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出口藏在一片芦苇荡里。
苏砚刚从潮湿的密道里钻出来,带着一身土腥气,就被河面的风灌了满袖凉意。这风不像终南山的雪风那样清冽,是腥的,混着水藻腐烂的甜腻味和柴油的刺鼻味,像有人把河底的淤泥翻了上来,再浇上机油。风刮过芦苇秆,发出“簌簌”的响,密密麻麻的苇叶在暮色里晃成一片灰绿的浪,每一片叶子都像一只窥伺的眼睛,盯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岸边停着艘黑色快艇,艇身擦得发亮,光滑如镜,倒映着天上的残云。船头站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袖口绣着银线“柳”字,针脚细密得像机器绣的,在风里轻轻晃。他背对着夕阳,侧脸的轮廓被光切得锋利,鼻梁高挺,下颌线紧绷,眉眼竟和柳沧澜有七八分像——只是柳沧澜的眼神是老谋深算的沉,他的眼神是淬了冰的冷,落在人身上,像刀刮过皮肤,带着疼。
“苏小姐。”年轻人转过身,笑了笑。嘴角弯起的弧度很标准,却没达眼底,那双和柳沧澜同款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漠然。他手里把玩着个牛皮本,封面是苏砚再熟悉不过的暗纹——是母亲那本失踪了十五年的实验日志。当年母亲“意外”去世时,手里还攥着这本日志的边角,后来却不翼而飞,柳沧澜的人翻遍了实验室,都说没找到。
“日志怎么在你手里?”苏砚攥紧手里的金属管,管身是铁禅给的特殊合金,冰凉硌着掌心,指尖因用力泛白。她记得母亲说过,这本日志里藏着“噬息基因”的致命缺陷,是柳沧澜这辈子最想拿到的东西。
“周明教授‘交’给我的。”柳十七轻描淡写,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他随手将日志往快艇上一扔,日志落在软垫上,发出闷响。“他说,用这个换他孙女的命。毕竟,谁会拿亲孙女的命赌呢?那孩子才七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笑起来眼睛像月牙,昨天还在实验室门口给我递糖——说她爷爷说,我是‘好人’。”
苏砚的心沉下去,像坠了块冰。周明教授是母亲的导师,也是少数知道“长生秘钥”真相的人。他有个刚上小学的孙女,叫周念念,去年周教授带她来星火生物的分部看苏砚,小姑娘还送了她一幅画,画里有太阳、草地,还有三个手拉手的小人,说“这是苏姐姐,这是爷爷,这是我”。柳沧澜竟连这样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想往芦苇荡深处躲,脚腕却撞上芦苇丛里的硬物——是个指甲盖大的黑色圆点,贴在鞋跟处,冰凉的塑料触感,是微型追踪器。刚才铁禅在密道里推她那一下,看似急促,实则是故意靠近,想来是柳沧澜早就算计好了,怕她跑掉,提前让铁禅“失手”贴上的。这老狐狸,连自己最信任的机械武者都算计。
“别想着跑。”柳十七看穿了她的心思,抬了抬下巴。快艇上立刻站起来四个黑衣人,都穿着黑色作战服,手里举着枪,枪口泛着冷光,对准了她的四肢——显然是要留活口。“柳总说,你手里有‘完美还魂草’的叶片。交出来,我带你去见你父亲。”
父亲?
苏砚猛地抬头,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柳十七竟知道父亲的下落?母亲一辈子没提过父亲的事,苏砚只在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上见过他的侧脸——照片被母亲压在日志最底下,边角都磨圆了。母亲只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她甚至连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偷偷猜过,他是不是早就不在了。
“你父亲还活着。”柳十七似笑非笑,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打火机,“啪”地打着火,橘红色的火苗在他指尖跳动,映得他眼底也有了点光,却更显阴森。他慢悠悠合上打火机,又开,又合,重复了两次才说:“他当年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是被柳总请去做‘内息基因适配实验’了。他是唯一能和柳总基因完美融合的人——你母亲研究长生,一半是为了柳总,一半是为了救他。毕竟,看着心上人一点点基因崩溃,每天咳血,皮肤结晶,换谁都受不了吧?”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苏砚心里,密密麻麻地疼。母亲的实验日志里从未提过父亲的去向,只在最后几页写过“适配度98%,还需调整”“结晶速度加快,需稳息草”,她一直以为是母亲在研究柳沧澜的基因,原来……原来母亲是为了救父亲,才一头扎进那危险的实验里,甚至不惜和柳沧澜虚与委蛇,假装合作。
“我怎么信你?”她咬着牙问,声音发颤,却强撑着挺直脊背。芦苇荡的风刮乱了她的头发,有几缕贴在脸上,痒得心慌。
柳十七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隔空扔给她。照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芦苇丛里,沾了点湿泥。苏砚弯腰捡起,指尖触到冰凉的相纸——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色实验服,正低头调试仪器,侧脸轮廓和苏砚有三分像,鼻梁高挺,嘴角微微抿着,眼神专注。他手里握着的试管里,泛着和还魂草叶片同款的金色光泽,像盛着一小捧阳光。
是父亲。苏砚的指尖颤抖着抚过照片上的人,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在眼底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她想起小时候问母亲“爸爸去哪了”,母亲总是抱着她,望着终南山的方向,沉默很久才说:“他在等我们,等我们找到能救他的药。”原来母亲说的“药”,就是还魂草。
“交了叶片,我就带你去见他。”柳十七向前一步,语气带着诱哄,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母亲当年没做到的事,你可以做到——让你父母都活下去,不好吗?一家团圆,总比在这里打打杀杀强。你看,你母亲死了,铁禅半人半鬼,叶青羽差点被你推下断崖,值得吗?”
芦苇荡里的风突然变急,吹得柳十七的白衬衫猎猎作响,也吹得苏砚的头发乱了。她看着他身后的快艇,又看了看手里的金属管——管里的金色叶片还在发烫,像母亲的手。她突然想起铁禅在密道里说的话:“你母亲说,你是‘长生劫’的解药。”解药若为私情低头,那那些被柳沧澜当成实验体的孩子、那些因噬息基因死去的人、母亲和铁禅的牺牲,又算什么?母亲当年没交出去的东西,她不能交。
她猛地将金属管往芦苇丛左边一扔——管身撞在石头上发出“叮”的轻响,清脆得很。柳十七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下意识转头去看,快艇上的黑衣人也跟着转头,枪口偏向左边的芦苇丛。就在这一秒,苏砚抓起鞋跟处的追踪器,狠狠砸向快艇的油箱!
“轰!”
追踪器里藏着铁禅给的微型炸药——铁禅说“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别用,威力不大,够你跑就行”。此刻炸药撞上油箱旁的油污,瞬间点燃,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热浪扑面而来,燎得苏砚的头发发烫,脸上像被泼了热水。她转身就往芦苇深处跑,耳边传来柳十七的怒吼:“抓住她!死活不论!”
身后的枪声密集如雨点,“砰砰砰”地响,芦苇秆被打得簌簌作响,断枝飞溅,有根锋利的苇秆擦过她的胳膊,留下火辣辣的疼,血瞬间渗了出来,染红了衣袖。苏砚拼命往前跑,脚下的芦苇根盘根错节,绊得她踉跄了好几次,鞋掉了一只也顾不上,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泥水里,石子硌得脚心生疼,却不敢停。
她知道柳十七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她,他们要的是还魂草叶片,现在叶片“丢了”,他们只会更疯狂。跑着跑着,眼前突然一黑,她以为自己中枪了,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草木香扑面而来,是叶青羽身上的稳息散味道,清冽又安心。
“你怎么来了?”苏砚又惊又喜,眼眶更红了,刚才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委屈和后怕一股脑涌上来,声音都带了哭腔。
“铁禅传了消息,说你可能会从这里出来。”叶青羽扶住她,指尖擦过她脸上的灰,摸到她胳膊上的伤口时,眉头皱紧,“受伤了?胳膊在流血。”
“没事,小伤。”苏砚摇头,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站着叶承影。叶承影胳膊上缠着绷带,绷带边缘渗出血迹,脸色苍白得像纸,却眼神清明,手里还握着把短枪,枪口对着芦苇荡深处,警惕得很。“他……你们怎么在一起?”
叶承影之前被柳沧澜的人“擒获”,苏砚一直以为他和叶青羽是对立的。
“暂时休战。”叶承影哼了一声,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像块没捂热的石头,却下意识将苏砚往身后挡了挡,动作很自然,“星火生物的人快到了,是老周报的信,说柳十七带了人在这堵你。我们刚才引开了一半的人去西边,剩下的你自己解决了大半,快走!再晚柳十七的后援来了,就被包抄了!”
苏砚这才发现,远处的芦苇荡里隐约有枪声,还有追踪兽的低吼,显然是叶承影和叶青羽故意制造动静,引开了部分追兵。她心里一暖,刚想说谢谢,就被叶青羽拉着往前跑。
三人往芦苇荡深处跑,叶青羽始终攥着苏砚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安。他跑的时候刻意放慢了速度,配合她光着的脚,还时不时回头看她胳膊的伤口,眼里的担忧藏不住。跑了约莫半里地,叶承影突然停在一处水洼前,弯腰拨开水面的浮萍——水下藏着个暗门,青铜制的,上面刻着“星火”二字,纹路里还留着新鲜的机油,显然常有人出入。
“这是星火生物的秘密入口。”叶承影从口袋里摸出把钥匙,插进暗门的锁孔,“咔嗒”一声,暗门开了,里面传来潮湿的风,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周明的助手在里面等我们,他手里有柳沧澜的弱点记录,是周教授藏了二十年的东西。老周说,这是你母亲当年和周教授一起研究出来的,就等一个机会用。”
暗门后是条潮湿的通道,墙壁上挂着荧光灯,幽绿的光映得四周一片惨绿,像浸在水里。通道很窄,只能容两人并排走,地上铺着金属板,踩上去发出“哐当”的响,回音在通道里荡开,显得格外空旷。走了没多久,就听见前方传来脚步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迎了上来,二十出头的样子,镜片后的眼睛通红,像刚哭过,手里抱着个平板电脑,声音发颤:“是苏小姐和叶先生吗?我是周教授的助手,小林。”
“周教授呢?”苏砚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林低下头,肩膀抖了抖,声音更哑了:“周教授……他没能撑过去,柳十七杀了他。柳十七拿到日志后,说周教授没用了,就在实验室里……用引息雾杀了他。教授死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一定要让你看到。”他把平板递给苏砚,指尖冰凉。
苏砚接过平板,屏幕上是柳沧澜的基因图谱,红色的标记在脊椎第三节闪烁,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有母亲的笔迹,也有周教授的。她滑动屏幕,看到一行加粗的字:“柳沧澜五百年前练禁术‘噬息功’时,噬息基因与本体基因排斥,在脊椎第三节形成‘死穴’——此处基因链最脆弱,如玻璃裂痕,需用完美还魂草汁液注射,辅以‘双血引’,即可引发全身基因结晶化,不可逆。”
心脏狂跳,这就是母亲一直想找的东西!她终于知道母亲当年为什么拼命研究还魂草了——不是为了救柳沧澜,是为了杀他。
“但还魂草的汁液需要‘药引’。”小林叹了口气,眼圈更红了,“周教授说,必须用同时拥有‘苏家稳息基因’和‘叶家内息基因’的人的血混合,才能激活汁液的毒性。单独的苏家血或叶家血都不行,必须是两者的融合,比例还要精准,差一点都没用。”
苏砚和叶青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她有苏家基因,他有叶家基因,难道……
“柳沧澜也知道这件事。”小林突然说,声音发颤,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他抓你父亲,就是想提取他的基因做药引替代品。他说你父亲的基因里有‘苏家稳息片段’,虽然不纯,但或许能用。他还说,要是找不到你,就用叶青羽的血试试——毕竟,他是叶沧的孙子,内息基因最纯,说不定能强行激活汁液,哪怕只有三成成功率,他也赌。”
话音刚落,通道深处突然传来爆炸声,震得头顶掉落下泥土,荧光灯“滋啦”响了一声,瞬间熄灭,四周陷入一片漆黑。叶承影立刻举起枪,声音紧绷:“有人来了!是柳十七的人!他们找到这里了!”
黑暗中,柳十七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像毒蛇吐信,又轻又黏:“苏小姐,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父亲就在顶层实验室,他刚才还问我,你怎么还没来。他说……他快撑不住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苏砚的血液瞬间凝固。父亲在他手里!她能想象父亲被关在实验室里的样子,像当年母亲描述的那样,每天咳血,皮肤结晶,在培养皿前挣扎。母亲没救成他,她不能也没做到。
“别去!”叶青羽攥紧她的手,指尖冰凉,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是陷阱!他想骗你去拿还魂草,顺便用你的血做药引!你忘了小林说的‘双血引’了?他抓你父亲,就是为了引你去!”
“可他是我父亲。”苏砚看着他,眼里含着泪,声音却很坚定,“我母亲为了他研究了一辈子,到死都没放弃。我不能让他死在柳沧澜手里,不能让母亲的心血白费。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
她挣开叶青羽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那片还魂草叶片——刚才她根本没把金属管扔远,只是故意往左边扔,引开柳十七的注意力,右手早把叶片藏进了口袋。这是母亲用命换来的东西,她不能丢。
“柳十七,我跟你走。”苏砚对着黑暗喊道,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带着决绝,“但你要先放了我父亲。我要亲眼看见他安全,否则,你永远别想拿到还魂草。”
“可以。”柳十七的声音更近了,带着得逞的笑意,像猫抓到了老鼠,“我在顶层等你。记住,一个人来。多带一个,你就见不到你父亲了。哦对了,提醒你一句,你父亲现在每分每秒都在结晶,你来得晚了,可能只能见到一块‘人型水晶’了。”
叶青羽想拉住她,却被叶承影按住肩膀。叶承影摇了摇头,对他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有无奈,有决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在说“让她去,我们跟着”。
苏砚深吸一口气,转身往通道深处走。黑暗中,她听见叶青羽低声说:“我会跟上。无论你去哪,我都跟着。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陪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承诺,撞在苏砚心上,暖得她鼻子发酸。她脚步一顿,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悄无声息。
通道尽头是扇电梯门,柳十七就站在电梯里,白衬衫上沾了点血,不知道是周教授的,还是其他人的。他笑着对她伸出手,像在邀请:“苏小姐,我们走吧。去了结这五百年的旧账——你母亲没做完的事,该由你做完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映出苏砚苍白却坚定的脸。她握紧手里的叶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次,她要守好自己想守的人,救回父亲,也要算清所有该算的账——柳沧澜欠母亲的,欠周教授的,欠那些无辜实验体的,永生集团欠这个世界的,都该还了。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数字从“-3”跳到“10”,再到“20”。苏砚看着跳动的数字,想起母亲日志里的一句话:“长生不是恩赐,是诅咒。若有天砚砚看到这句话,别学我,守着烟火气活下去就好。”可现在,她不得不走进这场持续了五百年的诅咒里。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顶层实验室的景象映入眼帘——巨大的玻璃培养皿排成一排,里面泡着各种各样的胚胎,有的长着翅膀,有的有尾巴,都是柳沧澜失败的实验品。实验室中央放着个更大的培养皿,里面躺着个男人,正是照片上的父亲。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手臂上布满了水晶般的纹路,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肩膀,像冻住了。
“父亲!”苏砚冲过去,拍打着培养皿的玻璃,声音哽咽。
培养皿里的男人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苏砚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了,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砚砚”。
“放他出来!”苏砚回头瞪着柳十七,手里的叶片攥得更紧。
“急什么。”柳十七走到控制台前,按下一个按钮,培养皿里的绿色液体开始下降,“你把叶片给我,我就放他出来,再给你注射剂,让他暂时稳住结晶。”他指了指旁边的注射器,里面装着淡金色的液体,“这是用还魂草汁液做的抑制剂,能让他撑到柳总完成实验。”
苏砚看着父亲手臂上的结晶纹路又蔓延了一点,心像被揪着疼。她咬了咬牙,将叶片扔给柳十七:“放他出来!”
柳十七接住叶片,笑得得意,按下另一个按钮。培养皿的玻璃门缓缓打开,父亲虚弱地倒在地上,苏砚立刻冲过去扶住他,眼泪掉在他的脸上:“爸,我来救你了。”
父亲抬起手,想摸她的脸,指尖却冰凉,刚碰到她的脸颊,就有水晶碎片掉下来,落在地上“啪”地碎了。“砚砚……别信他……”他声音沙哑,气若游丝,“柳沧澜……要的是你的血……”
“晚了。”柳十七突然从背后拿出注射器,刺向苏砚的脖子——里面不是抑制剂,是麻醉剂!苏砚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同时将父亲往旁边一推,自己扑向控制台,按下了所有红色按钮!
实验室里的警报声瞬间响起,红色的灯光闪烁,培养皿里的液体开始沸腾,胚胎们发出凄厉的尖叫,像在控诉。柳十七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怒吼着扑过来:“你疯了!”
“我没疯!”苏砚抓起旁边的金属支架,砸向柳十七的脸,“你们才是疯的!为了长生,把人当实验品,把孩子当工具,你们都该下地狱!”
支架砸在柳十七的脸上,他踉跄着后退,嘴角流出血,眼神变得凶狠:“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只好强行取你的血了!”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向苏砚的手臂。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踹开,叶青羽和叶承影冲了进来,叶承影举枪射中柳十七的手腕,匕首掉在地上。“砚砚,没事吧!”叶青羽跑到苏砚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柳十七捂着手腕,眼神怨毒:“你们以为这样就赢了?柳总马上就到了,他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变成结晶!”
“是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铁禅站在那里,一半金属脸在红色灯光下泛着冷光,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盒子,“柳沧澜来不了了,他被我困在地下实验室了。这个是他的基因控制器,我已经毁了。”
柳十七脸色大变:“你……你不是被抓了吗?”
“我是故意被抓的。”铁禅走进来,走到苏砚父亲身边,金属手指碰了碰他手臂上的结晶,“周教授说,只有柳沧澜的控制器能暂时稳住他的结晶,我去拿控制器,顺便炸了柳沧澜的实验室。”
苏砚看着父亲,又看了看铁禅,突然想起小林说的“双血引”。她看向叶青羽,眼神坚定:“叶青羽,借我点血。”
叶青羽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从腰间抽出短刀,划向自己的手臂,鲜血涌了出来。苏砚也划破自己的手指,将两人的血滴在还魂草叶片上——叶片接触到混合的血,瞬间发出金光,汁液从叶片里渗出来,滴在注射器里。
“快!注射到柳沧澜的死穴!可这里没有柳沧澜……”小林跑进来,手里拿着平板,急得满头汗。
“我知道他在哪。”苏砚父亲突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很清晰,“他在……终南山的药田下,那里有他的最终实验室……”
话音未落,实验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天花板开始掉碎石——是柳沧澜的实验室爆炸了,冲击波传到了这里。
“快走!这里要塌了!”叶承影扶起苏砚父亲,往门口跑。
苏砚抓起注射器,将还魂草汁液小心收好,跟着往外跑。经过柳十七身边时,他正想偷袭,被铁禅一脚踹倒,金属靴踩在他的胸口,咔嚓一声,肋骨断了。“你这种克隆体,不配活着。”铁禅的声音冰冷,像在说一件垃圾。
众人跑出实验室,乘坐另一部电梯往下走。电梯里,苏砚看着父亲手臂上的结晶纹路不再蔓延,松了口气。父亲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砚砚,你母亲……她还好吗?”
苏砚低下头,眼泪掉了下来:“妈她……十五年前就去世了,是柳沧澜害的。”
父亲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落:“我知道……她当年为了救我,故意让柳沧澜以为她死了,其实是想去找还魂草……她总说,苏家的人,要守心……”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星火生物的停车场。老周开着辆越野车等在那里,看到他们,大喊:“快上车!柳沧澜的影卫来了!”
众人上车,越野车疾驰而去。苏砚回头看了眼星火生物的大楼,它在爆炸的冲击波里摇摇欲坠,像柳沧澜那场持续了五百年的长生梦。
“我们去终南山。”苏砚说,握紧手里的注射器,“去了结所有旧账。”
叶青羽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车窗外,夕阳落下,月亮升起,芦苇荡在夜色里安静下来,只有风还在吹,像在诉说着那些被掩盖的真相。
苏砚知道,终南山的药田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她有父亲,有叶青羽,有铁禅,有所有心里有“守”的人。
旧账总要偿,公道总要还。母亲没做完的事,她会做完。
越野车驶离星火岸,朝着终南山的方向而去。车灯划破夜色,像一把剑,劈开了笼罩在人间的迷雾。
柳十七的笑声在黑暗里像蛇吐信,黏腻又阴冷。苏砚攥着还魂草叶片的指尖沁出冷汗,叶片的金色纹路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母亲在无声地提醒她——稳住。
“你父亲现在每分每秒都在结晶。”柳十七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刻意的残忍,“我刚才离开实验室时,他左手的指尖已经变成透明的了,像块冰。你知道结晶是什么感觉吗?基因链一点点崩解,皮肉变硬,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他说他想摸一摸你的头发,像你小时候那样——可他现在连抬手都做不到。”
苏砚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起照片上父亲低头调试仪器的样子,指尖稳定得连试管都不会晃,怎么会连抬手都做不到?她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稳住神:“我要先和他说话。”
“可以。”柳十七很“大方”,从口袋里摸出个对讲机,按下按钮,里面立刻传来微弱的咳嗽声,沙哑得像破风箱,“苏先生,你女儿要跟你说话。”
“砚砚……”对讲机里传来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玻璃摩擦的脆响——是结晶的纹路在蔓延,“别……别信他……柳沧澜要的是……是你的血……”
“爸!”苏砚的声音瞬间哽咽,“你撑住!我马上来救你!”
“砚砚……听我说……”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你母亲……你母亲当年藏了半瓶‘逆息液’……在老槐树……树洞里……能解结晶……别管我……”
对讲机突然被掐断,柳十七的声音重新响起:“看来苏先生还是没学乖。”他语气里带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苏小姐,再磨蹭下去,你可能连他最后一句话都听不到了。电梯在等你。”
黑暗中,叶青羽的手轻轻碰了碰苏砚的后背,是无声的安抚。苏砚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转身走向电梯——她知道这是陷阱,柳十七根本没打算放父亲走,他要的是“双血引”,是她和父亲的血,或许还有叶青羽的。但她必须去,不仅是为了父亲,更是为了找到母亲藏的“逆息液”——如果父亲说的是真的,那或许是唯一能救他,也能破柳沧澜阴谋的东西。
电梯门缓缓合上时,她看见叶青羽和叶承影交换了个眼神,叶承影摸了摸腰间的枪,叶青羽则握紧了短刀——他们会跟上来。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安定了些,像在惊涛里抓住了块浮木。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慢,数字从“-3”跳到“5”用了整整三分钟。苏砚盯着跳动的数字,指尖一遍遍摩挲着还魂草叶片的金色纹路,想起母亲日志里夹着的那张药田草图——最东头的老槐树,母亲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旁边写着“息壤藏此”。父亲说的“树洞里的逆息液”,会不会就藏在息壤里?
“叮——”电梯门开了。
顶层实验室比苏砚想象的更像个“囚笼”。巨大的玻璃培养皿占了半个房间,里面泡着各种各样的胚胎,有的长着细密的鳞片,有的背上拖着透明的翅膀,都是柳沧澜失败的克隆体。培养皿的玻璃上布满划痕,是里面的“东西”挣扎时留下的,有些划痕里还嵌着干涸的绿血,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实验室中央放着个更大的培养皿,直径足有三米,里面躺着个男人——正是照片上的父亲苏明远。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左臂上布满了水晶般的纹路,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肩膀,像谁在他皮肤上泼了一捧碎冰。培养皿里的绿色液体没过他的胸口,液体里漂浮着细小的结晶颗粒,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
“爸!”苏砚冲过去,双手拍打着培养皿的玻璃,掌心撞得生疼。
培养皿里的苏明远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球浑浊,眼白里布满血丝,看到苏砚时,瞳孔微微收缩,随即艰难地扯出个笑,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砚砚……”
“放他出来!”苏砚回头瞪着柳十七,手里的还魂草叶片攥得更紧,金色纹路亮得刺眼,“我把叶片给你,你现在就放他出来!”
“急什么。”柳十七走到控制台前,慢条斯理地按下一个按钮,培养皿里的绿色液体开始缓缓下降,露出苏明远的胸口——他的胸口也有少量结晶纹路,像蛛网一样散开。“你把叶片给我,我就放他出来,再给你一支‘稳晶剂’。”他指了指旁边托盘里的注射器,里面装着淡金色的液体,“这是用还魂草汁液提炼的,能暂时稳住结晶,至少能让他撑到柳总来。”
苏砚盯着那支注射器,又看了看父亲手臂上蔓延的结晶纹路——刚才还在肩膀,现在已经快到脖颈了。她咬了咬牙,将还魂草叶片扔给柳十七:“现在放他出来!”
柳十七接住叶片,指尖摩挲着叶片的纹路,眼里闪过一丝贪婪,随即按下另一个按钮。培养皿的玻璃门“嘶”地一声滑开,绿色液体顺着门缝流出,在地上积成一滩,泛着刺鼻的药味。苏明远虚弱地倒在地上,苏砚立刻冲过去扶住他,将他半抱在怀里,眼泪掉在他的脸上:“爸,我来救你了。”
苏明远抬起手,想摸她的脸,指尖却冰凉僵硬,刚碰到她的脸颊,就有一小块结晶从指尖脱落,落在地上“啪”地碎了。“砚砚……别信他……”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气若游丝,“那不是稳晶剂……是……是引晶液……会加速结晶……”
“晚了。”柳十七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支注射器,针头闪着寒光,刺向苏砚的脖子——里面不是麻醉剂,是能瞬间麻痹神经的“锁息雾”!苏砚早有防备,在他抬手的瞬间侧身躲开,同时将苏明远往旁边一推,自己扑向控制台,双手按住所有红色按钮!
“嘀——嘀——嘀——”
实验室里的警报声瞬间炸响,红色的灯光疯狂闪烁,培养皿里的绿色液体开始沸腾,里面的胚胎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无数个被惊醒的冤魂。柳十七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怒吼着扑过来:“你疯了!这些培养皿里的基因链一崩解,整栋楼都会塌!”
“我没疯!”苏砚抓起控制台旁的金属支架,转身砸向柳十七的脸,“你们才是疯的!为了长生,把活生生的人当成实验品,把五岁的孩子泡在培养皿里,你们都该下地狱!”
金属支架砸在柳十七的额头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踉跄着后退,额角流出血,顺着脸颊往下淌,眼神变得凶狠如狼:“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只好强行取你的血了!”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刺向苏砚的手臂——他要取她的血做“双血引”。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砰”地一脚踹开,叶青羽和叶承影冲了进来。叶承影反应最快,抬手一枪射中柳十七的手腕,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砚砚,没事吧!”叶青羽跑到苏砚身边,将她护在身后,短刀出鞘,刀尖对准柳十七的咽喉。
柳十七捂着手腕,眼神怨毒地瞪着他们:“你们以为这样就赢了?柳总马上就到了!他已经激活了长生秘钥,就算你们杀了我,他也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变成结晶!”
“是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铁禅站在那里,一半金属脸在红色灯光下泛着冷光,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上有个闪烁的红点。“柳沧澜来不了了。”他举起盒子,“这是他的基因控制器,我已经毁了。他现在应该正忙着压制体内暴走的噬息基因,没空管你。”
柳十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不是被抓了吗?你怎么会有控制器?”
“我是故意被抓的。”铁禅走进来,金属靴子踩在绿色液体里,发出“滋滋”的响。他走到苏明远身边,金属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臂上的结晶,动作竟有些温柔:“周教授说,只有柳沧澜的基因控制器能暂时稳住苏先生的结晶。我去他的地下实验室拿控制器,顺便炸了他的基因库——那些克隆体胚胎,全毁了。”
苏砚看着父亲手臂上不再蔓延的结晶纹路,松了口气,刚想说话,苏明远却突然抓住她的手,眼神急切:“砚砚……逆息液……老槐树……”
苏砚立刻想起父亲在对讲机里说的话:“爸,你是说母亲藏的逆息液?在终南山药田的老槐树下?”
苏明远虚弱地点点头,嘴唇颤抖着:“你母亲……当年怕柳沧澜得逞……把逆息液藏在树洞的息壤里……只有那东西……能彻底解结晶……也能……毁掉长生秘钥……”
话音未落,实验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天花板开始掉碎石,培养皿的玻璃“咔嚓”作响,像是随时会碎裂。“不好!楼要塌了!”叶承影扶住摇晃的苏明远,往门口跑,“快走!柳沧澜的实验室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
苏砚抓起地上的注射器——刚才柳十七掉的那支引晶液还在,她顺手揣进兜里,又捡起柳十七掉落的还魂草叶片,紧紧攥在手里。铁禅殿后,禅杖横扫,将追上来的几个影卫(柳十七藏在实验室侧门的)打飞,金属身体在摇晃中稳如磐石。
众人跑出实验室,冲进另一部备用电梯。电梯下降时剧烈晃动,灯光忽明忽灭,苏砚紧紧抱着父亲,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上的结晶在微微发烫——那是基因链暂时稳定的迹象,铁禅的控制器起作用了。
“柳沧澜的最终实验室在终南山药田下。”苏明远靠在苏砚怀里,气息稍微平稳了些,“他把长生秘钥的核心装置藏在那里,还……还抓了十几个孩子做‘活体容器’,那些孩子的基因里都植入了噬息片段……”
苏砚的心揪了一下。她想起周教授资料里写的“活体容器需定期注射引息雾,否则基因崩溃”,那些孩子该有多疼。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外面是星火生物的地下停车场。老周开着辆越野车等在那里,车大灯亮着,像两盏引路的灯。看到他们冲出来,老周大喊:“快上车!柳沧澜的影卫追过来了!我刚才在出口看到至少二十个!”
众人慌忙上车。苏砚扶着父亲坐进后座,叶青羽坐在她身边,用自己的外套裹住苏明远冰凉的手臂。铁禅和叶承影坐进副驾驶,叶承影立刻关上车窗,举起枪对准停车场入口。
越野车疾驰而出,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苏砚回头看了眼星火生物的大楼,它在爆炸的冲击波里摇摇欲坠,顶层实验室的灯光已经熄灭,像一只终于闭上眼的怪兽。
“我们去终南山。”苏砚说,握紧手里的还魂草叶片,金色纹路在掌心亮得坚定,“去拿逆息液,去救那些孩子,去了结所有旧账。”
叶青羽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而有力:“我陪你。”
铁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金属眼瞳里闪过一丝柔和:“我知道药田的路。当年你母亲带我去过,她说那里的还魂草开花时,金绿色的花海能映亮半边天。”
苏明远靠在苏砚肩上,轻轻叹了口气:“你母亲……当年最喜欢药田的春天……她说那里的风都是暖的……”
车窗外,雪又下了起来。细碎的雪粒打在车窗上,像无数只温柔的手在轻拍。苏砚看着窗外飞逝的山影,心里突然很平静——母亲没做完的事,她会做完;父亲受的苦,她会讨回来;那些被柳沧澜伤害的人,她会为他们求一个公道。
越野车驶离星火岸,朝着终南山的方向疾驰而去。车灯划破夜色,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笼罩在人间五百年的迷雾。
苏砚知道,终南山的药田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柳沧澜不会轻易认输,长生秘钥的力量也绝非易事。但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父亲温热的呼吸,有叶青羽紧握的手,有铁禅可靠的背影,有叶承影虽硬却护人的枪,还有母亲藏在老槐树下的逆息液——那是希望,是无数个被牺牲的灵魂凝聚的光。
旧账总要偿,公道总要还。
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却盖不住车灯的光。苏砚轻轻抚摸着掌心的还魂草叶片,仿佛能摸到母亲的温度。她知道,等他们到达终南山时,药田的雪下,一定藏着春天的种子。
而她,会亲手让它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