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一直捧在手里的杯子递过来,里面温热的牛奶散发着氤氲,说话的语气很轻缓,比那天哄小狗时还要温柔。
“我刚泡的,可能味道会有些浓,不知道你能不能喝的惯。”
霍析越沉默,或者说,他不懂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回应,只能竭力控制着手指,将杯子接过。
一定不能再吓到她了。
他反复告诫自己,将脸转向另一侧。
林凊釉的声音再度传来,距离似乎比起刚才,还要更近几寸。
“霍析越,你当时用刀子划上手腕时,在想什么?”
她会在此刻直接抛出这个问题,就代表已经知道一些事了。
霍析越看了眼守在对面的司野,见他颔首示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难堪,悲戚,却又渐渐安定。
他无声地动了几下唇,才发出暗哑的声音:“连父母认可都得不到的人,没必要来到这世界上,难道不是吗?”
“我不这么想。”
林凊釉给出的否定答案很迅速,像是丝毫不假思索。
“我认为,并不是所有具备生殖能力的人,都有资格担待的起父母二字。”
“孩子对他们来说,如果只是一场男欢女爱后而产生的附属品,那这两个人,凭什么成为你否定人生的评判标准?”
少女娓娓叙述,声线清浅平和,仿佛具备一种与生俱来的魔力,让霍析越想要继续听她讲下去。
“霍析越,你的父母不爱你不在意你,那霍爷爷呢?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呢?你也想一并否决么?”
“你可以难过,但不该被一叶障目,反而需要更加珍爱能从他身上汲取到情感养分的那些人。”
说到这,林凊釉眼前不由得划过书喻一次次笑中带泪的脸,仿佛又嗅到母亲安抚怀抱里的味道。
她不着痕迹的吸了吸鼻子,重新启唇时语调愈发坚定有力。
“不要为了不爱你的人去死,要为了爱你的人好好活着。”
“一定要。”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已经落下很久,霍析越仍保持着脊背与肩颈的僵直弧度纹丝不动。
表面上,他看起来与刚开始的状态没有什么区别。
可少年颤抖着垂落的睫羽,却泄露了他的触动,以及——
胸腔里不停加速到快要失控的心跳。
她没生他的气。
她没有讨厌他。
反而设身处地用他的角度思考,将每个字都说得情真意切。
霍析越很想说些什么,来回应林凊釉,可此刻脑中却被冲击得一片空白。
听到耳边传来窸窣声响,他以为她要走了,立刻回过头。
没料到林凊釉却是更靠近一些,从司野手中接过一根点燃了的蜡烛。
少女小巧而精致的脸庞被柔和跳动着的烛光映亮,额角绒发细腻可爱,正用专注的眼神望向他,视线相对,她勾了勾唇,露出抹笑。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慢慢来。”
嗡鸣作响的心跳声快要在耳边炸开。
几乎是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生根在他身体里,疯狂肆长的恐惧被另一种情绪逐渐覆盖。
那个坐在床边,马上就要褪掉睡裙的女人像被戳破的泡泡般缓慢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霍析越只想好好看看林凊釉的脸。
再借昏暗遮掩眸底的波澜。
然而下一秒,房间里骤然大亮,所有灯具与电器恢复运转。
他没来得及反应,翻涌着情绪的双眼即刻暴露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