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此刻堆满了孙子一样的笑,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他旁边的张莉,我那爱吃龙虾的前妻,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地缝里。
陈总,饲料配送这活儿,您看……
我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目光越过他们,投向身后那片波光粼粼的鱼塘。
配送我笑了,我这儿倒是有个更适合你们的活儿。
第一章:那顿没吃成的海鲜
陈峰,你他妈就是个窝囊废!
民政局门口,张莉的尖叫声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进我心里。
她今天化了很浓的妆,穿着一条我从没见过的红色连衣裙,紧紧挽着旁边一个男人的胳膊。那男人叫王强,一个包工头,脖子上的金链子比我手指头还粗,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暴发户的土腥味儿。
莉莉,跟这种人废什么话。王强一脸不屑地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走,哥带你吃波士顿大龙虾去,天天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听见没陈峰!张莉的下巴抬得老高,指甲涂得鲜红的手几乎要戳到我鼻子上,龙虾!我以后天天吃龙虾!跟着你呢连顿海鲜自助都得盘算半天,你算什么男人!
我没说话。
心口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闷得发慌,嘴里泛起一股铁锈味。
我和张莉结婚五年。
从大学校园到步入社会,我以为我们能像所有普通夫妻一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我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设计,工资不高,但稳定。我省吃俭用,把大部分钱都交给她,想让她过得好一点。
我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也曾满足于我下班后为她做的一碗热汤面,也曾因为我送她一支几十块的口红而开心一整天。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她迷上了刷那些炫富的短视频,看着屏幕里的人开豪车、住豪宅、满世界旅游,她的眼神就变了。她开始抱怨我的工作没前途,抱怨我赚得太少,抱怨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我们的争吵越来越多,家里的空气越来越冷。
直到半年前,我加班回家,闻到了一股不属于我的男士香水味。她慌乱的眼神,和沙发缝里那枚陌生的打火机,像一根刺,扎得我血肉模糊。
我没戳穿,我还在自欺欺人。我甚至更努力地工作,接私活,想多赚点钱,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她。
现在看来,我真他妈是个笑话。
字签了,证也拿了,以后各走各的阳关道。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干得像砂纸。
呸!谁跟你各走各的阳关道!张莉啐了一口,我是走阳关道,你陈峰,就等着走你的独木桥吧!不对,你连独木桥都没得走,你就配在泥潭里打滚!
王强搂着她的腰,得意地大笑起来,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不远处一辆崭新的宝马滴滴响了两声。
那声音,比张莉的尖叫更刺耳。
我看着他们坐进那辆能买下我整套房子的豪车,看着张莉摇下车窗,对我比了个中指,然后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我一个人站在民政局门口,站了很久。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个可怜虫。
回到那个曾经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一开门,满屋子都是属于她的香水味,但东西已经被搬空了大半。衣柜里,她那边的衣服都没了,只留下几个空衣架。梳妆台上,那些我省吃俭用给她买的瓶瓶罐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桌上留着一张纸条,是她写的离婚协议,旁边还有一张银行卡。
卡里是这几年存的钱,一人一半,十万块。房子归你,反正你也就只剩下这套破房子了。两清了,别再来烦我。
字迹潦草,透着一股子不耐烦和决绝。
十万。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五年的婚姻,就值这十万块。
我没动那张卡。我拿出自己的工资卡,查了查余额,加上年终奖,还有十二万。
够了。
我没有像个怨妇一样坐在家里哭天抢地,也没想过去找他们拼命。那一刻,所有的心死和屈辱,都化成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劲儿。
你不是说我只配在泥潭里打滚吗
好。
那我就滚给你看。
我拨通了老家我爸的电话。
爸,我离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只听见我爸粗重的喘息声,最后化成一声叹息:……回来吧,家里有口饭吃。
爸,我不回去吃饭。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异常平静,村南头那个荒了多少年的野鱼塘,现在是谁的我想把它包下来。
我爸愣住了:峰啊,你疯了那地方邪性得很,水又深,前些年淹死过人,村里人绕着走都来不及,你包它干啥你一个城里坐办公室的,会养鱼
不会可以学。我的语气不容置疑,爸,你就帮我问问村长,多少钱肯包。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的。
张莉,王强。
你们等着。
等着看我这个窝囊废,怎么从泥潭里,给你们挖出一个意想不到的未来。
我没有收拾任何东西,只带走了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这个充满了背叛和谎言的城市,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第二天,我坐上了回乡下的大巴车。车子开动时,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一看,是一盘热气腾腾的波士顿大龙虾,红彤彤的,摆盘精致。照片的背景,是一家高级餐厅,张莉正对着镜头笑得花枝乱颤,依偎在王强的怀里。
下面还有一行字:看见没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
我面无表情地删掉了照片和短信,拉黑了那个号码,然后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风景在飞速倒退,就像我那段可笑的过去。
而我的未来,就在前方那个被所有人嫌弃的野鱼塘里。
第二章:在泥潭里扎下根
回到老家,迎接我的是父母担忧的眼神和我妈偷偷抹掉的眼泪。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看热闹。一个在城里混得好好的大学生,突然离了婚跑回农村,这在十里八乡都是个大新闻。
听说了吗陈家那小子,被媳妇儿踹了!
可不是嘛,那女的跟了个大老板,开宝马的!
啧啧,读书多有啥用,还不是管不住自己婆娘。
这些风言风语像苍蝇一样围着我嗡嗡作响,我全当没听见。我爸妈气得想跟人理论,被我拦住了。
爸,妈,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我的事,就是那个野鱼塘。
在我的坚持下,我爸还是拉着老脸去跟村长谈了。村长一听我要承包那个鬼地方,眼睛都亮了。
那鱼塘面积不小,足有五十多亩,但位置偏,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通进去。因为传说不吉利,加上之前承包的人都亏了本,早就荒废了七八年,塘里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和芦苇,水色浑浊,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村里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合同签得很顺利,一年租金才几千块钱,我一口气签了十年。
当我把十万块存款砸进去,交完租金,剩下的钱买了些基本的工具和材料时,我兜里就只剩下几千块的生活费了。
我爸看着我,一晚上抽了半包烟,最后只说了一句: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我点点头:爸,你放心。
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成了一个泥腿子。
天不亮就起床,穿着防水的连体裤,一头扎进鱼塘里。那些野草的根盘根错节,比钢筋还硬,我用镰刀割,用手拔,一天下来,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
手掌上磨出一个又一个血泡,破了,结了痂,又磨出新的血泡。泥水混着汗水,浸得伤口又疼又痒。晚上回家,累得连饭都吃不下,倒在床上就能睡死过去。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更像看傻子了。
这陈峰怕不是离婚离傻了,花钱买罪受。
我看他撑不了半个月。
我不管。我心里憋着一股劲儿。
张莉和王强那两张脸,就像烙铁一样,时时刻刻烙在我心上。越是累,越是苦,他们嘲笑我的声音就越清晰。
窝囊废!
你就配在泥潭里打滚!
好啊,我就滚给你们看!
我不仅要滚,我还要在这泥潭里滚出一条龙来!
花了整整两个月,我才把鱼塘里的杂草和淤泥清理干净。整个人黑了三圈,瘦了二十斤,原来那点白领的斯文气早就被晒得一干二净,看着比村里常年干农活的老汉还沧桑。
清理完鱼塘,下一步是改造水质。
我没有像村里其他人一样,急着撒石灰消毒,然后就进鱼苗。我把我剩下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买水泵和过滤设备上。
我白天在塘边干活,晚上就捧着手机和借来的几本水产养殖书啃。我发现,传统的养殖方式,高密度,喂人工饲料,虽然长得快,但鱼的品质差,还容易生病,对水体污染也大。一旦爆发鱼病,就是血本无归。
我要做的,不是养鱼,是养水。
我要搞生态养殖。
这个想法跟村里的养鱼户一说,他们都笑了。
小陈,你这是读书读傻了吧养鱼不喂饲料,那鱼吃啥喝西北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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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还搞什么生态,花里胡哨的。咱们养鱼,不就是图个快,图个产量吗
我不跟他们争辩。
我从山上引来了活水,建了一个简易的沉淀过滤池,用沙石、活性炭一层层过滤。然后,我没有急着放鱼苗,而是先往塘里种了大量的水草,比如苦草、轮叶黑藻,这些都是天然的净水器。
接着,我从别的河里捞来了大量的螺蛳、河蚌、小虾米,投进塘里。它们既能净化水质,又能成为以后鱼的天然饵料。
整个生态系统,我足足建了半年。
这半年里,我几乎断了跟外界的所有联系。我没上过网,没看过电视,每天的生活就是鱼塘和家两点一线。我爸妈看我这么投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每天把热乎的饭菜送到塘边。
村里有个叫林叔的老人,是以前的养鱼好手,他偶尔会背着手溜达到我塘边,看我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不像别人一样嘲笑我,只是默默地看着,有时候会指点我两句。
你这娃,有想法。水是鱼的命,水养好了,鱼就差不了。
林叔的话,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当鱼塘里的水变得清澈见底,水草丰茂,小鱼小虾在里面穿梭嬉戏时,我知道,时机到了。
我没有选择普通的草鱼、鲤鱼,而是托人从外地买了一批高质量的鲈鱼、鳜鱼苗。这些鱼对水质要求高,但肉质鲜美,价格也贵。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这批鱼苗身上。
鱼苗放下去那天,我站在塘边,看着那些小生命欢快地游进它们的新家,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我的战场。
赢了,我把所有失去的尊严都挣回来。
输了,我就真的一无所有,彻底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我蹲下身,掬起一捧清亮的塘水。水面倒映出我那张黝黑粗糙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张莉,你不是喜欢吃海鲜吗
等着,过不了多久,我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你那盘工厂里催肥的波士顿龙虾,在我这塘里游的任何一条鱼面前,都屁都不是。
第三章:养鱼大王的诞生
养鱼的日子,是寂寞的,也是充满希望的。
我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观察。观察水的颜色,鱼的活动状态,水草的长势。我没有像其他养殖户那样,每天几大袋几大袋地往塘里撒饲料。我的鱼,吃的是塘里自然生长的螺蛳、小虾和水草。
我只在特定的时候,补充一些自己用豆粕、玉米粉发酵的有机饵料。
这样的生长速度,自然比不上饲料催肥的。
村里其他养殖户,半年就能出一批鱼。我这塘鱼,养了一年,个头才长到半斤左右。
风言风语又起来了。
我就说他不行吧,一年了,那鱼还没我巴掌大,本钱都捞不回来。
瞎折腾,读书人的花花肠子多,就是不干实事。
我爸妈也急,劝我:要不……咱也喂点饲料吧长得快点,早点卖钱。
我摇摇头,指着塘里活蹦乱跳的鱼说:爸,妈,别急。好东西,不怕等。
我心里有数。我的鱼,虽然长得慢,但体态矫健,颜色鲜亮,没有一点土腥味。这是那些饲料鱼比不了的。
我要做的,不是跟他们在菜市场抢那一亩三分地,我的目标,是城里那些不差钱,只认品质的高档餐厅。
又过了半年,塘里的鲈鱼和鳜鱼,普遍长到了一斤半以上,体型修长,银光闪闪,在清澈的水里穿梭,像一队队士兵。
我知道,收获的时候到了。
但我没有找鱼贩子。那些人精得很,会把价格压到最低。我要自己找销路。
怎么找
我拿出了以前做设计时的老本行。
我花了几百块钱,买了部二手的智能手机,注册了短视频账号,名字就叫——陈峰的生态鱼塘。
我没有拍那些花里胡哨的段子,我只拍我的鱼塘。
镜头下,是清澈见底的塘水,阳光穿透水面,照在摇曳的水草上。成群的鲈鱼像箭一样从镜头前掠过,偶尔还能看到肥美的螺蛳在塘底慢慢爬行。
我拍我怎么用豆粕制作有机饵料,拍我每天划着小船检查水质,拍我从塘里捞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对着镜头展示它那充满野性的活力。
我的视频文案很简单:
不喂人工饲料,山泉水养殖,一条鱼的成长周期,需要一年半。
我的鱼,敢让你生吃。
一开始,视频没什么人看,零星几个点赞,大多是村里的年轻人觉得新奇。
我不气馁,每天坚持发。
转机出现在一个星期后。我随手拍了一条视频:我从塘里捞起一条最大的鳜鱼,足有两斤多,就在塘边,我搭了个简易的灶台,没有用任何复杂的调料,就只是清水煮,放了几片姜和一点盐。
鱼汤煮出来,是奶白色的。我盛了一碗,对着镜头喝了一口,那鲜美的滋味,让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然后,我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对着镜头说:这肉,是甜的。
这条视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火了。
点赞量一夜之间破了十万。
评论区炸开了锅。
卧槽!这水也太清了吧!跟我家鱼缸有一拼了!
主播,你这是养鱼还是养神仙啊这环境,养出来的鱼能不好吃
看饿了!那鱼汤,隔着屏幕都闻到香味了!
主播在哪这鱼卖不卖我出高价!
我的手机,第一次因为陌生人的消息和电话,响个不停。
机会来了!
我立刻在视频下面留了我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第一个找上门的,是市里一家非常有名的私房菜馆的老板,姓李。他开着一辆大奔,顺着导航,在村里的土路上绕了半天,才找到我的鱼塘。
李老板四十多岁,大腹便便,一脸精明。他看到我的鱼塘,眼神就亮了。
他没说别的,直接说:小兄弟,给我捞条鲈鱼,我现场验货。
我二话不说,下水,用网兜随便捞了一条。那鲈鱼在网里活蹦乱跳,力气大得惊人。
李老板是行家,他抓过鱼,先是闻了闻,点点头:没有土腥味。
然后他掰开鱼鳃,看了看颜色:鳃红,是活水鱼。
最后,他让我按照视频里的方法,清水煮鱼。
就在塘边的简易厨房里,当那锅奶白色的鱼汤沸腾时,香味飘出来,李老板的表情就不一样了。
他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鱼汤,眼睛瞬间瞪圆了。接着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闭着眼睛,一脸的陶醉。
绝了!
半晌,他才吐出这两个字。
小兄弟,你这鱼,我全要了!价格你开!
我心里狂喜,但面上依然平静。我报了一个价格,比市场上普通的鲈鱼贵了三倍。
我以为他会砍价。
没想到李老板一拍大腿:值!太值了!就这个价!有多少我要多少!我跟你签独家供货合同!
第一笔生意,就这么成了。
有了李老板这家高档餐厅的背书,我的生态鱼名声彻底打了出去。
城里的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我的鱼,成了那些有钱人餐桌上的稀罕物,甚至有人专门开车几十公里,就为了来我这儿买几条鱼,体验一下塘边现捞的感觉。
我的收入,开始以一种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速度增长。
我不再是那个窝囊废陈峰,我成了远近闻名的养鱼大王。
我把家里的老房子推倒,盖了一栋漂亮的两层小楼。给我爸妈买最好的衣服,带他们去城里最好的医院体检。我买了一辆皮卡车,专门用来送货。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从嘲笑,到嫉妒,再到敬佩和巴结。
陈总,您看我儿子能不能去您那儿帮帮忙
陈老板,抽根烟,以后多提携提携。
我爸走在村里,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我站在我的新楼上,看着山下那片属于我的,波光粼粼的鱼塘帝国,心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有一天,送货回来的路上,我碰到了一个以前在城里关系还不错的同事。
他拉着我,神神秘秘地说:哎,陈峰,你猜我前两天看见谁了

你前妻,张莉!还有那个包工头!
我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们……过得很好吧我故作平静地问。
同事撇撇嘴,一脸的幸灾乐祸:好个屁!你不知道那个姓王的包工头,摊上事了!他建的一个小区,偷工减料,出了安全事故,赔了个底朝天,现在破产了!房子车子全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头。
那张莉呢
还能怎么样跟着倒霉呗!我看见她的时候,正在一个路边摊吃麻辣烫,穿得那叫一个寒酸,跟以前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听说那姓王的现在天天喝酒打牌,喝醉了还打她呢!
同事还在唾沫横飞地讲着,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我的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报应,终于来了。
我没有感到丝毫的同情,只有一种冰冷的,大仇得报的快感。
张莉,你心心念念的龙虾,吃够了吗
现在,麻辣烫的味道,还好吗
我发动了车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别急。
这还只是个开始。
我们的故事,还没完呢。
第四章:落魄凤凰不如鸡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意越做越大。
五十亩的鱼塘已经满足不了市场的需求,我又和村里签了合同,把鱼塘旁边那片荒山也给承包了下来。我准备修一条像样的路,再建一个集餐饮、垂钓于一体的生态农庄。
我成了村里的名人,市里的纳税大户,甚至有电视台想来采访我这个返乡创业青年代表。
我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快要忘了张莉和王强这两个人。
直到那天,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沙哑又透着几分谄媚的男人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喂,是……是陈总吗我是王强啊。
我正站在山坡上,指挥着挖掘机平整土地,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动作停住了。
王强。
那个曾经用鼻孔看我,搂着我老婆,开着宝马耀武扬威的男人。
我没说话,听他继续说。
那个……陈总,好久不见,您现在可是大老板了,真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讨好,跟我记忆中那个不可一世的形象判若两人。
有事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哎,有事,有事。电话那头的王强像是松了口气,陈总,是这样的,我……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听说您这儿生意做得大,正缺人手。您看,我以前也是搞工程的,您这农庄建设,我肯定能帮上忙!莉莉……哦不,张莉,她也能干活,端个盘子洗个碗什么的,都行!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点头哈腰的样子。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来了。
终于来了。
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
哦你不是在城里当大老板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山沟里帮忙我故意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一声尴尬的干笑:嗨,陈总您就别取笑我了。时运不济,时运不济……现在就是想踏踏实实找口饭吃。
饭,我这儿有的是。就怕你们吃不惯。
吃得惯!吃得惯!只要陈总您肯给机会,什么苦我们都能吃!王强说得斩钉截铁。
我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
实际上,我是在享受。享受这种主宰他们命运的感觉。
三年前,是他们把我踩在脚下,用金钱和地位羞辱我。
三年后,轮到他们跪着,求我赏一口饭吃。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更让人痛快的事吗
这样吧,我慢悠悠地开口,我最近确实很忙,没空见你们。不过我这鱼塘,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饲料,配送是个麻烦事。你们要是有兴趣,这活儿可以包给你们。
我故意抛出了一个看似不错的机会。
饲料配送,听起来像是个小生意,至少不用干体力活,也算是个老板。这是在给他们留面子。
王强果然上钩了,声音里透着狂喜:愿意!愿意!太愿意了!谢谢陈总!谢谢陈总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一定好好干!
先别急着谢。我打断他,我这儿有规矩。想跟我合作,得先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明天早上八点,到我鱼塘来,我们当面谈。
好好好!一定到!一定到!
挂了电话,我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工地,听着机器的轰鸣,第一次觉得这噪音如此悦耳。
第二天,我特意起晚了一点。
我慢悠悠地洗漱,吃了我妈做的早饭,又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才开着我的皮卡车,晃晃悠悠地往鱼塘去。
离鱼塘还有一段距离,我就看见两个人影,正局促地站在我办公室那座小木屋的门口。
正是王强和张莉。
我把车停在他们面前,尘土扬起,呛得他们连连后退。
我从车上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王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头发油腻,胡子拉碴,满脸的憔悴和讨好。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而他身边的张莉,更是让我几乎没认出来。
她穿着一身廉价的运动服,素面朝天,皮肤蜡黄,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曾经那个光鲜亮丽,嘲笑我吃不起龙虾的女人,此刻低着头,眼神躲闪,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岁月和落魄,是两把最无情的刻刀。
看到她这副模样,我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种扭曲的快感。
陈……陈总,您来了。王强搓着手,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张莉也跟着小声叫了一句:陈峰……
是陈总。我纠正她,语气冰冷。
她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我没理他们,径直走进办公室,在我的老板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们俩像两个犯人,拘谨地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进来吧。我淡淡地说。
他们这才挪着小碎步走进来,站在我的办公桌前,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口:想承包饲料配送
是,是。王强连忙点头,陈总,您放心,价格我们给您最优惠的,保证随叫随到,绝不耽误您的事!
我笑了。
我放下茶杯,身体向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扫视。
王老板,你好像没搞清楚状况。
王强一愣:陈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是我在给你机会,不是你在跟我谈生意。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价格
王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发作,但看了看我这宽敞的办公室,看了看窗外那片巨大的鱼塘,又看了看我这个他曾经看不起的窝囊废,所有的脾气都化成了憋屈,硬生生咽了回去。
是,是,陈总说得是。我们……我们不要钱,只要您肯把活儿给我们,给我们一口饭吃就行!
他旁边的张莉,嘴唇哆嗦着,眼圈红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想起了三年前,民政局门口,她那张得意猖狂的脸。
想起了那盘发给我炫耀的龙虾。
想起了她说的每一句羞辱我的话。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在我胸中燃起一团火。
我慢慢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我死死地盯着张莉的眼睛,笑了。
想在我这儿吃饭
可以啊。
不过,饲料配送这种‘老板’活儿,你们干不了。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俩瞬间煞白的脸,然后指了指窗外那波光粼粼的鱼塘中心。
我这儿,还真有个更适合你们的活儿。
第五章:欢迎来到我的鱼塘
我的手指,稳稳地指向鱼塘中心那个用浮筒和木板搭建的投喂平台。
看到那儿了吗
王强和张莉顺着我的手指望过去,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解。
每天早上五点,下午四点,都要划船过去,给鱼喂食。我慢悠悠地解释着,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轻轻敲在他们脆弱的神经上。
那里的鱼,是我这塘里最金贵的品种,吃的东西也最讲究。饲料要一勺一勺地撒,要撒得均匀,不能多也不能少。刮风下雨,一天都不能停。
我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王强的脸色,从煞白变成了铁青。他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不是在给他们工作。
这是在赤裸裸地羞辱他们。
饲料配送,好歹算个小生意,开着车跑跑腿,不用风吹日晒。
而去塘中心喂鱼,那是整个鱼塘里最苦最累的活儿。每天要划着那条又小又旧的铁皮船,在几十亩宽的水面上来回。夏天顶着毒太阳,晒得能脱一层皮;冬天迎着刺骨的寒风,冻得手都伸不直。而且,那工作,是个人都能干,是最低贱的体力活。
陈峰!你……王强终于忍不住了,眼里的怒火一闪而过,但瞬间又被恐惧和屈辱浇灭。他现在,连对我发火的资格都没有。
我怎么我冷笑着反问,王老板,我这儿不是慈善机构。你们自己说的,什么苦都能吃。怎么,这活儿,你们吃不了
王强被我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而张莉,从头到尾都低着头,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我甚至能听到她压抑着的,细微的抽泣声。

现在知道哭了
三年前,你挽着他,指着我鼻子骂我窝囊废的时候,你怎么不哭
你坐着他的宝马车,给我发龙虾照片炫耀的时候,你怎么不哭
现在,报应来了,你倒有脸哭了
我心里的那团火,烧得更旺了。我就是要让她哭,让她悔,让她把当年流到我心里的血,都用眼泪给我还回来!
工资,按天算。我伸出三根手指,一个人,一天三百。干一天,结一天。不干,就滚蛋。
这个价格,对于这种体力活来说,不算低,甚至可以说是很高了。
但我知道,他们拿的每一分钱,都是用尊严换的。
我就是要用钱,买下他们的尊ě,然后狠狠地踩在脚下。
怎么样干,还是不干我下了最后通牒,眼神冰冷地扫过他们。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王强粗重地喘着气,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终于像一只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狗,彻底垮了下来。
……干。
这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和泪。
他旁边的张莉,听到这个字,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栽倒在地。她终于抬起了头,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脸上,此刻挂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悔恨和恐惧。
陈峰……我……我们……
是陈总。我再次打断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还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跟你,不熟。
我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她哇的一声,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凄厉,充满了绝望。
王强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忍,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他走过去,想把她拉起来,却被她一把甩开。
我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哭完了吗我看了看手表,哭完了就去干活。船和饲料都在仓库,自己去领。第一天的活儿要是干不好,明天就不用来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回到我的老板椅上,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继续品尝。
王强最终还是把张莉从地上拖了起来,两个人像两只斗败的公鸡,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他们。
看着王强从仓库里拖出那条锈迹斑斑的铁皮船,看着他费力地把几十斤重的饲料袋搬上船。
看着张莉,那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瓶盖都拧不开的女人,此刻正笨拙地拿起船桨,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小船晃晃悠悠地离岸,向着鱼塘中心划去。
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生疏,那么狼狈。
王强负责撒料,张莉负责划船。风吹过湖面,把饲料的腥味和张莉隐隐约的哭声,一同送到我的窗前。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条小船,在广阔的鱼塘里,显得那么渺小。
看着那两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在我的帝国里,为了每天三百块钱的工钱,辛苦劳作。
阳光很好,照在水面上,粼粼的波光,像碎金一样。
我的鱼儿在水下欢快地抢食,生机勃勃。
这就是我亲手打造的世界。
而他们,就是这个世界里,最微不足道,也最恰如其分的一道风景。
我掏出手机,对着那条小船,拉近镜头,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张莉正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和泪水,王强则弯着腰,机械地重复着撒料的动作,背景,是我那片一望无际的鱼塘。
我没有把照片发给任何人。
我只是把它保存了下来,设置成了我的手机壁纸。
我就是要每天,每时,每刻,都能看到这一幕。
这,比任何恶毒的诅咒和报复都来得更直接,更痛快。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只要他们还想活下去,只要他们还想吃饭,他们就得日复一日地,在我眼前,上演这出落魄凤凰不如鸡的戏码。
我会站在这里,站在这片我用血汗和屈辱换来的江山之上,好好地,欣赏下去。
张莉,你不是喜欢吃海鲜吗
现在,你被成千上万条我养的鱼包围着。
它们闻起来,味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