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突然撕裂巷弄的寂静，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厚重的丝绒。一道暗红的流光如闪电般掠至眼前，急刹时车身微微侧倾，轮胎卷起的水花溅在墙面上，画出几道凌乱的弧线，像抽象派画家随性的笔触。
是一辆帕加尼。暗红色的车身在昏暗中泛着绸缎般的光泽，每一寸线条都流淌着野性的张力，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副驾驶车门打开时的角度带着种张扬的桀骜，仿佛不是车门在动，而是猛兽张开了獠牙。引擎的低鸣还在空气里震颤，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将巷弄里的潮湿与腐朽都驱散了几分。
车里探出一颗粉发脑袋，骚包的墨镜滑在鼻尖，露出那双笑意盈盈的狐狸眼。那人单手搭在车窗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支未点燃的烟，喉间溢出声带着痞气的口哨：“哟~~迷路了？上来。”
谢盛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掠过那车标时，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他沉默地走到副驾驶旁，雨丝落在睫毛上，带来微凉的痒。
“万爷亲自当司机？”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我这卧底，排面倒是不小。”
“卧底小朋友什么时侯长胆子了？”raven嗤笑一声，伸手把副驾驶门往外拽了拽，金属门轴发出轻响，“别磨蹭，车里暖和。”
谢盛弯腰坐进去时，鼻尖萦绕起淡淡的皮革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味。他扫了眼车内，碳纤维饰板上镶嵌着细碎的水晶，在昏暗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低调得张扬。
“-帕加尼zonda
revotion，”他指尖敲了敲中控台，挑眉看向驾驶座，“全球限量，够舍得。”
“还挺识货~”raven转动钥匙，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像沉睡的巨兽苏醒，“我选的车，向来配得上有趣的人。”他侧过头，墨镜彻底滑到下巴，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换作别人，现在该在海底喂鲨鱼了。”
“有趣？”谢盛扯了扯嘴角，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是因为季闻月吧？别装了。”反正脸已经撕破，没必要再兜圈子。
raven准备踩油门的脚顿住，忽然笑了。他松开方向盘，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姿态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猫：“所以，你想听到什么答案？”他歪着头打量谢盛，目光里竟带了几分认真，“不得不说，你越来越对我胃口了~”
“难道不是吗？”谢盛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若我是其他对家派来的，我在踏入那条让我当上卧底的巷子的第二天，就该变成巷尾的一抔灰了。”
raven挑了挑眉，忽然鼓起掌来，指尖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不错，”他歪着脑袋，粉发垂在额前，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赞赏，“小季总确实占一半——他那个人，像块捂不热的冰，偏要在商场上跟我硬碰硬，有意思得很。”
“但你要明白，”他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了点谢盛的膝盖，“若你是块无趣的木头，就算季闻月把你当宝，我也懒得多看一眼。所以各占一半~”
引擎仍在低鸣，像在应和这剑拔弩张的对话。raven把遮眼的碎发往后一撩，手重新搭回方向盘，指尖轻轻敲着真皮套：“那张卡片，你看懂了？”
谢盛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霓虹上：“你能拿到那份报表，说明季闻月身边有你的人。梅花是你们的暗号？”
“no
no
no~”raven摇着手指，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在逗弄猎物，“提示一下你，跟颜色有关~”
暗红色的帕加尼汇入车流，车身在路灯下折射出流动的光泽。raven终于点燃了那支烟，烟雾在他指尖缭绕，模糊了他嘴角的笑意。“再想想~~嗯”
谢盛的目光扫过驾驶座那人的粉发，又想起卡片上那抹深粉揉白的梅花，心头忽然一动。
“梅花……为什么是粉色？”他喃喃自语，寻常梅花要么是烈焰般的红，要么是冰雪般的白，哪有这般暧昧的粉？
“！”
他猛地转头，视线猝不及防撞进raven含笑的眼眸里。那人正抖着烟灰，粉发在夜色里泛着柔和的光，竟与卡片上的梅花色浑然一l。
“是你。”谢盛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那梅花，是你的标志。”
“啧，总算开窍了。”raven吐出个烟圈，灰白的雾霭在他眼前缓缓散开，眼底的笑意便趁这空档漫出来，像被晚风拂过的湖面，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脑子不算太笨。”
谢盛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语气瞬间冷了几分：“笨的话，也让不了卧底。”指尖下意识往腰间探去——那里本该别着把备用微型手枪，银亮的枪身总在衣料下硌出细小的存在感。可是他因为担心枪太明显，所以不敢带过去。
“对我这么防备啊~~”raven忽然从西装内袋摸出手机，最新款的磨砂机身在昏暗车厢里泛着冷光，像块浸在寒潭里的玉。他漫不经心地划了几下屏幕，随手就把手机抛了过来，“看看这个，你从前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谢盛手忙脚乱地接住，指腹刚触到冰凉的玻璃面，屏幕就亮了。监控录像的画面算不上清晰，却足够让他看清画面里的自已——站在季闻月那张黑檀木办公桌前，指尖捏着份文件往袖管里塞，动作生涩得像偷拿糖果的孩子，耳尖泛着紧张的红，连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发颤。而镜头角落，门框上倚着道粉影，那人半眯着眼，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像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
谢盛的呼吸骤然一滞，指尖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从一开始，他就没藏住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掩饰，不过是这个人眼里的透明戏码。
他从未想过这人会攥着三年前的把柄。
“这是三年前，你为了八万块去小季总那儿偷资料。”raven瞥了眼他发白的脸色，指尖转着支没点燃的烟，“那时侯我俩刚开始交手不久，小小年纪，手段倒比老狐狸还狠。”他嗤笑一声，“你现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倒是越来越像个正经卧底了，干脆叫你神偷盛得了？”
谢盛没接话，只是死死盯着屏幕里那道粉影。原来那时raven就见过他，raven早就知道他的底细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里，忽明忽暗，像淬了火的针。
“三年前……”他的声音发涩，像被砂纸磨过，“我刚高考完，妈在医院等着手术费。有一家公司招‘特殊兼职’，说偷到这份文件就给八万。”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商业机密，后来才知道，那是季闻月故意放出的诱饵，专挑他这种走投无路的愣头青，测试的从来不是胆量，而是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