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其时把五千八的球鞋踩在我凳腿上时,绝不会想到,三个月后他会蹲在我家漏雨的屋檐下,把皱巴巴的北大招生简章往我手里塞。
他更不会想到,他骂我捞女的那些日子,书包里藏着封写了十三遍的情书,上面还沾着我当年掉在他课本上的墨水印。
毕竟那时的我,正为了二块钱的豆浆钱和他斗智斗勇,完全没看穿。
这校霸的嘲讽里,藏着全天下最笨的喜欢。
01
早读课的铃声像催命符,我咬着半个包子冲进教室时,冯其时正把脚跷在我同桌的椅子上。
他那双限量款球鞋的鞋底在晨光里泛着嚣张的白,鞋跟处的烫金logo晃得我眼睛疼。
上周在专柜看到过：五千八！够我妈给我弟报两个月奥数班。
哟,苏大学霸,他掀起眼皮,嘴角挂着惯有的嘲讽。
今天没蹭老师的顺风车
我把书包往桌上一摔,菜渣溅到他裤腿上。
周围传来倒抽气的声音,前排的李萌萌甚至夸张地捂住嘴。
也是,全校没人敢跟冯其时这么叫板,除了我。
主要是我没空跟他计较,还有十分钟收数学作业。
最后两道大题我昨晚写到凌晨才解出来。
让让。我低头整理作业本,声音平静得像在念函数公式。
他嗤笑一声,慢悠悠地把脚挪开：急着交作业换学分呢也是,不像我们这种富二代的,毕业了只能等着继承家业。
这话戳不到我痛处,反而让我想起今早厨房的场景。
我妈把最后一个烤肠放进我弟碗里,说：小满啊,你这月生活费省着点花,你弟要买新游戏机。
我没抬头,翻到作业本第40页：冯其时,你知道勾股定理的十六种证明方法吗
他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抛知识点。
后排的男生起哄：时哥,人家学霸在鄙视你没文化呢！
我抓起红笔在错题旁打叉：我是想说,你的智商和情商,大概只够理解最基础的那种——直角边的平方和等于斜边的平方,就像你现在占着别人座位的行为,和你钱包里的钱一样,都缺乏合理的直角边支撑。
教室里安静了三秒,然后爆发出憋不住的笑声。
冯其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抓起我的数学作业本就往窗外扔：苏小满,你找死！
作业本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的瞬间,我脑子里闪过的居然是自由落体公式。
等反应过来,我已经冲到走廊。
三楼,不算高。
但作业本要是湿了,我就得重写。
那可是我熬了三个夜晚的心血。
就在我准备翻越栏杆的前一秒,一只手拽住了我的校服后领。
贺云深的声音带着清晨的凉意：危险。
他另一只手拿着我的作业本,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
晨光透过他的发梢,在他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墨石。
真是…帅…
贺学长我愣住了。
作为学生会主席兼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学神。
贺云深和冯其时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个像精密的瑞士钟表,一个像没上发条的破闹钟。
你的解题步骤很新颖。
他翻开作业本,指尖点在最后一道大题旁。
这里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更简洁。
我还没来得及脸红,冯其时就追了出来。
看到贺云深时皱起眉：贺云深,这事跟你没关系。
贺云深把作业本递给我,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却有分量。
冯同学,校规第20条,破坏他人财物,记过。
冯其时的拳头捏得咯吱响,最后却只是瞪了我一眼,转身进了教室。
我接过作业本,发现边缘沾了点泥土,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他把我掉在地上的笔记捡起来,偷偷拍掉灰尘的样子。
谢谢学长。我小声说。
贺云深推了推眼镜：下次别跟他硬碰硬。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解法很好,比参考书上的更简洁。
02
上课铃响时,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像比往常暖一点。
直到冯其时从背后踹了我凳子一脚：看什么呢被富二代搭讪就魂不守舍了
我回头,正好对上他眼里的烦躁。
这人真奇怪,好像我呼吸都是错的。
周测成绩出来那天,天空阴沉得像要掉眼泪。
我盯着成绩单上的苏小满
年级第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角。
这意味着能拿到学校的奖学金,够我交下学期的住宿费了。
小满,真棒！同桌林薇薇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不过你小心点,刚才我看到张倩倩在办公室哭,说你……
说我什么我合上书,正好看到张倩倩走过来。
她今天穿了条新裙子,据说是冯其时他妈从国外带回来的,裙摆上的水钻在白炽灯下闪得人眼花。
苏小满,她眼圈红红的,像只受委屈的兔子。
老师说这次竞赛名额只有一个,让我让给你
……我知道你家里不容易,可这对我也很重要啊。
周围立刻围拢了人。
倩倩也太善良了吧
就是啊,苏小满也不知道让着点,人家倩倩为了竞赛准备多久了。
再说了,她拿奖不就是为了奖金吗
我看着张倩倩偷偷瞟向冯其时座位的眼神,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上周在竞赛辅导室,她还跟我说：小满,这次竞赛我肯定不参加,我爸让我出国呢。
张倩倩,我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文件。
需要我把你上周说的话放出来吗
她的脸瞬间白了。
人群后面传来一声嗤笑。
冯其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抱着胳膊看戏：演够了吗要不去戏剧社报名
张倩倩的眼泪真的掉下来了：其时,我不是……
行了,冯其时打断她,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苏小满,你就这么想要那点奖金
我收起手机,站起身。
教室后排的窗户没关,风灌进来,吹乱了我的刘海。
是,我需要奖金。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因为我爸妈不会送我限量款球鞋,也不会给我安排出国,我想要的一切,都得靠自己挣。不像某些人,连放弃竞赛都能演成一出苦情戏。
冯其时的眼神沉了下去：所以你接近贺云深,也是因为他能给你提供便利
这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过来。
我想起昨天放学,贺云深顺路送我到公交站,他说：竞赛资料我整理了一份,发你邮箱了。
关你什么事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当然关我事,他往前走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贺云深是什么人你觉得他会看上你这种……
冯其时！贺云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手里拿着文件夹,脸色不太好,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冯其时的话卡在喉咙里,最后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张倩倩想跟上去,被贺云深叫住：张倩倩,竞赛名额是按成绩定的,老师让你去核对材料。
人群渐渐散去。
林薇薇拉着我的手：小满,你刚才好帅！
我坐下时,发现手心全是汗。
我摸出抽屉里的泡面,这是我今晚的晚餐——省下饭钱,想买本新出的物理竞赛题集。
突然,一张五十块钱从头顶飘下来,落在我的泡面上。
算我……赔你的作业本。
冯其时的声音闷闷的,人已经走到了走廊。
02
我捏着那张还带着体温的钞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突然想起初一那年,他把我被抢走的书包追回来,扔给我时也是这样,别扭得像只炸毛的猫。
竞赛集训营在郊区的度假村,为期两周。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这地方比我们学校还大。
泳池边的遮阳伞下,张倩倩正和几个女生说笑,她脚边放着的奢侈品包包,能抵我家半年生活费。
哟,苏小满,你这箱子是从二手市场淘的吧
一个女生阴阳怪气地说。
我没理她,找到自己的房间号。
推开门时,愣住了。
贺云深正坐在书桌前看资料,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我昨天没解出来的那道物理题。
学长他抬起头,笑了笑：看来我们是室友。
集训营是两人一间,我居然和贺云深分到了一起。
这个认知让我有点不自在,尤其是当他拿出两套崭新的洗漱用品,把其中一套递给我时：看你没带,就多买了一套。
我刚想说不用,手机就响了。
是我妈。
小满啊,你弟在学校跟人打架了,把人推倒磕破头,对方要赔五千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家里实在没钱了,你看你能不能……
五千块
我攥紧了手机,指节发白。
刚拿到的竞赛奖金还没焐热,本来打算交住宿费的。
妈,我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转身想去找辅导员预支补贴,却撞见站在门口的贺云深。
他手里拿着一张黑色的卡片：先拿去用。
不用了学长,
我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能想办法。
苏小满,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这不是施舍。你帮我解了那道物理题,这是报酬。
我想起刚才在他电脑上看到的题目,确实是国际奥赛的难题。
可那也不值五千块。
学长,我扯了扯嘴角,我的解题步骤大概值五十块,不能再多了。
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柔和下来：那剩下的四千九百五,算我预支的。等你以后成了著名物理学家,给我公司当顾问,再还回来。
这时,冯其时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酒气：贺云深,你又在给我们学霸画饼呢
他斜靠在门框上,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锁骨。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眼神有点迷离。
看到我手里的黑卡,他突然笑了：怎么被我说中了这就迫不及待地接受包养了
冯其时你胡说什么！
我把卡塞回贺云深手里。
我去打电话！
我冲到楼梯间,拨通了林薇薇的电话,想问她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却听到她压低的声音：小满,不好了,张倩倩把你以前打工的照片发到群里了,说你……说你被老男人包养……
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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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工的便利店旁边是家KTV,有次下班晚了,老板好心开车送我到公交站,被人拍了照片。
还有冯其时,他看到照片后,把手机都砸了……
我挂了电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突然觉得很累,好像不管我怎么努力,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那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女生。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冯其时走了下来。
他眼睛红红的,看到我时,脚步顿了顿。
那些照片是假的。我先开口,声音有点抖。
他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塞到我手里。
大概有七八千,用橡皮筋捆着,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给你弟赔钱。他别过头,声音硬邦邦的。
别再跟贺云深走那么近,他那种人……
冯其时,我把钱还给他。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他猛地转过身,眼睛亮得吓人：我讨厌你明明那么努力,却总被人误会；讨厌你明明受了委屈,却只会自己扛着；讨厌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讨厌你看贺云深的眼神,和看我的不一样。
我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想起高二那年运动会。
我跑三千米摔倒时,是他最先冲过来,把我背到医务室,虽然嘴里一直骂骂咧咧。
03
沈千秋出现那天,整个集训营都轰动了。
她开着红色跑车冲进停车场,保镖簇拥着走进来,径直走到贺云深面前。把一份文件摔在他桌上：贺云深,你爷爷让你跟我回去订婚。
贺云深皱眉：千秋,别闹。
我没闹,
沈千秋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我,像淬了冰,还是说,你舍不得这位小……同学
我正在调试显微镜,假装没听到。
但她显然不打算放过我。
下午做实验时,我的试剂突然被人调换了。
硫酸溅到白大褂上,烧出一个黑洞。
幸好我反应快,不然脸就毁了。
哎呀,对不起啊苏小满,
沈千秋站在旁边,一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站在那里挡路呢。
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
谁都知道沈家和贺家是世交,沈千秋从小就喜欢贺云深,眼里容不得沙子。
沈千秋,我脱下被烧坏的白大褂,露出里面的T恤。
还是高三毕业时买的,洗得发白。
实验室规定,操作时闲人免进。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愣住了,大概没料到我敢这么跟她说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提高了声音。
信不信我让你连竞赛都参加不了
那你试试。
我拿起新的试剂瓶,继续做实验。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让所有人知道,你为了抢男人,在国家级实验里故意调换硫酸,差点造成人身伤害。
她的脸气得通红：你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我指了指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需要我现在就去调监控吗
沈千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转身就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手却忍不住发抖：刚才真的很危险。
没事吧贺云深走过来,手里拿着医药箱。
有没有被烫到
没事学长。我摇摇头。
他却抓起我的手,仔细检查：下次别这么冲动,沈千秋那个人……
我知道她不好惹,我抽回手。
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傍晚吃饭时,冯其时端着餐盘坐到我对面。
他把煎蛋推到我盘子里：喂,你今天挺厉害啊。
怎么冯少爷也想跟我学两招我调侃道。
他难得没反驳,只是看着我：沈千秋不好对付,她爸是组委会的赞助商。
那又怎样我叉起煎蛋。
她爸总不能颠倒黑白吧
他突然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不像平时带着嘲讽。
苏小满,你有时候挺傻的,但有时候……又聪明得让人佩服。
这时,张倩倩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杯奶茶：其时,我给你买了……
冯其时看都没看她：拿走,我对甜腻的东西过敏。
张倩倩的脸僵在那里。
我低头喝着免费的紫菜汤,突然觉得今天的汤好像比平时好喝一点。
张倩倩大概是真的急了。
晚上的篝火晚会,她穿着露背的礼服,端着酒杯走到冯其时身边,脚下突然一滑,直直地往他怀里倒。
其时！她惊呼着抓住他的胳膊,眼泪说来就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
周围响起起哄声,有人开始吹口哨。
冯其时皱着眉想推开她,却被她抱得更紧。
都是因为苏小满！她突然指着我,声音尖锐。
如果不是她,你根本不会对我这么冷淡！她就是个拜金女,一边吊着贺云深,一边还想勾引你……
张倩倩,我从人群里走出来。
手里举着手机,你说够了吗
她看到我手机屏幕上的录音界面,脸色瞬间惨白。
要不要我把你上周在宿舍说的话放出来
我按下播放键。
她尖细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冯其时就是个傻子,被我耍得团团转……苏小满她那种穷酸样,也配跟我抢等我拿到竞赛名额,再让我爸给她使点绊子,看她怎么哭……
录音还没放完,张倩倩就尖叫着扑过来想抢手机。
我侧身躲开,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礼服的裙摆撕裂开一道口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坐在地上哭。
是她逼我的！苏小满她威胁我！
没人理她。
那些平时围着她转的女生都往后退,眼神里带着鄙夷。
冯其时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要烧起来的野草堆。
我关掉录音,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冯其时,我突然想把话说明白。
从高一到现在,张倩倩在你面前说过我多少坏话,你心里没数吗
他没说话,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啤酒箱。
易拉罐滚了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最后他抓起张倩倩的胳膊把人拽起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张倩倩哭得更凶了,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其时,你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喜欢我
冯其时笑了,笑声里全是冷意。
喜欢我到背后算计我朋友
朋友两个字砸在我心上,有点烫。
我看着他把张倩倩拖走,篝火的热气裹着夜风扑过来,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贺云深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递来一瓶温水：没事了。
我接过水,指尖碰到他的,才发现自己手还在抖。
学长,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
他望着冯其时消失的方向：以前总觉得他是被宠坏的少爷,现在才发现,他比谁都拎得清。
04
那晚我没睡好,凌晨三点爬起来去露台吹风。
月光把泳池照得像块碎银子,冯其时居然坐在池边,手里捏着个空酒瓶。
还没睡我走过去。
他仰头灌了口酒。
苏小满,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高一那年运动会,你摔倒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疼
我愣住了。
那天他把我背到医务室,一路骂我笨,骂我逞强。
可我趴在他背上时,清楚地感觉到他走得特别稳,生怕颠到我。
还行。
我蹲下来,看着池水里自己的影子。
比被人说拜金好受点。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
才听到他说：对不起。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在我心里掀起巨浪。
我猛地转头看他,他却已经站起身,往宿舍走。
走到拐角时,他突然停下：你弟的医药费,我已经让我妈转过去了。
我攥紧了拳头：冯其时,我不欠你的。
我知道,
他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点笑意,那就算我……提前投资学霸,等你以后发达了,记得给我公司缴税。
我妈把我的竞赛金牌塞进弟弟书包时,冯其时突然踹开我家的门,手里还拎着我那只被他扔出窗外的数学作业本。
竞赛结果出来那天,我正在打工的便利店理货。
老板娘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贺云深发来的消息：恭喜,金牌。
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分钟,突然蹲在货架后面哭了。
不是因为高兴,是想起高三那年冬天。
我缩在被窝里用手电筒刷题,我妈推门进来,把我手里的书扔到地上。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嫁人,给你弟攒彩礼。
回家时,我把金牌放在桌上,我爸正给我弟削苹果,头都没抬。
我妈从厨房探出头：回来了正好,你弟班主任说他想进学校篮球队,要买双好球鞋。
妈,我把奖金卡拿出来,这是竞赛奖金,够我交大学学费了。
她眼睛一亮,抢过卡塞进围裙口袋：什么学费那么贵你弟这双鞋要两千多呢,先给他用。
我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突然觉得很累。
妈,这是我的奖金。
你的不就是家里的我爸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不耐烦。
你弟以后是要给我们养老的,你一个女孩子,迟早要泼出去的水。
这时我弟跑过来,一把抢过桌上的金牌,往书包里塞：同学说这玩意儿能换奥特曼卡片！
苏小宝！我急得去抢。
我妈却死死拉住我：你跟个孩子抢什么不就是块破牌子吗拉扯间,金牌掉在地上,链子断了。
我看着那枚摔出缺口的金牌,突然笑出声。
原来我拼尽全力赢来的荣誉,在他们眼里,还不如我弟的一张奥特曼卡片。
这学,我不上了。
我捡起金牌,转身就走。
你敢！我爸把苹果核往地上一扔,你要是敢走,就别认我这个爹！
我没回头,拉开门的瞬间,却撞见站在门口的冯其时。
他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水,手里居然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我那本被他扔出窗外的数学作业本。
纸页皱巴巴的,却被细心地塑封起来。
你怎么来了我愣住了。
他没理我,径直走进屋,把作业本往桌上一拍,正好拍在我爸脚边。
叔叔阿姨,他声音冷得像冰。
苏小满的学费,我包了。
她弟弟的球鞋,我也买。
但你们要是再敢逼她,我就把你们挪用她助学金给儿子报奥数班的事,捅到教育局去。
我爸妈的脸瞬间白了。
我也惊呆了,那些事我从没跟人说过,他怎么知道的
冯其时看都没看他们,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外走。
雨下得很大,他把外套脱下来罩在我头上,带着我往巷口跑。
冯其时,你疯了！
我挣扎着,你怎么知道……
高一那年帮你去办公室拿作业本,听到的。
他跑得很快,雨声在耳边哗哗响,苏小满,你是不是傻受了委屈不会喊吗非要自己扛着
跑到巷口,他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我。
雨水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滴,眼睛亮得惊人。
还有,他喘着气,声音却很清晰,别再说不上学的话,你的智商要是浪费了,简直是国家损失。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屋里,他把作业本放在桌上时,塑料袋上的logo是我打工的那家。
他大概在雨里等了很久,就为了给我送一本破作业本。
05
沈千秋把红酒泼到我错题本上时,贺云深第一次对她发了火,而冯其时直接把整瓶红酒从她头顶浇了下去。
贺云深的生日宴会设在他家的私人会所。
我本来不想去,冯其时却硬把我拽来了。
还塞给我一条裙子：我姐的,没穿过。
裙子很合身,淡蓝色的,裙摆上绣着细碎的花纹。
我站在镜子前,差点认不出自己。
冯其时靠在门框上,吹了声口哨：苏大学霸,没想到你还有两幅面孔。
再胡说我就不去了。我转身想换下来,他却按住我的肩膀。
别换,
他看着镜子里的我,眼神有点飘忽,挺好看的。
宴会厅里灯火辉煌,水晶灯折射出的光比星星还亮。
沈千秋穿着香槟色礼服,像只骄傲的孔雀,挽着贺云深的胳膊穿梭在人群中。
看到我时,她的笑容瞬间僵住。
哟,这不是苏学霸吗她端着酒杯走过来,语气带着嘲讽。
冯其时给你买裙子了多少钱够不够你半个月生活费
我没理她,找了个角落坐下,从包里拿出错题本——明天要交的数学建模作业,还有个数据没算完。
还在做题贺云深走过来,手里拿着杯果汁。
别总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习惯了。我接过果汁,刚翻开本子,沈千秋突然撞了我一下。
红酒洒出来,正好泼在我的错题本上,墨迹晕开,像朵难看的花。
哎呀,对不起啊。
她假惺惺地道歉,眼里却全是得意。
我盯着被浸湿的纸页,那是我熬了三个通宵整理的笔记。
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我抓起桌上的水杯就要泼回去,手腕却被贺云深抓住了。
沈千秋！他第一次对她发了火,声音冷得吓人,你太过分了！
沈千秋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云深,你为了她凶我
她是我朋友。
贺云深挡在我面前,你必须道歉。
我不！
沈千秋把酒杯往地上一摔,我就不道歉！她算什么东西……
话没说完,整瓶红酒突然从她头顶浇了下来。
冯其时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捏着空酒瓶。
脸上没什么表情：现在,你知道该怎么道歉了吗
全场死寂。
沈千秋的礼服被红酒浸透,头发黏在脸上,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她尖叫着扑向冯其时,却被他一把推开。
沈千秋,冯其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
苏小满是我罩着的人,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我看着他挡在我面前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的武侠片。
大侠保护小师妹时,也是这样,明明自己也会受伤,却还是把对方护得严严实实。
贺云深看着我,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
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学长。
我摇摇头,捡起湿透的错题本,我自己可以。
冯其时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我送你。
走出宴会厅时,晚风带着凉意。
他突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
是枚新的金牌。
和我摔碎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边角被打磨得很光滑。
我让组委会重新做的。
他别过头,耳朵有点红,别再弄丢了。
我攥着那枚金牌,金属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烫得人心头发颤。
06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蹲在便利店门口吃老冰棍,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数字让我差点把冰棍掉在地上——705分。
林薇薇打视频电话过来,哭得稀里哗啦：小满！你太厉害了！肯定能上北大！
我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是贺云深的声音：苏小满,恭喜你。麻省理工的保送名额,我帮你申请到了。
麻省理工。我曾经在梦里都不敢想的地方。
学长,谢谢你,但我……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打断我,语气带着期待。
学费和生活费都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基金会申请了全额奖学金。我们可以一起去美国,那里有更好的科研环境……
贺学长,对不起。我握紧手机,指节泛白,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轻叹：是因为冯其时吗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挂了电话没多久,就看到冯其时蹲在我家楼下。
手里捏着张纸,被汗浸湿了大半——是北大的招生简章,上面圈着物理系的专业介绍。
那个……他站起来,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我爸说,让我去北大……旁听。
旁听我忍不住笑,冯少爷不是要继承家业吗
他挠挠头,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我爸说,不考上北大,就断我零花钱……再说了,
他抬头看我,眼神亮晶晶的,北大的食堂,据说比我们学校好吃。
我看着他手里那张皱巴巴的招生简章,突然想起高三那年晚自习。
他总在窗外等我,说顺路,其实他家在反方向。
想起他把我掉在地上的笔捡起来,偷偷换成新的；
想起他嘴上骂我拜金,却总在我书包里塞零食……
原来有些喜欢,藏在那么多别扭的嘲讽里,像埋在土里的种子,不知不觉就发了芽。
填报志愿那天,贺云深约我在学校的湖边见面。
他穿着白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个丝绒盒子。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像电影里的画面。
苏小满,他深吸一口气,打开盒子,里面是枚设计简约的戒指。
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愣住了,手里的志愿表差点掉进湖里。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很突然,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
从高一在图书馆看到你解题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
你的坚韧,你的聪明,都让我着迷。麻省理工的名额我还为你留着,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美国,我……
贺学长,对不起。我打断他。
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是因为冯其时吗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就在这时,冯其时突然从树后冲出来。
手里攥着个东西,红着脸往我手里一塞：苏小满,这个给你！
是封情书,信纸皱巴巴的,边角都磨圆了。
上面还有个深色的墨水印。
07
我认得,是高二那年我钢笔漏水,掉在他课本上的那滴。
我……他脸涨得通红,说话都结巴了。
我喜欢你,比喜欢……比喜欢限量版球鞋还喜欢！
周围路过的学生都停下来,笑着起哄。
贺云深看着那封情书,突然笑了：冯其时,你这文笔,还不如苏小满的解题步骤。
冯其时瞪他：要你管！
我展开信纸,字迹歪歪扭扭的,像小学生写的。
苏小满,你做的数学题比张倩倩的裙子好看,你瞪我的时候比沈千秋的跑车酷,我想跟你一起考北大,一起吃食堂,一起……解很多很多的题。
最后还有一行小字：其实那次把你作业本扔出去,我后悔了一晚上,捡回来的时候被我妈骂了一顿。
我看着冯其时紧张得攥紧拳头的样子,突然想起他把金牌重新做了一枚给我。
想起他把我的错题本塑封起来,想起他在雨里站了很久,就为了送一本破作业本。
这些笨拙的、别扭的、藏在嘲讽底下的温柔,原来早就把我的心占满了。
冯其时,我把情书折好放进书包。
你的情书,比贺学长的戒指好看。
他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贺云深把戒指收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祝你幸福。然后转身离开。
背影依旧挺拔,只是好像瘦了点。
冯其时还在傻乐,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傻笑什么志愿填了吗
填了填了！他赶紧掏出手机,点开截图给我看。
跟你一样,物理系！
我看着屏幕上的志愿表,突然觉得,未来好像没那么难了。
贫穷也好,偏见也罢,只要身边有这个别扭又真诚的少年,有解不完的题,有吃不完的食堂饭菜,好像就能一直走下去。
收到北大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正在给我弟辅导作业。
他难得没调皮,指着通知书上的校徽问：姐,这就是你要去的大学吗
嗯。
我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你也要好好学习,考上来。
他点点头,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
是枚用铁丝弯的金牌。
歪歪扭扭的,上面还缠着红绳。
姐,这个给你,比那个摔坏的好看。
我看着那枚丑丑的铁丝金牌,眼眶突然湿了。
或许孩子都是单纯的,只是被大人的观念影响了而已。
我妈走进来,手里拿着件新衣服：小满,这是给你买的,去北京穿。
她顿了顿,声音有点不自然,以前……是妈不对,你别怪妈。
妈,我知道。
我笑了笑,等我放假回来,教你用智能手机。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角有了皱纹。
冯其时是骑着他那辆骚包的摩托车来的。
车把上还挂着个巨大的玩偶熊,熊手里举着块牌子：北大物理系扛把子,冯其时报道！
邻居们都扒着门缝看,我妈脸都红了,拉着我弟往里躲：这孩子,咋咋呼呼的。
冯其时把摩托车停在楼下,抱着玩偶熊冲我喊：苏小满,走了！贺云深说请我们吃饭,为我们践行！
我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突然想起填报志愿那天,他塞给我的那封情书。
后来我才知道,那封情书他写了整整三个月,改了十三遍,最后还是因为太紧张,把墨水蹭到了上面。
来了！我抓起书包跑下楼。
他自然地接过,往摩托车后座一挂,然后拍了拍座位：上来,带你兜风！
路过高中校门时,我看到张倩倩和她爸妈站在门口,大概是在等出国的签证。
她看到我们,眼神复杂,最后却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点了点头,算是和解。
其实很多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没必要一直记在心里。
08
贺云深定的餐厅很高档,沈千秋也来了。
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没了以前的嚣张。
看到我时,递过来一个盒子：给你的,赔你那本错题本。
盒子里是本崭新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对不起。
谢谢。我收下笔记本。
也祝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已经找到了,是个赛车手,比贺云深有趣多了。
贺云深无奈地摇摇头,给我们倒上果汁：别聊她了,说说你们到了北大的计划。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和冯其时异口同声,说完又都笑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还有,每天一起去食堂吃早饭,我请你喝二块钱豆浆,管够。
那你可别反悔。
我挑眉,我能喝三碗。
没问题,
他拍着胸脯,反正我爸给我的生活费,够你喝到毕业。
后来我们才知道,冯其时哪是什么旁听,他高考成绩其实比我还高两分,只是故意瞒着我,想给我个惊喜。
而贺云深,真的去了麻省理工,成了著名的物理学家,每年回国都会来看我们,带些国外的习题集。
他说,这是我们学霸之间的浪漫。
我弟后来也考上了北大,学的计算机,比我还争气。
我妈总说,是我带好头了,家里的饭桌上,再也不会只有一个荷包蛋。
大一那年冬天,冯其时在未名湖的冰面上向我告白。
他手里拿着的不是玫瑰花,是两本解完的物理习题册,上面还有我当年给他画的重点。
苏小满,他冻得鼻子通红,说话却很认真。
以前我总嘲笑你拜金,其实是我怕,怕你觉得我除了钱,什么都给不了你。
冯其时,
我笑着抱住他,你早就给我最好的了。
那些藏在嘲讽里的温柔,那些裹在别扭里的喜欢,终于在这个冬天,开出了最温暖的花。
毕业典礼那天,冯其时穿着学士服,在万众瞩目下,把那封皱巴巴的情书又拿了出来,大声念给我听。
他的声音带着点紧张的颤抖,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苏小满,你做的数学题比张倩倩的裙子好看,你瞪我的时候比沈千秋的跑车酷,我想跟你一起考北大,一起吃食堂,一起……解很多很多的题,过很多很多的日子。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高中时那碗二块钱的豆浆,和他那双五千八的球鞋。
原来真正重要的,从来不是价格标签。
而是那个愿意为你弯腰系鞋带,愿意陪你喝一辈子豆浆的人。
而我,何其有幸,遇到了这样一个冯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