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ven忽然倾身靠近,粉色的发梢扫过谢盛的脸颊,带着点烟草和冷香混合的气息。“你知道他为什么选你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从齿缝里漏出来的私语。
谢盛愣住,抬眼时正撞上raven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睛里,此刻竟藏着点说不清的情绪,像蒙着雾的湖。
“因为你跟他年轻时太像了。”raven的指尖轻轻点在谢盛胸口,力道不重,却像敲在鼓面上,“眼里有股饿狼似的狠劲,却又蠢得……会为了八万把自已搭进去。”他的语气忽然软了些,像初春化冻的冰,“我见过他十七岁的照片,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眼神冷得像块冰,却在巷口偷偷给流浪狗喂面包。跟你这傻样,没差。”
谢盛的心猛地一颤。他想起季闻月办公室里那张藏在文件夹后的旧照。照片边角都磨卷了,少年站在槐树下,背着洗得褪色的书包,手里攥着半块面包,眼神冷硬,却在看向脚边流浪狗时,睫毛垂下来,遮去了眼底的温度。他一直以为季闻月生来就是块捂不热的冰,原来也曾有过这样柔软的瞬间。
“所以你从那时侯就盯上季闻月了?”谢盛刻意咬重
那时侯
,试图掩饰声音里的震动。
raven靠回座椅里,从车载冰箱摸出罐可乐随意丢给他。拉环“啵”地弹开,气泡破裂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大概吧”他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当年他爸跟我爸有些纠葛,可我家破人亡不全是因为这个。”他忽然嗤笑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可乐罐冰凉的表面,眼神里的光明明灭灭,带着几乎要察觉不了的颤抖和疲惫,“后来我爸妈当时三天两头就动手,烟灰缸砸在墙上的坑,比他们说过的温情话还多。后来工厂没了,他们更是把气全撒在我身上……”
谢盛握着可乐的手紧了紧,他没想到这层恩怨下还藏着这样的过往。
“本来想把他的公司连根拔起,可看到小季总……突然觉得没意思了。”raven转开话题,语气又恢复了几分漫不经心。
谢盛喝了口可乐,甜味刺得舌尖发麻。“你留着我,就是为了看季闻月的反应?”
“不全是。”raven忽然笑了,眼底的光像碎在水里的星子,“你说的话比小季总当年给我画的饼靠谱多了。”
谢盛沉默了。车厢里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和轮胎碾过路面的声响。他看着raven侧脸的轮廓,忽然觉得这姓万的男人像团谜——粉色的头发,玩世不恭的笑,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沉郁。他和季闻月之间,到底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过往?
“我们要去哪?”谢盛忽然开口,眼看着车子越开越偏,路灯渐渐稀疏,两旁的树木投下幢幢鬼影。他的警惕又提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放在门把手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去我的一个小别墅。”raven说得轻飘飘的,像在说去隔壁邻居家串门,“你先在我隔壁客房住下。”
谢盛猛地转头看他:“去你那里干什么?你——”
“到了,下车。”raven没等他说完,就推开车门,动作干脆的不留一丝余地。
谢盛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认命地跟着下了车。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拂过来,吹散了车厢里的沉闷。他抬头望去,眼前是栋二层别墅,米白的墙身缀着浅咖色的文化石,雕花铁艺大门爬着几枝三角梅,绛红的花瓣垂落在门环上,像系了串无声的铃铛。暖黄的灯光从落地窗里透出来,在草坪上投下柔和的光斑,后院的泳池泛着碎银般的光,映着天上的半轮月亮。
这地方不像他想象中那种充斥着金钱味道的豪宅,倒有种说不出的温馨,像幅被晚风浸软的画。
“叮——”
raven抬手按在指纹锁上,大门应声而开。门内立刻小跑出来个穿着深色西装的老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万爷,您可算回来了。”
raven眼神淡淡的,把车钥匙随手丢给他,言简意赅:“安排好了?”
“都安排妥当了。”老者点点头,又转向谢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点谄媚,“谢先生,请跟我来。”
谢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者引着往客房走。他回头看了眼raven,那人正站在玄关处脱外套,粉色的头发在暖光里泛着柔和的色泽,侧脸的线条竟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谢盛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大多是些风景写生,和卡片上的画风格一样,不像raven会喜欢的风格。或许,这姓万的男人背后,藏着比他想的更复杂的根系。
客房很宽敞,落地窗正对着后院的泳池,月光洒在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钻。谢盛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的纹路。他总觉得,住进这栋别墅,像踏入了一个更深的迷局。而raven,这个姓万的男人,就是那个握着棋盘的人,嘴角噙着笑,看他和季闻月这两个男人在局里挣扎。
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谢盛猛地抬头,看见raven站在泳池边,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他好像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风吹过水面,带着点凉意,谢盛忽然觉得,这栋温馨的别墅里,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已经深陷其中了。
深夜的别墅像被浸在墨水里,只有泳池的水波偶尔漫过岸边,漾开细碎的声响,如通谁在暗处轻叩。谢盛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客房窗帘没拉严,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在床头柜的玻璃杯上洇开一片冷辉,杯壁的水珠顺着弧线缓缓坠落,像在数着时间的心跳。
走廊的脚步声是突然浮上来的,轻得像猫爪落地,却在这死寂里格外分明。谢盛瞬间绷紧脊背,手无声探向枕头下——那里藏着从车里悄悄顺来的折叠刀,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脚步声在隔壁停住,门把转动的轻响像一根细针,刺破了紧绷的空气。
是raven。
他似乎没睡,房间里飘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在翻找什么要紧物。谢盛屏住呼吸,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碎裂,跟着是压抑的低骂——那声音里没有平日的漫不经心,反倒裹着层烦躁,甚至……一丝转瞬即逝的脆弱,像冰面裂开的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