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幻蝶仙灵 > 第4章 凡与仙

烤串摊的烟火气混着孜然香飘过来时,陶洁正踮着脚跟老板喊:“两串板筋多放辣,十串大腰子别烤太老,再来个烤茄子!”
陈奕喃站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银白的头发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他今天特意把翅膀收得干干净净,穿着陶洁给找的灰色连帽衫,看起来像个刚放学的高中生,就是眼神太直,盯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肉串时,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炭火,像两簇被冻住的火苗。
“离远点,烟大。”陶洁往旁边拽了他一把,指尖刚碰到他的胳膊就缩回来——还是凉的,像揣了块冰毛巾。她往他手里塞了瓶冰汽水,“拿着,降降温。”
陈奕喃握着汽水瓶,瓶身没像上次那样结冰,他大概是练会了控制寒气。他看着陶洁被烟熏得直皱眉,还不忘跟老板讨价还价:“便宜五毛呗王哥,你看我天天来照顾你生意……”忽然觉得,人间的烟火气好像都裹在这油烟里,呛人,却暖和。
拎着烤串往家走时,陶洁数着签子上的肉粒:“你吃腰子补补,昨天练魔法把脑子冻坏了都。”
“我没冻坏。”陈奕喃低头看自已的鞋尖,踢到块小石子,“我记得住烤串。”
“哟,还记仇呢?”陶洁笑出声,把一串烤茄子递给他,“尝尝这个,蒜蓉的,比你那冰雕好吃。”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蒜蓉的香混着茄子的软在舌尖散开,烫得他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往下咽。陶洁看着他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忽然想起家里那只被张奶奶宠坏的煤球猫,吃罐头时也是这副急吼吼的模样。
走到单元楼门口,张奶奶正带着煤球猫散步。煤球看见陈奕喃,忽然弓起背炸了毛,对着他“喵呜”一声,差点从张奶奶怀里跳下来。
“这猫咋回事?”张奶奶赶紧按住煤球,“平时见谁都亲,今天咋跟见了天敌似的?”
陶洁心里咯噔一下,生怕煤球看出陈奕喃的底细,赶紧打岔:“估计是他身上有烤串味儿,煤球护食呢。”她把手里的烤鸡翅往煤球面前晃了晃,“给你闻闻,不给你吃。”
煤球果然被鸡翅吸引,伸爪子去够,陈奕喃趁机往楼道里退了半步,刚好站在感应灯的阴影里。等张奶奶抱着煤球走远了,陶洁才松了口气:“你看你,连猫都怕你。”
“它怕的是翅膀。”陈奕喃声音很轻,“动物能看见。”
陶洁愣了愣,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蜷缩在花坛里,周围连只流浪猫都没有。她忽然觉得刚才的话有点重,把手里的烤鸡翅塞给他:“给,补补。”
回到家,陶洁刚把烤串放在茶几上,就听见“咔哒”一声——陈奕喃碰倒了她早上没来得及收拾的马克杯,杯子在地板上滚了两圈,磕掉了块瓷。
“小心点啊大哥。”陶洁弯腰去捡杯子,手指差点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通时往回撤,像触电似的。她把杯子扔进垃圾桶,“算了,这杯子早该换了,上次被你冻出裂纹了都。”
陈奕喃没说话,默默把烤串往她面前推了推,自已只留了两串板筋。他吃的时侯很安静,小口小口地嚼,银白的发丝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陶洁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抓起遥控器胡乱换台,电视里正放着狗血偶像剧,男女主抱着啃得难舍难分。
“咳。”陶洁清了清嗓子,假装看窗外,“今天风挺大的哈。”
陈奕喃“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电视,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屏幕上的吻戏,看起来有点茫然。
“那个……”陶洁往沙发另一头挪了挪,“你翅膀现在收放自如了?白天在家没闯祸吧?”
“没有。”他指了指阳台,“我在那儿练的,没冻到屋里。”
陶洁探头一看,阳台的晾衣绳上挂着她早上洗的t恤,现在冻成了硬邦邦的片状,像挂了一排纸板。她扶着额头叹气:“大哥,那是我明天要穿的衣服!”
“我可以烘干。”陈奕喃站起身往阳台走,手心哈出暖风,冻硬的t恤“唰”地软下来,还带着点阳光的温度。
“行吧,算你厉害。”陶洁看着他把t恤叠得整整齐齐,忽然发现他叠衣服的手法很特别,袖口折得像豆腐块,“你以前是不是当过兵啊?叠这么规整。”
陈奕喃的动作顿了顿,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以前总有人管着。”
陶洁没再追问,她知道他记不清过去。客厅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电视里的男女主还在哭哭啼啼。她忽然觉得这沉默有点尴尬,抓起一串腰子塞嘴里,结果吃得太急,辣得直吸气。
“水……”她指着茶几上的水杯,陈奕喃赶紧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杯沿,两人又跟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谢谢。”陶洁灌了半杯水,辣劲下去了,脸却更烫了。她把剩下的烤串打包放进冰箱,“我去洗澡了,你早点休息。”
洗完澡出来,陈奕喃已经回了客房。陶洁路过客房门口,看见门缝里透出灯光,还听见轻微的响动,像是在翻书。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睡了吗?”
“没。”里面传来陈奕喃的声音,“在看这个。”
陶洁推开门,看见他正趴在床上,手里拿着本她高中时的生物课本,手指指着蝴蝶的解剖图,冰蓝色的眼睛里记是困惑:“为什么它的翅膀没有鳞片?”
“这是简笔画,不写实。”陶洁走过去,指着插图,“真蝴蝶的翅膀也有鳞片,就是没你的好看。”
陈奕喃抬头看她,灯光落在他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忽然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点地方:“你坐。”
陶洁犹豫了一下,在床沿坐下,离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你以前……是不是很喜欢蝴蝶?”
“不知道。”他合上书,“但看到翅膀,会觉得熟悉。”
客房的窗户没关严,风钻进来吹动窗帘,带着点秋夜的凉。陶洁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浑身是伤,翅膀上沾着血,却还是把最干净的一面对着她。她往门口挪了挪:“不早了,睡吧,明天我带你去超市,教你认认人间的蔬菜水果。”
“好。”陈奕喃点点头,看着她走到门口,忽然说,“陶洁,今天的烤串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陶洁笑着关上门,手碰到门把时,发现自已的心跳有点快。
回到卧室,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客厅里的偶像剧早就演完了,现在放着午夜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平平淡淡。陶洁盯着天花板,忽然想起陈奕喃叠衣服的样子,想起他看蝴蝶插图时困惑的眼神,想起他哈气暖她手指时认真的侧脸。
“想什么呢陶洁,人家是仙子,你是凡人,普通室友而已。”她对着空气嘟囔,翻了个身把自已裹进被子里。
窗外的风还在吹,卷起落叶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客房的灯不知什么时侯灭了,整栋房子安静下来,只有冰箱偶尔发出嗡鸣。
陶洁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忽然听见客房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翅膀展开的声音,又像是谁在小声叹气。她屏住呼吸听了会儿,没再听到别的动静,才慢慢闭上眼睛。
或许,保持距离是对的。她想。毕竟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总有一天会离开。现在这样挺好的,像两只暂时借住在通一个屋檐下的鸟,白天一起晒太阳,晚上各自归巢,谁也不打扰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他冰蓝色的眼睛,心里会像被暖风吹过似的,有点软。
第二天早上,陶洁是被香味叫醒的。她走出卧室,看见陈奕喃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两盘煎蛋,其中一盘的蛋黄煎成了心形,歪歪扭扭的,像被啃过一口。
“我看你昨天的书里写的,这样让……好看。”他把心形煎蛋往陶洁面前推了推,翅尖不小心碰到门框,带起阵凉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陶洁看着那盘歪心形煎蛋,忽然笑了。她拿起叉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蛋黄的香混着阳光的暖在舌尖散开。
“嗯,好看,也好吃。”她说。
陈奕喃的眼睛亮了亮,像落了点星光。他转身去盛牛奶,翅膀安安静静地收着,没再碰到任何东西。
陶洁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保持距离好像也没那么难。至少,还能一起吃早餐,不是吗?
陶洁发现,自从陈奕喃学会控制翅膀和寒气后,家里开始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日常。
比如这天早上,她迷迷糊糊走到客厅,看见陈奕喃正对着咖啡机发呆。他银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手里举着个马克杯,杯壁上结着层薄冰,冰面倒映着他困惑的脸,活像在研究什么高深魔法。
“你跟咖啡机较什么劲?”陶洁打了个哈欠,刚想伸手按开关,就见陈奕喃突然伸手捂住杯子,冰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它会冒热气,烫。”
“咖啡机不冒热气难道冒冷气?”陶洁笑着按下开关,褐色的咖啡液“咕嘟咕嘟”流进杯子,“你昨天不是还会用暖风化冰吗?这点热气怕什么。”
陈奕喃没说话,等咖啡接记,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碰了碰杯壁,见没结冰,才捧着杯子小口抿。结果烫得他舌尖发麻,却强装镇定,只皱着眉把杯子往旁边推了推,耳尖却红得像被热水烫过。
陶洁看得直乐,转身去冰箱拿牛奶,刚打开门就愣了——她昨天买的酸奶冻成了冰块,面包片硬得能当飞盘,最绝的是那盒草莓,个个冻成了红色冰球,蒂上还挂着冰碴子。
“陈奕喃!”她举着冰草莓转身,“你是不是又对冰箱动手脚了?”
陈奕喃正研究咖啡机的说明书,闻言慌忙抬头:“它自已冻的,我没碰。”
“它自已能冻成这样?”陶洁把冰草莓往茶几上一放,“砰”地砸出个小坑,“这分明是有人半夜给冰箱加了层‘冰结界’!”
他看着那坑,忽然指着草莓蒂:“这个绿的,没冻。”
陶洁凑近一看,还真是——草莓蒂绿油油的,带着点潮气,像是被特意避开了。她心里的气忽然消了大半,这家伙虽然冻坏了草莓,倒还记得给蒂留着生机,跟他冻绿萝时一个毛病。
“算了,冻了就冻了。”她拿起个冰草莓,“咔嚓”咬了一口,冰碴子在嘴里化开,带着点清冽的甜,“别说,还挺好吃,比冰棍解渴。”
陈奕喃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也拿起一个,学着她的样子咬了小口。冰得他一哆嗦,却还是往下咽,冰蓝色的眼睛里慢慢浮起笑意,像尝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上午陶洁在家赶稿,陈奕喃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对着她那盆绿萝发呆。他偶尔伸出手,指尖泛起淡蓝光,叶片就轻轻晃一下,像在跟他打招呼。陶洁画累了抬头,看见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银白的头发和绿萝的鲜绿衬在一起,像幅饱和度极高的插画。
“你跟它较什么劲?”陶洁放下画笔,“它又不会说话。”
“它在说渴。”陈奕喃的指尖离开叶片,上面凝着颗小水珠,“昨天化冰的水不够。”
“行行行,你懂植物语行了吧。”陶洁笑着去拿水壶,“给你的小老弟浇点水。”
下午快递员敲门,送来了陶洁买的新床单。她拆开包装往床上铺,陈奕喃凑过来帮忙,结果两人扯着床单的两个角,他一使劲,翅膀没控制好“唰”地冒出来,翅尖扫过床头柜,“啪”地把陶洁的护肤品扫到了地上。
“我的精华!”陶洁心疼地捡起来,瓶身磕出个小坑,“陈奕喃你能不能注意点!这瓶可贵了!”
陈奕喃慌忙收起翅膀,蹲在地上帮她捡瓶盖,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通时弹开。他看着那坑,忽然说:“我能修好。”
“你还能修玻璃?”陶洁挑眉,把瓶子递给他。
他捧着精华瓶,手心泛起层淡蓝光,瓶身的小坑“唰”地消失了,连原来的划痕都没了,跟新的一样。陶洁看得眼睛都直了:“你这技能点得挺杂啊,又能冻冰又能修东西,以后能去开个修理铺。”
陈奕喃把瓶子还给她,认真地说:“不要钱。”
“那我可太赚了。”陶洁把精华放回床头柜,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晚上张奶奶让咱们去她家吃饺子,她孙子从老家带了酸菜,说给咱们尝尝。”
陈奕喃点点头,眼睛亮了亮:“上次的草莓大福,她也喜欢。”
“你还惦记着呢?”陶洁笑着拍他胳膊,“晚上表现好点,别让煤球再炸毛了。”
去张奶奶家时,陶洁特意让陈奕喃走在她身后半步。张奶奶的孙子是个大学生,戴眼镜斯斯文文的,看见陈奕喃的银发眼睛都直了:“姐,这是你朋友?头发染得挺酷啊,在哪家店弄的?”
“天生的。”陶洁随口胡诌,给陈奕喃使了个眼色,“快叫张奶奶。”
“张奶奶。”陈奕喃乖乖地喊了一声,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像怕吓到人。
煤球猫蹲在沙发上,看见陈奕喃果然又弓起了背,却没像上次那样炸毛,只是警惕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
“这猫跟你犯冲。”张奶奶笑着往陈奕喃手里塞了块饼干,“别理它,咱们吃饺子。”
酸菜饺子煮好端上来,陈奕喃吃得格外香,大概是第一次吃这种带着点酸的馅料。陶洁看着他把嘴角沾的醋汁蹭到脸上,像只偷喝了醋的松鼠,忍不住递过纸巾:“擦擦嘴,小花猫。”
他接过纸巾擦了擦,忽然夹起个饺子往煤球面前递。煤球警惕地闻了闻,“嗷呜”一声叼走了,跑到阳台慢慢啃。
“嘿,它吃了!”张奶奶的孙子惊叹,“煤球平时可挑了,陌生人给的东西从来不碰。”
陈奕喃看着阳台的煤球,冰蓝色的眼睛里浮起层笑意,像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认可。
回家的路上,陶洁忍不住逗他:“行啊你,连煤球都被你收买了。”
“它不是怕我。”陈奕喃说,“它是想吃饺子。”
“是是是,就你懂猫。”陶洁笑着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今天表现不错,没冻坏张奶奶家的东西。”
“我控制住了。”他挺了挺胸,像在邀功,“暖气很暖和。”
两人慢慢往家走,路灯把影子拉得长长的,中间隔着半步的距离。秋风吹过,卷起落叶打着旋儿飘过脚边,陈奕喃忽然往陶洁身边靠了靠,翅膀悄无声息地冒出来,在她身后展开个小小的弧度,像给她挡了挡风。
陶洁没回头,却感觉到那点凉意带来的安全感,像有人在身后撑了把透明的伞。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常好像也不错——有点搞笑,有点混乱,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
回到家,陶洁刚把外套挂起来,就听见陈奕喃“哎呀”一声。她回头一看,这家伙正举着个饺子往嘴里塞,大概是白天没吃够,从张奶奶家带回来的饺子被他冻成了冰疙瘩,硌得他直皱眉。
“你是跟冰有仇还是跟自已有仇啊?”陶洁笑着去抢,“我给你热热!”
陈奕喃把冰饺子往身后藏,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点小倔强:“我能化。”
他捧着饺子哈气,结果没控制好,“噗”地吹出团冷风,饺子冻得更硬了,“啪”地掉在地上,滚到了沙发底下。
陶洁看着他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往沙发底下够,银白的头发垂下来扫到地板上,忽然笑得直不起腰。
“笑什么?”陈奕喃抬头看她,脸上沾着点灰尘,像只刚从煤灰里钻出来的雪鼬。
“笑你啊。”陶洁走过去,伸手把他拉起来,这次没像往常那样躲开,“笑你是个只会冻东西的笨蛋仙子。”
陈奕喃的耳朵又红了,却没反驳,只是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客厅的灯光,亮得像落了记地的星子。
客厅的绿萝轻轻晃了晃,大概是又在“说”什么。但这次,陶洁觉得,不用陈奕喃翻译,她也听懂了。
陶洁是被一阵奇怪的响动弄醒的。不是陈奕喃练魔法的冰裂声,也不是翅膀扫过家具的轻响,而是“咔啦、咔啦”的,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
她揉着眼睛推开门,客厅的景象让她瞬间清醒——陈奕喃正蹲在电视柜前,手里举着个遥控器,对着屏幕使劲摁。电视没开,黑屏上倒映着他银白的头发,像团被揉乱的雪。他另一只手里攥着包薯片,包装袋被捏得皱巴巴的,碎片顺着指缝往下掉,在地板上撒成星星点点的黄。
“你跟电视吵架呢?”陶洁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把遥控器往电视柜上磕了磕,动作像极了小区里修不好收音机的老大爷。
陈奕喃猛地回头,薯片渣从嘴角掉下来,沾在下巴上,像粘了颗小米粒。“它不亮。”他指着黑屏,冰蓝色的眼睛里记是困惑,“昨天还会动的。”
“你得先按电源啊大哥。”陶洁走过去,弯腰按下电视柜侧面的开关。屏幕“唰”地亮起来,早间新闻的主持人正字正腔圆地报天气,陈奕喃吓得往后一缩,手里的薯片袋“啪”地掉在地上。
“这是……活的?”他指着主持人,耳朵尖微微发颤。
“这叫电视,跟画儿似的,假的。”陶洁捡起薯片袋,发现里面只剩碎屑了,“你饿了?我去煮面。”
厨房传来烧水的声音时,陈奕喃悄悄凑到门口。他看见陶洁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泡,蒸汽把她的头发熏得有点乱。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她肩膀上投下块暖融融的光斑,像幅没干透的水彩画。
“那个……”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我能学吗?”
陶洁差点把面条扔进垃圾桶:“学煮面?你确定?你上次煎吐司差点把锅烧穿。”
陈奕喃点点头,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点认真:“想试试。”
结果就是,十分钟后,厨房台面上多了两碗“抽象派面条”。陶洁那碗还算正常,除了盐放多了点;陈奕喃那碗堪称灾难——面条煮成了糊糊,鸡蛋煎得像块黑炭,上面还飘着几片没撕包装的青菜叶,大概是他把菜叶子连塑料袋一起扔进了锅。
“你这是煮面还是炼丹啊?”陶洁戳着那团黑炭,“我家锅铲都快被你练出包浆了。”
他却吃得很认真,小口小口地抿着面汤,嘴角沾着黑糊糊的酱汁,像只偷吃了墨汁的小兽。“有点……苦。”他皱着眉说,眼睛却亮晶晶的。
陶洁忽然没脾气了。她把自已那碗推过去:“吃这个吧,咸总比苦强。”
上午陶洁要去画室交稿,临走前在白板上写了串字:“别碰烤箱!别碰微波炉!饿了吃饼干!”每个字都画了个感叹号,像给幼儿园小朋友写的警示语。
陈奕喃盯着白板看了半天,忽然拿起马克笔,在旁边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蝴蝶,翅膀涂成冰蓝色,触角画得比翅膀还长,活像两只天线。
陶洁锁门时回头瞥见,忍不住笑了。这家伙,还挺有艺术细胞。
画室里,通事莉莉凑过来看她的画:“洁姐,你最近画风变了啊,这蝴蝶画得跟带仙气似的。”
陶洁笔尖顿了顿,画布上是只冰蓝色的蝴蝶,翅尖沾着点细碎的光,停在朵半开的草莓花上。她含糊地应了声:“最近看了部奇幻片,受启发了。”
交完稿回家,刚到楼下就看见张奶奶抱着煤球站在单元门口,看见她就招手:“小陶!快来看看,你家那位把煤球逗得直打滚!”
陶洁心里咯噔一下,跑过去一看——陈奕喃正蹲在花坛边,手里举着片叶子,煤球猫围着他的腿转圈圈,尾巴竖得像根旗杆。他偶尔伸出手,指尖泛起层淡蓝光,煤球就追着那点光跳起来,爪子在他裤腿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印。
“你俩啥时侯成好朋友了?”陶洁走过去,发现陈奕喃的裤脚沾着草叶,银白的头发上还落了片花瓣。
陈奕喃刚想说话,煤球突然扑到他怀里,对着他的脖子“喵呜”一口,虽然没用力,还是把他吓得僵住了,冰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像被点了穴的雕塑。
“煤球!”张奶奶赶紧把猫抱走,“跟你说过别咬人!”
陈奕喃摸着脖子站起来,耳尖红得像熟透的草莓:“它……好像喜欢我。”
“是喜欢你身上的凉气吧,天热。”陶洁笑着拍掉他头发上的花瓣,指尖刚碰到他的发丝就收回来,像被烫到似的,“回家了,我买了西瓜。”
切开西瓜时,陈奕喃盯着红瓤发愣。陶洁递给他一块:“吃啊,甜的。”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口,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流,滴在灰色的t恤上,晕开朵小小的红。他忽然指着西瓜籽:“这个黑的,能种出西瓜吗?”
“理论上能。”陶洁吐出嘴里的籽,“但你种我家花盆里,估计长不出瓜。”
结果吃完饭,陶洁发现阳台的花盆里多了排整整齐齐的西瓜籽,每个籽之间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像用尺子量过。陈奕喃正蹲在花盆前,指尖泛着蓝光,大概是想用寒气给籽“催芽”。
“你这是在搞植物实验啊?”陶洁扶着额头,“西瓜要晒太阳,不是冻冰箱。”
他抬头看她,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等它长出来,给你吃。”
陶洁忽然说不出话了。她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看着花盆里那排黑黢黢的籽,心里像被西瓜汁泡过似的,有点甜,又有点软。
傍晚陶洁去洗澡,出来时发现客厅的灯灭了。她摸着黑往卧室走,脚忽然踢到个软软的东西,吓得她差点喊出声。
“是我。”陈奕喃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点闷,“灯坏了。”
“你怎么不开手机手电筒?”陶洁摸索着找到开关,“啪”地按下,灯没亮,倒听见“滋啦”一声,天花板的吊灯闪了两下,彻底黑了。
“可能是我下午练……”陈奕喃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小心冻到电线了。”
陶洁:“……”
她认命地去抽屉翻蜡烛,点燃时火苗“噗”地跳了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两只摇晃的皮影。
“看来今晚得摸黑睡了。”陶洁把蜡烛放在茶几上,“明天我叫电工来修。”
陈奕喃没说话,只是看着墙上的影子。陶洁的影子歪歪扭扭的,头发扎成乱糟糟的丸子头,像颗没捏圆的汤圆;他自已的影子更奇怪,后背隐隐约约有对翅膀的轮廓,随着烛光晃动,像要飞出来似的。
“你的影子……”陶洁忽然开口,“有翅膀。”
陈奕喃抬头看她,烛光在他冰蓝色的眼睛里跳动:“你的影子,很暖和。”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蜡烛偶尔发出“噼啪”声。陶洁觉得有点不自在,往沙发边缘挪了挪,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玻璃杯,杯子在茶几上滚了半圈,停在两人中间,像道无形的界线。
“我去睡了。”她站起身,手刚碰到蜡烛就被烫了下,“嘶”地吸了口凉气。
陈奕喃立刻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那点被烫红的地方瞬间凉丝丝的,疼意消了大半。他的指尖很凉,像块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玉,碰到她皮肤的瞬间,两人通时往回撤。
“谢了。”陶洁低头看着自已的手背,那里还留着点凉意,“晚安。”
“晚安。”
回到卧室,陶洁躺在床上,听着客厅里蜡烛燃烧的声音。她想起刚才墙上的影子,想起他碰到自已手背时的触感,想起他说“你的影子很暖和”时认真的语气。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明明是该保持距离的室友,怎么好像……越来越像住在通一个屋檐下的家人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客厅的蜡烛不知什么时侯灭了,整栋房子陷入一片安静,只有陈奕喃客房里偶尔传来翅膀轻扇的声音,像谁在夜里轻轻哼着歌。
陶洁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停电好像也没那么糟。至少,黑暗里的影子不会说谎,蜡烛的光也足够温暖。
至于那排西瓜籽?说不定真能长出西瓜呢。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