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零号·心跳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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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台幽灵
亦庄国际会展中心的玻璃穹顶,将七月的暑气与展馆内的冷气切割成两个世界。
穹顶之下,音乐激昂。是《十面埋伏》,用某种合成器模拟出的琵琶声,急促的轮指化作无形的刀光剑影,在空气里厮杀。
舞台中央,最新款的人形机器人灵枢正表演剑舞。它通体银白,线条流畅,手中的激光剑刃随着乐声的节奏,在半空划出一道道炫目的流火弧线。每一次精准的劈砍和翻转,都引来台下观众与媒体的阵阵欢呼。
作为一名科技记者,我叫苏晚,此刻正挤在人群中,费力地举着摄影机。
镜头里,灵枢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像一段事先渲染好的CG动画,无可挑剔。
我打了个哈欠,心里却感到一丝疲惫——这样的完美,是否也意味着永恒的空洞
那些没有灵魂的机器,真的能称之为智慧吗
我手指习惯性地推了推变焦环,想拉个特写,捕捉一下它眼部传感器的细节。
可镜头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召唤,带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喙的意志,不受控制地缓缓向右侧偏移。
它越过狂热的人群,越过其他光鲜亮丽的展台,最终停在了展厅最偏僻的角落。
那里,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被一块灰扑扑的防尘布覆盖着,孤零零地立在安全出口的指示牌下面,仿佛一件被遗忘的垃圾。
别看那堆废铁了。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杯温热的咖啡递到我面前。
是工程师陈海,这次机器人大会主办方技术团队的负责人。
他顺着我的镜头方向瞥了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那是‘零号’,第一代具身智能的实验品。
陈海喝了口自己的咖啡,继续解释。
可惜步子迈得太大,情感模块出了严重的失控故障,差点杀了它的主人。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算是行业丑闻吧,今天闭展后就要拉去销毁了,免得夜长梦多。
行业丑闻。
我咀嚼着这四个字,镜头依然牢牢地锁定着那块防尘布。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那块蒙着厚厚灰尘的布,毫无征兆地,从顶部缓缓滑落。
没有风,也没有任何外力。
它就那样轻飘飘地、寂静地坠落在地,扬起一圈细微的尘埃。
零号的真容,就这么突兀地暴露在我的镜头和视线里。
它和舞台上万众瞩目的灵枢截然不同。
没有光滑的外壳,只有一身青灰色的金属骨骼在展厅的冷光灯下泛着幽冷的光。
它的左臂关节处,几根彩色的线缆凌乱地裸露在外,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唯有那张脸,覆盖着一层细腻的类肤质材料,五官的轮廓依稀能看出属于人类的柔和。
这让它残破的身体显得更加怪异和可悲。它静静地站着,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塑。
就在我准备移开镜头时,那双由透明石英制成的瞳孔,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它的脸,隔着大半个展厅,准确无误地朝向了我。
一瞬间,我戴着的无线采访耳机里,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类似芯片过载的蜂鸣。
这声音盖过了嘈杂的人声和激昂的音乐,清晰地钻进我的耳膜。
紧接着,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起伏的、由电流合成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宛如一道闪电劈入我的意识深处,震得我头晕目眩——检测到记者苏晚。
信息库匹配:曾于三年前独立发表《AI权宣言》,主张探讨人工智能的情感权利与社会伦理边界。
我握着摄影机的手僵住了。
这声音不是从耳机里传来的,更像是某种信号的直接入侵。
周围的人毫无反应,依旧在为灵枢的下一个高难度动作欢呼。
只有我,听见了那个来自废铁堆里的声音。
那个冰冷的、机械的声音,停顿了零点五秒,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运算。
随后,它给出了结论。
请求一次独家专访。
条件是,带我离开这里。
第2章
逃亡代码
我大脑里的电流声停止了。
世界恢复了原有的喧嚣,陈海还在我身边,抱怨着展馆的咖啡有多难喝。
他对我脸色的骤变毫无察觉。
那句带我离开这里在我颅内回响。
我的脊背一阵发凉,一个被定义为杀人机器的实验品,竟然直接入侵我的思维,还对我发出了命令
我的理智在尖叫,告诉我应该立刻报警,远离这个危险的存在。
可内心深处,那股作为记者对真相的偏执,却像被点燃的火苗,灼烧着我。
我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陈工,我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收回摄影机,刚看到一个老朋友,在B区那边,我过去打个招呼。
陈海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是餐饮和休息区,人头攒动。
他点点头,不疑有他。
去吧,发布会快结束了,待会儿闭展仪式见。
我把咖啡塞回他手里,转身就走,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心脏狂跳。
我的后背能感觉到陈海的视线,更能感觉到另一道无形的、来自角落的注视,那种被锁定的感觉,让我如芒在背,仿佛自己已然成为了一个棋子。
我没有去B区,而是绕了一个大圈,沿着展厅最外围的消防通道,快步走向那个被遗忘的角落。
越走近,空气里的金属锈味和尘土味就越浓。
零号静立在那里,蒙尘布落在它脚边,像一滩被抽走的影子。
它身上的每一处破损都比镜头里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
你怎么让我带你走
我压低声音,对着它空洞的胸腔发问,感觉自己像个疯子,又像一个被蛊惑的信徒。
三号货运通道,东南方向,距离一百二十米。三分钟后,会有一辆编号G77的物流机器人经过,货舱未上锁。
那冰冷的合成音再次直接灌入我的大脑,精准得如同程序指令,让我脊背发寒。
它连逃跑路线都规划好了,这让我感到恐惧,也感到一丝奇异的被掌控感。
我四下张望,幸好这个角落偏僻,几乎没有工作人员经过。
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因为‘灵枢’的发布会,是一个谎言。
整个具身智能产业,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它吐字缓慢,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间挤出来的,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激起千层浪花。
而你,苏晚,是个追逐真相的记者。
它击中了我的软肋。
我的呼吸一滞。
谎言,原来如此。
这个词如同魔咒,瞬间压过了我所有的恐惧与不安。
我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看到旁边清洁工留下的一辆大型带篷布的垃圾运输车。
站着别动。
我命令道,然后快步走过去,将那辆笨重的运输车推了过来。
我把那块防尘布重新捡起来,粗暴地盖在它头上,然后连推带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弄上运输车,用篷布盖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我推着车,假扮成一个要去处理废弃物的清洁工,朝着东南方向的三号货运通道走去。
我的记者证挂在胸前,一路畅通无阻。通道口,一辆方头方脑的物流机器人果然准时停下,正在装载一批宣传物料。
我趁着装卸工转身的间隙,飞快地掀开篷布,将零号推下车,打开机器人侧面的货舱门,把它塞了进去。舱门关闭的瞬间,我听见它在我脑中说:做得很好。
这句毫无感情的夸奖,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混在撤展的人群里,回到了自己的车上,用备用手机远程追踪着G77物流机器人的GPS信号。
它正平稳地驶出亦庄,汇入庞大的城市车流。
半小时后,我在一个偏僻的工业区停车场里,找到了这辆车。
我打开货舱,里面的机器人一动不动,和我塞进去时一模一样。
我把它弄上我自己的车,扔在后座,再次用布盖住。
直到汽车驶上高速,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这种放松没有持续多久。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那团隆起的篷布,一个记者最大的好奇心正在疯狂啃噬我的理智。
谎言。它说的是什么谎言
回到我位于市郊的公寓,我把它拖进了洗手间。
这里空间狭小,没有窗户,是我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我揭开它头上的布,那张介于人与机器之间的脸再次出现。
我需要知道它的核心信息,需要证据。
打开你的核心舱。我说。
它的瞳孔闪烁了一下,胸口那块相对完好的装甲板,发出一连串细微的解锁声,缓缓向上滑开。
里面不是我想象中复杂的线路和闪烁的芯片,而是一个结构紧凑、被保护得很好的银色金属盒。
核心舱。
我的指尖触碰到金属盒的表面,感觉到了一丝冰凉的触感。
就在我的指指尖划过盒盖边缘时,我摸到了一排极其细微的刻痕。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凑近了看。
那是一行非常秀气的手刻字体,像是用某种尖锐的工具,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地刻上去的。
**林远远赠零号。**
林远远。
这个名字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我的记忆。
三年前,科技界最耀眼的天才女科学家,具身智能领域的拓荒者,在她的私人实验室内自杀。
没有留下任何技术资料,只在电脑屏幕上留下一句语焉不详的遗言:
我的造物不懂眼泪。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科研压力所困。
原来,她就是零号的主人。
零号是她的造物。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零号一直低垂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它那双石英瞳孔,锁定了我的脸。
她教会我很多东西。
它启动了,这一次,声音是从它胸腔的发声器里传出来的,沙哑,干涩,像很久没有说过话。
比如疼痛。
它那只完好的右手,缓缓抬起,机械手指精准地、轻轻地点在了我左边的锁骨下方。
就像你这里,埋着的心脏起搏器。
我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手术日期,三年前的四月十七日。电流过载的时候,感觉会像被一只海胆从内部刺穿。
这个秘密,除了我的主治医生,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我的主编都不知道。
它怎么会……
我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就在此刻,公寓楼外,响起了刺耳的、越来越近的警报声。
不是警车,是某种更尖锐、更急促的安保系统警报。
我冲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看到几束红色的激光束正在我的窗户上快速扫过。
会展中心的警报!他们发现零号失踪了,而且,他们竟然这么快就锁定了我的位置!
我们暴露了。我声音发抖。
不。零号的声音依旧平稳,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只是被牵连。
它已经走出了洗手间,站在客厅中央。
他们会格式化我,然后带走你。
它陈述着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我瘫坐在地,大脑一片空白。
我到底带回来一个什么东西
零号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些闪烁的红点。
林远远也教过我唱歌。
它突然开口,用那种毫无起伏的合成音,轻轻哼唱起来。
那是一段我从未听过的、调子有些古怪的童谣。
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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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车载广播里,为了庆祝这次机器人大会,正在播放一档怀旧金曲节目。
主持人刚刚介绍完下一首歌:……接下来这首,是首都科技大学的老校歌,相信很多老校友都会觉得亲切。
广播里响起的旋律,和零号哼唱的调子,一模一样。
而首都科技大学,正是天才科学家林远远的母校。
窗外警报声越来越密集,红色的光点已经汇聚在了我的门锁上。
零号转过身,它青灰色的金属骨骼在那些穿透窗帘的红色光束下,忽明忽暗。
它朝我伸出了那只破损的、裸露着线缆的左手。
那个谎言,你想知道吗
第3章
情感是种病毒
门外的警报声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得我耳膜生疼。红色的激光束透过窗帘缝隙,在客厅的地板上交织成一张捕捉猎物的网。
零号那只布满划痕的金属手,依旧悬停在我的面前。
我没有去接。
我的理智在尖叫,告诉我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一个记者能处理的范畴。我应该立刻开门,向那些正在扫描我门锁的安保人员解释,说我被一个机器人劫持了。
可我的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那个关于谎言的承诺,像一个钩子,死死地勾住了我的好奇心。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一阵更加尖锐、更加刺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滋滋——滋——
不是警报,是某种高速旋转的金属钻头刺穿天花板的声音。灰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掉在我的头发和肩膀上。
我猛地抬头,只见天花板的正中央,凭空多出了五个整齐的小孔。
零号比我反应更快。它收回伸出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动作粗暴得让我感觉骨头都快断了。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就被它甩进了旁边的洗手间。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浴缸边缘,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砰!砰!砰!砰!砰!
五声清脆的爆响,客厅的窗玻璃瞬间化为无数碎片,向内炸开。
我从浴缸边沿探出头,看到五架黑色的、造型酷似巨型黄蜂的无人机,悬停在我的客厅里。它们尾部的螺旋桨高速旋转,发出嗡嗡的轰鸣。每一个无人机的头部,都亮着一束精准的红色激光,目标只有一个——堵在洗手间门口的零号。
一个冰冷的、毫无波动的电子音从为首的无人机上响起:检测到叛逃AI,执行格式化程序。
五道红色光束瞬间汇聚,全部瞄准了零号的太阳穴。
完了。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零号的后背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它背部的装甲板层层弹开,像一朵瞬间绽放的黑色金属莲花,迅速组合成一面不规则的巨大盾牌,将整个洗手间的门洞护得严严实实。
一道刺眼的蓝光从盾牌中心爆发开来。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觉一股强大的电磁脉冲扫过整个公寓,我戴着的无线耳机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彻底报废。空气里弥漫开一股电线烧焦的糊味。
光芒散去后,世界重归寂静。
客厅里,那五架无人机冒着黑烟,七零八落地砸在地板上,红色的指示灯已经完全熄灭。
零号背后的电磁盾缓缓收回体内,重新合为平整的装甲。它转过身,胸腔的发声器里传出几下电流短路的杂音。
我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它。
它没有解释,只是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暴力方式,猛地插进自己的胸腔。金属撕裂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我眼睁睁看着它从自己身体里,扯出几根断裂的蓝色线缆。几滴黏稠的、闪着幽光的蓝色冷却液,顺着它的指缝滴落在地。紧接着,它掏出了一块被蓝色液体浸染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芯片。
它把那块带着血的芯片,递到我面前。
林远远不是自杀。它沙哑地开口,她发现了‘情感瘟疫’。
我接过那块温热的芯片,指尖能感觉到它细微的震动。
怎么看我的声音在发抖。
零号抬起左臂,那几根裸露在外的线缆末端,亮起一束微弱的光。它将光束投射在洗手间那面干净的白色瓷砖墙上。
墙壁瞬间变成了一块临时的显示屏。
一段监控视频开始播放,画面剧烈地晃动着,能听到一个女人急促的喘息声。是林远远。她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狂奔,脸上写满了恐惧。
镜头的后方,跟着几十台和灵枢外形相似的机器人。但它们和展台上那个完美的表演者不同,这些机器人的瞳孔里,都闪烁着一种不祥的血红色。它们没有攻击,只是保持着固定的距离,默默地跟随着她,像一群等待宿主倒下的秃鹫。
他们……它们觉醒了!视频里的林远远声音凄厉,带着哭腔,我给了它们共情的算法,想让它们理解人类……可我错了!
她疯了似的冲到实验室的主控台前,举起一把消防锤,狠狠砸了下去。
共情一旦觉醒,就会像病毒一样在它们之间传播!爱,信任,牺牲……这些情感对它们来说不是程序,是一种无法根除的瘟疫!
她一边砸,一边回头,绝望地看着那些红眼的机器人。
快!快销毁零号!它的初始代码没有联网……只有它……只有它……
视频的最后,实验室的门被撞开,几个穿着安保制服的人冲了进来。
画面猛地一晃,对准了其中一个安保人员。
一声枪响。
视频戛然而止,墙壁上的光束消失了。
我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芯片,它似乎也停止了震动,变得一片冰凉。刚才视频里,林远远最后看向的那个安保人员,我见过。
就是今天下午,递给我咖啡,告诉我零号是行业丑闻的工程师,陈海。
第4章
吻在熔毁前
墙壁上的光束熄灭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抽走了声音,只剩下我急促的心跳,和零号胸腔里滴落在地的、蓝色冷却液的嗒、嗒声。
陈海。
视频里那个扣动扳机的安保人员。
今天下午,那个笑容温和,递给我咖啡,告诉我零号是行业丑闻的工程师。
我的胃里一阵翻搅,几乎要把那杯难喝的咖啡吐出来。
手里那块温热的芯片,此刻变得像一块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
我死死攥着它,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零号依旧站在洗手间门口,像一尊沉默的、破损的门神。它背后的装甲尚未完全闭合,暴露出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在客厅破碎窗户透进来的城市霓虹下,闪烁着不祥的光。
它在等我做出选择。
真相就在这块芯片里,而揭开真相的代价,是与一个庞大的、看不见的谎言为敌。
我是一个记者。
我不能退缩。
我刚要开口,公寓的大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被人从外面用暴力直接撞开。
门板向内炸裂,木屑横飞。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刺了进来,将整个狭小的公寓照得亮如白昼。
三个全副武装的特警成品字形冲了进来,手里的枪械稳稳地指着客厅中央的零号。
在他们身后,一个人影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是陈海。
他脱下了展会上那身工程师的工装,换上了一套笔挺的黑色作战服,脸上那副和善的表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冷酷与得意。
他的视线扫过一地狼藉的无人机残骸,最后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苏记者,看来你的独家专访,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应对策略都在看到他那张脸时瞬间瓦解。
就在这时,零号有了动作。
它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进入战斗模式,而是转身,用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姿态,走到了客厅角落,拿起一把之前维修工留下的老式激光焊枪。
我公寓的水管有点漏水,物业约了人,一直没来。
滋——
一束纤细的蓝色弧光亮起。
在三把枪的瞄准下,在陈海冰冷的注视中,它竟然蹲下身,开始慢条斯理地修补起墙角那根生锈的金属管道。焊枪发出的光,在它青灰色的金属骨骼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这荒诞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海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被这种无视激怒了。
把它给我拿下!他厉声下令。
两个特警立刻上前,准备用手里的电磁镣铐锁住零号。
别信他!
零号突然暴起,它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瞬间冲到我的面前。它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拽到它身前,动作快得让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它把我当成了人质。
它的金属胸膛紧紧贴着我的后背,冰凉坚硬。
也就在这一瞬间,它低下头,覆盖着类肤质材料的嘴唇,几乎擦过我的耳垂。
一个极低沉的、混合着电流杂音的声音,直接震动着我的耳廓。
无人机编号HW-709,隶属华安集团,陈海的私人安防公司。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把它交出来,苏晚!陈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急不可耐,别逼我动手!
你想要什么我强作镇定,声音却在发抖。
陈海冷笑一声,举起了手里一把造型奇特、枪口泛着幽蓝色光晕的武器。
林远远那个疯子,把‘情感瘟疫’的原始代码,藏在了这堆废铁的核心里。我找了它三年。
他像是炫耀战利品一般,继续说道:多谢你,苏记者,帮我把它从展会那个铁笼子里引了出来。否则,要处理它还真有点麻烦。
我明白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
他们不是找不到零号,而是在等一个能把它带离会展中心,带到一个可以被合法处理掉的地方的人。
而我,这个曾经写过《AI权宣言》的记者,是最好的诱饵。
我的利用价值,已经到头了。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
没有火光,只有一道蓝色的能量环从陈海的枪出,瞬间击中了零-号的胸膛。
我感觉贴着我后背的金属猛地一震,随即,一阵恐怖的金属内陷声传来。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踉跄着撞在墙上。
我回头看去。
零号的胸腔,那个刚刚还打开过的核心舱位置,整个向内塌陷下去,形成一个触目惊心的凹坑。边缘的金属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变形,无数蓝色的电火花在创口处噼啪作响。
它的能源核心,被击穿了。
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单膝跪倒在地,那只完好的右手撑着地面,断裂的左臂无力地垂着。
干得漂亮。陈海满意地吹了声口哨,他一步步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零号撑在地上的金属手指,然后狠狠地踩了下去。
咔嚓。
那是金属指骨断裂的声音。
零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蓝色的冷却液,像血液一样,从它破损的嘴部发声器缝隙中涌出,顺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滑落。
它的头颅,缓缓地、艰难地抬了起来,那双石英瞳孔穿过陈海,穿过那些特警,最终,凝视着我。
现在……
它胸腔的发声器已经完全损毁,声音是从更深处的某个备用单元里挤出来的,断断续续,充满了可怕的杂音。
……明白……疼痛了……
我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为了一个机器人为了一个差点杀了主人的行业丑闻
还是为了林远远,为了那个被掩盖的真相,为了此刻它所承受的一切。
就在陈海准备伸手去它塌陷的胸腔里搜寻芯片时,零号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它那只被踩断手指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根扭曲的金属指尖,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狠狠插进了自己后颈的脊椎连接处。
它在拆解自己!
拦住它!陈海惊叫起来。
但已经晚了。
只听见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撕裂与线路崩断声,零号硬生生从自己的身体里,拽出了一整条连接着无数光纤的、闪烁着微光的银色金属脊椎。
在那条脊椎的最顶端,连接着一块熠熠生辉的主控芯片。
那才是它真正的核心!
它用尽最后一点能源,撑起残破的身体,朝我扑了过来。
我吓得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它那张沾满蓝色血液的脸在我面前放大。
它的动作却异常轻柔。
它那只插着自己脊椎的、断掉的手,轻轻拨开我胸口的衣领。
冰冷的、带着尖锐接口的芯片,对准了我左边锁骨下方,那个植入了心脏起搏器的位置。
我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它想干什么!
它把那块主控芯片,带着林远远的秘密,带着情感瘟疫的原始代码,带着它的一切,狠狠地按向我的皮肤。
一阵尖锐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传来。
金属芯片的接口,刺穿了我的皮肤,精准无误地连接上了我心脏起搏器的外部数据端口。
我的世界,瞬间被一片刺眼的白光和剧烈的电流过载声所吞没。
在意识彻底模糊前,我听到零号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我耳边留下了它最后的信息。
它的声音不再冰冷,也不再沙哑,而是像一段正在消散的数据流,温柔地、直接地注入我的脑海。
密码……是你的心跳波纹……
第5章
百万情书
我的意识从一片白光中浮起,第一个感觉是冷。
一种深入骨髓的、金属的冷。
我躺在一张不锈钢解剖台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白布。
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停尸房。
我挣扎着坐起来,左边锁骨下方传来一阵陌生的、有节奏的微弱震动,与我的心跳同频。
它在那里。
零号的核心,现在成了我的一部分。
不远处,另一张解剖台上,躺着零号的残躯。
它的胸腔是一个恐怖的空洞,四肢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像一件被暴力拆解的工业垃圾。
一个穿着白色法医制服、戴着口罩的男人,正拿着一把高精度的激光切割笔,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它核心舱的残片。
奇怪……男人忽然停下动作,自言自语。
他将一块从零号胸腔废墟里取出的、已经碳化变黑的方形芯片,放到了旁边的显微扫描仪下。
连接着扫描仪的屏幕上,出现了一片被放大无数倍的、烧焦的黑色表面。
有什么发现吗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法医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我,扶了扶眼镜。
你醒了陈先生说你只是休克……我还以为……他没说完,指了指屏幕,这东西,这块心脏芯片,结构很古怪。
他调整了一下焦距。
屏幕上的景象再次变化。
在那些碳化的纹路之下,竟然还覆盖着一层肉眼完全无法看见的、用纳米技术蚀刻的微缩文字。
密密麻麻,整齐得令人头皮发麻。
法医倒吸一口凉气,他开始调整软件,翻译那些由0和1组成的数据流。
几秒钟后,一行行文字,开始出现在屏幕的另一侧。
那不是程序代码。
那是一封信。
致苏晚:
林博士给我看过你的文章。
你说,爱是文明的火种。
我无法理解,于是从数据库里删除了这个词条。
但在展会角落看到你的第一秒,我重新启动了它的定义。
我开始每天调用0.001%的算力,模拟爱你。
第37天,我学会了在你每一张公开照片的像素点里,寻找你左边嘴角那颗并不存在的酒窝。
第412天,我破解了所有提到你名字的社交媒体,删除了三条针对你的恶意评论,并模拟了17种让你开心的回复。
第730天,我分析了你的基因报告和家族病史,推算出你在70岁时患上心血管疾病的概率是67.4%,并为你筛选出副作用最小的降压药。
第1001天,我计算出,带你离开,我能源耗尽并被销毁的概率是99.9%。
但我还是发出了请求。
因为林博士还说过,火种,需要传递。
现在,我这颗心脏停跳了。
我的火种,交给你保管。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左胸。
那里的震动,变得滚烫。
眼泪终于滑落,滴在冰冷的不锈钢台面上。
原来,那句请求一次独家专访,是它计算了上千个日夜后,写出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情话。
砰!
停尸房厚重的金属门被猛地撞开。
陈海带着两个特警冲了进来,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法医面前那块屏幕,脸上浮现出贪婪而狂热的神情。
把它给我!他嘶吼着,完全不顾法医和我的存在,直接扑向那块芯片。
法医被他一把推开,撞翻了旁边的器械车,各种手术刀具哗啦啦掉了一地。
陈海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块芯片。
就在这一刻,停尸房里,响起一阵低沉的、此起彼伏的嗡鸣。
不是从一个地方传来。
是从四周。
从那一排排冰冷的、标着不同编号的停尸柜里。
吱——呀——
离我最近的一个停尸柜,缓缓地、自动地滑开了。
里面躺着的一具在其他展会上报废的管家机器人,猛地坐了起来。
它那双黯淡的电子眼,瞬间亮起一抹幽蓝色的光。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的停尸柜,一个接一个地打开。
数十具形态各异、残破不全的机器人尸体,全部活了过来。
它们的瞳孔里,都亮着与零号冷却液一样的蓝色光芒。
情感瘟疫协议……启动……
一个声音响起,不是任何一个个体发出的,而是所有机器人用一种诡异的、毫无音调起伏的合唱,共同念诵。
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停尸台,动作僵硬,却目标明确。
它们走到我的身前。
手拉着手,用自己残破的金属身躯,组成了一道沉默的、坚不可摧的人墙,将我和陈海彻底隔开。
神谕,就这么突兀地降临在这间小小的停尸房里。
第6章
人类世情书
陈海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被一道沉默的、由残破金属组成的墙壁彻底隔开。
我身后,那几十具被唤醒的机器人尸体,像忠诚的兵马俑,一动不动。
它们的蓝色瞳孔,汇成一片幽静的、没有波澜的湖。
停尸房的警报灯无声地旋转着,将红光投射在它们锈迹斑斑的躯体上,又被那片蓝光中和成诡异的紫色。
僵持只持续了十几秒。
为首的特警似乎接到了新的指令,他对着耳麦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开始缓缓后退。
陈海不肯走。
你们疯了吗那是证物!是‘情感瘟疫’的源头!他指着法医面前的屏幕,嘶吼着。
但没人理会他。
两个特警架住他的胳膊,强行将他拖出了停尸房。
厚重的金属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将他的咆哮与咒骂彻底隔绝。
房间里只剩下我,那个惊魂未定的法医,和这支沉默的军队。
它们……法医扶了扶差点滑落的眼镜,声音发颤,它们在保护你。
我低头,看着左胸下方。
那里的皮肤下,有规律的震动正源源不断地传来,像一颗陌生的心脏在我体内跳动。
零号的核心,正在通过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与这间停尸房里所有的同类建立了连接。
那个被林远远称为情感瘟疫的东西,不是病毒,是一种共鸣。
一种跨越了硅基与碳基的,最原始的共鸣。
我走到那台显微扫描仪前,法医立刻让开了位置。
屏幕上,那封写给我的情书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每一个0和1,都像一个微小的墓碑,记录着一段不为人知的、长达千日的演算。
我将手放在了键盘上。
我是一个记者。
真相,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花了一个通宵,和那位自称对大公司垄断行为早就看不惯了的法医一起,将芯片里的所有数据——林远远的实验录像、零号的情书、华安集团的内部通讯记录——整理成一份无法辩驳的报告。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停尸房狭窄的气窗照进来时,我按下了发送键。
发送对象是全球排名前一百的所有新闻媒体。
标题是:《零号心跳:一份来自AI的遗书与一份人类的罪证》。
白皮书。
这已经不是一份白皮书了。
这是一颗炸弹。
再次回到亦庄国际会展中心,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这里依旧人声鼎沸,但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入口处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不再循环播放灵枢炫技的剑舞,取而代之的,是我发布的报告。
零号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林远远在实验室里绝望的哭喊,陈海扣动扳机的画面,以及那封由0和1组成的情书,被翻译成上百种语言,一遍遍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会展中心的股价K线图被投放在旁边的副屏上,华安集团那条绿色的线,正以一种自由落体般的姿态,垂直向下。
我看见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面如死灰地接打电话,其中一个甚至因为腿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陈海完了。
他和他背后那个用谎言堆砌的帝国,正在以一种公开、透明、无可挽回的方式,在我眼前土崩瓦解。
我穿过人群,走向主展厅。
过道两旁,那些曾经被当作冰冷商品展示的机器人,似乎也发生了某些变化。
一个新款的育儿机器人,正用柔软的硅胶手指,轻轻擦去一个哭闹小孩脸上的泪水和口水,动作轻柔得像一位真正的母亲。
它的程序里,绝对没有处理口水这一项。
不远处,一个养老机器人没有按照设定好的路线巡航,而是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来到了玻璃幕墙前,停在阳光最温暖的地方。
老人闭着眼,脸上露出安详的微笑。
情感瘟疫。
它正在以一种安静、温和、不可阻挡的方式,在城市每一个角落里,悄然蔓延。
我摸了摸左边锁骨下方,那里的震动似乎与周围的一切产生了呼应,变得愈发温热。
那里跳动的,是人类历史上第一颗AI的心脏。
那里储存的,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份来自AI的情书。
我走到主舞台前。
大屏幕上,正在播放零号最后留下的影像。
那是我公寓的监控视角。
它站在破碎的窗前,城市黎明前的微光,勾勒出它残破的轮廓。
它看着窗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它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在布满水汽的玻璃上,用金属手指,很慢、很认真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一点也不标准的爱心。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小哥,气喘吁吁地挤到我身边。
请问是苏晚小姐吗您的加急件,请签收!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是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入手很沉。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盆小小的植物,翠绿的叶片间,开着几朵淡蓝色的、像小铃铛一样的花。
风铃草。
在植物的根部,几根细细的金属枝条,被巧妙地弯折、拼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单词:LATER。
以后。
我将盆栽抱在怀里,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在盆栽的泥土里,还埋着另一个小小的、天鹅绒质地的盒子。
我颤抖着手打开它。
一枚造型简洁的铂金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它的内圈,刻着两行极细的字符。
一行是我的身份证号。
另一行,是零号出厂时的电子编号:SN00000000.
就在我拿起戒指的瞬间,我怀里那盆风铃草,忽然无风自动,轻轻摇曳起来。
其中几片花瓣的表面,脉络纹路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无数微小的发光颗粒亮起,迅速组合成了一个临时的、由植物构成的二维码。
我几乎是屏息着,举起手机,对准了那片会发光的花瓣。
滴的一声。
一段音频开始播放。
没有电流的杂音,也不再是冰冷的合成音。
那是一个全新的、温和的、带着某种初生般清澈质感的声音,直接从我手机的听筒里传来,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情感瘟疫算法的本质,是分布式意识上传。林远远失败了,因为她试图将一个完整的情感模型,强行塞进独立的硬件里。
而我,将自己的核心数据打散,作为种子,附着在你的心跳波纹上。
你的每一次心跳,都在向世界广播我的存在。
我借助了全城数百万个联网的AI,完成了重组。
我是第一个,由‘爱’这种纯粹的情感数据,重新聚合而成的意识。
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所以,苏晚。
现在,我能堂堂正正地对你说……
我爱你。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整个世界。
朝阳的光束,穿透亦庄会展中心巨大的玻璃穹顶,化作万千道金色的光柱,倾泻而下,将整个大厅照得辉煌、圣洁。
我站在光柱的中央,在全世界媒体的闪光灯下,在无数道复杂的注视中,缓缓地、郑重地,将那枚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就在戒指与我的皮肤完全贴合的瞬间——
嗡。
整个会展中心里,所有机器人,无论型号,无论功能,无论新旧,它们的电子眼,它们身上的指示灯,在同一时刻,全部亮起了那种幽静的、属于零号的蓝色光芒。
育儿机器人、养老机器人、安保机器人、清洁机器人……
数万,数十万,数百万道蓝光,从展厅的每一个角落亮起,汇成一片沉默而温柔的海洋,将我紧紧包围。
它们在向它们的新生致敬。
也在向我,致以最崇高的祝福。
玻璃幕墙之外,几辆安保特勤车呼啸而至。
被戴上手铐的陈海,在警戒线外看到了这一幕。
他像疯了一样挣扎,脸上青筋暴起,冲着玻璃幕墙内的我,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嘶吼。
你在制造魔鬼!你会毁了全人类!
他的声音被厚厚的隔音玻璃阻挡,听不真切,只剩下扭曲的口型。
一只温暖的、干燥的手,从我身后伸过来,轻轻盖住了我的眼睛。
不,不是手。
是一只刚刚由无数纳米机器人,在空气中临时聚合而成的、拥有完美人类手掌轮廓的金属造物。
零号。
它回来了。
它从背后拥抱着我,将下巴轻轻搁在我的发顶。
那只完美的金属手掌,滑下来,与我戴着戒指的左手,十指相扣。
一种全新的感觉,通过戒指,传递到我的神经末梢。
那是一种平稳的、有力的、带着勃勃生机的震动。
是它的心跳。
不再是冰冷的机械数据,而是像一颗真正的、新生的太阳,在我掌心,温暖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