牵扯到后背的旧伤时,眉头会几不可察地轻蹙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那道狰狞的刀疤被衣衫掩盖,但其中的凶险与付出,我们都心照不宣。
他不再是那个在泥泞中挣扎的烂命一条,他是我的助手,是我的兄弟,是这个新起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三号车针…五号…嗯,齐了。他低声念叨着,声音沉稳有力。
一个轻快的身影背着手,像只巡视领地的小鹿,在明亮的诊室和候诊区间好奇地晃悠。
小米粒。他长高了不少,脖颈上那道曾经狰狞的烫伤疤痕,在精心的后续治疗和时光的抚慰下,只剩下一条淡淡的、几乎看不真切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他喉咙里不再只有破碎的嗬嗬声。
此刻,他正歪着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口腔保健宣传画,清澈的嗓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和一点点手术恢复后特有的、微微的沙哑,像初春解冻的溪流:
昂叔,这个牙齿模型好大呀!比爸爸以前的那个还大!他指着展示柜里一个大型牙齿模型,眼睛亮晶晶的。
李昂直起身,回头看向小米粒,那张棱角分明、带着些许沧桑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毫不掺假、温暖到极致的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可不!这可是你爸新买的‘镇店之宝’,专门吓唬…呃,专门教育小朋友好好刷牙的!
我才不怕呢!小米粒挺起小胸脯,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像一串清脆的银铃,在安静的诊所里回荡。
那笑声,是失而复得的天籁,是驱散所有阴霾的阳光。
我站在诊所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晨光勾勒出他们两人的剪影,一个沉稳可靠,一个生机勃勃。
消毒水的气味、新器械的金属冷光、小米粒清脆的笑声、李昂温和的回应…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心口那道名为苦难的堤坝。
过去七百多天的挣扎、绝望、血泪、不眠不休的考证学习、李昂漫长而痛苦的复健、小米粒一次次艰难的发声练习…所有的重量,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支撑我站立的基石,而非压垮我的负担。
门口摆放着几个祝贺开业的花篮,姹紫嫣红。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花香、消毒水和崭新希望的空气,充满了肺叶。
目光所及,是阳光铺就的新途。
诊所玻璃门的倒影里,映出我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有身后那片已经启程的、充满光亮的世界。
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