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青玄宗最锋利的剑,也是最忠诚的盾。我为师尊挡下天劫,为师妹移植剑骨,为宗门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以为我的奉献会换来荣耀与铭记。
直到临死前,我被当作弃子推入血祭大阵,神魂俱灭的瞬间,才听清了他们所有人的真实心声。
这个废物总算有点用了。
太好了,他终于死了!
他的剑骨,早就该是我的!
原来,我倾尽所有守护的,是一群白眼狼。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宗主宣布立我为大师兄的那一天。香烟缭绕的大殿,一张张虚伪的笑脸,一如往昔。
只是这一次,面对递来的令牌,我摇了摇头。
对不起,这大师兄,谁爱当谁当。
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只想坐看你们亲手将这摇摇欲坠的宗门,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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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传法大殿。
三足蟠龙香炉里,紫檀香的青烟被无形的手拧成一股股扭曲的绳索,它们盘旋上升,像毒蛇一样缠绕着高坐云床的宗主凌虚子。
烟雾模糊了他那张挂着欣慰笑容的脸,让他看起来如同庙宇里一尊泥塑的神像,慈悲,却毫无温度。
他手中,捧着一枚玄铁令。
令牌通体漆黑,入手冰凉,上面雕刻的古朴云纹在殿内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在缓缓流动。这是青玄宗大师兄身份的唯一象征,是权柄,也是枷锁。
王云。
凌虚子的声音从云床上传来,温厚、庄严,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就像上一世,我每一次聆听他教诲时一样。
我站在大殿中央,一袭浆洗得发白的弟子袍,成了所有视线的焦点。我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剑。
羡慕。
嫉妒。
理所当然。
这些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从四面八方涌来,网眼细密,勒得人喘不过气。
可我的脑子里,却在疯狂回响着另一番景象。
是噬魂犼攻山,暗红色的血浆浸透了青玄宗的每一寸土地,残肢断臂堆积如山,宛如末日炼狱。
是凌虚子将我推入血祭大阵时,他那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指尖冰冷,像一块万年玄冰,毫无情感地按在我的后心。
是他最后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我的神魂:云儿,为宗门献身,是你最大的荣耀。
然后,是神魂被血色阵纹一寸寸撕裂、碾碎的剧痛。在那极致的痛苦中,我的灵识却变得空前清明,听到了那些被伪装掩盖的,最真实的心声。
他终于要死了,太好了!他那张死人脸我早就看腻了!——这是总是对我笑脸相迎的二师兄,赵乾。
废物总算有点用,不然凭什么占着大师兄的位置害我每次都要对他卑躬屈膝!——这是我曾舍命从妖兽口中救下的三师弟,张远。
他的剑骨早就该是我的,一个蠢货,也配拥有先天剑骨若不是为了温养我体内的剑骨,我才懒得对他假笑!——这是我亲手为她移植了半块剑骨,发誓要照顾一生一世的小师妹,林清月。
……蠢货。
是啊,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王云,接令吧。
凌虚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盆冰水,将我从那血色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我抬起头。
大殿内依旧庄严肃穆,香烟缭绕。所有人都带着虚伪的笑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等待着我感激涕零地跪下,用颤抖的双手,接下这份他们口中的无上荣耀。
我的内心,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原。万里雪飘,寸草不生。
上一世的迷茫、痛苦、悔恨,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刺骨的寒意,从神魂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看着凌虚子那张伪善的脸,透过那层温厚的面具,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深藏的算计与利用,像一条潜伏在深潭中的毒蛇。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动作很轻,幅度很小,却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全场瞬间安静了。
香炉里青烟上升的嘶嘶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羡慕变成了错愕,嫉妒变成了茫然,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
凌虚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一块精致的瓷器,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他捧着令牌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弟子才疏学浅,德行有亏,不堪此重任。
我的声音很轻,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可这平静的声音,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哗!
死寂被打破,大殿内瞬间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什么
王云他疯了吗这可是大师兄的位置!多少人挤破头都得不到的!
他这是在当众违抗宗主
二师兄赵乾的脸,上演了一出精彩的默剧。先是错愕,随即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又被他强行压抑下去,最后变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在为我的糊涂而惋惜。
小师妹林清月的脸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扭曲,她那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与恼怒。
凌虚子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那道裂痕扩大了。他收起了笑容,声音沉了下来,像一块即将砸落的巨石。
王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弟子知道。我垂下眼睑,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弟子只想闭关潜修,精进修为。为宗门效力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必拘泥于形式。
潜台词是,别想再用宗门大义来绑架我。
放肆!
凌虚子终于无法维持他那高高在上的伪装,一声怒喝,元婴期的威压如同山崩海啸般,从云床之上倾泻而下,狠狠地压在我的身上。
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仿佛变成了沉重的铁水。
我闷哼一声,只觉得双肩一沉,仿佛扛上了一座无形的山岳。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体微微晃动,双腿却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原地,没有弯曲分毫。
他的威压,比起神魂被撕裂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他震怒,他拂袖而去,宽大的道袍带起一阵狂风,吹得香炉里的烟雾一阵翻滚。
但他终究没法当着全宗的面,强行把令牌塞到我手里。
他还要他那张伪君子的脸皮。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些投在我身上的视线,已经从敬重与羡慕,转为了困惑、不满,甚至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真好。
一切都乱了。
你们的计划,从第一步起,就出现了偏差。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我很好奇。
2
我成了全宗的笑话。
一个不知好歹、忤逆师长、自私自利的疯子。
这个标签,像一道无形的烙印,刻在了我的额头上。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那些异样的目光和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二师兄赵乾,则成了最大的赢家。
我拒绝宗主美意的当天下午,他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正在气头上的凌虚子。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想来无非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表忠心,将自己的忠诚与我的背叛做了一番鲜明的对比。
最终,他顺理成章地成了代理大师兄。
宗门上下,似乎很快就回到了正轨。
除了我。
我回到自己的洞府,那是一处位于宗门最偏僻角落的简陋石室。我立刻启动了洞府的禁制,将外界的纷纷扰扰,彻底隔绝。
石门轰然落下,隔绝了阳光,也隔绝了那些探究的视线。
我盘膝而坐,在黑暗中,脑中浮现出的,是上一世凌虚子从我手中夺走的那部上古功法——《九转无垢诀》。
那是我在一处上古遗迹中九死一生得来的。他以此法威力莫测,唯有宗主才能镇压其反噬为由强行索要,我不敢不从。
却不知,我早已将功法全文,一字不差地烙印在了神魂深处。
他到死都不知道,这部功法,根本不需要什么狗屁镇压。
它需要的,是一颗无垢无尘、不染因果的道心。
前世的我,心中装满了宗门、师尊、师弟师妹,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与情感。这些杂念如同尘埃,蒙蔽了我的道心,让我始终无法真正入门,修炼进度缓慢。
而现在……
我的心中空无一物。
没有了宗门,没有了师尊,也没有了那些所谓的同门。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的虚无。
这,正是修炼《九转无垢诀》的绝佳心境!
我闭上双眼,按照功法所述,引导着天地灵气。
灵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疯狂地涌入我的体内,冲刷着我的经脉。
没有瓶颈。
没有阻碍。
上一世修炼到元婴巅峰的经验,让我此刻的修行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那些曾经困扰我数年的关隘,如今看来,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土丘。
咚咚咚。
洞府的禁制被人从外面触动了,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连眼睛都未曾睁开,神识却早已探了出去。
王师弟,是我。是赵乾的声音。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一股小人得志后假惺惺的关切,师弟何必如此作贱自己师尊也是为了你好,你今日的举动实在太冲动了。你若现在去向师尊认个错,大师兄的位置……
呵。
这么快就来试探我了生怕我反悔,抢了他的位置。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在石室中带起一阵微风。我的声音通过禁制,淡漠地传了出去,不带一丝情感。
赵师兄若有此心,何不向师尊自荐师弟才疏学浅,定会全力支持师兄。
洞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能清晰地看到,赵乾脸上的虚伪笑容瞬间凝固,被噎得半死,随即又被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所取代。他那张略显浮肿的脸上,两种情绪交织,显得格外丑陋。
果然,没过多久,他离去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显得格外轻快,甚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我嗤笑一声,重新沉浸在修炼之中。
赵乾,我的好师兄。
大师兄的担子,可不好挑啊。
宗门内上千名弟子的丹药分配,护山大阵的日常维护,各峰之间的资源协调,还有那些鸡毛蒜皮的弟子纠纷……
上一世,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在扛。我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牛,默默地耕耘着,为凌虚子,为整个宗门,处理好一切杂务,让他们可以安心修炼。
现在,这些,都归你了。
我掐指一算。
三天后。
宗门后山灵药园的凝露阵,会迎来一次周期性的灵力紊乱。
那座阵法的核心有一个微小的、极难察觉的缺陷,是我在一次维护中无意发现的。只有我知道如何提前三天调整阵眼,规避那场紊乱。
上一世,我提前三天就去修复了,一切风平浪静。
这一次……
赵大师兄,希望你,能处理好。
3
三天后。
我的洞府中,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我体内的灵力已经达到了炼气六层的顶峰,只差一步便可突破。
而青玄宗后山,一声沉闷的爆鸣,如同地底深处打了一声饱嗝,伴随着弟子们的惊呼,准时响起。
我睁开眼,黑暗中,我的瞳孔亮得惊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开始了。
凝露阵崩溃了。
我甚至不用神识去探查,就能清晰地想象出那副场景。
阵法崩溃,导致聚集的灵气失去控制,狂暴地倒灌进药园。那些被精心照料、娇贵无比的灵草,会在顷刻间被狂暴的灵力撑爆经络,化为一地枯黄的废土。
大半个药园,完了。
我甚至能想象到赵乾那张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脸。
他会带着一群同样茫然的弟子赶到现场,却根本找不到问题的根源。他只会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试图用蛮力去修补,结果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珍贵的灵草一株株枯萎,无能为力。
轰!
又是一声巨响,比刚才那声更加剧烈。似乎是阵法的某个核心部件,承受不住狂暴的灵力,彻底炸裂了。
真悦耳。
果然,没过多久,一股混杂着焦糊和草木枯萎的特殊气味,就顺着山风,弥漫了整个青玄宗。
宗门低阶弟子的丹药供给,至少要断上三个月。
弟子们的怨声载道,会像一场无声的瘟疫,在宗门内迅速蔓延开来。
凌虚子,会对赵乾的能力,产生第一次怀疑。
他会站在宗主大殿的窗口,冷冷地看一眼我洞府的方向,心中升起一丝悔意吗
不。
他不会。
以他的自负,他只会觉得,是我这个不听话的工具,给他添了麻烦。他会更加恼怒我的不识抬举。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另一位贵客,该来了。
我那冰清玉洁、楚楚可怜的小师妹,林清月。
她体内那半块不属于她的先天剑骨,每个月都需要我亲手炼制的温骨丹来滋养,才能压制住剑骨的排异反应。
如今,炼制温骨丹最重要的一味主药月华草,已经在刚才的阵法崩溃中,化为飞灰。
而我这个专门为她服务的丹奴,也撂挑子不干了。
她的剑骨,应该开始反噬了吧
那种经脉如同万针攒刺,灵力在体内逆行奔涌的痛苦,一定很美妙。
4
她来了。
洞府的禁制再次被触动,这次的敲击,急促而慌乱。
紧接着,一阵熟悉的、清雅的百合花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透过禁制的缝隙,飘了进来。
大师兄……开门啊,大师兄……我是清月……
她的声音梨花带雨,带着刻意压抑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委屈与无助,我见犹怜。
若是上一世的我,听到这声音,恐怕心都要碎了,会立刻冲出去,将她拥入怀中,不顾一切地为她解决所有问题。
现在
只觉得聒噪。
我端坐不动,任由她在外面呼喊。
王云!你给我出来!
见我久不回应,她的耐心似乎耗尽了。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不再是哀求,而是带着一丝怨毒的指责。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就这么恨我吗你变了!
我缓缓起身,走到洞府门口,挥手打开了沉重的石门。
吱呀——
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我微微眯起了眼。
林清月就站在门外,看到我,她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开门。随即,她眼中的尖利迅速褪去,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涌了出来。
师兄……我好痛……我的经脉……像要断掉一样……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伸出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似乎想抓住我的衣袖,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寻求安慰与庇护。
我后退一步,身体微微一侧,避开了她的手。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着她卖力地表演。
药园已毁,炼制温骨丹的主药没了。我平静地陈述事实,声音像一块冰,砸在她心上,我无能为力。
不!你可以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她疯狂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你是宗门最厉害的炼丹师,你一定可以找到替代的药材,对不对师兄,你帮帮我……
我已不是大师兄。我冷漠地打断她,不给她继续表演的机会,炼丹是丹堂的职责,你应该去找丹堂的长老,或者,去找新上任的赵大师兄。
他们……他们不行!林清月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又连忙补救,换上了一副更加楚楚可怜的表情,我的意思是,只有师兄你……只有你才最了解我的情况,也只有你炼制的丹药才最有效。
她见我依旧不为所动,又开始搬出那套她最擅长的道德绑架的说辞。
师兄,你忘了你答应过师尊,要一辈子照顾我的吗
师兄,我的剑骨就是你的剑骨啊,你忍心看它受苦吗它在哭,你听不到吗
呵。
我笑了。
笑声很轻,却让林清月的身体猛地一颤。
是师尊让你来的我问。
林清月一愣,眼神有些闪躲。
我向前逼近一步,洞府的阴影将她笼罩。我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让我沉醉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慌乱和算计。我一字一句地问:
那为何师尊不亲自下令,或者传讯于我,而是让你,一个女孩子,在深夜私下来求我
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剑,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和借口。
也堵死了她身后,那个想躲在幕后,既想利用我,又不想落下话柄的凌虚子。
林清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那套无往不利的弱者武器,在我的绝对冷漠面前,彻底失效了。
她最终狼狈而逃,甚至连一句场面话都忘了说。
我能感受到她离去时,那投向我洞府的视线,不再是哀求,而是刻骨的恨意。
很好。
恨吧。
你们越恨,我越开心。
算算日子,宗门年度大比快开始了吧那可是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捞取修炼资源,巩固地位的重要途径。
只可惜啊。
一个更大的惊喜,正在路上。
黑风山的兽潮,差不多……也该来了。
5
黑风山。
距离青玄宗三百里,山中妖兽盘踞,瘴气弥漫。
上一世,三天后,这里会爆发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型兽潮。规模不大,但对于毫无准备的青玄宗外门而言,却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当时,是我提前三天在巡山时,发现了几处妖兽巢穴异常的迹象。我不敢怠慢,不眠不休地绘制了上百张预警符,又带领内门弟子在宗门外围连夜布下重重陷阱,这才以最小的代价,化解了那场危机。
宗门上下,无人伤亡。
事后,凌虚子在宗门大会上嘉奖了我几句不痛不痒的口头表扬,说我有大将之风。
然后,他顺理成章地拿走了我从那次危机中,缴获的价值最高的战利品——一头三阶妖狼的内丹和一双完整的利爪。他说要用此物炼器,增强宗门底蕴。
而这一世。
我独自一人,提前来到了黑风山。
山风呼啸,带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和妖兽的腥膻气。我收敛了全身气息,像一个幽灵,穿行在密林之中。
我不是来预警的。
我是来……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在兽潮必经之路上,有一处被藤蔓和乱石掩盖的、极其隐秘的洞穴。
洞穴里,生长着一株千年石髓花。此花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再三百年方能成熟,是淬炼肉身、稳固道基的无上灵药。
上一世,我忙于应付兽潮,等危机解除后才偶然发现了这个洞穴。可惜,那株奇花却早已在兽潮的混乱中被妖兽踩踏,化为了一地烂泥,只留下一缕残香。
我为此惋惜了许久。
这一次,它将是我的。
我轻车熟路地拨开藤蔓,找到了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药香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洞穴深处,一株通体晶莹如玉,仿佛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奇花,正在静静绽放。它的花瓣上,流动着柔和的光晕,将整个洞穴都映照得一片明亮。
千年石髓花!
我没有丝毫犹豫,小心翼翼地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玉铲,将其连根带土完整地挖出,放入一个刻满了保灵阵纹的玉盒中。
做完这一切,我没有片刻停留,从容离去。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就让那即将到来的兽潮,掩盖一切吧。
至于青玄宗……
此刻的代理大师兄赵乾,应该还在为宗门大比的各种琐事焦头烂额。他要安排场地,要统计参赛弟子名单,要协调裁判长老,还要应付那些因为丹药短缺而怨声载道的弟子。
他根本不知道,一场血腥的灾难,正在悄然逼近。
三天后。
我正在洞府中,以《九转无垢诀》炼化石髓花的药力。一股股精纯的能量冲刷着我的四肢百骸,我的修为,已经稳稳地踏入了炼气七层。
就在此时,一股狂暴、血腥、仿佛来自洪荒的妖气,隔着三百里的距离,冲天而起,搅动风云。
兽潮,爆发了。
当!当!当——!
凄厉急促的警钟声,在青玄宗内疯狂地敲响,撕破了清晨的宁静。
弟子们的惨叫声,妖兽震天的嘶吼声,法术的爆炸声,远远传来,交织成一曲混乱的死亡乐章。
我闭上眼,静静聆听。
真美妙。
我能想象,赵乾在听到警钟时,那张瞬间失血的脸。他组织的反击,肯定是一团乱麻,毫无章法。
宗门的护山大阵,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仓促开启,怕是连一刻钟都撑不住,就会被那些疯狂的妖兽冲破。
果然,没过多久,一股比兽潮妖气更加强大的灵力波动,在宗门主峰爆发开来。
是凌虚子。
他终于坐不住,亲自出手了。
可惜,晚了。
兽潮的先头部队,已经冲破了外围防御,杀入了外门弟子的居住区。
那些修为低微的外门弟子,在这些妖兽面前,就像待宰的羔羊。
当一切平息,我推开石门,走出洞府。
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我看到许多弟子在哭泣,在废墟中搬运同门的尸体。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悲伤与恐惧。
我也看到了站在山门前,脸色铁青如锅底的凌虚子。
他的视线,越过焦头烂烂额,正在大声呵斥弟子的赵乾,越过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的宗门,像两把淬毒的利剑,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毫发无伤,白衣胜雪。
甚至因为炼化了石髓花,气息比之前更加精纯、圆融,精神饱满。
我平静地站在那里,与整个宗门的惨状,形成了鲜明而刺眼的对比。
我看到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一闪而过,却冰冷彻骨。
6
宗门需要一个替罪羊。
来平息数百名外门弟子死伤带来的恐慌和愤怒。
来掩盖代理大师兄赵乾在这次危机中的无能和失职。
更重要的,是来敲打我这个不听话的工具,杀鸡儆猴,重塑宗主的绝对权威。
这个人选,除了我,还能有谁
宗门议事会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凌虚子坐在主位上,一脸痛心疾首,仿佛死了儿子。
此次兽潮,我宗损失惨重!外门弟子,死伤三百余人!这是我青玄宗建宗五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他环视一圈,声音中充满了悲愤。最后,视线像鹰隼一样,牢牢地锁定了站在殿下的我。
究其原因,是我们的警惕心不够!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暗示性。
赵乾立刻心领神会,他往前一步,对着凌虚子躬身一礼,随即转向我,满脸悲愤地指责。
师尊说的是!王师弟!我倒想问问你,兽潮来临之际,宗门警钟长鸣,血流成河,你身为人子,为何闭门不出,见死不救!
他又转向众人,声泪俱下。
各位长老,各位同门!若是王师弟仍是大师兄,以他往日的谨慎,定能提前发现兽潮端倪,这一切,本可避免!可他自从拒绝担任大师兄后,便一心只顾自己闭关,对宗门事务不闻不问!若非他玩忽职守,师弟们何至于惨死!
一唱一和,真是精彩。
周围的长老和弟子们,本就因为同门的惨死而心中悲愤,此刻被赵乾一番煽动,纷纷对我投来指责的视线。
没错!他若还是大师兄,肯定会去巡山的!
他见死不救,枉为青玄宗弟子!
仿佛那些弟子的死,全都是我的错。
我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任由那些污言秽语像脏水一样泼在我身上。
我甚至想笑。
反驳
跟一群早已认定你有罪的人反驳,有什么意义
没有必要。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罚!凌虚子见我默认了罪行,立刻顺水推舟,从座位上站起,声音威严如雷,响彻大殿,罚王云,去思过崖面壁三月!期间不得供给任何丹药灵石!以儆效尤!
思过崖。
我心中冷笑。
真是个好地方。
那里是宗门禁地,人迹罕至,灵气稀薄,还布满了上古禁制,是惩罚犯错弟子的绝佳场所。
上一世,我就是在思过崖下的一个隐秘山洞中,无意中发现了《九转无垢诀》的后续功法。
这一次,我正愁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彻底脱离宗门众人的视线,去那里安心修炼,冲击筑基。
你们,却亲手把我送了过去。
谢谢啊。
我没有争辩,也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躬身一礼。
弟子,领罚。
在所有人看来,我彻底失势,成了一个被宗门彻底抛弃的罪人。
我走在前往思过崖的山路上,步履轻快,甚至能听到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
背后,凌虚子和赵乾的视线,如两条毒蛇般阴冷地黏在我的背上。
他们以为,这只是惩罚吗
不。
凌虚子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思过崖的禁制,凶险异常,每到深夜,便会自行运转,产生禁制风暴,连元婴修士都感到棘手。
他,是想让我意外地死在那里啊。
7
思过崖,名副其实。
山崖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山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在山风的吹拂下,闪烁着危险的幽光。寒风如刀,刮在脸上,带来一阵阵刺痛。
我轻车熟路地避开几处最危险的禁制,找到了崖壁半山腰那个被乱石和枯藤掩盖的隐蔽洞口,闪身进入了崖下的密室。
密室不大,四壁空空,只有一面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更加复杂玄奥的符文。
正是《九转无垢诀》的筑基篇!
上一世,我发现这里时,心境驳杂,根本无法领悟其中真意。
而现在,这些玄奥的符文在我眼中,却变得清晰明了。
我贪婪地吸收着墙壁上的功法知识,体内的灵力开始按照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的速度运转、提纯、压缩。
炼气七层……八层……九层……大圆满!
只用了短短半个月,我的修为就达到了炼气期的顶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筑基!
就在此时。
深夜。
崖顶的禁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毁灭性的光芒。
嗡——!
整个山崖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崖壁上的所有禁制符文瞬间被点亮,狂暴的能量汇聚成一场肉眼可见的风暴,向着我所在的密室席卷而来!
禁制风暴!
比正常的禁制反噬,猛烈十倍不止!
来了。
凌虚子的黑手。
他算准了日子,在我最虚弱、最不可能防备的时候,派了他的心腹,在深夜破坏了禁制核心,引动了这必杀的一击。
他们以为,炼气期的我,在这场堪比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风暴中,必将尸骨无存,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可惜。
他们算错了一件事。
《九转无垢诀》,最擅长的,就是炼化一切外来能量为己用!无论是灵气、煞气,还是这狂暴的禁制能量!
这足以撕碎金丹修士的禁制风暴,对我而言,不是毒药。
是……大补之物!
来得好!
我大笑一声,笑声在狭小的密室中回荡。我非但没有躲避,反而主动冲出密室,迎向了那毁灭性的能量风暴!
狂暴的能量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子,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肉身,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
但同时,这股能量也在疯狂地淬炼着我的经脉、骨骼、血肉!
我体内的灵力壁垒,在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响,裂纹遍布!
破!
给我破!
轰然一声巨响,那层困扰了我前世数十年的壁垒,轰然碎裂!
筑基!
一股远比炼气期强大十倍不止的气息,从我身上冲天而起,甚至将肆虐的禁制风暴都冲开了一个缺口!
天地灵气疯狂倒灌,在我的丹田内,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灵力气旋。
当禁制风暴平息,思过崖重归寂静。
我完好无损地站在崖坪上,浑身散发着莹莹宝光,那是肉身经过淬炼后,宝体初成的迹象。
正好,撞见了两个穿着夜行衣,鬼鬼祟祟前来收尸的黑衣修士。
他们是凌虚子的心腹,执法堂的两个执事。
看到活生生的我,看到我身上那属于筑基期修士的强大威压,两人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你……你没死!
你……你筑基了!这怎么可能!
惊骇。
恐惧。
绝望。
我甚至没有动手。
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目光像在看两个死人。
那融合了上一世元婴巅峰神魂的威压,混合着刚刚突破的筑基期灵压,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砸在他们脆弱的心神之上。
噗!
其中一个心志较弱的,当场心神失守,喷出一大口鲜血,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将所有真相,竹筒倒豆子般,全都吐了出来。
是……是宗主……是宗主让我们来破坏禁制的……他说你是个祸害,必须除掉……
我走上前,一指点出,废掉了他的修为,然后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他,一步步走向了宗门广场的方向。
凌虚子。
我们该撕破脸了。
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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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当那个被废掉修为的黑衣执事,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我扔在青玄宗的广场上时。
全宗,都震动了。
当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喊出是受凌虚子指使,去思过崖破坏禁制,意图置我于死地时。
所有闻讯赶来的弟子,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看着我,这个刚刚筑基成功,气息强大到让他们感到窒息的罪人。
又看向闻讯赶来,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的宗主凌虚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每个人的心里,疯狂地发芽生长。
王云!你竟敢血口喷人,污蔑本座!
凌虚子声色俱厉,元婴期的威压再次释放,试图用绝对的权威压下一切质疑的声音。
但这一次,没人信了。
一个被宗主亲自下令惩罚的弟子,怎么可能在短短半个月内,于灵气稀薄的思过崖,奇迹般地筑基成功
除非,那里根本不是惩罚之地,而是灭口之所。而我,是在生死之间,因祸得福。
我没有理会他的咆哮。
我的视线,穿过惊疑不定的人群,落在了他身后,那个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林清月身上。
我今天回来,只为一件事。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一步步走向她,筑基期的气场全开,周围的炼气期弟子被压得喘不过气,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道。
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你要干什么林清月惊恐地向后退缩,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躲到了凌虚子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凌虚子勃然大怒,将林清月护在身后,对我怒喝:王云!你敢!在本座面前行凶,你是要欺师灭祖吗!
欺师灭祖
我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回荡在广场上空。
凌虚子!你当初花言巧语,骗我自愿献出先天剑骨,说只是借用,移植给你的宝贝徒弟林清月时,可曾想过师徒情分
你强行夺走我九死一生得来的《九转无垢诀》,据为己有时,可曾想过师徒情分
你把我当成丹奴、阵奴,榨干我身上每一分价值,又可曾想过师徒情分!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心上。
凌虚子那张伪善的面具,被我一层层地撕下,露出底下那狰狞、自私、丑陋的真面目。
他的脸色从铁青变为煞白,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我不再看他。
我只看着他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林清月。
我的东西,你不配用!
我手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金色的符文自我指尖射出,快如闪电,瞬间没入了林清月的后心。
这是《九转无垢诀》中记载的一道秘法,名为溯源诀,专门用于追溯血脉本源之物。
啊——!
林清月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煮熟的虾。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一截闪烁着璀璨金色光华的骨头,带着淋漓的鲜血,硬生生地从她后背透体而出,缓缓地、坚定地飞向我的手心。
那是我的先天剑骨!
失去剑骨的林清月,像一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布娃娃,软软地瘫倒在地,身上的灵光迅速黯淡下去,气息瞬间萎靡,修为尽废,当场昏死过去。
我伸出手,握住了那半块温热的剑骨。
它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我掌心欢快地跳动着。下一刻,它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我的身体。
刹那间,一股圆融无碍、通透无比的舒畅感觉传遍全身。我感觉自己与天地间的剑道法则,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
我的道基,完美无瑕了。
而就在此时,青玄宗,乃至整个修真界最大的危机。
那个上一世,毁灭了这里一切的恐怖存在。
它的气息……苏醒了。
9
天空,在瞬间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更高层次力量的压制。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上古洪荒的恐怖妖气,如同一大滴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渲染了整个天空,将整个青玄宗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影之下。
山在抖。
地在摇。
所有弟子腰间的佩剑,都在不受控制地发出恐惧的哀鸣。
噬魂犼!
它醒了。
凌虚子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股气息意味着什么。
他惊恐地发现,这灭门之灾,提前了整整一年!
他更惊恐地发现,唯一能够启动血祭大阵,以完美祭品之身平息妖兽怒火的王云,已经成了他根本无法撼动,甚至需要仰望的存在。
王云!快!快助我启动大阵!只有血祭大阵能救宗门!
他狗急跳墙,朝着我嘶声力竭地吼叫,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又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启动大阵我玩味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然后呢把我推下去吗
你!凌虚子气急败坏,指着我怒骂,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私人恩怨的时候!宗门危在旦夕!你也是青玄宗的弟子!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宗门覆灭吗
抱歉。
我摇了摇头,语气平淡。
混账!既然你不肯为宗门献身,那本座就亲自动手,拿下你这个叛徒!
凌虚子彻底疯狂了,他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一柄灵光闪闪的上品飞剑。他将全身的元婴期灵力灌注其中,一道长达数十丈的惊天剑光,带着开山裂石之威,朝我当头斩下!
他想强行擒拿我,把我扔进阵法里,去当那个祭品!
可惜。
拥有完整剑骨,筑基巅峰的我,配合着玄妙莫测的《九转无垢诀》,真实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我甚至没有出剑。
只是伸出右手,并起食指和中指,对着那道斩来的剑光,轻轻一夹。
那道足以让金丹修士都为之色变的恐怖剑光,便被我稳稳地夹在了两根手指之间,剑光剧烈颤动,却寸步难行。
凌虚子,瞳孔骤然收缩,布满了血丝。
怎么……可能……
我屈指一弹。
铮的一声脆响。
剑光破碎,化为漫天光点。
下一秒,我的身影在他眼中消失。
他心中警铃大作,刚要后退,却发现一只脚已经出现在他的胸前。
在他那布满惊骇与绝望的视线中,我抬起脚,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噗!
他喷出一大口鲜血,像一颗被高速击出的炮弹,被我精准地踹飞出去。
落点,不偏不倚。
正是广场中央,那个早已刻画好,此刻正闪烁着猩红光芒的血祭大阵的阵眼之上。
我缓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曾经无比敬重,叫了十年师尊的男人。
师尊,你不是最爱讲为宗门奉献吗
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摇摇欲坠的山门。
现在,轮到你了。
我在他惊恐欲绝的嘶吼中,双手结印,催动了法诀。
启动了大阵。
不——!王云!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
凄厉的惨嚎,响彻云霄。
凌虚子的身体,在冲天而起的血光中迅速干瘪、溶解,他所有的精气神,都化为了一道粗大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暂时挡住了天空中那头恐怖的噬魂犼。
宗门弟子们,尖叫着,哭喊着,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
青玄宗。
名存实亡。
我冷漠地看着这片人间炼狱,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在绝望中被妖兽撕碎,转身,离去。
恩怨,已了。
10
青玄宗覆灭的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北域修仙界。
王云这个名字,一夜之间,成了一个禁忌,一个传说。
有人说,他是一个弑师灭祖,引来天谴,最终与宗门同归于尽的绝世魔头。
也有人说,他是一个快意恩仇,以雷霆手段报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没有在北域停留,径直前往了上一世记忆中,那处位于中州大陆的、最大的机缘之地。
通天塔。
一座高耸入云,仿佛连接着仙界的古老巨塔。
塔有九十九层,每一层,都是一道考验,也是一场造化。
我利用前世的经验,以及这一世完美无瑕的道基,如入无人之境。
破阵、斩妖、问道心……
我的修为,在攀登中一路飙升,势如破竹。
金丹。
元婴。
化神。
合体。
反虚。
渡劫。
大乘。
当我踏上第九十九层塔顶时,整个天空,都布满了深紫色的雷云,电蛇在云层中翻滚,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飞升雷劫!
雷光之中,我看到了前世种种的幻象。
看到了凌虚子那张挂着温厚笑容的伪善的脸。
看到了林清月那张楚楚可怜之下,隐藏着无尽贪婪的嘴脸。
看到了宗门上下那些冷漠、鄙夷、理所当然的嘴脸。
也看到了……那个为了所谓的宗门大义,燃尽自己最后一滴血,最后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弃的,愚蠢的我。
心中,再无波澜。
只有一片通明澄澈,如琉璃净土。
咔嚓!
最后一道水桶粗的紫色神雷轰然劈下,将所有幻象击得粉碎。
雷云散去。
万丈仙光,从九天之上的穹顶普照而下,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一片金色。
一道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接引仙门,在天穹之上,缓缓洞开。
在修仙界无数隐世强者震撼、羡慕、不解的神识注视下。
我一步踏出,走入仙门。
飞升成仙。
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有一个无情,却又无比自由的背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