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智高中的规矩是考场按照成绩排,座位号随机打乱。
林凊釉的位子还不错,守着靠后的窗户,纯白色纱帘一扬,就会有夹杂着清新花香的风透过缝隙吹进来。
太阳光被窗格切割成几块,落在白色试卷上。
考试屋里隐隐约约的呼噜与匀称呼吸此起彼伏,只零星几道落笔写字的唰唰声。
林凊釉攥着笔的掌心微微出汗,即将写完政治大题的最后一段。
以圆润的句号收尾,钟表时针正指向考试结束前三分钟。
她记得不止一位老师说过,在时间很紧张的情况下,慌忙检查很容易影响判断,将正确答案改错,更好的做法是确认过名字和答题卡没有涂错后,就安静等待收卷。
合上笔盖,代表为期两天的考试日结束。
林凊釉长长吐出一口气。
成绩如何她不知道,至少踏踏实实把每张空白卷子都尽自己所能的填满了。
考场上其他人心态明显不同。
时间所剩无几,趴在桌上睡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那几位也半点没有要醒的意思。
林凊釉稍稍偏过头,就看到斜前方的白予奈只差把无聊挂在脸上,闲到快用彩色水笔把自己的十个指甲涂满。
接着余光一扫,隔壁桌的霍析越便映入眼帘。
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大少爷竟然没睡觉在写卷子。
可不过半秒,他就原形毕露,让一切都变得合理。
林凊釉目睹霍析越用写了abcd四个选项的橡皮擦往桌面上一丢,随即就填上了最后一道选择题。
大题更是连题干都没读,几个字划拉的飞快。
紧接着,他随意将试卷推到一边的动作,恰好让她看清了答题卡上的内容。
那是道要求叙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问题。
他给的回答只有龙飞凤舞五个大字——
去问马克思。
林凊釉抿紧嘴唇,已经能想象到阅卷老师看到以后的吃屎表情。
很快考试结束,收答题卡。
老师率先离开后,各个考场的学生们便跟着鱼贯而出。
距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各科老师们已经紧锣密鼓开始阅卷工作,这种时候一般都会提前布置好作业,安排自习课。
林凊釉回到座位上后便很快埋头进入状态,按照习惯,先做英语练习册。
有个单词她看着有点眼熟,意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正翻开词典要查,一个被攥的滚圆的纸球突然被丢过来,正砸在她太阳穴上。
疼倒不疼。
就是精神高度集中时被吓的一愣。
林凊釉抬眸一扫,很快就发现右边一排座位上,距离自己两三个人位置的女生,正弓着腰缩着肩膀双手合十,用很抱歉的眼神看过来,向她后边方向指了又指。
其实就算对方不指,光看女生泛红的耳尖和紧张抿起来的嘴巴,也很容易就能猜到这纸条是给谁的。
林凊釉想起自己满心满眼都是闻宴的时候,也这样求过同班同学帮忙传纸条,像只求香肠的哈巴狗似得,卑微到不行。
从鼻子里轻叹出口气,她想直接往后丢,却正好看到从窗外一晃而过的纪律老师。
只得改变策略,捡起桌上的纸条,胳膊绕后从霍析越桌子下方递过去。
等了几秒没动静,以为他又在睡觉,她带有提示意味的用指尖在桌板上轻叩。
就要叩第二下的时候,体温不同的手指探近她掌心,将纸团勾走。
动作很轻巧,莫名让她联想到自己跟学校门卫大爷养得那只高冷小黑狗握手时的感觉。
任务完成,林凊釉重新去翻词典,按首字母顺序刚刚查到,就感觉有人点了点她后背。
她稍偏过头用余光去看,发现霍析越采用同样方法,胳膊正伸在桌下。
算了,送佛送到西。
他大概还不知道写纸条的人是谁。
林凊釉耐着性子将手伸过去,没想到刚拿到手里,她就感觉到不对,提起来一看,纸果然换了,是张新撕下来的便条。
半点没折没叠,上面字写得很大,内容很轻易便闯进眼帘。
【你告诉她,我喜欢不化浓妆不染发,长得纯的。】
对着这行字,林凊釉先是稍稍愣了下,再看斜前方那女生精准对号入座的妆容和染色长发,有点恼火,落笔时用力差点划破纸面。
【你自己跟她说!】
这次写完递出去,林凊釉屏蔽五感根本不打算再接。
结果霍析越像会读心术似得,直接从后面把纸条撇到她桌上,字又多了一行。
【你能帮她,不能帮我?】
看到内容,霍大少爷颐指气使的语气仿佛正生动响在耳畔,林凊釉气到差点忍不住回头瞪人。
与之相反的,后座的罪魁祸首此时心情明显尚可。
目睹前面人从读了纸条内容,到短暂静止半秒,再到带着火摔笔的全过程,霍析越那双本因乏味自习课而幽空的铅灰色眸子,划过抹满意而愉悦的闪动。
可很快地,他就发现林凊釉两只胳膊小范围动作起来。
先鬼鬼祟祟抬起脑袋打量一圈,将纸条挪到摞了一摞子书下的视觉死角,再从笔袋里掏出把小钢尺,一阵忙乎。
听见细微的撕纸声,再看到她将纸条递出去的时候,那张便条纸尺寸明显小了好几圈。
是单独把他最开始写的那句话掐头裁剪了。
霍析越盯着又重新进入学习状态,正稍偏过头写题的前桌林凊釉。
视线从跳跃光影下她浓密长至腰间的墨发上滑过收回,再到她只露出一点的素白脸颊,唇角不由得轻挑起抹弧度。
哈。
还怪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