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星空之夜的后台,喧嚣被厚重的门隔绝在外。
我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看着不远处的苏沁。
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高定礼服,妆容精致,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
那礼服很美,却不适合她。
它衬得苏沁皮肤有些发黄,也完全没能凸显她引以为傲的天鹅颈。
我知道,这件礼服是她的新助理,顾言蹊选的。
一个小时前,顾言蹊提着这件礼服,用一种近乎炫耀的语气说,这是他托了多少关系才抢到的品牌春季新品。
苏沁眼睛都亮了。
她甚至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要知道,过去十年,她所有重要场合的礼服,都由我亲自挑选。
我才是那个最了解她,最知道如何让她绽放光芒的人。
可现在,我仿佛成了局外人。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暗不定。
她时而蹙眉,时而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我知道,她又在和顾言蹊发消息。
那个年轻、英俊、永远精力充沛的助理,像一根刺,扎在我婚姻里。
苏沁。
我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怎么了,锦然
我们离婚吧。
空气瞬间凝固。
苏沁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
她放下手机,缓缓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刘锦然,你又在闹什么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不耐。
就因为一件礼服
是,也不全是。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对我的爱恋与依赖的眸子,如今只剩下疏离和烦躁。
那部新戏题材我说过了不喜欢！你想拿离婚来逼我
不要转移话题！
苏沁,一个助理,有资格为你挑选红毯礼服吗
一个助理,需要凌晨两点还在和你聊工作吗
一个助理,需要知道你的生理期,提醒你喝红糖水吗
我每问一句,苏沁的不耐烦就多加了一分。
我没有出轨！
我和他是正常工作关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
我自嘲地笑了。
在你眼里,我所有的原则和底线,都成了无理取闹。
我们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桌上还摆着蔬菜沙拉,那是特意为她走红毯前垫底的,可现在,我们谁都没有胃口。
砰——
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顾言蹊一脸焦急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平板。
他甚至没看我一眼,径直冲到苏沁面前。
沁姐,不好了,品牌方那边临时要求加一个互动环节,流程很急,你快看看。
他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
苏沁立刻被他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什么互动
她连声追问,原本对着我的不耐烦,瞬间切换成了对工作的专注。
顾言蹊的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贴在苏沁身上。
他指着平板上的流程图,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苏沁的耳畔。
你看这里,他们要求你……
那姿态,亲密得像一对耳鬓厮磨的情人。
而我,她的丈夫,就坐在一旁,像个可笑的傻子。
我再也坐不住了。
金属椅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
我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我的动作终于惊动了那对专心工作的男女。
顾言蹊像是才发现我一样,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
刘……刘总,您也在啊。
他后退半步,与苏沁拉开一点距离,但眼神里的挑衅却丝毫未减。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和沁姐谈事情,工作太急了,我……
他看向苏沁,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沁姐最近压力太大了,状态一直不好,您别和她生气。
这话说得,好像我才是那个不懂事、欺负她的人。
真是好一招以退为进。
我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刀子。
顾助理。
我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权限太大了点
身为一个助理,你不仅包揽了经纪人、保姆、甚至是心理医生的活儿,现在,还想插手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顾言蹊的脸色铁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求助似的看向苏沁。
果然,我的妻子没有让我失望。
刘锦然你够了！
苏沁猛地挡在顾言蹊面前,像一头护崽的母狮。
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言蹊只是在尽心尽力地帮我！你凭什么当着外人的面这么羞辱他,让我难堪
我看着她维护另一个男人的样子,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我转身,迈步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了苏沁压抑的抽泣声。
紧接着,是顾言蹊温柔的安抚。
沁姐,别哭,为了这种不理解你的人,不值得。
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砰！
我关上了门,将那刺耳的柔情蜜意,彻底隔绝。
2
我搬回了工作室。
墙上挂着的不再是苏沁海报,而是几张我亲手推上神坛的电影。
我从那个所谓的家里,只带走了一个箱子。
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我的电脑,还有那只她送我的腕表。
我把它摘下来,扔进了抽屉最深处。
我以为隔绝了她的人,就能隔绝掉那份深入骨髓的刺痛。
可十年婚姻,早已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们的一切都捆绑在一起。
深夜,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银行的消费提醒。
来自我们联名卡的一笔大额支出。
收款方是一家注册在海外的咨询公司。
我盯着那串陌生的公司名,眉头紧锁。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笔了。
过去,我从不过问苏沁的开销。
我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和信任。
可一想到顾言蹊……
我打开电脑,调出了我们近一年的银行流水。
从半年前开始,每个月都有一到两笔大额资金,流向几个不同的海外账户。
这些账户的注册地,都巧妙地指向了美国内华达州。
而资金汇出的日期,与苏沁去美国洽谈合作的行程,完美重合。
她说是去见好莱坞的制片人,为她的事业铺路。
我曾为她的雄心壮志感到骄傲。
现在看来,多么可笑。
什么样的合作,需要用这种方式,持续地、隐秘地支付巨额咨询费
我的胃里又开始翻腾。
我想起一个月前,我们难得一起吃饭。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则新闻,某个女星官宣生子,幸福洋溢。
我随口说了一句：等这部戏拍完,我们也该考虑一下了。
我们不是早就把『孩子』存起来了吗
苏沁的反应,超乎寻常的激烈。
她放下筷子,声音尖锐又冰冷。
刘锦然,你是不是忘了为了事业,是你自己同意先不要孩子的！
现在提这个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老了怕我生不出来了
那天的晚餐,不欢而散。
我只当她是压力太大,情绪失控。
现在回想,她那过激的反应,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惊慌,根本不是因为压力。
那是心虚。
她怕的,是我提起孩子。
我们存起来的孩子……
我死死盯着屏幕,呼吸都变得困难。
苏沁,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能再等了。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叫老周,是我认识的最顶尖的私家侦探。
老周,帮查我件事。
第一,查清楚这几个海外账户的资金最终流向,我要知道每一分钱到底用在了哪里。
第二……
我顿了顿,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那个词。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白天,我是那个雷厉风行的金牌制片人,开会、审片、谈合作,一切井井有条。
夜晚,我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对着一墙的电影海报,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最坏的可能。
可那个怀疑就像一粒种子,如今长成藤蔓,死死地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让我喘不过气。
终于,老K的电话来了。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三秒,才按下了接听键。
说。
我的声音沙哑干涩。
锦然,你做好心理准备。
老周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提供的那些海外账户,资金链很复杂,但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加州的一家顶级孕育机构。
带……孕
我重复着这两个字,舌头都大了。
还有,老周顿了顿,她上周以‘医疗需求’名义,提走了你们共存的冻卵。
继续查。
已经拿到孕母的产检照。
我闭上眼,耳边嗡嗡作响。
照片很快发到我邮箱。
模糊的超声图里,胎儿侧脸轮廓清晰,鼻梁高挺。
我放大图片,指尖发抖。
另一张,是借种合同扫描件。
委托人：苏沁。
我盯着那行字,还抱有一丝希望,如果这是我的孩子,那我就原谅她。
回到家,我调出所有监控。
苏沁的书房,凌晨三点,她独自打开保险柜,取出文件。
我按下暂停,画面定格在她低头亲吻盒子的瞬间。
恶心感再次袭来。
我拨通老周：亲子鉴定,最快多久
加急,今晚出结果。
做。
等待的六小时,我坐在黑暗里,一根接一根抽烟。
烟灰缸堆成小山,像一座小小的坟。
凌晨四点,报告发来。
99.99%匹配顾言蹊。
天快亮时,苏沁回来了。
我开了灯,坐在沙发中央,面前摊着所有证据。
她僵在门口,手里还提着顾言蹊送的早餐。
解释一下。
我把照片甩到她脚边。
她低头,脸色瞬间惨白。
锦然,你听我——
冻卵呢你取出来了
我……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我站起来,步步逼近。
用你的卵子,和那个男人制造一个野种,叫惊喜
她后退,撞到鞋柜,眼泪如珍珠般滴落下来,不愧是影后,楚楚可怜。
不是野种！那是我们的孩子！
可那是顾言蹊的野种！
我掐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
我做过DNA检测,生物学父亲那一栏,写的是顾言蹊。
你真是恶毒！知不知道这样穿刺羊水取DNA对母体和孩子都有害！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都被她理直气壮倒打一耙气笑了。
她指甲抓伤了我的手臂。
我只是借用了他的基因！孩子肯定是我的啊！
借
我甩开她,她跌坐在地,哭得妆容全花声嘶力竭。
你根本不爱我！如果你爱我就会爱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孩子！
我没有出轨！我发誓！我们真的没有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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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下身,声音低得可怕。
精神出轨也是出轨。
她抓住我裤脚,手指颤抖。
锦然,接受他吧,孩子已经五个月了……他是一条小生命啊！
我掰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
我会让你们,为这个小生命,付出一切代价。
她忽然止住了哭声,低头沉默不语。
明天律师会联系你。
离婚协议,净身出户。
还有,我俯身在她耳边,那个孩子,我劝你别让他生下来。
3
我的话音刚落,跌坐在地的苏沁,忽然止住了哭声。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竟然绽开一个傲慢的笑容。
笑声越来越大,从低低的抽噎,变成尖锐的狂笑。
刘锦然,你疯了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眼神里再没有一丝哀求,只剩下淬了毒的怨恨。
净身出户你凭什么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
她的手指着我,指甲因用力而泛白。
这套房子,我拿影后那年买的！
楼下的那辆保时捷,是我上部戏的片酬！
就连你那个破工作室,启动资金都是我当年代言的签约费！
你十年来的所有成就,哪一样不是靠我！
她一步步逼近,声音越来越尖利。
你就是一个靠着老婆的软饭男！
现在故意找个借口独吞,想把我一脚踢开做梦！
我看着她扭曲的面容,感觉无比陌生。
原来我十年枕边人,是这样看我的。
我为她铺路,为她扫平障碍,为她打造的商业帝国,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吃软饭的。
我所有的付出,在她口中,都成了理所当然的榨取。
见我沉默,她笑得更加得意,眼底闪着疯狂的光。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她凑近我,压低了声音,气息像毒蛇的信子,湿冷黏腻。
你不行,你满足不了我！
我找顾言蹊,只是因为他年轻,身体好！
你跟他有什么区别一个提供资源,一个提供基因,都是我苏沁的工具而已！
工具……
我终于出声,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七年,视如珍宝的女人。
这一刻,我终于看清了她华美皮囊下,早已腐烂溃烂的灵魂。
苏沁。
我平静地叫着她的名字。
你说得对。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我是你的工具。
我这件工具,亲手把你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打造成了光芒万丈的影后。
我能把你捧上神坛……
我上前一步,她下意识地后退。
我俯视着她因惊愕而睁大的双眼,一字一句,像在宣读最终的审判。
就能把你,亲手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你说这些都是你的
很好。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这些东西是怎么一点点消失的。
你的房子,你的车,你的代言,你的电影……
所有我给你的,我都会亲手收回来。
包括你最引以为傲的星途。
我不再看她煞白的脸,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是她歇斯底里的尖叫。
刘锦然！你疯了吗！公司的股份你也有一半啊,毁了我你一毛都得不到！
走出这个虚假的家,我掏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我毫无表情的脸。
我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我声音平稳。
喂,110吗
我要报警。
这里有人,涉嫌非法代孕和人口买卖。
4
发小周野冲进来,脸色比我还白。
你真报警了
我点头。
她疯了,你也疯了
不疯,怎么收场
我抬眼,看见他手里攥着的文件袋。
查到了
全在里头。
他咬牙,苏沁个人工作室的账户,通过hk汇丰设立信托两亿美金,受益人——顾言蹊和苏沁。
我接过文件,指尖微颤。
还有更炸的。
周野压低声音,顾言蹊背后,是星瀚传媒的老板,沈砚。
我笑了。
原来如此。
苏沁只是棋子,他们要的是我与苏沁共同持股待上市公司华盟娱乐。
动手吧。
我掏出手机,拨通我工作室的财务总监。
抛售我个人持有的华盟娱乐股份,12点前完成。
刘总,这会引发市场恐慌——
照做。
挂断。
又给营销号矩阵发消息。
后援会账号全部注销,文案我亲自写。
周野咽了口唾沫。
你这是在引爆娱乐圈。
那就炸个干净。
我转身,走进书房,拉开抽屉。
婚纱照还挂在那儿,苏沁手捧花束依偎在我怀里笑得一脸幸福。
我一把扯下,相框砸在地上,玻璃碎成渣。
我踩上去,听见咔嚓一声。
像踩碎了我们七年的婚姻。
凌晨,微博瘫痪。
热搜第一：苏沁后援会解散
热搜第二：华盟娱乐暴跌50%
热搜第三：影后资本崩塌
我坐在书房,屏幕蓝光映在脸上。
手机震动。
苏沁的号码。
我接起,没说话。
她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刘锦然,你满意了
这只是开始。
你到底想怎样
离婚,你净身出户。
你休想！公司股东不会放过你的！！
明天董事会,我等你。
我打开抽屉,取出那份离婚协议。
最后一页,我早已签好字。
5
上午九点,华盟娱乐会议室。
股东们面色铁青,手机屏幕还亮着热搜。
我推门而入,西装笔挺,像来参加葬礼。
苏沁坐在主位,妆容精致,却遮不住眼底的乌青。
刘锦然,你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我没理她,把文件甩在桌上。
离婚协议,签字。
股东们窃窃私语。
还有,我顿了顿,苏沁涉嫌非法代孕。我留了一手,并没有说明警方已经立案调查。
公司股价暴跌,各位的损失——
我扫视全场,由她承担。
苏沁猛地站起,椅子倒地。
你血口喷人！
我冷笑,甩出转账记录。
海外账户的资金流向代孕机构,代孕合同,孕母照,B超照,清清楚楚。
股东们脸色变了。
小苏,这是真的
我要求退股！
你必须给个交代！
苏沁后退一步,被群狼围攻。
在股东的调停下,我这个前夫自愿出局,甚至退让了手中不少的利益交换。而苏沁必须交割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净身出户。
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我说过,我会亲手把你拽下来。
现在,你只剩签字。
她手指颤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扭曲的线。
我收起协议,转身。
门口,顾言蹊站在那里,脸色惨白。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他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
我笑了。
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走出大厦,阳光刺眼。
我掏出手机,拨通老周。
查沈砚,所有顾言蹊与星瀚传媒私联的证据。
你要动星瀚
我要他们也一起陪葬。
我抬头,看见对面大屏上,苏沁的广告被撤下。
坐在所谓苏沁片酬买来的保时捷里,后视镜中苏沁追出来,高跟鞋断了一只。
她喊着我的名字,声音被风吹散。
爱随风逝。
5
在熙熙攘攘的热搜中,我隐身了。
我独自一人自驾游到了贵州,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汹涌的瀑布。
屏幕上,是老周给我解密出的文件。
沈砚,顾言蹊。
一条条转账记录,一段段通话录音,一张张密会照片。
构筑成一张吞噬人心的巨网。
而苏沁,就是网中央那只被蛛丝紧紧缠绕,却还以为自己枕着爱情的猎人。
周野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看苏沁的最新动态。
她没倒。
在我抛售股份,爆料代孕丑闻,逼她签下离婚协议后,她居然还靠假装受害者博取同情,赢得不少网友支持。
她要办五周年纪念庆典周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五周年我笑了,笑声冰冷,我和她的结婚纪念日。
没错。顾言蹊陪着她,打着‘患难见真情’的旗号,说要帮她重塑形象,挽回声誉。
周野顿了顿,你还想做什么她已经完了,只等警方摸清待孕生产线就被封杀。
不。
我看着屏幕上,苏沁和顾言蹊并肩而立,十指紧扣的照片。别忘了他们偷龙转凤,转移了大部分现金流到信托里。
这还不够。
我要的,是她亲眼看着自己深信不疑的布局,变成一场笑话。
挂断电话,我关掉电脑。
湖面倒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
苏沁。
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结婚纪念日礼物。
君悦酒店,宴会厅。
水晶吊灯璀璨如星河,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顶级香水的味道。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坐在千里之外的别墅里,面前的巨幕上,是宴会厅内无死角的高清直播。
这是我用钱和人脉,铺设的审判席。
镜头中央,苏沁一袭高定红色长裙,挽着顾言蹊的手臂,缓缓走上舞台。
她妆容精致,笑容完美。
顾言蹊一身白色西装,风度翩翩,眼中的爱意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好一对登对佳人。
台下,闪光灯亮成一片白昼。
苏沁拿起话筒,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感谢大家今天能来。
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
但我很幸运,因为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有一个人,始终陪在我身边。
她深情地望向顾言蹊。
一个穿着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推着一辆银色餐车,穿过人群,径直走向舞台。
餐车上,放着三个大小不一,包装精美的黑色礼盒。
盒子上,系着金色的缎带。
侍者停在舞台前,微微鞠躬。
苏沁女士,有您的匿名礼物。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三个神秘的礼盒上。
苏沁也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或许是哪个富商的示好,或是哪个粉丝的支持。
她微笑着,示意顾言蹊去接。
看来,还是有很多人相信我的。她对着话筒,意有所指。
顾言蹊走下台,姿态优雅地拿起第一个礼盒。
那盒子不大,像装着珠宝。
他在万众瞩目下,将礼盒递给苏沁。
苏沁笑着,当着所有人的面,解开缎带,打开了盒子。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盒子里没有珠宝。
只有一叠高清晰度的照片。
第一张,是顾言蹊和星瀚传媒的老板沈砚,在一家隐秘的日料店包厢里,相对而坐,相谈甚欢。
第二张,他们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地下车库,沈砚递给顾言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第三张,第四张……
每一张,都像一把重锤,砸在苏沁的心上。
最后一张,是一份银行的转账记录。
从沈砚的海外账户,一笔高达五百万的巨款,转入了顾言蹊的私人账户。
时间竟然就在他们相爱之前。
台下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什么礼物
脸色都白了
该不会是恶作剧吧
苏沁的脸,血色尽失。
她瞪着顾言蹊,语气咄咄逼人。
这是什么
顾言蹊的脸色也白了,他慌乱地想要去抢那些照片。
沁姐,你听我解释！这是误会！是P的！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议论声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苏沁的手在抖。
她不顾一切地推开顾言蹊,抓向第二个礼盒。
这个盒子更大,也更沉。
她像是要从里面找到推翻一切的证据,疯了一样扯开包装。
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份厚厚的文件。
封面上,是英文版《美国加州孕育服务合同》。
苏沁的手指,像是被灼伤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周围的记者看出有大新闻,一把抢过合同。全疯了,长枪短炮全部对准了那份文件。
大屏幕上,一个特写镜头,将文件的内容清晰地投射出来。
委托人（母亲）：苏沁。
签名处,是她无比熟悉的笔迹。
生物学父亲：顾言蹊。
下面,是顾言蹊龙飞凤舞的签名。
合同附件里,是孕育机构的巨额付款凭证,付款账户,正是苏沁的海外账户。
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丑闻震得说不出话。
婚外恋
还是和自己的助理
在和刘锦然的婚姻存续期间
这已经不是单纯出轨,这是在挑战大众的底线,对公序良俗的挑衅！
苏沁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地向后倒去,被顾言蹊一把扶住。
不……不是的……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不是这样的……
然而,噩梦还没有结束。
文件的最下面,压着另外两张纸。
一张,是婴儿的出生证明。
父亲一栏,赫然写着：顾言蹊。
另一张,是一份DNA亲子鉴定报告。
结论处,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
【……根据DNA分析结果,支持顾言蹊为被检测男婴的生物学父亲。】
轰——！
会场炸了！
闪光灯像疯狂的雷暴,要把舞台上的两个人彻底吞噬。
天啊！孩子都生了！
她疯了吗用自己的冻卵,找助理生孩子
这个孩子,合法吗算美国人还是中国人阿
苏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看着顾言蹊,那个她以为能拯救自己的男人。
你告诉我……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言蹊面无人色,汗如雨下。
我……沁姐……我爱你啊！我是为了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我爱你
苏沁惨笑一声,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她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那个礼盒上。
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她伸出颤抖的手,打开了它。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照片。
只有一个黑色的平板电脑。
屏幕是亮着的,上面只有一个播放键。
苏沁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出食指,点了下去。
一段录音,通过会场的顶级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是顾言蹊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和算计。
沈总,您放心,苏沁已经完全信任我了。
那个女人,太自以为是了,给她一点甜头,她什么都愿意做。
冻卵已经到手了,等孩子生下来,她就彻底被我绑死了。
到时候,她的资源,她的人脉,她的一切,还不都是我们星瀚传媒的
刘锦然他再厉害又怎么样老婆跟别人生了孩子,他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
然后,是沈砚得逞的笑声。
做得好。等榨干了她的价值,就把借种的事情捅出去,我要让她和刘锦然,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录音播放完毕。
平板屏幕自动切换,开始播放一段段聊天记录。
全是顾言蹊发给苏沁的。
沁姐,既然刘锦然不爱你,我们就自己创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纽带。
冻卵是你们共同财产,你也有权利处置。
我查过了,这家机构绝对安全,所有流程我都会帮你搞定。
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相信我,等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会场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恶毒到极致的阴谋惊呆了。
然后,是排山倒海的哗然！
闪光灯、快门声、记者的尖叫、宾客的怒骂,汇成一股毁灭性的声浪,要将苏沁彻底淹没。
她站在舞台中央,站在万千光束和鄙夷的目光里。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那个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男人。
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男人。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裂了整个宴会厅。
6
顾言蹊下意识地想去扶,却被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甩开。
滚！
然后,楼下的股东等人都醒悟过来。
愤怒的宾客,像被激怒的蜂群,朝着舞台涌去。
商业做细！
你这个畜生！玩这手！
我的投资打水漂了！
报警！把他抓起来！
兴奋的记者们则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长枪短炮死死对准了顾言蹊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闪光灯疯狂爆闪,要将他的丑态都拍得清清楚楚。
安保人员冲上台,试图隔开人群,却被更大的声浪淹没。
顾言蹊被堵在中间,像一只过街老鼠。
他挥舞着手臂,徒劳地辩解着。
不是的！你们听我说！是她自愿的！我爱她！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可是,没有人听。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山呼海啸般的唾骂和鄙夷里。
他被一个愤怒的投资人抓住衣领,一拳砸在脸上。
又被另一个被愚弄的女明星,狠狠地甩了一记耳光。
他狼狈地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双手抱头,在无尽的闪光灯和咒骂声中,抖如筛糠。
那个曾经算计一切的男人,此刻,狼狈不堪。
我端起手边的红酒,轻轻晃了晃。
酒液猩红,像苏沁裙子的颜色,也像顾言蹊嘴角的血。
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7
一个月后。
黔南。
我盘下了一间开在半山腰的民宿小院。
青瓦木楼,院子里种满了格桑花和不知名的野草。
推开窗,就是连绵的青山,和山谷里升腾的云雾。
我戒了烟,也很少再喝酒。
每天只是泡茶,看书,或者坐在院子的摇椅上,看着云卷云舒,一呆就是一下午。
城市的喧嚣和那些不堪的过往,仿佛都隔绝在了这重重山峦之外。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就这样平静下去。
直到那天下午。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艰难地开上蜿蜒的山路,停在了我的院门外。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女人。
我眯起眼,看着那个身影。
她瘦得脱了形,曾经值得千万护发代理合同的秀发也发黄枯萎。
脸上没有化妆,皮肤蜡黄,眼窝深陷,像是大病了一场。
身上那件名牌风衣,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
是苏沁。
她也看见了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双腿一软,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直直地,跪了下去。
锦然……我错了……
她的声音,破碎得像是被风吹散的沙。
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再没有一丝往日里光彩照人的大明星模样。
她就那么跪在地上,一点点,向我膝行而来。
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顾言蹊,是他骗我的,他说你早就不要我了,他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
我太傻了……我只是太缺爱了……我被猪油蒙了心……
将自己描绘成一个被蛊惑的,可怜的受害者。
她爬到我的脚边,抓住我的裤脚。
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你……只有你……
她的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哀求。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以后我一你九。只要我们重新上婚恋综艺,大众会原谅我的。
还有那个孩子……
我不要了。
我静静地听完,缓缓地,抽回被她抓住的裤脚。
苏沁。
你还是人吗
她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
我扯了扯嘴角。
你自己说的,好歹是一条生命。
如今怎么安理得地,像销毁不合格货物一样销毁小孩
我们之间,已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了。
我跟你,不是一路人。
我看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结束了。
你的眼泪,你的忏悔,还有你口中那个孩子,都与我无关。
永远别再出现。
说完,我没有再看她一眼。
缓缓地,拉上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一周后。
我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手机推送了一条新闻。
爆！女星苏沁烧炭自杀,香消玉殒
我点开。
新闻里说,她被发现时,已经没有气息。
现场没有留下遗书。
只有一张她和我的结婚照,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报道下面,是无数的评论。
唏嘘,感慨,咒骂,同情。
众生百态。
我沉默地看着那张黑白照片。
一切,都落幕了。
8
苏沁的死,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
激起的涟漪,很快就被更汹涌的浪潮吞没。
娱乐圈永远不缺新闻。
旧的丑闻被新的八卦覆盖,人们的记忆比金鱼长不了多少。
转眼,三个月过去。
黔南的雨季来了,山里终日云雾缭绕,像一幅泼了墨的水墨画。
我的民宿,生意惨淡。
我本就不是为了赚钱,于是彻底成了一个山野闲人。
每日与茶为伴,与书为伍。
那段充斥着背叛与算计的婚姻,那些浸透了鲜血和眼泪的过往,似乎真的被这连绵的青山,彻底隔绝在了千里之外。
直到那个午后。
大雨初歇,空气里满是泥土和草木的清新味道。
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半旧的登山包,出现在我的院门口。
他很高,也很瘦,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一条工装裤,脚上是沾满泥水的登山鞋。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这山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洽的蓬勃朝气。
他站在那里,眼神清亮,直直地看着我。
请问,您是刘锦然先生吗
声音干净,带着一丝年轻人特有的、不加掩饰的紧张和期待。
我靠在摇椅上,没有起身。
我不是。
我淡淡地回绝。
年轻人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
他没有气馁,只是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防水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文件夹。
刘先生,我叫林笑。
我找了您三个月。
这个本子,我希望您能看一看。
他将那个文件夹举过头顶,姿态谦卑,眼神却固执得像头牛。
我沉默地看着他。
三个月。
从京城到黔南。
这份执着,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同样一无所有的自己。
我终究还是接过了那个文件夹。
进来吧。
我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
茶还是水
水就好,谢谢刘先生。他拘谨地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我打开文件夹。
剧本的名字很俗气——《追光者》。
故事却很有意思。
讲一个天赋异禀的拳击手,如何在黑暗的地下拳坛挣扎,最终走向光明,站上世界之巅的故事。
不新鲜。
但内核很硬。
人物的每一次选择,每一次挣扎,都充满了矛盾与冲击。
我翻看的速度越来越快。
那些被我刻意尘封的,关于剧本、关于人物、关于镜头的专业直觉,像冬眠的蛇,开始苏醒。
故事是你写的我问。
林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故事原型是我一个朋友的亲身经历。
剧本是我找人一起打磨的。
我想演男主角。
他说得坦然,目光灼灼。
我合上剧本,久久没有说话。
院子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看着眼前的林笑。
这张脸,干净,坚毅,有棱有角,眼神里,有火。
是一张天生属于大银幕的脸。
你朋友的故事,为什么不去找那些大公司、大导演
我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林笑沉默了片刻。
因为他们只看得到钱。
他们想改掉故事的内核,加入流量明星,把它变成一个虚假的、悬浮的偶像剧。
他们说,真实的故事,没人看。
他抬起头,目光像两把利刃,刺破了山间的云雾。
但您不一样。
您亲手打造了苏沁,您知道,一个真正的好演员,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我想要的,不是成为明星。
我只想,成为一个演员。
最后那句话,掷地有声。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