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结束这天,周主任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双手捧着,硬要塞到姜芷手里。
“姜同志!这里是二百块钱,还有五十斤粮票,三十尺布票!这点心意,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这不仅是诊金,更是我们全家对你的救命之恩!以后,在咱们县里,不管你遇到任何困难,只要你一句话,我周某人上刀山下火海,一定给你办到!”
姜芷没有推辞。
未来的路还很长,想做的事还很多,离不开这些人脉和资源。
“周主任言重了。”她接过信封,“举手之劳而已。”
这份淡然和从容,让周主任夫妇更是高看一眼。
然而,结束治疗只是开始,真正的影响还在后头。
这几天,整个红星大队,乃至整个公社,都因为这件事炸开了锅。
县革委会周主任的母亲病危,县医院束手无策,最后被红星大队的姜芷丫头给治好了!
赵大山激动得走路都带风,见人就咧着嘴笑,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公社的陈支书跑来大队部,拉着赵大山的手,狠狠赞扬。
“大山啊!芷丫头真是个人才!是我们整个公社的骄傲!”
“周主任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说要感谢我们培养了这么好的赤脚医生!当场就批了我们公社十吨化肥,一百升柴油的指标!指名道姓,要多分给你们红星大队!”
十吨化肥!一百升柴油!
这简直就是天降横财!
赵大山高兴得差点当场蹦起来!
这下,全村人看姜芷的眼神,彻底不一样了。
那不是看一个会治病的丫头,那是看能给全村带来实际好处的活财神!
消息传到姜家老宅。
“砰!”
姜老太一巴掌重重拍在炕沿上,那张老脸扭曲得跟发苦的茄子一样。
“十吨化肥!一百升柴油!那得是多少钱啊!凭什么!凭什么都便宜了外人!”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悔!
就连大房院子里扫地的李翠花,听到外面的议论,手里的扫帚都快捏断了,酸溜溜地对自家男人说。
“看看,看看人家三房!不出声不吭气地,就攀上县里的大领导了!以后咱们可得罪不起了!”
二房的周兰,则是一脸庆幸和得意,拉着女儿姜玉梅的手。
“闺女,你看见没?娘的眼光没错吧!让你跟小芷多走动!她现在可是咱们家的贵人!”
角落里,刚从砖窑厂下工回来的姜为民,靠在墙根下,默默地抽着旱烟。
他听着村里村外的议论声,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被他抛弃的女儿,如今,已经站到了一个他需要仰望的高度。
尤其砖窑厂的工友说起他生了个好女儿时,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姜为民好面子,不管姜芷过得多么风光,他都不会像姜老太那样,主动上去要是要喝。
但以后他如果真有什么困难,姜芷作为女儿不可能不管不顾,否则就是不孝!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稍微好受了一些。
夜,静悄悄的。
姜芷的小屋里,灯火通明。
她将这次的诊金和票据小心收好,然后开始在灯下整理这几天没处理的药材。
门口的光线暗了暗。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陆向东的伤已经彻底好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军装,身姿挺拔,眉目锐利,恢复了军人的冷硬气质。
“要走了?”
姜芷头也没抬,手上继续分拣着草药,似乎早就料到。
“嗯。”
陆向东走进屋,高大的身躯让这间小屋显得有些逼仄。
“任务有新进展。”
“上次在山上遇到的那个‘猎人’王二狗,身份查实了,是一个潜伏特务组织的骨干成员。我必须立刻归队,准备收网。”
姜芷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意外。
没想到,那次看似寻常的偶遇,背后竟藏着这样的凶险。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煤油灯的火苗,在轻轻地跳动。
许久,陆向东喉结滚动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姜芷。”
“我们之间的婚约……”
姜芷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陆向东抿了抿唇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最终,还是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开口。
“等我完成了这次任务,就回来。”
“娶你!”
掷地有声,不带半分玩笑,是军人式的通知和告白。
姜芷忽然就笑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药材,同样认真地看着他。
“陆向东同志。”
“我不讨厌你,甚至觉得你人不错,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但是……”
“这和结婚是两码事。”
“包办婚姻那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我的人生,我的婚姻,必须由我自己做主。”
“你想娶我,必须是让我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你,而不是靠那套老旧的习俗观念。”
“我现在只想带着我娘过好日子,至于嫁人……我还没想过那么远。”
她把话说得很直白。
作为一个有现代灵魂的人,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含糊不清,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他的一种欺骗。
陆向东沉默地站着,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被拒绝的滋味,并不好受。
可他看着眼前这个坦荡的姑娘,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喜欢了。
她就该是这样。
清醒,独立,从不依附任何人。
这才是他看上的女人。
“我明白了。”
“婚约的事,我尊重你的想法。”
“但是,姜芷,我认定的事,不会变。”
“我会等你。”
“等到你愿意点头的那一天。”
说完,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放在桌上。
“这是部队的专线电话和我的通讯地址,有任何事,都可以通过这个找到我。”
姜芷低头看了眼,再抬头时,陆向东已经转身,大步走出了小屋。
这个男人……
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
她摇了摇头,失笑着将纸条小心收好。
未来还长。
谁又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