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卫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感觉自己的神魂，都随着那声“啪嗒”，碎了一地。
太子殿下亲手书写的法旨！
蕴含着神朝气运与太子意志的无上宝物！
就这么……被他挥了挥手，变成了废纸？！
这怎么可能？！
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波动，也没有看到任何法则显化。
对方，就好像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你这玩意儿，就是张破纸”。
于是，法旨就真的，变成了一张破纸。
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力量？
金乌卫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轰得粉碎。
而顾守正，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后，眼中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明悟之光。
他懂了！他彻底懂了！
【人道】！
这就是【人道】的至高体现！
在始祖的眼中，世间万物，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你所谓的“大道神金”，和我手中的“辣条包装袋”，本质上，都是“物质”的一种。
你所谓的“太子意志”，和我家公子“想睡觉”的念头，本质上，都是“意识”的一种。
当始祖觉得你“晃眼”、“烦人”的时候，你的“高贵”，你的“威严”，就失去了意义。
因为，在始祖的“人道”领域里，他，就是唯一的“标准”！
他说你是纸，你就是纸！
这，才是真正的“言出法随”！
与之前镇压自己的那一下相比，这一次，始祖的掌控，更加的轻描淡写，更加的……不讲道理！
顾守正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感觉自己【人道】的境界，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观摩始祖行事，胜过闭关亿万纪元！
顾长生可不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他只是觉得那玩意儿不亮了，世界清静了，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看着地上那张“草纸”，又看了看那个目瞪口呆，跟个木雕一样的金乌卫，不耐烦地开口了。
“什么天骄战，没兴趣。”
“打打杀杀的，多无聊。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多睡会儿觉，或者……锄两块地。”
说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超市里那个游戏屏幕。
锄地……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金乌卫被他这句话惊醒，一股混杂着羞辱、愤怒与恐惧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万界天骄战！
那是诸天万界所有年轻一代，为了争夺“万古第一”的无上荣耀，而展开的巅峰对决！
是决定未来无数纪元气运归属的旷世盛典！
在这个人的嘴里，竟然成了“无聊的打打杀杀”？
还不如……锄地？
这是何等的羞辱！
“你……你敢蔑视太子殿下！蔑视万界天骄战！”金乌卫色厉内荏地吼道，他强行鼓起勇气，身上再次燃起金色火焰，“我……”
他想说“我要你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看到了顾长生的眼神。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
不是轻蔑，不是愤怒，也不是漠然。
而是一种……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的眼神。
充满了纯粹的，发自内心的……
烦。
那一个“烦”字，仿佛拥有着世间最恐怖的魔力。
金乌卫身上刚刚燃起的“大日真火”，瞬间就像被浇了一盆冰水，噗地一下，熄灭了。
他所有鼓起的勇气，所有想要维护神朝尊严的怒火，都在这一眼之下，烟消云散。
他张着嘴，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如果再多说一个字，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可能真的会因为“嫌烦”，而做出一些让他，乃至整个太阳神朝都无法承受的事情。
比如，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安安静静地消失。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凝滞。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顾守正，动了。
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也没有说任何一句充满杀伐之气的话。
他只是缓步走上前，脸上带着一种……和煦的，仿佛邻家老翁般的微笑。
这种微笑，出现在顾守正这张曾经刻板得如同万年玄冰的脸上，让旁边的叶倾仙和姬如雪，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位刑律堂首座，是真的……被公子给“度化”了。
顾守正走到那呆若木鸡的金乌卫面前，很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他的声音，温和得不像话，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金乌卫被他一拍，身体一个激灵，竟然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
“呵呵，别紧张。”顾守正笑眯眯地，用一种拉家常的语气说道，“从太阳神朝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一路辛苦了。来，坐，喝杯茶。”
说着，他竟真的拉着金乌卫，走到了院中的石桌旁，还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那茶，是福伯用院子里那棵“悟道古茶树”的叶子泡的，每一滴，都蕴含着磅礴的生命精气与大道碎片。
金乌卫彻底懵了。
这……这是什么路数？
自己气势汹汹地来下战书，结果对方的少主把法旨变成了废纸，然后一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老头，拉着自己喝茶？
这顾家的人，脑子是不是都有点问题？
“小伙子，怎么称呼啊？”顾守正完全无视他那副见了鬼的表情，自顾自地问道。
“我……金乌卫，陆阳。”金乌卫下意识地回答。
“陆阳，好名字。”顾守正点了点头，呷了一口茶，然后语重心长地开口了。
“陆阳啊，你看你，年纪轻轻，修为不凡，前途无量。何必为了这些虚名，打打杀杀，弄得自己一身戾气呢？”
他的话，没有用法则，没有用神念，就是最朴素的语言。
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了陆阳的心坎上。
“所谓的天骄战，争的是什么？是名，是利，是气运。可争来了又如何？万古之后，还不是一抔黄土？哦不，你们修行者，连黄土都留不下，直接化作宇宙尘埃了。”
“你看我们家公子，”顾守正朝着顾长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为什么对天骄战没兴趣？因为他早就看透了这一切的本质。”
“打赢了，又能怎样？能让饭菜更好吃吗？能让觉睡得更香吗？能让院子里的花开得更漂亮吗？”
“不能。”
“所以，那都是虚的。只有这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这柴米油盐，这人间烟火，才是最真实的‘道’啊。”
顾守正的一番话，说得陆阳一愣一愣的。
他从小在太阳神朝长大，接受的教育就是“战斗”、“征服”、“荣耀”。
他从未想过，修行，还可以是为了“让饭菜更好吃”。
这……这是什么歪理？！
可偏偏，这番歪理，从眼前这位气息深不可测的老者口中说出，竟让他产生不了一丝反驳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