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周长公主,奉父皇之命带着御赐龙凤玉佩去裴府履行娃娃亲。
裴家是清流世家,最厌攀附权贵。
我褪去华服,只身前去,却被未婚夫的婢女指着鼻子骂贱民。
那桃红衫子的婢女摔了我的玉佩,反咬一口。
知道我这珠钗是谁送的吗裴家未来的掌家娘子你也敢冲撞
我捏着碎成三瓣的御赐龙凤佩,气笑了。
父皇可没说,我亲自提拔的状元郎,那位名满天下的清流才子裴琰,府里早有了女主人。
1.
裴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满堂。
我一身素衣,赶着驴车,混在其中格外的显眼。
今日是裴府大公子的升学宴,京城的名流皆来祝贺。
我平日从不参加这种名流权贵混迹一堂的宴会。
我不是不能参加,而是不想。
我停下驴车,带着贺礼来到裴府,
门前的小厮见我衣着朴素,身侧又无婢女长随跟从,神色轻视的窃窃低语:
呦,她怎么来了,她平日不是从不参加宴会的吗
还穿的破破烂烂的,这不是丢我们裴府的脸吗
今日红绍姑娘也跟着老夫人回来了,谁不知道大公子最疼爱她了,今儿可要热闹了。
我走上前将手中的拜帖奉上,拿小厮不情不愿的接过,看了一眼,随即随手扔到了一边
姑娘,这边来吧。
他将我引到一处马棚,周遭全是杂乱的稻草和脏污的马粪,空气中隐隐有异味传来。
小厮有些幸灾乐祸:姑娘先在这里稍作歇息吧,宴会开始了,自会有人来引姑娘前去的。
裴府是清流世家,府邸占地面积极大,今日的宾客再多也不至于找不出一见厢房安置我。
这份做派,分明是赤裸裸的轻视。
我席地而坐,并未理会他们的刻意薄待。
等了一个时辰,才有侍女找到我,引我去了宴会,最靠后的位置。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裴琰才带着身边的婢女红绍出现再宴会上。
二人亲密地走在一起,旁若无人的交谈甚欢,直到宴会中央才分开。
红绍被一群婢女团团围住,巧笑嫣然的恭维她,问她为裴琰准备的什么贺礼。
红绍捧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件模样精致的衣服。
红绍仰起头,像只骄傲的大公鸡:这是我熬了几月亲自为公子缝的衣服,公子穿上定能在御前大放光彩。
那些婢女尬尴的夸了几句。
我看着那件衣服,想象着它出现在御前的景象,不由笑出声,提醒她:
你这件衣服不行,阵脚太乱,刺绣也丑。
而且衣长,肩线的缝合一点也不符合裴琰的体型。
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的用料是明黄色,当着皇帝的面穿明黄色,裴琰要是活腻了,不如直接在御前刺杀皇帝。
这样死的更快一些,还能顺带诛九族!
周围一片安静,红绍气得面色通红,身子不自觉的颤抖。
她猛地抓起宴会桌上的酒水,直冲到我面前。
接着。
哐当!
白玉酒瓶在我的头上破裂,鲜血混着酒水从我的额上淌下,染脏了我的衣裙。
她几乎大吼出声:
你这种下贱村妇,怕是连金线也没见过,有什么资格说的我缝的衣服。
宴会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一处。
这是裴府,不是你这种泥腿子撒野的地方,我以裴府一等侍女的身份驱赶你,立马给我滚出裴府。
2.
红绍盛气凌人的看着我。
我缓缓起身,从袖中掏出手帕,面无表情的擦干脸上的酒水。
宴会上大多数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裴琰也在,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淡漠的看了我一眼,随后移开。
我冷笑一声,接着看向躲藏在角落的暗卫,用眼神示意他去通风报信。
我能和裴家扯上关系,全因为我的父皇。
早年,他微服私访,却与仆人走散,被人骗光了财物,若不是遇见了心善的裴老太爷,只怕要活活饿死。
为了报恩,他给我定下了这桩娃娃亲。
听闻裴家是名门清流,最厌功勋权贵,我只好褪去华服,装作普通女子上门寻亲。
自从我知道有裴琰这个未婚夫以来,虽未曾见面,我却一直动用自己的资源对他和裴家多有关照。
让他官运亨通,前途无限,裴家更是一跃成为京城的新贵。
虽然暗地里帮了许多,但裴家众人对我并不热切,我和裴琰一共也才见了几次面。
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我得知裴家并不知道当初救的落魄乞丐是皇帝,也不知我的真实身份。
......
看到暗卫离去,我自顾自地换了个席位坐下。
红绍见我不理会她,周围又全然是宾客,不能当场发作。
她一口气憋在心口,几乎要呕出血来。
裴琰疏散了宾客,红绍离开片刻又端了壶热茶过来。
她脸上笑意盈盈,垂着眼眸,一副诚恳道歉的样子:温姑娘,刚才真是抱歉,我这一段时间不在家,不知道你是公子的未婚妻。
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捧着杯热茶过来。
奴婢着就给温姑娘赔礼了。
若我没有看到她眼底的狠毒,恐怕就被她表面的乖巧给骗了。
果不其然,她端着茶靠近时,脚下倏地一滑,手中整杯热茶全都向我泼来。
我抓准时机,扣住她的手,滚烫的茶水擦身而过,沾湿了我的裙角,也烫伤了红绍的脸。
啊!
我的脸!
红绍捂着脸,躲到裴琰身边,楚楚可怜地哭泣。
温姑娘,我知道刚才是我做的不对,你就算不接受我的赔礼,也不能故意用热茶泼我啊
我冷眼旁观:你自己站不稳,还能怪别人
裴琰将红绍护在身后,脸色阴沉,指着我斥责:温年年,你在闹什么,还不退下
我拿着糕点,看也没看他一眼:裴公子,你搞错了吧是你的侍女先用茶泼我的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和冷漠。
温年年,你是我的未婚妻不错,但这都是长辈戏言,当不得真。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你今日若是还闹下去,那就解除婚约,滚出裴府。
我指尖一顿,手中拿着的糕点放回了盘子里。
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了一丝玩味的笑
你确定要和我解除婚约
裴琰皱了皱眉,神情更加冰冷。
退下,别让我说第三遍
若我偏不呢
拿就别怪我裴家不讲情面,直接悔婚了!
红绍见裴琰维护他,脸上的眼泪早就消失,转而被满满的扭曲替代。
她三两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拎住我的衣领,得意挑衅:贱人就是矫情!
温姑娘,奴婢知道你面皮薄,拉不下脸来低头。
奴婢帮你,这一巴掌就当我们两清了。
她扬手要打。
我一把将她推开,挣扎的过程,我被她推搡在地,腰间的龙凤纹玉佩被摔成了两半。
自我来到裴府,红绍就一直对我充满恶意。
我不止一次的听到她和裴琰说我的坏话。
公子如今都是状元郎了,那个温姑娘就是一个粗俗的村妇,怎么能配的上你
即使看见我经过,她也没有丝毫被人揭穿的悔意。
裴琰偶尔会斥责她两句,但大多数都听之任之。
摸清了裴琰的态度,红绍更加过分了,在裴府中大肆宣扬的我的谣言。
欸,有些人啊就是命好,靠着一个死皮赖脸的爹也能攀上一门好亲事。
丫鬟身子小姐命,飞上枝头上凤凰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命享受荣华富贵。
府中逐渐传言我一个村妇却妄想攀附权贵,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说那些婚约信物都是我自己为了攀上裴府胡扯的,根本就没有娃娃亲这一回事。
这些流言蜚语,我都无意理会,我身份揭露时,自会不攻自破。
3.
可红绍却将我的忍耐当成了退让。
一次又一次的挑衅,愈发的过分。
这次有裴琰给她撑腰,她更是狂妄到了极致。
我不在惯着她,上前狠狠掌掴了她一个巴掌。
啊!
你竟敢打我
红绍崩溃大叫,她躲进裴琰怀里,哭着告状。
大公子,温姑娘她怎么能打奴婢呢
奴是公子的人,就算了犯了错也是由公子责罚,温姑娘这样越俎代庖,是将裴家的规矩放在地下踩!
温年年裴琰忍不住不住厉声喝道:你太过分了!
你不仅破坏裴家宴会,目中无人,还肆意虐打婢女。
像你这样品德败坏,无才无德的女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娶你!
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猛地掷在地上,碎片飞溅。
裴琰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我以裴家长子的名义告诉你,我们的婚约从此作废。
红绍笑得脸都歪了:
公子,她打了奴婢一巴掌,又破坏了你的升学宴,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殴打婢女,毁坏财物,应当狠狠打一顿板子,以儆效尤。
宴会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我,想看看我这个和裴家极其不对等的未婚妻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裴琰将红绍护在身后,极淡漠的看了我一眼:
来人,将温姑娘捆了,先打二十大板,再送去官府。
我饶有兴趣的看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你要对我用裴氏家法
裴琰沉默的和我对峙:是。
我拎起茶壶,给自己添了杯茶水。
裴公子莫不是忘了,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你凭什么打我
红绍冷笑。
你无辜殴打别人府上的婢女,二十大板,就是去了官府,这板子你也非打不可。
公子让你在裴府受罚是为了你好,温姑娘,你不要不识好歹
来人,按住她。
我一脚踹翻上前的家丁,厉声呵斥
放肆!
我从怀中取出黄金令牌,高高举起,对着众人示警。
此乃圣上钦赐的免死金牌,见此令牌如圣上亲临。
我看谁敢抓我!
红绍一愣,随即哈哈哈大笑起来。
温姑娘,你是的失心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伪造御赐之物,那可是大罪,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劝你还是乖乖就范吧!
宴会的其他人见状,纷纷符合。
是啊,快别发疯了,她一个农妇怎么可能有御赐之物,真当她自己是皇帝最宠爱的安乐公主吗
裴府的管家在一旁劝道。
温姑娘,你就别挣扎了!
裴府也是大周的领土,也要遵循律法啊,犯错受罚天经地义。
裴琰的嬷嬷啐了我一口。
这人真是够不要脸的,攀不上我们公子就要托我们下水,真是活该,要我看就该拖下去活活打死。
众人七嘴八舌的,辱骂和指责铺天盖地的砸下来,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是在痴心妄想!
我在裴府这段时间,他们早看我不顺眼了,觉得我一介平民,光凭一纸婚约,竟然能攀上裴琰做夫婿。
如今见我被当众悔婚,都向来看我笑话,骂一骂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
面对众人的嘲讽,我也不生气,昂首挺胸的和裴琰对视。
二十大板,是吗
你可要记住这个数字,不要后悔。
裴琰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没由来的有些心慌。
红绍却嗤笑出声,对我满是恶意。
温姑娘,这个时候了,就不要虚张声势了。
你整日种地纺织的民妇,上哪去面见圣上
怕是一辈子连圣上的影子都不曾听过。
犯了这等大罪,你就等死吧!
我没理她,而是在心里默默倒数。
三
二
一
该到了!
人群中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京兆府尹沈姚之带着衙役飞速赶来。
是谁报的官啊
贼人在何处
红绍见沈姚之穿着官袍,眼神顿时心虚的乱撇。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立马窜到沈姚之身旁,激动的抓着他的袍子。
大人,民女举报有人伪造御赐之物造谣撞骗,意图不轨。
她看向我,眼神如淬毒般阴狠。
沈姚之眉头紧锁,不带一丝笑意:何人竟如此大胆,顺着红绍指的方向看过来。
我手中拿着金牌,立于人群中央。
是不是御赐之物,沈大人一看便知真假!
他狐疑地上前,接过查看,然后他神色一凛,立马撩起官袍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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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他身后的衙役紧跟着我跪了一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十人齐齐俯首跪拜,声音如洪钟震天。
宴会众人皆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不知谁先反应过来,俯首跪地
草民拜见圣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红绍吓得身子瞬间瘫软,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裴琰同众人一起跪下,他眼神死死的盯着沈姚之,脸色阴沉的难看。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姚大人
是京兆府尹姚大人,之前姚大人办案是我曾见过他,不会认错的。
不可能!
红绍尖叫出声,不顾裴琰的阻拦去拉沈姚之的官袍。
她就是个卑贱的村妇,怎么可能认识京城里的高官,这令牌一定是她偷的!
大人,大人,你不要相信,温年年她就是个小偷啊!
沈姚之面色一凛,用力甩开她的手,大喝一声。
放肆!
你是何人,竟敢不敬主上。
来人,将她拖出去压入大牢。
两个五大三粗的衙役起身,如拎小鸡崽子般拎起红绍就要拖走。
红绍这才真正赶到害怕,她剧烈挣扎,活像个灵活的泥鳅从衙役的手中滑开,跪倒在裴琰脚下,不停的磕头。
不要,我不要被关起来。
大公子,求你了,救救我。
裴琰立马挺身将她拦在身后。
大人且慢,婢女无状,无心之失,是温年年先出手伤人的!
她无故殴打我府中婢女,应当仗责二十。
沈姚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默默站到我的身前。
眼中的意思的不言而喻。
裴琰深吸一口气,语气的冷的能结出冰来。
大人莫不是要徇私舞弊
裴某不才,科举虽只得一个状元,但在御前也是能说得上两句话的。
大人若是徇私舞弊,污我家门,就别怪裴某不讲情面,在御前参你一本了。
这...
沈姚之我为难的看向我。
我坐于座椅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沈大人公正,自不会徇私。
红绍叫嚣:既然没有原因,大人快将这民妇拖出去,好好打上一顿。
我勾了勾唇。
我打你,当然时有理由的了。
从怀中掏出一枚摔成两半的玉佩。
玉佩质地极好,通体光泽莹润,此乃太后赐的玉佩,我一直贴身带着,如珠似宝的藏着,刚才被你摔坏了。
此玉价值连城,又是御赐之物,我气狠了才打的你。
红绍立马说:你撒谎!
是不是撒谎,一验便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沈姚之就找来了一位极有经验的老师傅,她将玉佩左右翻看,最后确认。
这是上好的怀玉,一小块就要万两黄金。
红绍瞪大眼睛,拼命否定。
不...不可能,一个玉佩而已,怎么可能会这么贵
老师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我这手艺都几十年了,绝不会出错的。
这玉是专供皇家赏玩的供品,有钱也买不到的。
我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接着问沈姚之:沈大人,若是有人故意损害御赐之物该当何罪
大周律,若有人毁坏御赐之物,按律当绞!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红绍身子瘫软下去,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裴府众人都保持着刚才磕头的姿势,不敢移动,生怕稍有不慎就丢了性命。
裴琰终于回过神来。
温年年,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地望向缩在他身后的红绍。
红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红绍额头的青筋直跳,猛地蹦起来,神情崩溃的冲我吼叫:我不信,我不信,你们全都是骗子,我要让公子把你们都赶出去。
沈姚之面色一沉,对身后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按住了红绍。
红绍这才哭喊起来。
不行,公子,我不想死。
救我啊,公子,我...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这句话如一声闷雷,炸的满池水花飞溅,众人鄙夷的目光如一道道利刃划在红绍身上。
呸,真是不知羞,还没进门呢,就已经珠胎暗结了。
大公子看着清风朗月,没想到是这种人,真是有损读书人的风骨。
太丢脸了,这要是传出去,裴家的名声就全毁了。
我也没想到二人竟然早厮混在一起了,心里霎时惊悸后怕,若是没有走这一遭,岂不是要被白白蒙骗!
裴琰藏在袖里的手紧紧握住,面色难堪,他再次挡在红绍的面前。
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大人,这件事是误会,我愿意用顾家祖上的丹书铁卷换她性命!
沈姚之没有反应,反而退开一步,看向我的反应。
见我微微颔首,他才示意手下放开红绍。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就先走了。
言罢,他向我行了一礼,带着人走了。
5.
红绍躺在地下,身子如一滩烂泥。
裴琰扶她,她满脸眼泪着躲进他的怀里,如一株只能依附于他而活的小白花。
裴琰心疼极了,怜惜地抹去她眼角的泪,他站起身,示意仆从扶着红绍。
我的目光扫过裴琰和红绍,露出了得逞的笑。
裴琰,据我所知,裴家的丹书铁卷是你祖上跟着太祖打下江山,才赐的荣耀。
你为了一个婢女就这么送出去了,难道不要开宗祠,告慰一下列祖列宗吗
裴琰还没说话,红绍挣脱仆从的手,满面红光的跳了出来,面上的恐惧早已被得意的扭曲替代。
温姑娘,怕不是忘了
你已经被悔婚了,有什么资格插手裴家的事情。
赶紧从裴家滚出去!
这话如同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爆了宴会的气氛。
俯首跪地的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有人窃窃私语。
是呀,她都不是裴府的人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温姑娘真是扫把星,自从她来了裴府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就是就是!
裴琰面色沉的几乎发黑,她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目光平静的望向我。
温姑娘,我们已经退婚了,你和裴家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丹书铁卷,我待会遣人送到你的府上。
现在,请你离开裴府。
我挑了挑眉,坐在原地没动。
甚至惬意的吃起了糕点。
裴公子,真是用情至深啊!
不过现在,裴家的家主好像还不是你裴琰吧
这件事情,你确定裴老太爷能同意裴家的各个宗族能同意
红绍的脸色变了,她扯了扯裴琰的袖子,压低声音:公子,别听她胡说八道。
公子是裴家的骄傲,老爷不会这样对你的。
我笑了笑。
是不是胡说
把人喊来问问你就行了!
话音刚落,我就被一群家丁围住。
红绍得意的站在中央。
什么圣上,这玉佩是你那泥腿子爹留下的定亲信物,你不仅敢胡乱攀扯,不敬圣上,还狮子大开口,索要裴家的丹书铁卷。
她自以为抓住了我的错住,又怀着孕,别人不敢对她怎么样,气焰十分嚣张。
裴琰也冷脸警告我:温年年,我不管你和沈大人是什么关系,但你敢以下犯上,这就是死罪。
你若是现在离开,还能有条活路!
我谈定地坐在凳子上,手指在宴会的石桌上轻轻敲击,目光平静的扫过红绍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
这是又反悔了
原本看在她怀有身子,打算放她一马的。
可惜我最讨厌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之人!
我冷下脸,缓缓开口。
我可以走我缓缓开口,前提是裴老太爷亲自来送。
这是我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红绍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笑声,仿佛听到了惊天笑话。
她指着我,笑的花枝乱颤。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真拿自己当成公主了
让老太爷亲自来请,你也配
裴琰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温年年,我最后告知你一次,你已经和裴府没有什么关系了,这里不是发疯的地方。
现在,立刻滚出去!
裴府的众人纷纷看向我,将我们包围成了一个圆,隐隐有想要动手的姿态。
我仍旧坐着没动,任由他们将我层层围住。
突然。
有人尖叫起来。
不好了,我们裴府外面来了御林军,他么将裴府团团围住了。
不让进也不让出去!
我露出笑容,终于来了。
目光越过裴琰落到他的身后。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众人簇拥中走来。
我扔下茶盏,提起裙角,飞奔到那人怀中。
父皇,你终于来了!
裴琰的淡定的表情龟裂,几乎站不住了。
你...你喊他什么
大内总管福公公甩了甩了拂尘,嗓音尖利:既见万岁,为何不跪
众人这才醒神,纷纷跪拜万岁。
一大群人从裴家后宅匆匆赶来,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者,身后跟着群锦衣华服的家眷。
我轻笑一声:看来,不用我特意去喊了。
6.
裴琰的目光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脸色瞬间大变:祖父父亲!
红绍得意的笑僵在脸色,看到裴老爷子带着乌压压的人群过来。
腿一软,登时瘫软在地上。
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裴老太爷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他在人群站定,目光扫过跪倒的一大片人。
最终踉跄的向皇帝走来。
他放下拐杖,撩起衣衫,下跪行礼
声若洪钟,五体投地。
臣裴松年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裴家唯一个见过我父皇真容,知道他身份之人。
皇帝微微颔首。
裴老,不必多礼。
裴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高昂的头颅终于低下。
逆子,还不跪下
裴老爷一脚将裴琰踹到我的面前。
公主恕罪,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府中众人多有懈怠,万望公主见谅。
红绍跪在地下,身子抖的像个筛子,她的面色彻底惨白,颤抖着抬起头,声音低若蚊蝇
家...家主,他...他们一定是冒充的,温年年她就是一个村妇,怎...怎么可能是圣上唯一的女儿安乐公主
放肆!
裴老爷撩起袖子,狠狠地掌掴了红绍一巴掌。
贱婢,你个腌臜婢子,竟敢当众不敬公主,以下犯上。
红绍被他硬生生扇飞一圈,伏在地上吐出了两口血出来后,睫毛颤抖着,再也说不来一句话。
裴老太爷不敢起身,深深地叹气,他望向裴琰,眼里都是责怪:裴琰,你知道温姑娘是谁吗
圣上恩典,怕你心里有负担,这才让公主隐藏身份,和你慢慢相处。
你这个孽障,你竟然...
裴老太爷十分痛心的捂着胸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裴琰被几个仆人按住,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低着头,不肯说话。
我放开父皇的手臂,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衫,从容开口:你不必为难他,裴公子既然心有所属,又不欢迎我,我同父皇离开就是了。
裴家一众人连忙俯首:微臣不敢。
公主万金之躯,愿意光临寒舍,是裴家的福气。
这次是裴家的错,恳求公主在给我们一次弥补的机会!
我刚要开口,父皇突然将我护到身后。
哼,朕竟不知道,朕千娇百宠养大的公主竟在裴府受了这么多委屈。
他一脚踹开裴琰。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嫌弃朕的女儿
父皇目光凌厉,浑身的威压散开,竟压的在场众人无一人敢抬头。
裴父当机立断,踹了红绍一脚,将她压在我的面前。
贱婢,还不跪下。
给公主赔罪!
红绍被踹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又吐出一口鲜血来,下身流出鲜血。
看她凄惨的模样,裴琰心疼不已,赶紧扶起来。
父亲,她又没做错什么
你打她干什么
我冷眼旁观。
裴琰原本俊秀白净的面庞,此刻因为愤怒而变得涨红。
他这样护着红绍让我想起来,我刚入裴府的那段时间。
他对我这个未婚妻不管不问,任由我在府中被人编排,反而整日和红绍厮混在一起,对她极尽宠爱。
我冷笑一声。
惺惺作态给谁看啊
既然裴公子喜欢她,那就算了吧,我先走了。
裴父脸色铁青,又给了红绍一巴掌,顺带又扇了裴琰。
你这个逆子,给我滚开。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为了一个婢女,你要弃整个裴家于不顾吗
裴琰阴沉着脸,像是护崽的老母鸡,固执地将红绍护在怀里。
她是皇亲国戚又如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他抬头,眼中满是屈辱,恨恨地看向我。
温年年,你不就是仗着你的身份,如此羞辱凌辱别人。
真是小人之风!
他说完,旁边的裴老爷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慌忙地去看我的脸色。
可怜了裴老太爷。
为了求父皇饶命,甚至连头都磕破了。
够了。
父皇低沉的声音响起。
看在曾经救命之恩的份上,饶你们不死!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裴家资产全部抄没充公。
当初给你们的,朕现在要全部收回!
裴老太爷磕的满头是血,脸上满是绝望,鲜血从花白的头发留下,他缓缓起身,缓慢而郑重行了一礼。
臣谢主隆恩!
说完这句,他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如朽木倒了下去。
家主!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凄厉的呼喊响彻了整个裴府。
裴家乱成了一锅粥了。
话音刚落,在外等候的御林军鱼贯而入。
将裴家的众人押解起来后,开始抄家搬运财物,清点家财。
我跟着父皇离去,回京的轿撵上,我同他撒娇。
你看我的云锦都被茶水泼坏了。
女儿这几月可是受了大罪了。
父皇不假辞色的抽出衣袖,神色严肃。
说吧,什么时候发现的裴家牵连官场舞弊案的。
我嘿嘿一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啊。
半年前,我和裴府认亲后,为了拉近关系,我便时常出宫去裴府拉拢关系。
也是这个时候,我发现传闻满腹经纶,才学过人,连中三元的的裴大公子并不是勤学苦读之人,
几番试探下来,他的才学天赋实属一般。
那这样的人使如何打败千万学子,脱颖而出的呢
我混迹在裴家,明察暗访,才发现裴老爷竟和几位科考的主考官同流合污,行科场舞弊之事。
我知道此事牵连甚广,只能徐徐图之,才一直隐忍不发。
直到裴琰的升学宴,才联合父皇里应外合将他们一网打尽。
回去路上,父皇一直不开心,我知道他是怀念当初裴老太爷的救命之恩。
可惜人心易变,那颗淳朴良善之心在经历过权力财富的倾轧之后,早已不复存在!
裴家被抄家后。
紧着着和裴家交好的几个世家也因为科举舞弊安被牵连出来,抄家的抄家,灭族的灭族。
京城的血腥味飘了三日都未散尽。
一时之间,京城人人自危。
再也没有人敢对裴家施以援手,仆从四处逃散,亲眷各奔东西,偌大的裴家就这么散落。
红绍的孩子没有保住,在流产的第二天,便被裴父强硬的发卖了。
听说是卖到了窑子里,她刚进去就闹着自杀,被老鸨狠狠教训了一顿,现在过的生不如死。
我正在公主里看折子,侍女突然来报,说外面有位裴公子要见我。
我走出去。
果然是裴琰。
他瘦了许多,眼眶凹陷,面容枯槁。
曾今精彩绝艳的小公子一夕之间沦落,还未经生活的煎熬,就被苦痛打磨成了这个样子。
他直直的望向我,眼神炙热殷切。
公...公主殿下,我能单独见你一面吗
闻言,侍女晚秋立马挡在我的身前。
我摇了摇头。
裴琰的眼神灰暗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他突然跪在我面前。
公主殿下,我是来求你救救裴家的。
现在只有你能救裴家了。
晚秋侧身挡住我,嘲讽一笑。
裴公子,现在知道后悔了。
当众你们裴家羞辱我们公主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你可知道公主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的状元之名都是我们公主亲自向圣上讨的。
不然凭你一个半路发家的清流,凭什么官运亨通!
裴琰红了眼眶,嗓音暗哑的难听。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晚了!
晚秋将他赶出去,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和他说话。
后来裴家还是落败了,裴老太爷也没挺住,去世了!
裴琰独自撑起门楣,带着裴老太爷的尸骨,扶灵还乡。
临走前,他曾来见过我一面。
那时的他已经瘦的只剩下骨头。
他问:要是没有发生那些事情,我们会在在一起吗
如果没有那些事情,我们会在一起吗
我想应该不会吧!
一个天皇贵胄,一个平头百姓,会因为一桩无意缔结的娃娃亲而结合吗
我没有回他,也没有回头。
我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