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锦妙春深:庶女 > 第6章 言辞藏机锋

言辞藏机锋
慈安院的香灰积了半寸,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指终于停住。她抬眼看向苏一,目光像冬日湖面的冰,看着平静,底下却藏着刺骨的寒:“听闻昨日你让厨房炖了当归羊肉汤?”
苏一正端着茶盏的手微顿,温热的茶水晃出细痕。当归羊肉皆是温补之物,她这“病l”素来忌用——这话明着是问,实则是说她言行不一,连自已的“忌讳”都记不住。
“回老夫人,”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声音依旧温软,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条理,“是太医新换的方子,说我l寒过甚,需得用些温性食材辅佐汤药。昨日特意让人去偏院问过侯爷,侯爷也说可行。”
她特意提了萧坎,便是堵死了旁人借“冲撞病人”让文章的路。萧坎既是“病秧子”,自然最懂药理,他既应允了,旁人便不好再说什么。
老夫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再接话。
柳姨娘却像没听出其中关节,笑着抚掌:“还是少夫人细心,连太医的方子都记得这般清楚。不像我,前日听库房说新到了些高丽参,想着给老夫人和侯爷补补,竟忘了问太医是否合用。”
这话看似自谦,实则是在炫耀她掌家的便利——连库房新到的药材都了如指掌,而苏一这个正牌少夫人,怕是连库房在哪都不知道。
苏一浅浅一笑,素银梅花簪在鬓角闪着微光:“姨娘有心了。只是前几日我去给侯爷送汤药,听他身边的张嬷嬷说,侯爷近来虚不受补,参汤喝着反倒滞气。想来太医的意思,是让侯爷先清养些时日。”
她这话既捧了柳姨娘的“有心”,又不动声色地提醒对方——你连萧坎的近况都摸不清,还谈什么尽心?更要紧的是,她点出“去给侯爷送汤药”,不动声色地强调了自已的正室身份。
柳姨娘脸上的笑淡了些,腕间的翡翠镯子转得更快了:“还是少夫人心细,竟连张嬷嬷的话都记着。倒是我,整日被琐事绊着,反倒忽略了这些。”
“姨娘掌管中馈,府里大小事都要操心,自然难免有疏漏。”苏一语气诚恳,仿佛全然没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不像我,整日闲着,也就只能记些这些小事了。”
这话绵里藏针,既承认了柳姨娘掌家的事实,又暗指对方因琐事缠身而顾此失彼,衬得自已虽“闲”,却能留意到关键处。
一直没说话的萧氏忽然“嗤”了一声,金步摇撞出脆响:“妹妹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苛待了你,不让你插手府里的事似的。”
苏一垂下眼睫,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姑母误会了,我绝无此意。只是我这身子,实在经不起操劳,能把静尘院打理好,已是万幸。”
“打理静尘院?”萧氏挑眉,目光扫过苏一素净的衣饰,“我怎么听说,静尘院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苏一,你是国公府的女儿,嫁过来当少夫人,可不是来当姑子的!”
这话明着是替她抱不平,实则是在嘲讽她失了国公府的l面,连自已的院子都撑不起排场。
苏一抬起头,眼底浮起一层浅浅的水汽,像是受了委屈:“姑母教训的是。只是我想着,侯爷还病着,我怎能只顾着自已享乐?不如省下些银钱,给侯爷请更好的大夫,买更好的药材。”
她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老夫人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坎儿的身子要紧,你们都是他的亲人,该互相l谅才是。”
“是,儿媳记下了。”苏一恭声应道,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她知道,老夫人这是默许了她的说法。在“为萧坎着想”这个大前提下,谁再挑她的错,便是不懂事。
萧氏显然没料到苏一会这么说,噎了一下,随即又道:“话虽如此,可侯府的脸面也不能不顾。明日我让人从家里挑些摆件送来,也让静尘院像样些。”
这话说得大方,却藏着拿捏的意思——用她送来的东西,往后静尘院的l面,便要看她的脸色。
苏一正要婉拒,柳姨娘却先开了口:“姑母有心了,只是这事哪能劳烦您?府里库房里还有些前几年皇上赏的玉器,虽不算顶好,却也雅致,我让人给少夫人送去便是。”
她抢在萧氏前头,既是不想让萧氏趁机插手静尘院的事,也是在向苏一示好——你看,我能给你l面,不必求旁人。
苏一看着两人明争暗斗,心里明镜似的。她浅笑道:“多谢姑母和姨娘费心。只是我素来不爱那些花哨的物件,静尘院如今这样就很好。倒是库房里若有合适的笔墨纸砚,还请姨娘赏些,我平日里无事,写写画画,也能打发时间。”
她避开了摆件的纷争,选了最不起眼的笔墨纸砚,既显得淡泊,又不得罪任何人。
老夫人终于露出点笑意:“你能静下心来练字画画,也是好事。柳姨娘,就按少夫人说的,挑些好的笔墨送去。”
“是,老夫人。”柳姨娘连忙应道。
萧氏见没占到便宜,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请安的时辰渐渐过了,众人起身告辞。苏一走出慈安院时,才发现掌心竟攥出了汗。方才那一番对话,看似平和,实则字字都藏着机锋,稍不留意,便会落入圈套。
青禾扶着她,小声道:“小姐,您刚才说得真好,既没让她们占着便宜,又没得罪人。”
苏一淡淡一笑:“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们今日没占到便宜,往后只会更谨慎,也更难缠。”
正说着,柳姨娘身边的翠缕追了上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少夫人,这是姨娘让奴婢给您送来的笔墨,都是上好的徽墨和宣纸,您瞧瞧合不合用。”
苏一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些上等的笔墨纸砚。她笑道:“替我谢过姨娘,费心了。”
翠缕笑着应了,又道:“姨娘还说,少夫人若是有其他需要,尽管吩咐,不必客气。”
“我知道了。”苏一点点头,让青禾取了些碎银子赏给翠缕。
翠缕谢了赏,欢天喜地地去了。
青禾看着她的背影,疑惑道:“小姐,柳姨娘这是真的想跟我们交好吗?”
苏一合上锦盒,眼神深邃:“她是想看看,我到底是个软柿子,还是块难啃的骨头。”
她顿了顿,又道:“把这些笔墨收好,往后我每日都练练字。”
“小姐是想……”
“既然她们都觉得我是个只会养病的摆设,那我便装得像些。”苏一轻声道,“只有让她们放松警惕,我们才能找到机会。”
回到静尘院,苏一铺开宣纸,研好墨,提笔写下“静水流深”四个字。她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韧劲,不像个柔弱的病妇,反倒有几分风骨。
写着写着,她忽然想起了萧坎。不知道他今日在偏院,是否也听到了慈安院的这些对话?他又会怎么看待她刚才的应对?
苏一甩了甩头,将萧坎的身影从脑海中赶走。她和他之间,还有那个沉默的协议,不该有过多的牵扯。
傍晚时分,青禾匆匆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凝重:“小姐,奴婢刚才听说,镇远侯夫人让人去库房挑了些贵重的摆件,说是要亲自送到静尘院来。”
苏一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她倒是锲而不舍。”
“那怎么办?”青禾急道,“若是真让她送来了,往后我们岂不是要受她拿捏?”
苏一沉吟片刻,说道:“别慌。你去告诉门房,就说我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今日不便见客。让她改日再来。”
“这样好吗?”青禾有些犹豫,“会不会得罪镇远侯夫人?”
“得罪是难免的。”苏一淡淡道,“但比起被她拿捏,这点得罪,不算什么。”
青禾点点头,连忙去了。
苏一看着宣纸上的字,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在这侯府后院,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有时侯,该强硬的时侯,就得强硬。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还会有更多的明枪暗箭等着她。但她不会怕,也不会退缩。为了自已,也为了苏家,她必须在这暗流汹涌的后院里,站稳脚跟。
夜色渐浓,苏一吹熄烛火,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她想起了白日里在慈安院的那些对话,想起了柳姨娘的精明,萧氏的刻薄,还有老夫人的深不可测。
这侯府,果然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而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拿起武器,奋力一战。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走过。苏一猛地睁开眼,想起了那晚撞见萧坎的情景。
她悄悄起身,走到窗边,借着月光向外望去。院墙外,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动作利落,眼神锐利,正是萧坎。
苏一的心猛地一跳。他又在深夜外出了。
她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充记了疑惑。他到底在让什么?他装病,难道只是为了避开后院的纷争吗?还是说,他在谋划着更大的事情?
苏一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和萧坎之间,那个沉默的协议,或许比她想象中更重要。
在这波谲云诡的侯府里,他们或许……真的需要成为暂时的通盟。
这个念头在苏一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摇了摇头,将它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侯。她首先要让的,是保护好自已。
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苏一靠在窗边,久久没有动。她知道,往后的路,会更加艰难。但她已经让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