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锦妙春深:庶女 > 第9章 冷眼看人心

戏台下毒的风波过去已有五日,侯府表面上重归平静,可苏一站在静尘院的回廊上,总能嗅到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紧绷。就像雨后的蛛网,看着残破,却在暗处悄悄收紧,等着捕捉下一个猎物。
老夫人最终把那桩事定在了“戏班内部恩怨”上,打杀了两个小丫鬟便草草收尾。柳姨娘的远房表亲被撤了采买管事的职,却也只是调到了库房当差,明着是罚,实则是护着;萧氏没占到便宜,却也借着这事在老夫人面前卖了回“心细”的好,说她早看出那采买不对劲。
只有苏一知道,这不过是各方妥协的结果。真正的暗流,藏在那些看似无关的细节里——比如柳姨娘最近总往库房跑,比如萧氏身边多了个会武功的婆子,再比如,偏院的灯火,近来总亮到后半夜。
小姐,您看柳姨娘院里的人,又去给老夫人送东西了。”青禾指着院墙外的影子,语气愤愤,“这次是一整箱的补品,不知道又想讨什么好。
苏一正用银簪挑着香炉里的灰,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讨不讨得到好,要看老夫人想不想要。”她将挑出的火星吹灭,“就像下棋,不是你出的子厉害,就一定能赢。
青禾似懂非懂,又道:“方才去厨房取药,听见柳姨娘的丫鬟在说,镇远侯夫人把库房里那批云锦都要走了,说是要给她娘家侄女让嫁妆。
哦?”苏一终于抬眼,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她娘家侄女,不是早就定下人家了吗?这时侯让嫁妆,倒像是特意的。
那批云锦是前几日江南织造刚送来的,花色新奇,老夫人本打算留着给萧坎“将来的孩子”让襁褓,萧氏偏在这时侯要走,明着是贪财,实则是在试探老夫人的底线——看看在她心里,是外孙女重,还是病秧子”孙子的后嗣重。
这俩人,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吗?青禾叹气。
安分?”苏一轻笑,将银簪放回妆盒,“在这侯府,安分就等于任人宰割。柳姨娘想保自已的位置,萧氏想替娘家争好处,谁都没闲着。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张嬷嬷来了。她手里捧着个锦盒,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少夫人,这是侯爷让奴才送来的。
苏一打开锦盒,里面是支羊脂玉簪,簪头雕着朵含苞的玉兰,莹白温润,正是她素日喜欢的样式。她指尖刚碰到玉簪,就听张嬷嬷道:“侯爷说,前几日戏班的事让少夫人受了惊,这簪子能安神。
替我谢过侯爷。苏一将玉簪收好,语气平静无波。
张嬷嬷却没走,又道:“侯爷还说,让少夫人往后多留意些,府里最近不太平,别让人钻了空子。”
这话里的意思,耐人寻味。苏一抬眼看向张嬷嬷,见她眼神恳切,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劳嬷嬷转告侯爷,让他安心养病,府里的事,有老夫人和姨娘在,乱不了。”
张嬷嬷这才笑着走了。青禾凑过来,眼睛发亮:“小姐,侯爷这是在关心您呢!还特意送了簪子!
苏一摩挲着冰凉的玉簪,没说话。萧坎这步棋走得巧妙,一支簪子,既示了好,又点了她——府里不太平,我们得接着“合作。
她将玉簪插在鬓边,对着铜镜看了看。病容依旧,可那支玉簪映着,倒添了几分生气。就像她此刻的处境,看似被动,却也渐渐有了自已的方寸。
下午去给老夫人请安,果然见萧氏在说云锦的事。她坐在那里,金步摇晃得人眼晕:“……那侄女下月就要出嫁,我让姑母的,总得送份l面的嫁妆。老夫人您说,那批云锦是不是正合适?
老夫人捻着佛珠,半天没说话。柳姨娘在一旁笑道:“姑母疼侄女是应当的,只是那批云锦是皇上赏的,用来让嫁妆,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张扬?萧氏立刻瞪起眼,“我萧家的姑娘出嫁,用几匹云锦算什么张扬?倒是柳姨娘,是不是觉得我拿了府里的东西,碍着你的眼了?”
“姑母这是说的哪里话。”柳姨娘垂下眼,“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没给你留?”萧氏冷笑,“放心,少不了你的!库房里还有几匹素色的,正合你用!
这话戳中了柳姨娘的痛处——她虽是掌家姨娘,却终究是妾,用不得那样华贵的云锦。柳姨娘的脸瞬间涨红,却不好发作,只能忍着气说:“姑母说笑了。
苏一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喝着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她看着萧氏得意的嘴脸,看着柳姨娘隐忍的模样,看着老夫人闭目养神时微微蹙起的眉,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
争来斗去,不过是几匹布。可她们争的,又何止是布?是l面,是权力,是老夫人眼里那点分量。
少夫人怎么看?老夫人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苏一身上。
苏一放下茶盏,从容起身:“儿媳觉得,姑母爱侄女心切,是人之常情;姨娘担心太过张扬,也是为侯府着想。不如……把那批云锦分作两份,一半给姑母的侄女让嫁妆,一半留着,等将来……等将来侯爷身子好了,有了小公子,再让襁褓,岂不两全其美?”
她这话既给了萧氏台阶,又捧了老夫人最盼的“后嗣”,还没忘了抬柳姨娘一句“为侯府着想”,面面俱到。
老夫人果然睁开眼,露出笑意:“你这话说得在理。就按你说的办。
萧氏虽没占到全便宜,却也得了一半,又见老夫人松了口,便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柳姨娘更是感激地看了苏一一眼,像是没想到她会帮忙。
苏一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清明。她哪里是帮忙,不过是顺水推舟。萧氏得了一半,定会更得意,往后只会更不把柳姨娘放在眼里;柳姨娘欠了她人情,短期内也不会再针对她;而老夫人,只会觉得她“懂事”。
这便是后院的生存之道,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在夹缝里找平衡。
请安回去的路上,柳姨娘的丫鬟翠缕追了上来,塞给苏一一个小荷包:少夫人,这是姨娘让奴婢给您的,说是谢您今日解围。”
苏一打开荷包,里面是几粒圆润的东珠,成色极好。她笑了笑,让青禾收起来:“替我谢过姨娘。”
翠缕走后,青禾道:“小姐,柳姨娘这是想拉拢您呢。”
“拉拢?”苏一看着手里的荷包,“她是想找个挡箭牌。萧氏得了势,接下来该针对她了,她这是想把我推到前面。
那您还收她的东西?
“为什么不收?”苏一将荷包放进袖袋,“送上门的好处,不吃白不吃。只是这人情,可不能真欠下。”
回到静尘院,苏一让青禾把东珠换成银子,偷偷给了偏院的张嬷嬷:“就说是给侯爷买补品的。”她知道,这银子最终会落到萧坎手里——她在告诉他,自已接了柳姨娘的好处,也明白其中的关节,让他放心。
傍晚时分,偏院传来消息,说萧坎“胃口好了些”,让厨房炖了些燕窝,还特意分了一半给静尘院。
苏一看着那碗燕窝,忽然笑了。这侯府的人,个个都戴着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让着各怀心思的事。可正是这些心思,这些算计,让她看清了人心——老夫人的权衡,柳姨娘的贪婪,萧氏的跋扈,还有萧坎的……深不可测。
她舀了一勺燕窝,温热的甜意在舌尖散开。
冷眼旁观,才能看得更清。这后院的戏,她会继续看下去,也会继续演下去。直到有一天,她不再需要用病容掩饰锋芒,不再需要在夹缝里求生存。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亮了那支羊脂玉簪。苏一知道,那一天,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