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礼惊变
水晶吊灯的万千光束,如同灼热的金针,刺穿着圣心大教堂的穹顶,倾泻而下,将每一寸空间都镀上虚假的辉煌。空气粘稠得化不开,昂贵的香槟气泡破裂的微响、上百种香水混杂的奢靡气息、还有衣香鬓影间虚伪的寒暄低语,共同编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我,苏晚,站在这张网的中心,红毯的尽头。身上这件由顶级大师耗费半年心血缝制的象牙白婚纱,缀满了施华洛世奇水晶与手工蕾丝,此刻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枷锁,勒得我肋骨生疼。它华丽、圣洁,象征着世间最美好的承诺,于我而言,却只是通往地狱深渊的裹尸布。
前方,我的未婚夫——顾泽宇,正微微侧身,与身旁一位掌控着海城半数港口生意的王董低声交谈。他穿着剪裁完美的Armani高定礼服,灯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勾勒得愈发英俊迷人。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又带着一丝矜贵的笑容,微微颔首,不时说上一两句,引得王董开怀大笑,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姿态,那神情,俨然已是苏家未来的掌舵人,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上流社会的核心圈层。宾客席上,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羡慕、嫉妒、讨好、算计……那些曾经或明或暗嘲笑苏家独女天真愚蠢的嘴脸,此刻都写满了对这位乘龙快婿的谄媚。
而我最好的闺蜜林薇,就站在伴娘团最显眼的位置。她穿着一身精心挑选的烟粉色伴娘礼服,勾勒出玲珑的曲线,脸上妆容精致,笑容甜美无害,眼神却像淬了毒的蛇信,隐秘而贪婪地扫视着全场,最终黏在顾泽宇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占有欲。她甚至状似亲昵地挽着我的手臂,指尖冰凉。
就在这令人作呕的喧嚣达到顶峰时,口袋里的手机,如约震动了一下。
轻微的嗡鸣,却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感官。
来了。
我微微侧身,避开林薇探寻的目光,也巧妙地利用巨大的裙摆遮挡。指尖有些僵硬,却异常稳定地划开屏幕。
林薇的头像闪烁着。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刺眼的视频附件图标,沉默地躺在那里,像一颗已经启动倒计时的炸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指尖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点开了它。
画面摇晃,光线昏暗暧昧。背景是酒店那间为我预留的顶级VIP化妆间,巨大的路易十六风格化妆镜冰冷地映照着一切。镜头聚焦在地毯上——顾泽宇那件价值不菲的Brioni礼服外套,像一团肮脏的抹布被随意践踏着。紧接着,画面向上移动……
是他!顾泽宇!
昂贵的白衬衫被粗暴地扯开几颗扣子,露出精壮的胸膛。他正以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将身下的女人死死压在化妆台上,疯狂地吻着她的脖颈、锁骨。动作粗暴、急切,充满了赤裸裸的兽欲。女人仰着头,长长的波浪卷发凌乱地铺散在冰冷的台面上,那张脸——林薇!她闭着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迷醉与贪婪,红唇微张,发出压抑而放浪的呻吟,双手更是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在顾泽宇的脖子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每一个喘息,每一次肌肤的摩擦,都在高清镜头下纤毫毕现,丑陋得令人作呕。
视频结束的瞬间,林薇的信息紧随而至,每一个字都淬着最恶毒的汁液:晚晚,泽宇说他从头到尾只爱我一个!他说你蠢得像头被圈养的猪,除了苏家的钱一无是处!娶你不过是拿到苏氏控股权的必经步骤罢了!钱一到手,立刻让你滚蛋!我们才是命中注定的真爱!识相点,自己宣布取消婚礼滚蛋,还能留点脸面!
世界的声音被瞬间抽离。水晶灯刺目的光晕在我眼前碎裂、旋转、重组,最终凝固成一片死寂的血红。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浓烈的腥甜直冲喉头,又被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咽下,灼烧着五脏六腑。
不是悲伤,不是愤怒。
是一种被彻底扒光了尊严、踩碎了信任、推入万丈深渊后,反而从骨髓里升腾起的、冰封一切的极致冷静。那冰冷的火焰,足以焚毁一切。
指尖冰凉,在屏幕上缓慢而清晰地敲击,每一个按键都像在冰面上刻下诅咒:巧了,我嫁他,是为了让他死。
发送。屏幕暗下,映出我嘴角一抹冰冷到扭曲的弧度。
晚晚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苍白林薇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伪装得无懈可击的关切,手臂也适时地收紧,像是支撑。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切换,绽开一个比头顶水晶灯更璀璨、更纯净的笑容,眼中甚至还恰到好处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娇弱和无措。没…没事,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少女的羞涩和紧张,就是……可能太紧张了,心跳得好快,还有点晕乎乎的……想到真的要嫁给泽宇哥了,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我甚至轻轻晃了晃身体,仿佛下一秒就要幸福得晕倒。
林薇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鄙夷和得逞的快意,随即换上了更温柔的安抚:傻丫头,这是幸福的眩晕呀!忍一忍,马上你就是最美丽的新娘了!
2
誓言下的阴谋
婚礼进行曲庄严而神圣地奏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红毯的另一端,父亲苏正宏步履略显蹒跚地向我走来。他穿着挺括的礼服,努力挺直佝偻的脊背,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他伸出手,宽厚的手掌依旧温暖,但我清晰地感受到那掌心传来的、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自己压垮的……心虚和疲惫他浑浊的眼睛看向我,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女儿出嫁的欣慰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深重的、仿佛背负着巨石的压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投向顾泽宇方向的、带着托付意味的信任。那信任,此刻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的好父亲啊,你和顾泽宇,还有那个死去的女人……你们欠下的血债,今天,该连本带利还回来了!
一步,一步。沉重的裙摆扫过光洁的红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踏在通往刑场的路上。顾泽宇已经转过身,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深情和期待,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优雅,仿佛在迎接他唾手可得的战利品。我微笑着,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冰冷的手放入他同样温热却虚伪的掌心。
司仪饱含感情的声音在教堂穹顶下回荡:
顾泽宇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晚小姐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忠诚于她,直到生命尽头
顾泽宇的目光深情地笼罩着我,声音洪亮、清晰,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坚定和爱意:我愿意!
那声音回荡在教堂里,激起一片轻微的赞叹。
苏晚小姐,司仪转向我,脸上是程式化的祝福笑容,你是否愿意嫁给顾泽宇先生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他,忠诚于他,直到生命尽头
全场瞬间陷入一片屏息的寂静。几百双眼睛如同探照灯,聚焦在我身上。空气凝固了,连香槟气泡都仿佛停止了升腾。我能感觉到顾泽宇握着我的手指微微收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和警告。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但眼底深处,那抹志在必得的笃定已经悄然蒙上了一层薄冰般的疑虑。父亲的目光更是沉甸甸地压过来,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复杂情绪。
时间被无限拉长。一秒……两秒……
我缓缓抬起头,迎向顾泽宇的目光。脸上绽放的笑容,比之前更加明媚,更加纯粹,带着一种不谙世事、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傻白甜特有的光芒。红唇轻启,声音清亮、甜美,带着少女的雀跃,清晰地穿透凝滞的空气:
我——愿——意!
这三个字落下,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宾客席中激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那些名媛贵妇们交换着果然如此、苏家这傻女儿彻底没救了的鄙夷目光。我甚至用余光清晰地捕捉到林薇眼中一闪而过的、扭曲的快意和毫不掩饰的嘲讽,仿佛在说:看吧,蠢货,你的男人和你的家产,都是我的了!顾泽宇眼底那层薄冰瞬间消融,被巨大的、几乎要溢出的狂喜和得意占据,嘴角的弧度加深,握着我的手明显松弛下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轻松。他迫不及待地侧身,从伴郎捧着的丝绒托盘里,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光芒四射、主钻足有鸽子蛋大小的钻戒。Tiffany的经典六爪镶嵌,纯净度极高,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火彩。他曾无数次在我耳边吹嘘它的价值——五百万,象征他对我永恒不变的心意。
晚晚,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带着一种即将完成最终收割的满足感,一手托起我的左手,一手捏着那枚象征着巨大财富和彻骨谎言的戒指,缓缓地、郑重地,就要套上我的无名指。
冰冷的戒圈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
我脸上那幸福洋溢、天真无邪的笑容,如同遭遇了极寒风暴,瞬间冻结、碎裂、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毫无生气的惨白!瞳孔猛地放大,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
呃啊——!一声痛苦到极致、压抑不住的呻吟从我唇间撕裂般溢出!
下一秒,在顾泽宇骤然凝固的错愕目光、林薇瞬间僵硬的得意、父亲惊恐的抽气声以及台下宾客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我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软软地、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
晚晚!
天啊!
苏小姐!
尖叫声四起。
顾泽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戒指差点脱手。他下意识地想扶住我,动作却带着一种被突发事件打乱节奏的僵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林薇脸上的嘲讽瞬间化为惊愕和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她强压下去,换上了焦急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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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瞬间大乱!
3
葬礼上的真相
三个月后。苏家私人墓园——静园。
天空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得仿佛要压垮墓碑。冰冷的雨丝无声无息地飘落,沾湿了黑色的西装、肃穆的礼服裙摆,以及墓园里成片摆放的、价格不菲却透着一股颓败气息的白菊。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泥土腥气、菊花的淡香,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死亡的沉寂。一场耗资不菲、极尽奢华的葬礼正在进行。哀乐低沉呜咽,更添几分凄凉。
黑压压的宾客们撑着清一色的黑伞,神情各异。真心的哀戚少得可怜,更多的是探究、算计、以及看戏般的冷漠。葬礼的主角——苏晚,苏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那个在婚礼上突发恶疾、缠绵病榻三个月后香消玉殒的可怜新娘,她的巨幅黑白遗像被精心装裱,悬挂在崭新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方。照片上的她,笑容依旧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神清澈,与眼前这片肃杀形成残忍的对比。
最前方,站着一对格外引人注目的璧人。
顾泽宇一身量身定制的Tom
Ford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臂弯里紧紧搂着同样一身黑色Chanel套裙、妆容精致却难掩憔悴的林薇。顾泽宇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沉痛和哀伤,眉头微蹙,嘴角紧抿,仿佛承受着巨大的丧妻之痛。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平静无波,甚至在那份沉痛之下,隐隐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和难以掩饰的……志得意满尤其是在他目光扫过墓碑,扫过轮椅上的苏正宏时,那份掌控一切的快意几乎要溢出来。林薇依偎在他怀里,眼圈微红(不知是昨夜没睡好还是用了催泪棒),用手帕轻轻按着眼角,肩膀微微耸动,扮演着失去挚友的悲痛。只是她低垂的眼帘下,目光闪烁不定,不时飞快地瞥一眼顾泽宇,又迅速移开,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和期待。
轮椅上的苏正宏,裹在厚厚的黑色羊毛大衣里,歪着头,半边脸因中风而僵硬地抽搐着,口水不受控制地从歪斜的嘴角流下,浸湿了胸前的衣襟。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墓碑上女儿的照片,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手,死死抓着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气音,充满了绝望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他身后,站着一名表情冷漠的护工。
肃穆的牧师念完冗长的悼词。顾泽宇深吸一口气,仿佛强忍着巨大的悲痛,轻轻松开林薇,步履沉重地走到临时搭建的、覆盖着黑色丝绒的发言台前。他拿出一个密封的、印着烫金苏家徽章和火漆印的文件袋,动作庄重而缓慢地拆开,取出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他的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兴奋的颤抖。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在这样悲伤的时刻,来送晚晚最后一程。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墓园,晚晚……她在最后的日子里,饱受病痛折磨,却始终坚强……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苏氏集团的未来,和她深爱的家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沉重感,她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为了苏氏的稳定,为了父亲能得到最好的照顾,也为了……感谢在她最痛苦时给予她温暖的人……她在神智清醒时,亲自签署了这份遗嘱。今天,遵照晚晚的遗愿,由我……她的丈夫,代为宣读。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悲痛而微微发颤,却清晰地念出每一个字:
本人苏晚,兹立遗嘱如下:
第一条:本人自愿将名下持有的苏氏集团全部股份,共计占集团总股本百分之五十一(51%),无条件、不可撤销地赠予我的丈夫,顾泽宇先生。此部分股权所附带的一切权利、权益及收益,自本人去世之日起,均由顾泽宇先生全权享有及行使。
人群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低低的哗然!苏氏集团51%的控股权!苏家的命脉核心!价值难以估量的巨大财富!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入了这个情深义重的丈夫手中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顾泽宇身上,羡慕、嫉妒、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怀疑交织在一起。
顾泽宇仿佛没有察觉,他继续念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那份悲痛似乎也淡了几分:
第二条:为感念父亲苏正宏先生多年的养育之恩(尽管他因突发中风已无法表达意愿),特将苏家位于南山麓、临湖路等地的所有不动产产权,交由父亲苏正宏先生居住、使用直至其终老。但上述不动产的管理权、维护权、以及最终处置权(包括但不限于出售、抵押、赠与等),自本人去世之日起,无条件归属顾泽宇先生所有。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轮椅上的苏正宏身上。老人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死死瞪向顾泽宇,那只能动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向他,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加急促响亮,充满了愤怒和绝望。顾泽宇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冰冷的漠视和一种你已毫无价值的嘲弄。他微微扬了扬下巴,像在欣赏一件战利品的垂死挣扎。
第三条:顾泽宇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般的温和,为感谢林薇小姐在晚晚病重期间的‘悉心陪伴’与‘无私帮助’,给予晚晚最后的温暖和慰藉,特赠予林薇小姐现金人民币五百万整(5,000,000.00),以表谢忱。此款项由本人遗产中优先支付。
林薇适时地低下头,用手帕用力按了按眼角,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发出压抑的啜泣声,仿佛悲痛得无法自持。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一丝狂喜和贪婪的光芒一闪而逝。
顾泽宇合上遗嘱,面向墓碑,语气沉痛而虚伪,带着一种即将登顶的、强行压抑的亢奋:晚晚,我的爱妻,你安息吧。你的嘱托,我必当竭尽全力完成。我会替你,好好‘守护’苏氏,让它更上一层楼;我会替你,‘照顾’好爸爸,让他安享晚年……
他特意加重了守护和照顾二字,目光扫过苏正宏和林薇,带着掌控一切的暗示,……还有林薇,你的‘好姐妹’,我也会替你……‘照拂’好她。
他深深鞠躬,姿态完美。
就在他直起身,那份象征着巨大胜利的遗嘱在他手中仿佛还带着余温,全场陷入一种被这赤裸裸的财富转移所震慑的诡异寂静时——
4
棺中归来
咔哒……吱呀——嘎……
一阵令人牙酸、毛骨悚然的、仿佛木头摩擦和金属铰链不堪重负的声音,突兀地、极其清晰地,从那口停放在墓穴前、尚未落土的沉重黑檀木棺椁中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魔力,瞬间撕裂了墓园的寂静!
所有人,包括刚刚完成深情表演的顾泽宇、还在悲伤啜泣的林薇、轮椅上面目扭曲的苏正宏、以及所有沉浸在震惊或算计中的宾客,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猛地、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惊骇!
只见那口价值百万、雕刻着繁复缠枝莲纹、象征着永恒安息的黑檀木棺椁……那厚重严密的棺盖,竟然从正中央的位置,缓缓地、极其诡异地……从内部被推开了一条足有半掌宽的缝隙!
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涂着暗沉如凝固血液般蔻丹的手,猛地从缝隙中伸了出来!五根纤细却带着惊人力量的手指,如同鹰爪,死死地扒住了棺椁冰冷光滑的边缘!
啊——!!!鬼……鬼啊!!!
林薇第一个发出凄厉到非人般的尖叫,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她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一把推开身边的顾泽宇,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踉跄着向后疯狂倒退!脚下十厘米的Jimmy
Choo细高跟狠狠踩在湿滑泥泞的草地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噗通一声,以一个极其狼狈难堪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昂贵的Chanel套裙沾满污泥,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不堪,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泥水和惊恐的泪水糊成一团,状若疯癫!
顾泽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成两个针尖般的黑点!嘴巴无意识地张大,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石化咒,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那份刚刚宣读完毕、还带着他体温的、象征着无上权势和财富的遗嘱,从他剧烈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湿漉漉、沾满泥泞的草地上,瞬间被污秽浸透,如同他此刻崩塌的世界。
宾客席彻底炸开了锅!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男人惊恐的怒吼,混乱的推搡踩踏,有人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屎尿齐流,有人惊恐地捂住眼睛连连后退撞倒一片花圈……记者们短暂的、大脑空白般的呆滞后,是更加疯狂的、如同暴雨般的闪光灯和镜头推近!长焦镜头死死对准那只从棺椁中伸出的、苍白诡异的手!
在无数双惊骇欲绝、如同见了地狱恶鬼的目光注视下,那只手猛地用力!
嘎吱——!
沉重的棺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内部彻底推开!
一个身影,缓缓地、如同电影慢镜头般,从铺着白色丝绸内衬的棺椁中……坐了起来!
一身剪裁极致利落、完美包裹着玲珑身段的纯黑色缎面长裙,衬得裸露的肩颈和手臂肌肤胜雪,却毫无生气。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光洁的发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那张美得惊心动魄、此刻却冰冷僵硬如同大理石雕像的脸庞——正是本该躺在棺中、已经死去多日的苏晚!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唯有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如同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黑洞,里面翻涌着淬炼了千年的恨意、毁灭一切的疯狂,以及一种掌控全局、俯瞰蝼蚁般的、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平静。
冰冷的雨丝打湿了她光洁的额头、乌黑的发髻和裸露的肩膀,她却浑然不觉。她无视了台下彻底崩溃、在泥水里尖叫挣扎如同疯妇的林薇,无视了僵如木偶、面无人色、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顾泽宇,无视了轮椅上面目狰狞、喉咙里发出濒死般嗬嗬声的父亲,无视了所有惊恐的目光和疯狂闪烁如同白昼的闪光灯。她扶着冰冷的棺椁边缘,姿态优雅地、稳稳地站了起来,如同从地狱血池中涅槃重生的黑凤凰,赤着双足,踩在冰冷光滑的黑檀木棺椁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片荒唐、丑陋、罪恶的人间地狱。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伸出那只刚刚扒开棺盖、涂着暗红蔻丹的手,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才缓缓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目光如同淬了万年玄冰的利刃,精准地、一寸寸地凌迟着台下那对已经魂飞魄散的璧人。
红唇轻启,声音透过提前巧妙地安装在棺椁内部的隐藏麦克风,清晰地、冰冷地、带着一种戏谑到残忍的语调,传遍了死寂一片、只剩下雨声和粗重喘息的墓园:
感谢二位替我暖场,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份沾满污泥、如同垃圾般的遗嘱,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死神微笑,演得……真不错,尤其是那份‘遗嘱’,声情并茂。
她顿了顿,欣赏着顾泽宇和林薇脸上最后一丝人色也彻底消失,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不过,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现在,请允许我,宣读一下……真正的‘遗嘱’。
话音未落,她对着墓园后方那间不起眼的控制室方向,优雅而冷酷地抬了一下手。
不!不要!苏晚!你是人是鬼!你这个贱人!你装死!你……
顾泽宇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找回了一丝神智,爆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嘶吼,目眦欲裂,想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阻止,身体却因为巨大的恐惧和震惊而虚软无力,踉跄着向前扑倒,狼狈地摔在湿冷的草地上,沾了满身的泥泞。
林薇更是彻底疯了,在泥水里挣扎着,披头散发,满脸污泥,指着苏晚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咒骂:魔鬼!你是魔鬼!关掉!关掉它!都是假的!是她陷害我们!关掉啊——!
然而,已经太迟了。
设置在墓碑正后方、原本用来播放逝者生平追忆视频的巨大LED屏幕,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将铅灰色的天空和每一张惊骇的脸都映得惨白!
画面清晰无比,如同最冷酷的审判书:
第一幕:顾泽宇的罪证
特写镜头:
顾泽宇私人电脑的加密文件夹被层层打开。密密麻麻的邮件往来记录——收件人赫然是几位与苏氏有竞争关系的公司高管和境外空壳公司的负责人。邮件内容赤裸裸地商讨着如何通过虚假合同、关联交易、转移定价等手段,逐步掏空苏氏核心业务的利润和优质资产。
文件扫描件:一份份伪造的苏晚授权书、苏正宏(中风前)股权转让意向书被放大展示。上面模仿得惟妙惟肖的签名,以及苏氏集团鲜红的公章(显然是利用职务之便盗用或仿刻),铁证如山!
图表动画:清晰的资金流向图,展示着过去三年间,数亿资金如何通过复杂的离岸公司和皮包公司网络,从苏氏集团的核心账户,神不知鬼不觉地流入顾泽宇个人控制的秘密账户。每一笔转账的时间、金额、路径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偷拍视频片段(无声):高级会所的隐秘包间。顾泽宇正将厚厚的信封推给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苏氏曾经的审计主管)。两人举杯,脸上是心照不宣的、肮脏的笑容。另一个片段:地下车库,顾泽宇与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一脸精明的银行信贷经理低声交谈,后者频频点头。
第二幕:林薇的血债
画面切换:一个光线昏暗、布满灰尘的地下停车场(时间戳:两年前,某高端小区车库)。监控视角。一个穿着连帽卫衣、戴着口罩和手套的纤细身影(虽极力掩饰,但身形和走路的姿态,尤其是手腕上那串独特的潘多拉手链,清晰指向林薇)鬼鬼祟祟地靠近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她动作异常麻利,显然早有预谋,用特制工具迅速撬开车门锁,钻进了驾驶室……几分钟后,她钻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物件——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卡!她警惕地四下张望,迅速消失在监控死角。
新闻画面快切:深夜,盘山公路。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巨响!那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如同脱缰野马,失控冲出护栏,翻滚着坠下山崖,轰然爆炸!火光冲天!新闻标题触目惊心:《突发!苏氏集团重要合作伙伴,宏远集团少东赵天野深夜飙车坠崖,当场身亡!疑因情场失意》
画面切回:
一个偏僻小巷深处的破旧咖啡馆角落(偷拍视角)。林薇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那张此刻在葬礼上写满惊恐的脸。她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推给对面一个戴着鸭舌帽、面目模糊的男人。男人接过信封,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那个黑色的存储卡递还给她。林薇接过存储卡,脸上露出一个得意而阴冷的笑容,眼神里没有丝毫愧疚,只有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和……一丝残忍的快意镜头拉近,特写她手指上那枚赵天野曾经送她的、造型独特的尾戒。
啊——!!!不!这不是真的!假的!都是P的!是她合成的!苏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林薇看到屏幕上自己清晰的脸,看到那段她以为随着赵天野尸骨一起被深埋地底的秘密被赤裸裸地揭露,彻底崩溃了!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泥水里疯狂地扭动、尖叫,试图冲上前去遮挡那如同照妖镜般的屏幕,却被反应过来的、我提前安排的保镖如同铁钳般死死按住!污泥糊满了她的脸,昂贵的衣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昔日精心维持的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丑陋和疯狂。
顾泽宇则如同被抽走了脊椎的软体动物,瘫软在泥泞的草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屏幕上那些他自以为天衣无缝、足以让他登顶的罪证被一件件无情地摊开在阳光下。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完了!全完了!不仅仅是身败名裂,这些证据,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在苏晚冰冷的注视下,彻底化为齑粉!
闪光灯疯狂闪烁,如同永不停歇的雷电风暴,贪婪地记录着这比任何惊悚电影都更荒诞、更恐怖的一幕!记者们如同打了鸡血,话筒和镜头拼命往前伸,捕捉着每一个崩溃、扭曲、狼狈的瞬间。
5
复仇终
苏晚站在棺椁之上,如同执掌生死的女王,冷漠地欣赏着仇人的崩溃。然后,她那冰锥般的目光,缓缓移开,最终定格在轮椅上的那个老人——苏正宏身上。
老人的身体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地痉挛着!浑浊的眼睛先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顾泽宇的罪证,又猛地转向屏幕上林薇谋杀的画面,最后,那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地钉在站在棺椁上的苏晚身上!他那只还能动的手,疯狂地拍打着轮椅扶手,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野兽般的咆哮,充满了愤怒、恐惧、哀求,还有一丝……迟来的、被彻底击碎的、关于某个尘封秘密的绝望认知!
苏晚赤着脚,轻盈地跳下棺椁,稳稳落在冰冷潮湿、沾满泥泞的草地上。黑色的缎面裙摆拂过沾着雨水的草叶和泥泞,如同死神拖曳的披风。她一步步,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冷酷,走向那个轮椅上的老人。
高跟鞋被她遗弃在棺椁旁,此刻赤足行走在冰冷泥泞中的她,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和审判者的威严。
她走到轮椅前,无视了父亲眼中那混杂着滔天恐惧、绝望哀求、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某种被彻底揭穿、无处遁形的灰败。她微微俯下身,凑近他那只能听到的、流着口水的耳朵。冰冷的雨丝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和乌黑的发髻上。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淬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毒:
爸,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您还记得吗就在您‘突发’中风、倒下去的前一天晚上,您在我的‘恳求’下,签署的那份文件那份您以为是把苏氏股权‘自愿’、‘提前’转让给顾泽宇,好让他‘名正言顺’接手、‘稳定大局’的文件
她清晰地感觉到父亲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弦,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濒死的呜咽。
那份文件……苏晚的唇角,终于勾起一抹极致冰冷、极致残忍的笑意,那笑意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大仇终将得报的、毁灭性的快意,上面您那力透纸背、龙飞凤舞的签名……
她停顿了一下,欣赏着父亲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和绝望。
……是我请了最顶尖的笔迹模仿专家,花了三个月,一笔一划,提前临摹了上千遍,才仿造出来的。那份您亲手签下的‘真迹’
她轻笑一声,如同冰珠落玉盘,在您签完字、心满意足地昏睡过去后,就被我……烧了。烧得干干净净,连灰烬都冲进了下水道。
嗬……嗬嗬……呃啊——!
苏正宏的身体猛地向上挺起,如同离水的鱼,那只还能动的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服,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随即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彻底瘫软在轮椅上,只剩下剧烈的抽搐和喉咙里破风箱般的喘息。浑浊的泪水混着口水,汹涌地流下。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最后的依仗,他纵容顾泽宇、默许甚至推动这一切的遮羞布,被自己的亲生女儿亲手撕得粉碎,连同他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指望。
苏晚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轮椅上面如死灰、彻底崩溃的父亲,目光扫过不远处如同烂泥般瘫在泥地里、眼神涣散、只剩下生理性颤抖的顾泽宇,扫过被保镖死死按住、还在发出无意识嘶吼、如同疯狗般的林薇。
她的声音不再压低,如同最终的审判,清晰地、冰冷地响起,回荡在死寂的墓园,盖过了雨声:
现在,你们三个……
她的目光最后落回父亲那张瞬间苍老了二十岁、写满绝望和死气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三堆散发着恶臭、等待被彻底清除的垃圾。
……可以一起下去,
她微微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给我那被你们联手逼上绝路、含恨跳楼的妈妈……
好好地,用你们的灵魂,去地狱里……
赎罪了。
说完,她再不看这片充斥着罪恶、背叛、虚伪和彻底崩塌的人间炼狱一眼。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对她灵魂的亵渎。
她决绝地转过身,背对着身后如同末日降临般的彻底疯狂景象——顾泽宇发出野兽般的嚎哭和咒骂,林薇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挣扎,苏正宏在轮椅上剧烈的、濒死般的抽搐,宾客们惊恐的奔逃和记者的疯狂拍摄……
一名如同影子般沉默的黑衣保镖,不知何时已无声地侍立在她身侧,撑开一把巨大的、纯黑的伞,稳稳地遮在她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丝,也隔绝了身后那片污浊的世界。
她挺直了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脊背,如同浴火重生、撕裂黑暗的凤凰,赤着双足,踩过冰冷湿滑的泥泞草地,朝着墓园外那条被铅灰色雨幕笼罩的、通往未知远方的林荫道,决绝地、头也不回地走去。
黑色的裙摆拂过沾满雨水的草叶和泥泞,留下身后一片彻底崩溃的、如同炼狱般的嚎哭与绝望。
雨,还在下。冰冷,无情,冲刷着墓碑,冲刷着泥泞,冲刷着罪恶的痕迹,却再也洗不净人心深处那早已腐烂发臭的渊薮。只有那抹消失在雨幕深处的、孤独而决绝的黑色身影,如同插在这片腐朽大地上的、一柄复仇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