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为给重病母亲筹钱,跪在雨夜里求丈夫施舍。
却被他故意开车撞死,只因嫌我卑微丢人。
重生回病危通知那天,我当掉婚戒给母亲交手术费。
转头报名国际珠宝设计大赛,用前世丈夫剽窃我的作品参赛。
决赛直播现场,大屏幕突然播放丈夫偷拍我设计稿的监控。
抄袭者,是你。我举起婚戒购买凭证,这枚戒指,是你用我的奖金买的。
他身败名裂时,我手机弹出银行通知:【您收购周氏集团51%股权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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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的无名指根,有一道细微却顽固的勒痕。
那是前世留下的印记。冰冷,深刻,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诅咒,无声地刻在皮肤深处。每一次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里,那场倾盆大雨便兜头浇下,刺骨的寒冷瞬间穿透骨髓。
车轮碾过身体的剧痛,骨骼碎裂的闷响,还有周慕白那张在雨刷器疯狂摆动间隙里、映在挡风玻璃后的脸——模糊,却清晰地透着一股冰冷的、如释重负的厌弃。
他踩下油门时,引擎的咆哮淹没了我嘶哑的哀求。我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落叶,飞出去,重重砸在湿透的柏油路上,黏腻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温热的、属于自己的生命液体迅速蔓延开。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的画面,是医院惨白墙壁上挂钟指向的数字,还有床头柜上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病危通知书。
妈…还在等着救命的钱……
消毒水的味道骤然浓烈,尖锐地刺入鼻腔。
我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如同刚刚挣脱水面的溺水者。眼前是医院走廊冰冷惨白的天花板,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药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混合的味道。
不是雨夜。没有车轮。我还活着。
左手下意识地摸向无名指。触感光滑,空空如也。那枚象征虚假承诺的钻戒,此刻并不在那里。但指根那道无形的勒痕,却在灵魂深处灼烧。
沈微沈微!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焦躁的女声在身旁响起,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刚才看你脸色白得吓人,差点晕过去!
是苏晚。我所谓的闺蜜。
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凑了过来,眉头微蹙,眼神却飞快地在我脸上扫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剩余价值。她手里,还捏着一张薄薄的纸。
我认得那张纸。前世,就是它,把我彻底推向了深渊。
你看,她见我眼神落在纸上,立刻将它递到我眼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和催促,阿姨的情况真的很不好,医生说必须立刻手术!不能再拖了!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最少……最少要五十万!她顿了顿,观察着我的反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急切,我知道你难,可那是你亲妈啊!要不……你再去求求慕白他那么爱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求求他,姿态放低点……
求求他姿态放低点
前世,我就是信了她的鬼话。顶着瓢泼大雨,像个最卑贱的乞丐,跪在周慕白公司楼下冰冷湿滑的石阶上,一遍遍拨打着那个永远不会接通的号码。雨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周围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最后等来的,不是救命的钱,而是他驾驶座上那冰冷厌弃的一瞥,和毫不犹豫碾过来的车轮。
爱周慕白爱的,从来只有他自己和他光鲜亮丽的名声。而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原配妻子,卑微地跪在雨里为他丢人现眼,就是他必须清除的污点。
苏晚还在喋喋不休地出谋划策,描绘着如何哀求周慕白才能让他心软。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我刚刚复苏的神经上。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清醒,瞬间冲散了身体的虚弱。我猛地抬手,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惊讶。
啪!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异常突兀。
苏晚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愤怒。沈微!你疯了!
清醒了。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冰渣般的冷冽,盖过了手指微微的颤抖。视线掠过她惊愕扭曲的脸,落在那张病危通知书上。纸张边缘被苏晚捏得有些发皱,上面母亲的名字和病情危重,急需手术的字眼,依旧刺目惊心。
前世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卑微,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彻底碾碎、焚烧。心底深处,一个声音冷静而清晰地响起:重活一次,命是我的,债,也该由我来收!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冷冷地丢下一句,不再看她一眼,转身朝着走廊尽头的缴费处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稳定而清晰的笃笃声,每一步,都像在踏碎前世的残骸。
身后,苏晚捂着脸,惊疑不定地盯着我的背影,那目光像淬了毒的蛇信。
缴费窗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我安静地站在队伍末尾,手指却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无名指根那道看不见的勒痕。触感光滑,但前世被车轮碾碎骨头的幻痛,还有那枚戒指冰冷的箍束感,却顽固地盘踞在神经末梢。
终于轮到我。玻璃窗后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姓名床号缴费金额
沈玉兰,心外科三床。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预缴手术费和后续治疗费,五十万。
工作人员敲击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我朴素的衣着,公式化地问:现金还是刷卡
我没有回答,只是从随身的旧帆布包里,缓缓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小方盒。盒子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昭示着时光的痕迹。打开盒盖,一枚钻戒安静地躺在里面。主钻不算硕大,但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依旧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
这是周慕白求婚时送我的戒指。前世,我曾无比珍视它,视作爱情和承诺的象征。后来才从周氏财务部一个看不惯他做派的老会计嘴里得知,这枚戒指的钱,用的是我大学时参加一个设计比赛获得的那笔丰厚奖金。那是我熬夜无数个通宵、耗尽心血才赢来的荣誉和报酬。周慕白当时轻描淡写地说替我保管,转头就用它买了这枚套牢我的枷锁。
多么讽刺的闭环。
典当。我将戒指盒推到窗口的凹槽里,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死当。
工作人员有些诧异地再次打量了我一眼,拿起戒指盒,对着灯光仔细查看钻石的净度和切工。片刻后,他报出一个数字:鉴定估价四十八万,死当的话,只能付你四十万。确定吗
确定。没有丝毫犹豫。这枚戒指,连同它所代表的虚伪过往和肮脏掠夺,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留。
当冰冷的现金支票落入掌心,那薄薄纸张的触感和重量,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它不再是前世那遥不可及的救命稻草,而是我用决绝斩断过去换来的、通往未来的第一块基石。
我转身离开缴费窗口,支票稳稳地收进包的内袋。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走廊角落。苏晚竟然还没走,她躲在巨大的盆栽后面,正拿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手指飞快地敲打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和急切。显然,是在向她的好姐夫周慕白通风报信。
我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报吧。正好省了我的事。
回到母亲的病房外,隔着门上的玻璃,能看到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上连着各种监护仪器。脆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前世,就是因为我筹不到钱,手术一拖再拖,最终……我用力闭了闭眼,将翻涌的酸楚强行压下。
推开病房门,主治的陈医生正在查看仪器数据。他转过身,看到我,眼中带着职业性的询问:沈小姐,手术费……
陈医生,费用已经缴齐了。我打断他,将缴费凭证递过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请您立刻安排我母亲的手术,用最好的方案,最好的药。钱不是问题。
陈医生接过单据,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金额和印章,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温和:好,好!沈小姐放心,我们马上安排!你母亲的情况虽然危急,但手术成功机率还是很大的!
压在心头最重的那块巨石,仿佛随着陈医生这句话,终于挪开了一丝缝隙。我看着护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做术前准备,母亲被小心翼翼地推出病房。当那扇门缓缓关上,隔绝了视线,我才真正感觉到,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开始,被我亲手拨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母亲被推进手术室,门上手术中的红色指示灯刺眼地亮起。走廊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空旷而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从门缝里隐约传来。前世那种孤立无援、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窒息感,并未再次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亟待释放的岩浆在胸腔深处奔涌。
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脸庞。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精准地打开浏览器,输入关键词:国际珠宝设计大赛——璀璨之星。
前世,这个大赛就是一切悲剧的起点。我埋头于设计台,熬过无数个通宵,反复打磨修改,终于完成了一套名为涅槃的作品——以浴火凤凰为灵感,用大胆的线条和冲突的材质,诠释毁灭与新生的力量。那是我心血的结晶,是我在窒息婚姻和绝望生活中,唯一抓住的、证明自己存在的光。
然而,就在作品即将完成、提交前夕,苏晚借口来我家安慰为母亲病情忧心的我。那天,她异常热情,非要帮我整理设计稿,还拉着我在客厅谈心。结果呢我的设计稿被周慕白用微型摄像头偷拍得一清二楚!他拿着我呕心沥血的作品,抢先一步报名参赛,并最终凭借涅槃夺得桂冠,名利双收!而我,被他反咬一口,污蔑成抄袭者,在圈内身败名裂,彻底失去了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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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悬停在立即报名的按钮上,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是兴奋。前世被剜心蚀骨的痛楚和此刻冰冷燃烧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力量。
涅槃……浴火重生,焚尽前尘。这个名字,此刻再贴切不过。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重重落下。
报名成功!页面跳转,要求上传设计稿。
我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打开手机加密相册。里面躺着的,不是前世被剽窃的那版涅槃,而是我重生醒来后,凭着记忆和更深的领悟,在陪护母亲的间隙,用纸笔飞速勾勒出的新版!线条更加凌厉,材质碰撞更具张力,凤凰浴火的姿态更加决绝,那种冲破一切桎梏、向死而生的力量感,跃然纸上!它脱胎于前世的构思,却注入了我此刻的灵魂——复仇之火淬炼出的、更耀眼的锋芒!
上传,确认。系统提示:您的作品涅槃·新生已成功提交,进入初赛评审。
关上手机屏幕,走廊冰冷的空气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灼热。初赛结果我毫不怀疑。涅槃本身的价值,加上我重生后赋予它的更强烈的情感冲击,足以让它脱颖而出。我需要的,只是那个万众瞩目的决赛舞台。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没有保存名字、却烂熟于心的号码闪烁着。
周慕白。
我盯着那个名字,几秒钟后,才慢条斯理地划开接听键。没有放到耳边,而是直接用了公放。冰冷的机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带着他一贯的、居高临下的虚伪关切。
沈微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刻意放得低沉柔和,却掩盖不住骨子里的那份不耐烦,苏晚说你情绪不太好还打了她妈那边情况怎么样钱……是不是还没凑够唉,你也别太逼自己,我这边资金周转也困难,你知道的……
前世听到他这种爱莫能助的腔调,我会心如刀绞,卑微地恳求。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钱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手术费五十万,我已经缴清了。
电话那头明显窒了一下,连呼吸声都停顿了半拍。显然,苏晚的情报和我此刻的豪气完全超出了他的剧本。
缴…缴清了他的声音拔高了一瞬,透出掩饰不住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哪来那么多钱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陡然变得严厉,甚至带着质问,沈微!你是不是去借高利贷了!糊涂!那种钱你也敢碰会害死你自己的!快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处理!这种事不能任性!
处理是来处理我这个麻烦吧就像前世处理掉那个在雨夜里丢他脸的我一样。
高利贷我轻轻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无名指根那道无形的勒痕。放心,干干净净的钱。我把你那枚用我的奖金买的戒指,当了。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死当。
电话那头彻底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我能想象此刻周慕白脸上的表情——精心维持的温柔假面瞬间碎裂,露出底下被戳中要害的震惊和羞恼。那枚戒指,是他控制我、标榜深情的道具,更是他掠夺我成果的铁证!如今被我像垃圾一样当掉,无异于当众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
你……!他压抑着怒火的喘息声终于传来,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沈微!你简直不可理喻!那枚戒指承载着我们的感情!你怎么能……
感情我轻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周慕白,省省吧。戒指当了四十万,救我妈的命,很值。
我无视他电话那头陡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和压抑的咆哮,继续用那种冰冷、毫无起伏的语调说,还有,通知你一声,我报名参加了‘璀璨之星’设计大赛。
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破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你疯了!就凭你沈微,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级别的比赛别丢人现眼了!赶紧把报名撤了!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好好照顾妈,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设计你那点三脚猫功夫……
我的设计怎么样,决赛那天,自有公论。我懒得再听他歇斯底里的贬低和阻挠,语气冰冷地截断他,对了,记得准时收看决赛直播。会有惊喜的。
不再给他任何咆哮的机会,我干脆利落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冰冷的忙音嘟嘟响起,瞬间掐断了电话那头所有未及出口的威胁、质问和试图重新掌控局面的虚张声势。世界重归寂静,只剩下手术室门上那盏红灯,固执地亮着,像一只沉默而警醒的眼睛。
我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指尖再次抚过无名指根那道看不见的勒痕,这一次,触感不再冰冷,反而隐隐发烫。周慕白最后那气急败坏、失态咆哮的声音,像最好的燃料,让胸腔里那簇名为复仇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更加冰冷。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却又在每一个等待结果的瞬间被无限拉长。
母亲的手术非常成功。当她从麻醉中醒来,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守在床边的我时,浑浊的眼底先是茫然,随即涌上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泪水无声地滑落。我紧紧握住她枯瘦的手,掌心传来微弱的温度,那是支撑我走下去最真实的力量。前世未能守护的遗憾,今生终于得以弥补。
璀璨之星大赛的初赛结果毫无悬念。我的涅槃·新生以压倒性的票数和评委近乎一致的高度评价,强势晋级决赛。设计圈内一些敏锐的媒体开始将目光投向我这匹突然杀出的黑马,报道中不乏溢美之词。我的名字沈微,第一次不是因为作为周慕白妻子这个附属标签,而是以独立设计师的身份,被一些人记住。
决赛前夜,我坐在母亲病房的陪护椅上,膝盖上摊开着笔记本。屏幕上是加密邮箱的界面。几封来自不同匿名邮箱的邮件安静地躺在收件箱里。附件下载,解压。
第一份,是高清的监控视频片段。时间清晰地标注着,正是前世我的涅槃设计稿被剽窃的那天。画面里,苏晚正热情地拉着我说话,角度巧妙地挡住了我的视线。而就在她身后的书柜角落,一个伪装成普通摆件的微型摄像头,红灯微微闪烁,正对着我摊开在桌面上的设计稿!
第二份,是一张电子凭证的扫描件。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周慕白购买那枚钻戒的日期、金额,以及付款方式——电子银行转账。而付款账号的来源备注,赫然是我当年获得设计奖金的那张银行卡!铁证如山。
第三份,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的电子版。协议的一方是周氏集团几位长期被周慕白排挤、心怀不满的小股东。另一方……是我委托的离岸投资公司。协议条款清晰:在某个特定条件触发后,他们手中合计占周氏集团总股本8%的股份,将以协议价格,优先转让给我指定的公司。这份协议,是我用当掉戒指剩下的钱和抵押了母亲名下唯一的老房子(前世因母亲病逝房子被周慕白接管)换来的启动资金,加上一点前世记忆里对这几个股东软肋的精准拿捏,才艰难促成的。这8%,将是我撬动周氏这艘巨轮的关键杠杆。
看着屏幕上的文件,我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母亲平稳的呼吸声。前世的雨声、车轮声、周慕白冰冷厌弃的眼神、苏晚虚伪的嘴脸、设计稿被剽窃时的愤怒绝望、被污蔑抄袭时的百口莫辩……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最终被屏幕上冰冷的证据定格。
明天,就是清算的日子。
璀璨之星设计大赛决赛现场。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舞台映照得如同白昼。台下座无虚席,镁光灯闪烁不停,业内权威、时尚名流、媒体记者济济一堂,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紧张与期待。
我站在后台候场区,身上穿着母亲坚持要我带上的那条裙子——款式有些过时,洗得微微发白,却是她用攒了很久的退休金给我买的生日礼物。朴素,却干净熨帖。镜子里映出的脸,脂粉未施,只有唇上一点淡淡的豆沙色提亮气色。与周围其他妆容精致、华服加身的选手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但这恰恰是我要的效果——纯粹的设计,不需要浮华的外物来点缀。
工作人员低声提醒:沈微老师,下一个到您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只留下一个特定的信号接收通道。然后,拿起我的作品模型——一个用再生金属和特殊处理的彩色琉璃精心打造的凤凰形态胸针,昂首展翅,线条凌厉,琉璃的斑斓色彩模拟着燃烧的火焰,中心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却异常明亮的钻石,如同涅槃重生的核心。它静静躺在黑色丝绒托盘上,却散发着一种无声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下面有请七号选手,沈微!参赛作品——《涅槃·新生》!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我端着托盘,迎着骤然汇聚的强光和无数审视的目光,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上舞台中央。脚步落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坚定的回响。
舞台灯光聚焦在我和我的作品上。我开始了简洁有力的阐述,讲述涅槃的灵感来源——毁灭与重生,绝望中迸发的力量,挣脱枷锁的勇气……每一个词都发自肺腑,带着两世的沉重与觉醒。评委席上,几位重量级评委频频点头,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
阐述结束,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故作轻松却难掩恶意的腔调:
沈微小姐的设计理念,听起来真是感人至深啊。周慕白不知何时已站在舞台侧方的嘉宾发言席,手持话筒,脸上挂着那副我熟悉到恶心的、虚伪的谦逊温和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我。不过,这份‘感人’,恐怕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惊疑不定地在周慕白和我之间来回扫视。媒体记者的镜头更是齐刷刷地对准了我们。
哦我微微侧身,迎上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周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刻意加重了周总这个疏离的称呼。
周慕白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得意和即将给予致命一击的残忍。他扬起手,他身后的助理立刻操作电脑,舞台后方巨大的LED屏幕瞬间切换!
屏幕上出现的,赫然是我那份涅槃·新生的设计稿手绘草图!旁边紧接着出现的,是另一份设计稿——线条、结构、核心元素,与我那份几乎有八九成的相似度!而那份设计稿的署名和时间戳,清晰地显示着:设计师——周慕白,提交日期——比我报名整整早了半个月!
哗——!
全场一片哗然!惊呼声、质疑声、交头接耳的议论声瞬间炸开!
天哪!这……这几乎一模一样!
周慕白提交得更早!难道沈微抄袭
看她刚才说得那么真诚,原来是贼喊捉贼
这下有好戏看了!‘璀璨之星’爆出抄袭丑闻!
镁光灯疯狂闪烁,几乎要将我的身影吞噬。所有质疑、鄙夷、看好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评委席上,刚才还对我赞赏有加的评委们,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和严肃。
周慕白站在聚光灯下,享受着这由他一手导演的审判时刻,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痛心疾首的虚伪和被背叛的愤怒:沈微,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这份‘涅槃’系列,是我耗费数月心血,为公司新季度高定珠宝准备的核心设计!半个月前就已提交公司设计库备案!我念在往日情分,一直给你机会,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可你……你竟然剽窃我的创意,还敢拿到‘璀璨之星’来参赛!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不仅是对我个人心血的践踏,更是对大赛公正性的亵渎!你必须立刻退赛,并向所有评委、观众道歉!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义正辞严,将一个被抄袭的受害者和大义凛然维护行业道德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台下的苏晚,坐在前排嘉宾席,正拿着手机,对着我猛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恶毒的快意。
整个会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所有的压力、质疑、鄙夷,如同实质的巨石,沉沉地压向舞台中央那个穿着朴素旧裙子的身影。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脸上,等待着我的崩溃、辩解或是狼狈逃离。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承受着所有风暴的中心。脸上没有任何周慕白期待的惊慌失措,甚至连一丝愤怒的波动都没有。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封般的平静。在周慕白那番痛心疾首的指控达到最高潮、全场哗然鼎沸、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时,我动了。
不是辩解,不是哭泣,不是逃离。
我只是微微抬起了左手,对着后台控制室的方向,竖起了一根食指——一个早已约定好的、清晰无比的信号。
周慕白脸上那掌控一切的得意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他身后那块巨大的、正展示着铁证的LED屏幕,画面猛地一跳!
原本并排展示的两份设计稿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清晰无比、带着时间戳的高清监控视频!
画面里,正是我家书房!时间清晰地显示着,比周慕白声称的设计备案日期,晚了整整三天!
视频中,苏晚正亲热地拉着我的胳膊,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身体巧妙地遮挡着我的视线。而就在她侧后方,那个伪装成普通艺术摆件的书柜角落,一个微型摄像头的红色指示灯,在昏暗的光线下,诡异地、持续地闪烁着!镜头正对着的,就是我摊开在书桌上的、那份涅槃系列设计稿的原始手稿!画面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稿纸上飞扬的线条和我标注的灵感笔记!
紧接着,第二段监控视频无缝衔接!
地点:周慕白那间豪华气派的总裁办公室。时间:在我报名参赛后的第二天。
视频里,周慕白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的,正是通过微型摄像头偷拍后打印出来的、我的设计稿照片!他脸上没有丝毫偷窃者的心虚,只有一种猎人审视猎物般的贪婪和得意。他拿起桌上的古董裁纸刀,慢条斯理地、极其小心地,将照片上我的签名部分,一点一点地裁掉!动作精准而冷酷,仿佛在切割掉我存在的痕迹。
轰——!
如果说刚才的抄袭指控引发的是哗然,那么此刻这两段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的监控视频,引爆的就是一场核弹级的震惊海啸!
整个会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的议论声、质疑声瞬间被掐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屏幕,看着那铁一般无可辩驳的偷拍和毁灭证据的画面!镁光灯忘记了闪烁,记者们张大了嘴巴,评委们震惊地扶住了额头。
周慕白脸上的得意和虚伪的愤怒,如同劣质的墙皮,在视频亮起的瞬间就彻底剥落、粉碎!他猛地转身看向大屏幕,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见了鬼般的、无法置信的惨白!他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那副精心维持的精英面具,彻底崩塌,只剩下最原始的惊骇和恐惧。
苏晚更是如遭雷击!她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她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彻底僵死,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她猛地捂住嘴,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逃生出口。
这死寂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
随即,更大的、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猛地爆发开来!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我的天!是偷拍!是周慕白指使人偷拍了沈微的设计稿!
他才是贼!他裁掉了人家的签名!贼喊捉贼!
太无耻了!太卑鄙了!堂堂周氏总裁,竟然干出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苏晚!那个是苏晚!她是帮凶!是她去沈微家打掩护的!
人渣!败类!行业耻辱!
愤怒的声讨、鄙夷的唾骂、难以置信的惊呼……各种声音如同沸腾的熔岩,瞬间将整个会场淹没。记者们像打了鸡血一样,长枪短炮疯狂地对准了舞台上失魂落魄、面无人色的周慕白,以及台下抖如筛糠、恨不得钻进地缝的苏晚。
就在这鼎沸的声浪中,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起。不高亢,不激昂,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像一把冰冷的利刃,精准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抄袭者,是你,周慕白。我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在全场目光的聚焦下,我缓缓从随身携带的旧帆布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我将其高高举起,让台下前排的摄像机能清晰地捕捉到上面的内容——那是一份珠宝购买凭证的复印件。凭证上,购买者姓名:周慕白。商品描述:铂金镶钻戒指一枚。付款方式:银行转账。而最关键的一行,付款账号来源备注,被我用红笔醒目地圈了出来——转账自:沈微(尾号****)账户。
这枚戒指,我举起凭证,声音清晰地传遍会场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周慕白摇摇欲坠的神经上,就是你口中所谓的‘爱情信物’。而你买它的钱,用的是我大学时参加‘新锐之光’设计大赛,获得一等奖的奖金。周慕白,你不仅偷我的设计,你连买戒指套牢我的钱,都是偷我的。
轰——!
又一记无形的重锤砸下!会场彻底炸了锅!
如果说之前的偷拍证据只是证明了剽窃,那么这份凭证,则彻底撕下了周慕白最后一块遮羞布,将他贪婪、虚伪、无耻到极致的真面目,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连爱情都是算计,都是掠夺!
畜生!简直不是人!
吃软饭还吃得这么理直气壮!偷人家钱买戒指套牢人家!
吐出来!让他把偷的钱都吐出来!
周氏完了!这种老板,公司能好才怪!
愤怒的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周慕白再也支撑不住,他脸色由惨白转为死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猛地伸手扶住旁边的发言台才勉强没有瘫倒。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辩解什么,但面对这铁证如山的连环暴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怨毒、恐惧和一种彻底崩塌的绝望。
就在这时。
嗡……
我放在托盘旁边、处于飞行模式但特定通道开启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一条新信息弹出。
发信人:【深蓝资本】(我委托的离岸投资公司代号)
信息内容简洁到冷酷:
【指令完成。周氏集团51%股权收购完毕。随时可启动强制交割程序。】
51%。
绝对控股权。
尘埃落定。
我只看了一眼,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一划,那条信息便消失无踪。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舞台的喧嚣,台下的怒骂,周慕白怨毒的目光,苏晚惊恐的颤抖,镁光灯疯狂的闪烁……这一切,在这一刻仿佛都离我远去。巨大的、虚脱般的轻松感,混杂着一种冰冷的平静,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会场,越过无数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投向后台入口处。
那里,陈医生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我的母亲。
她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外面披着我给她买的新开司米披肩,头发被仔细地梳好。她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一直看着台上,看着我。当我的目光与她交汇时,她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有骄傲,有心痛,有失而复得的珍宝被擦亮的欣慰,更有历经劫波后沉淀下来的、无比坚韧的光芒。
她颤巍巍地,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无声,却重逾千钧。
世界在那一刻仿佛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污浊喧嚣、怨毒咒骂,都成了模糊褪色的背景板。只有母亲那个艰难竖起的大拇指,和她眼中灼灼燃烧的光亮,穿透一切,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烫进心底最深处。
我微微侧过头,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舞台中央。周慕白正被几个愤怒的评委和闻讯赶来的大赛安保围住,他还在徒劳地嘶吼着什么,脸色灰败如死人,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乱不堪,昂贵的西装皱成一团,整个人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丧家之犬。苏晚则被几个认出她的记者堵在嘉宾席角落,闪光灯几乎要怼到她扭曲惊恐的脸上,她抱着头尖叫着,狼狈得像阴沟里被曝光的鼠类。
他们的崩塌,他们的丑态,他们的末日……已与我无关。
我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胜利者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近乎透明的平静。端着那个承载着真正涅槃·新生的托盘,我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舞台的台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从容。
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狭窄通道,无视周围投来的各种复杂目光——震惊、敬佩、探究、同情……我径直走向后台入口,走向那束温暖的光源。
在母亲轮椅前站定。我弯下腰,轻轻握住她枯瘦却温暖的手。
妈,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平稳,我们回家。
母亲的手用力回握着我,她的手心很暖,传递着无声却强大的力量。她看着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含着泪光,嘴角却努力地向上弯着。
陈医生推着轮椅,我并肩走在母亲身旁。后台通往专用通道的门被工作人员无声地打开。
门外,是医院长廊尽头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清晨金红色的阳光正奋力穿透城市高楼的缝隙,泼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温暖而耀眼的金色光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却奇异地混合着一种新生的、充满希望的气息。
轮椅的橡胶轮子碾过光洁的地面,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声响。我和母亲沐浴在越来越盛的阳光里,将身后那片由愤怒、指控、崩溃和坍塌构成的混乱旋涡,彻底地、永久地甩开。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贴着大腿外侧的皮肤,又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同于刚才银行通知的震动频率,这一次,带着一种冰冷的、不祥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粘腻感。
我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脸上平静无波,推着母亲的手也稳稳当当。阳光落在母亲花白的鬓角,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她微微眯着眼,感受着久违的暖意,嘴角带着劫后余生的、平和的浅笑。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一下震动意味着什么。
指尖隔着帆布包粗糙的布料,无意识地拂过无名指根那道顽固的勒痕。
阳光正好,前路铺金。
而深渊的凝视,或许从未真正远离。
手机屏幕上,一条没有显示号码的短信,静静地躺在那里:
【你以为重生是恩赐吗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