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的寂静是被枪声撕碎的。
那声响不像寻常火器的沉闷轰鸣,倒像冰棱骤然断裂,尖锐地扎进漫天风雪里。苏砚刚蹲下身拨开雪层查看一株冻得发紫的药草,耳尖就捕捉到金属摩擦的脆响——不是子弹上膛,是某种玻璃器皿被推送的轻响。她猛地抬头,视线越过叶青羽的肩头,看见三个黑衣人正举着造型诡异的枪,枪口对准他们的方向,泛着冷光的枪管里,隐约有绿光在流动。
“小心!”
话音未落,叶青羽的剑已如一道白虹掠到近前。他本是背对着黑衣人,却像背后长了眼睛,手腕翻转间,那柄缠着旧布的长剑“噌”地出鞘,剑光在雪地里划开一道银亮的弧,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苏砚只觉眼前一花,便见三枚泛着绿光的玻璃针剂悬在半空,离叶青羽的后心不过三尺——针身细长如蜂尾,里面的液体像融化的翡翠,浓稠得能看见悬浮的微光,正是她在星火生物实验室资料里见过的“引息雾”。
实验室的加密文件夹里,那页泛黄的资料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引息雾,浓缩十倍,触肤即诱发内息基因疯狂分裂,三息入血,五息骨裂,半刻钟后人体结晶化崩溃,状如培养皿中失活样本……”
苏砚的心脏骤然缩紧,下意识摸向怀里的稳息散瓷瓶。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瓷瓶是医谷特有的冰纹瓷,瓶身刻着“苏”字,里面的药粉能暂时压制内息紊乱。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瓶身,就见叶青羽手腕一翻,剑鞘“当啷”一声砸在雪地上,溅起半尺高的雪沫。他竟没握剑鞘,而是任由它落地,腾出的左手屈指成爪,对着针剂轨迹虚虚一抓——
剑风陡然暴涨。
不是凌厉的劈砍,而是像春日融雪时的微风,柔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剑尖在针剂轨迹上旋出个银亮的圆,剑风裹挟着雪粒,竟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三枚针剂撞在网上,像被粘住的飞蛾,轨迹瞬间偏折,“噗噗噗”扎进叶青羽脚边的雪地里。
绿光瞬间漫开。
那不是扩散,是渗透。雪层像被强酸腐蚀,以针剂为中心,迅速变黑、消融,露出下面冻土的颜色。周围几株枯草沾到绿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酥脆,轻轻一碰就碎成粉末;连积雪融成的水都冒着绿泡,泛着诡异的甜腥味,滴落在岩石上,竟蚀出细小的坑洞。
“断尘剑法·流雪。”
叶青羽低喝一声,身影陡然后撤。他足尖在雪地上一点,带起一道残影,恰好避开斜刺里劈来的短刀。那短刀泛着乌光,刀身刻着细密的纹路,与苏砚之前见过的柳沧澜克隆体金属棍上的纹路如出一辙——是用内息基因结晶锻造的,刃口还沾着点暗红的血,不知是谁的。
持刀的人缓缓站直身体。他穿着件黑色皮衣,领口立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眼角有道斜斜的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颧骨,疤痕边缘泛着淡绿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苏砚认出他——是叶承影,叶青羽提过的,那个“杀了他父亲的仇人”。
叶承影冷笑一声,短刀在指尖转了个圈,刀光映着雪光,晃得人眼晕:“小侄,十五年不见,剑法倒是长进了,可惜脑子还是一样笨。你以为护着她,就能知道你爹的死因?”
叶青羽的剑猛地顿住。
苏砚站在他身后半步,清楚地看见他的指尖颤了颤。那颤抖很轻,几乎被风雪掩盖,却让剑尖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浅痕,雪沫顺着剑刃滑落,像极了他此刻翻涌却不敢外露的情绪。她想起刚才在崖边,叶青羽说“叶承影杀了我爹”时,声音里的咬牙切齿,可叶承影这话里,显然藏着没说透的隐情。
“你说什么?”叶青羽的声音比洞外的雪还冷,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当年祠堂里的血迹,你落在现场的衣角,难道都是假的?”
“血迹是你爹的,衣角也是我的,但人不是我杀的。”叶承影逼近一步,短刀直指他胸口,刀风刮得叶青羽鬓角的发丝乱颤,“是柳沧澜!当年他骗我,说只要拿到剑匣里的‘还魂草’,就能救我女儿的内息紊乱症——那丫头生下来就基因缺陷,内息走得比沙漏漏沙还快,大夫说她活不过五岁。柳沧澜说,只有还魂草能续她的命,还说你爹答应了,只是暂时把草锁在剑匣里,让我去拿。”
他顿了顿,眼神暗了暗,像是想起了什么难捱的事:“结果我刚摸到剑匣锁,你爹就冲了出来——他以为我是来抢草的,我们吵了起来。就在这时,柳沧澜的人躲在祠堂梁上放了‘引息雾’,那雾是无色的,我和你爹都没察觉。你爹为了护剑匣,把我推出去,自己却被雾呛到,内息暴走死的!”
这话一出,连星火生物的黑衣人都愣了愣,举枪的手微微迟疑。苏砚突然想起母亲日志里夹着的一页残纸,那是她整理遗物时发现的,纸边被虫蛀得坑坑洼洼,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叶兄之女,名唤念安,内息基因缺陷,每到月圆便咳血,需剑匣中还魂草方能救……柳师似不愿予之,言‘草需留着炼长生丹’,争执数次。”
原来如此。她看向叶承影眼角的疤,那疤痕边缘的淡绿色,不是普通伤口该有的颜色——母亲的日志里提过,内息紊乱到极致时,气血逆行,皮肤会泛起绿斑,若不及时压制,会逐渐溃烂。叶承影说的,或许是真的。
“放屁!”叶青羽却红了眼,剑势陡然凌厉,剑尖直指叶承影咽喉,“当年所有人都看见你提着刀从祠堂出来!我爹倒在剑匣旁,手里还攥着你的衣角——那衣角上有你绣的‘承’字,是你女儿念安小时候学绣时歪歪扭扭缝上去的,我认得!”
“那是柳沧澜故意留的破绽!”叶承影也动了怒,短刀劈得又快又狠,“他怕我说出他要抢剑匣炼‘长生丹’的事,故意在我离开时,把你爹的手按在我衣角上!你若不信,就跟我去星火生物——他们有柳沧澜当年在终南山的监控录像,是他的人把引息雾藏在香炉里的!”
两人瞬间打在一处。
叶承影的短刀刁钻,专攻叶青羽下盘,刀风里带着股狠劲,却总在离叶青羽要害半寸时收力;叶青羽的剑则大开大合,剑气凛冽,却也总留着三分余地,显然心里也起了疑。苏砚站在一旁,握紧怀里的稳息散,目光紧紧盯着两人的动作——她发现,叶承影出招时,左手总下意识按在腰侧,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个巴掌大的药瓶。
他每次劈出一刀,指尖都会泛白,嘴角也抿得更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有一次短刀险些被叶青羽挑飞,他踉跄着后退,按在腰侧的手明显顿了顿,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是内息在紊乱,却强撑着打斗。
“小心!”
苏砚突然大喊。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黑衣人绕到了叶青羽身后。那人身形瘦小,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黑衣,动作却极轻,雪地里几乎没留下脚印,手里的枪正对准叶青羽的后心,枪口的绿光已经亮起,显然要扣动扳机。
叶青羽被叶承影的短刀缠住,根本来不及回头。
苏砚想也没想,抓起地上的剑鞘就扔了过去。剑鞘是紫檀木做的,沉甸甸的,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剑鞘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带着风声砸在黑衣人手腕上——“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错位的声音。枪掉在雪地里,针剂偏了方向,擦着叶青羽的肩膀飞过,钉在一棵松树上。
那松树瞬间冒起绿烟。
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针叶卷曲变黑,连树干都裂开了缝,流出黏糊糊的绿水,像在哭。苏砚看得心头一紧——刚才若是慢了半分,这绿烟冒起的地方,就是叶青羽了。
叶青羽猛地回头,看见苏砚站在雪地里,手里还攥着刚才扔剑鞘时带起的雪团,脸冻得通红,鼻尖上沾着雪沫,却还在冲他摇头:“别打了!他在硬撑!他的内息快乱了!”
叶承影也看见了那棵枯树,动作顿了顿,短刀垂了下去。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嘴角溢出一丝血丝——是强撑着运息的缘故。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咔嗒、咔嗒”的机械运转声,像有什么沉重的金属在踏雪而来,每一步都让雪地震颤,连崖边的松树都跟着摇晃。
“是铁禅。”叶青羽脸色一变,握剑的手紧了紧,“柳沧澜的机械武者!”
叶承影的脸色也沉了下去,看向谷口的方向:“他怎么会来?星火说他今天该在永生集团总部守着柳沧澜的!”
“不管他怎么来的,现在打起来,我们谁也活不了。”苏砚急道。她想起实验室里铁禅的资料——那是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体内植入了三十多种内息基因片段,皮肤是钛合金做的,刀枪不入,连引息雾都伤不了他。资料里附了张照片,他站在柳沧澜身后,两米多高的身影像座铁塔,手里的金属禅杖上还沾着血。
雪地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银色身影出现在谷口。他没有脸,头部是块光滑的金属板,上面映着雪光,泛着冷硬的光泽;身体是银灰色的合金,关节处有蓝色的光在流淌,像是内息在运转;手里握着根比人还高的金属禅杖,杖端刻着“永生”二字,杖身爬满了内息基因纹路,那些纹路和引息雾针剂上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淬着剧毒。
“柳总令:带回苏砚,叶青羽,杀叶承影。”
铁禅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没有一丝温度。他说完,就举起了禅杖,杖端的“永生”二字亮起红光,显然要动手。
叶承影骂了句脏话,突然对叶青羽说:“你带她走!从后山密道去星火生物总部,我在总部地下三层给你留了门!那里有柳沧澜当年的实验记录,还有你爹的日记!”
“你怎么办?”叶青羽皱眉,剑虽仍对着他,却没再往前递。
“我?”叶承影笑了笑,眼角的疤扯得更歪,露出点苍凉,“我欠你爹一条命,今天正好还了。再说……我女儿念安还在山下等我拿药回去,她还等着我给她讲终南山的雪呢。”
他说着,突然转身冲向铁禅,短刀直刺铁禅的关节处——那里是机械体最脆弱的地方,蓝色的光流最密集。铁禅的禅杖横扫,带着破风的巨响,叶承影被砸得倒飞出去,撞在松树上,咳出一大口血。血落在雪地上,像开了朵凄厉的花。可他却还笑着喊:“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叶青羽咬了咬牙,突然抓住苏砚的手:“跟我来!”
他的手很烫,带着稳息散的草木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是刚才被针剂擦过肩膀留下的伤。苏砚被他拉着往前跑,雪很深,没到膝盖,她跑得跌跌撞撞,好几次脚下一滑,都被他稳稳拉了回来。他的剑斜背在身后,剑鞘上的“澜”字刻痕在雪光下若隐若现,被雪沫沾着,像蒙了层霜。
“你祖父和柳沧澜,当年到底是什么关系?”苏砚喘着气问。她总觉得,这两个人的恩怨不止“长生剑谱”那么简单,否则柳沧澜不会处心积虑栽赃叶承影,更不会盯着叶家的剑匣不放。
叶青羽沉默了片刻,足尖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借力,拉着苏砚跃过一道雪沟,才开口:“他们是师兄弟,也是情敌。”
苏砚愣住了。
“我祖母当年是江湖第一美人,叫沈清禾,既会武功,又懂医术,一手‘稳息散’救过不少人。”叶青羽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雪风吹得他的声音有些飘,“柳沧澜和我祖父都拜在同一师门,师父是当年的内息宗师。柳沧澜性子急,练剑总求快,我祖父却稳,练剑也练心。他们都喜欢我祖母,可她最后选了我祖父。”
他顿了顿,指尖攥得更紧:“柳沧澜走火入魔,一半是因为练剑急于求成,走岔了内息;一半是因为……恨。他恨我祖父,恨我祖母,更恨所有得到过‘圆满’的人。后来他离开师门,建了永生集团,研究内息基因,说是为了‘长生’,其实是想证明,他能得到比我祖父更多的东西。”
苏砚想起母亲日志里的话:“柳师执念太深,恐成大患。”原来这执念,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你母亲脖子上的玉佩,是我祖母送的。”叶青羽突然看向苏砚胸前的玉佩,目光软了些,“我祖母说,苏家的女人,都懂‘守’——守人,守心,守真相。当年你母亲来终南山,我祖母把另一块玉佩交给她,说‘若有天柳沧澜乱了心性,这玉佩或许能救苏家后人’。”
苏砚摸了摸胸前的两块玉佩。它们是母亲给的,一块刻着“苏”,一块刻着“叶”,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要贴身戴着。此刻两块玉佩贴在一起,暖得发烫,像是有内息在纹路里流转。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砚砚,等你找到终南山的雪,就知道娘为什么要做那个实验了。”
原来母亲守的,从来不是长生,是一段被掩埋的过往,是祖母和沈清禾的约定,是所有被柳沧澜算计过的人的真相。
两人跑到一处断崖前。崖壁上爬满了常青藤,冬天里也绿得发亮,叶青羽拨开藤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挂着块锈迹斑斑的铜牌,上面刻着“叶”字,边角都磨圆了,显然有些年头。
“这是我家的密道,直通山外星火总部的方向。”叶青羽先跳了下去,洞下是半尺厚的干草,应该是有人定期更换的,他稳稳落地后,伸手拉苏砚,“进去后跟着石壁上的油灯走,别回头,油灯灭了就用玉佩照路——玉佩能引内息,会发光。”
苏砚握住他的手,刚要往下跳,突然听见崖下传来铁禅的声音:“找到你了。”
她低头一看,铁禅不知何时绕到了崖下。他的金属板脸正对着洞口,上面映出她和叶青羽的影子,手里的禅杖已经举了起来,杖端的红光映得崖壁一片血红,连雪都染成了暗红色。
“小心!”
苏砚还没喊完,就被叶青羽猛地推进洞口。她摔在干草上,回头看见铁禅的禅杖横扫过来,正好砸在叶青羽的肩膀上。他“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在崖壁上,嘴角溢出鲜血——那血落在雪地上,竟泛着淡淡的绿,是内息开始紊乱的征兆。
“叶青羽!”苏砚急得想爬出去,却被他用剑鞘挡住。
“走!”叶青羽吼道,用剑支撑着站起来,剑尖指向铁禅,眼神亮得像燃着的火,“我守住这里,你去星火生物拿日志!记住,别全信叶承影的话,也别信柳沧澜的——真相在你母亲的日志里,在剑匣里,也在……你自己的基因里。苏家的基因,和内息基因的共振,或许才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他说完,纵身跳下崖。剑与禅杖碰撞的巨响在山谷里回荡,像惊雷炸在雪地里。苏砚趴在洞口,看着他的身影被雪吞没,手腕上的两块玉佩烫得惊人,像是要烧起来。
石壁上的油灯不知被谁点燃了,昏黄的光映着通道深处,蜿蜒如蛇。苏砚抹了把眼泪,握紧玉佩,转身往黑暗里走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因为她要守的人,正在崖下为她而战;她要找的真相,就在通道尽头的光里。雪谷的风还在吼,可她的脚步却很稳,像踩在母亲和祖母走过的路上,一步一步,朝着真相走去。
密道里的空气带着陈年的霉味,混着干草和泥土的气息。石壁上的油灯是青铜盏,灯芯跳动着昏黄的光,将苏砚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潮湿的石壁上,像幅晃动的剪影。她扶着石壁往前走,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刻痕——凑近了看,竟是些草药图谱,有当归、黄芪,还有一株画得格外细致的草,叶片呈心形,根须缠绕,正是还魂草。
“是祖母刻的。”苏砚心里一动。母亲说过,沈清禾不仅会武功,医术更是精湛,当年常背着药篓入山采药,想必这密道是她走惯了的路,才会随手把常见的草药刻在石壁上,给后人留个念想。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滴答”声。不是水滴,倒像金属碰撞的轻响。苏砚放慢脚步,握紧胸前的玉佩——玉佩不知何时变得更烫了,纹路里隐隐有金光流转,像在感应什么。她绕过一个转角,看见前方的通道分了岔,左边的洞口挂着块朽木牌,写着“往药田”,右边的牌上是“往山外”,字迹都已模糊,却能认出是叶家的笔迹。
“叶承影说去星火生物总部,该走哪条?”苏砚犹豫着,指尖摩挲着玉佩。就在这时,右边的通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是铁禅的机械运转声,倒像人的脚步声,很轻,却带着节奏。
她迅速躲到石壁后,屏住呼吸。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右边通道里走出来,穿着粗布棉袄,头发花白,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些草药,正是之前在终南山脚见过的药农老周。
“老周伯?”苏砚愣住了。她见过这人几次,每次都在山脚下卖草药,说话温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周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吓了一跳,手里的篮子差点掉在地上。他看清是苏砚,眉头皱了皱,却没惊讶,反而压低声音:“是叶小子让你来的?”
“您认识叶承影?”
“何止认识。”老周叹了口气,往左右看了看,“我是叶家的老管家,当年祠堂出事,我带着念安躲到山下,扮成药农,守着这密道十几年了。叶承影说今天可能有人来,让我在这儿等着。”他指了指左边的通道,“别往山外走,铁禅的人说不定在山口设了埋伏。往药田走,穿过药田的地窖,能直接进星火生物的后墙。”
苏砚跟着老周往左边通道走,才发现石壁上的草药图谱越往后越清晰,有的旁边还刻着小字,比如“还魂草,需伴月而种,忌烈阳”“稳息散配方:当归三钱,茯苓五钱……”,显然是沈清禾的笔迹。老周说:“这些都是当年沈夫人留下的,她说万一叶家遭了难,后人至少能凭着这些图谱认药活命。”
通道尽头是个小地窖,窖口盖着块石板,掀开后,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涌了进来。外面竟是片药田,种着当归、薄荷,还有几株半人高的还魂草,叶片在月光下泛着淡绿的光。老周指着远处的一栋灰色建筑:“那就是星火生物总部,地下三层有个通风口,叶承影说他给你留了钥匙,藏在药田最东边的老槐树下。”
苏砚刚要道谢,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禅杖砸在岩石上的声音,震得药田的草叶都在颤。她心里一紧,知道是叶青羽那边出事了。老周拍了拍她的肩:“去吧,叶小子命硬,撑得住。你拿到东西,才能救他,也能救念安。”
苏砚跑到老槐树下,果然在树洞里摸到一把青铜钥匙,上面刻着“叶”字。她攥紧钥匙,往星火生物的方向跑。总部的后墙很高,爬满了爬山虎,她找到通风口,用钥匙打开铁网,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匍匐前进。管道壁上结着蛛网,偶尔有老鼠跑过,吓得她心跳加速。不知爬了多久,终于看见前方有光亮,她扒开格栅,落在一个堆满纸箱的房间里——正是星火生物的仓库。
仓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纸箱上印着“内息基因样本”“引息雾半成品”的字样。苏砚翻开几个箱子,里面装着玻璃管,有的插着绿色液体,有的泡着灰白色的结晶,看得她头皮发麻。她想起母亲日志里说的“星火生物是柳沧澜的实验基地”,原来竟是真的。
突然,仓库的门被推开了。苏砚迅速躲到纸箱后,看见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进来,手里拿着平板,正在说话。
“柳总催得紧,让把编号73的样本送上去,说是要用来强化铁禅的内息。”
“73号?就是那个用叶家基因培育的样本?听说当年叶承影的女儿就是这个基因缺陷,柳总当年没拿到还魂草,就偷偷取了叶家人的基因做实验……”
“嘘,别乱说!叶承影今天带了人来闹,柳总正生气呢,说要把他和叶青羽一起处理了,省得碍事。”
苏砚的心沉了下去。原来柳沧澜不仅栽赃叶承影,还一直在用叶家的基因做实验。她悄悄跟在两人身后,顺着走廊往地下三层走。走廊两侧的房间都挂着编号,有的门虚掩着,能看见里面放着培养皿,里面泡着人形的胚胎,身上插着管子,泛着诡异的绿光。
走到地下三层的尽头,有个铁门,上面挂着“实验记录室”的牌子。苏砚用钥匙打开门,里面是个书房,书架上摆满了文件夹,墙上挂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有三个人,中间是个穿着旗袍的女子,笑得温柔,正是沈清禾;左边是个年轻男子,剑眉星目,是叶青羽的祖父;右边是个瘦高的年轻人,眼神阴鸷,竟是年轻时的柳沧澜。
苏砚翻找着文件夹,终于在一个标着“叶家秘闻”的文件夹里找到了叶承影说的日记——是叶青羽父亲的日记。日记里写着:“柳师兄近日频繁来借剑匣,说要研究还魂草的基因,我疑之。清禾说他眼神不对,让我藏好剑匣……念安咳血加重,承影弟来求还魂草,我本想给,柳师兄却说草有剧毒,会害了念安,阻拦之……”
后面的几页被撕掉了,只剩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像是临死前写的:“柳沧澜在香炉里藏了东西,是引息雾……承影弟,对不起,没能护住念安……砚儿(苏砚的母亲),若你看到,帮我告诉叶青羽,别信柳沧澜,也别恨承影……”
苏砚的眼泪掉了下来。原来父亲的死,母亲早就知道,却因为柳沧澜的威胁,不敢告诉她。她把日记塞进怀里,刚要走,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铁禅的声音:“柳总,找到苏砚的踪迹了,就在地下三层。”
苏砚迅速锁上门,环顾四周,看见书架后有个通风口。她钻进去,刚爬了几步,就听见铁门被撞开的声音,铁禅的机械臂砸在书架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通风管道里,苏砚拼命往前爬。她知道,她必须逃出去,把日记交给叶青羽,揭穿柳沧澜的阴谋。管道尽头是片空地,她跳下去,发现竟是星火生物的后院,离药田只有几步远。
老周正在药田等着她,手里拿着一匹马:“快走吧,叶小子还在谷里撑着,我已经让人去帮他了。”
苏砚骑上马,回头看了眼星火生物的大楼,灯光在夜色里像只怪兽的眼睛。她握紧怀里的日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叶青羽,等我,我来救你了。
马在月光下奔跑,药田的草木在风中摇曳,像在为她指路。苏砚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手里握着真相,心里装着要守的人。
马鬃在风里扬起,像一束散开的墨。苏砚伏在马背上,刺骨的寒风刮得脸颊生疼,却死死攥着怀里的日记——纸页被体温焐得温热,叶青羽父亲潦草的字迹仿佛就在眼前,那句“别恨承影”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酸。
离雪谷还有半里地,就听见兵器碰撞的巨响。不是剑与禅杖的硬撞,倒像有什么东西碎裂的脆响。苏砚心一紧,猛地勒住马缰,翻身跳下——马蹄还没站稳,就看见雪地里躺着个熟悉的身影,是叶承影。他胸口的皮衣被撕开个大口子,露出下面青紫的皮肤,嘴角的血沫冻成了冰,短刀落在一旁,刃口崩了个缺口。
“叶叔!”苏砚扑过去,摸出怀里的稳息散,想往他嘴里送。
叶承影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眼神还亮着,声音哑得像破锣:“别管我……去帮叶青羽……铁禅的内息核……在左肩关节……蓝色光流最亮的地方……”他咳了两声,血沫溅在苏砚手背上,“日记……看到了?”
苏砚点头,眼泪混着雪沫往下掉:“看到了,你不是凶手,是我们误会你了。”
叶承影笑了,眼角的疤扯得更歪,像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念安……还在山下等我……”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晕了过去。苏砚把稳息散塞进他嘴里,又用雪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才抓起短刀,往谷里冲。
雪谷中央,叶青羽正被铁禅逼在崖边。他的剑断了半截,只剩剑柄攥在手里,左肩的衣服被禅杖划开,伤口泛着诡异的绿光——是引息雾的毒已经渗进去了。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却还在用断剑支撑着身体,脚下的雪被内息震得簌簌发抖,显然内息已经乱得厉害。
“叶青羽!”苏砚大喊着扔出短刀。
叶青羽下意识接住,刀柄上还留着叶承影的体温。他抬头看见苏砚,眼神骤亮,却又猛地皱眉:“你怎么回来了?快走!”
铁禅的机械臂突然转向苏砚,禅杖带着破风的劲砸过来。苏砚想起叶承影的话,盯着他左肩关节——那里果然有块巴掌大的蓝色光流,像块跳动的晶石,比其他关节处亮得多。她突然抓起胸前的玉佩,用力往铁禅关节处扔去——
玉佩在空中划过道金光,恰好撞在蓝色光流上。
“嗡——”
铁禅的动作猛地顿住。蓝色光流像被烫到似的收缩,禅杖“哐当”掉在地上。他的金属板脸转向苏砚,上面映出诡异的红光:“苏家基因……共振……”
苏砚愣了愣,才想起叶青羽说的“苏家基因与内息基因的共振”。原来母亲留下的玉佩,不仅能引内息,还能干扰植入的基因片段!
“就是现在!”苏砚大喊。
叶青羽攥紧短刀,忍着内息翻涌的剧痛,纵身跃起。他瞄准铁禅左肩的蓝色光流,短刀带着风声刺下去——“噗”的一声,光流瞬间黯淡,铁禅的左臂“咔嗒”一声垂了下去,关节处渗出黑色的液体,带着刺鼻的腥味。
“内息核……受损……”铁禅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身体晃了晃,竟往后退了两步。他突然转身,拖着断臂往谷口跑,机械腿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转眼就消失在风雪里。
叶青羽踉跄着落地,刚想说什么,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得很凶,嘴角溢出的血已经变成了深绿色,眼神也开始涣散。苏砚扑过去扶住他,摸出稳息散往他嘴里倒,可药粉刚碰到他的嘴唇,就被咳了出来。
“不行……引息雾已经入血了……”叶青羽的声音很轻,手抓住苏砚的手腕,指尖冰凉,“日记……你看到了?”
“看到了,你爹不是叶承影杀的,是柳沧澜!”苏砚急得眼泪直流,“我们去找还魂草!你爹的日记里说剑匣里有还魂草,能解内息紊乱!”
叶青羽摇了摇头,苦笑了笑:“剑匣……早就空了。柳沧澜当年虽然没拿到草,却在我爹死后……偷偷撬开了剑匣……草不见了……”
苏砚的心猛地沉下去。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叶青羽内息崩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老周骑着马奔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约莫十岁光景,穿着红棉袄,梳着两个小辫,手里抱着个布包,正是叶承影的女儿念安。
“念安?你怎么来了?”苏砚愣住了。
念安跳下马,跑到叶承影身边,摸了摸他的脸,又转身递给苏砚一个小陶罐:“爹说……若有人救他,就把这个给你。这是……还魂草的根须。当年爹从祠堂逃出来时,偷偷拔了几根根须藏着,说万一柳沧澜抢了草,还有根须能续命……”
陶罐里装着干枯的根须,褐色的,缠着细小的绒毛,正是还魂草的根!苏砚赶紧打开陶罐,取出一根根须,放进嘴里嚼碎——根须很苦,带着涩味,她忍着苦味,把嚼烂的根须喂进叶青羽嘴里。
根须刚碰到叶青羽的嘴唇,他涣散的眼神突然亮了些。绿色的血渐渐褪去,呼吸也平稳了些。他抓住苏砚的手,轻声说:“管用……”
老周把叶承影扶上马,念安抱着陶罐跟在旁边,小声说:“爹说,还魂草的根须只能暂时压制,要想彻底解毒,得找到完整的还魂草。柳沧澜当年抢了草,肯定藏在永生集团总部的实验室里。”
苏砚看向叶青羽,他点了点头:“我们去永生集团。不仅要找还魂草,还要把柳沧澜的实验记录带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风雪渐渐小了。苏砚扶着叶青羽站起来,老周牵着马,念安抱着叶承影的短刀,五个人的身影在雪地里慢慢往前走。远处的终南山在暮色里像头沉睡的巨兽,而他们的身后,雪谷里的松树又抽出了嫩芽,在寒风里轻轻摇晃。
苏砚攥紧怀里的日记,又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她知道,去永生集团的路一定比雪谷更险,柳沧澜不会善罢甘休,铁禅也一定会再来。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身边有要守的人,手里有要护的真相,还有这株能续命的还魂草根须。
风雪彻底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在雪地上,亮得像铺了层银。苏砚抬头看向月亮,突然想起母亲说的“守人、守心、守真相”。原来这“守”字,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接力,是你帮我、我护你,是哪怕身陷风雪,也有人为你递一把刀、送一株草。
“走吧。”苏砚扶着叶青羽,脚步很稳。
马蹄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像首温柔的歌。远处的永生集团大楼亮着灯,像只蛰伏的怪兽,但苏砚知道,只要他们一起走下去,总有一天,能把这怪兽连根拔起,让终南山的雪,再没有血腥气,只有药香和剑影相缠的暖。
往永生集团的路,走得比想象中更沉。
老周找了辆藏在山坳里的旧越野车,车斗铺着干草,叶承影靠在草上,念安蹲在他身边,时不时用冻红的小手试他的鼻息。苏砚坐在副驾,手里攥着那罐还魂草根须,罐身的陶土被体温焐得温热,可心里总悬着——柳沧澜既然能让铁禅追去雪谷,没道理想不到他们会来永生集团,这一路太安静了,安静得像陷阱。
“柳沧澜的人,怕是在城外等着。”叶青羽坐在后座,左肩的伤还在抽痛,却一直盯着窗外。车过终南山脚时,他突然按住苏砚的肩,“停车。”
老周踩下刹车,越野车在雪地里滑出半尺。苏砚顺着叶青羽的目光看去——远处的国道旁停着几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车标是“永生集团”的银色蛇形纹,像蛰伏的毒牙。
“绕小路。”老周调转车头,往旁边一条被雪埋了的岔路开。这条路是他当年送药时踩出来的,坑坑洼洼,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在啃咬寂静。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车突然“哐当”一声陷进雪坑。老周下去推车,刚弯腰,就见雪地里窜出几道黑影——是星火生物的黑衣人,手里的枪还是那副诡异的模样,枪口绿光跳动。
“小心!”苏砚推开车门,把念安护在身后。叶青羽攥着短刀下车,刚要动手,就见黑衣人突然倒下一片——是老周从怀里摸出个竹筒,对着他们吹了口药粉,药粉落在雪地上,冒起淡蓝的烟,黑衣人闻到就软了身子。
“是沈夫人传下来的‘迷魂散’,对付普通人管用。”老周拍了拍手上的灰,“但对付铁禅那样的怪物没用,我们得快点走。”
众人合力把车推出雪坑,继续往前。快到城区时,老周把车停在一片废弃的工厂旁:“前面就是永生集团的地盘,车开不过去。我带念安和叶承影去城郊的旧药铺等你们,那里有地道能通回来。”他从怀里摸出张地图,“实验室在总部地下五层,还魂草应该在‘基因培养室’,门口有密码锁,密码是叶老爷子的生辰——19490317。”
苏砚接过地图,指尖触到老周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在抖。“您小心。”她轻声说。
老周笑了笑,摸了摸念安的头:“放心,我守了这密道十几年,没那么容易出事。你们拿到草就走,别恋战。”
苏砚和叶青羽顺着围墙往永生集团总部走。总部是栋几十层的玻璃楼,夜里亮着灯,像块巨大的冰砖,楼前的广场上站着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腰间鼓鼓囊囊,显然带了武器。
“从停车场的通风口进去。”叶青羽指着楼后的停车场,“我以前来过一次,通风口通地下三层,再从楼梯往下走。”
两人绕到停车场,叶青羽用短刀撬开通风口的铁网,苏砚先钻了进去。管道里比星火生物的更窄,满是灰尘,偶尔有风吹过,带着消毒水的味道。爬了约莫十分钟,落在一个走廊里——走廊两侧是实验室,玻璃门里能看见穿着白大褂的人在操作仪器,培养皿里泡着半透明的胚胎,身上缠着管子,泛着绿光。
“是内息基因融合实验。”苏砚压低声音,想起母亲日志里的话,“柳沧澜想用不同的基因片段拼接出‘完美生命体’。”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地下五层的走廊更安静,墙壁是银色的合金,上面印着“永生”的标志。走到“基因培养室”门口,苏砚按老周说的输入密码,门“嘀”的一声开了。
培养室里亮着白灯,中间放着个巨大的玻璃缸,缸里泡着株半人高的草——叶片是心形的,根须缠绕,泛着淡紫的光,正是还魂草!草的周围插着几根管子,管子里流着绿色的液体,应该是引息雾,用来维持它的活性。
“找到了。”苏砚快步走过去,刚要拔管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好久不见,苏砚。”
她猛地回头,看见柳沧澜站在门口。他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却梳得整齐,手里拿着个平板,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像冰:“我就知道你会来,毕竟你母亲当年,也是这么闯进我实验室的。”
“我母亲的死,是不是你干的?”苏砚攥紧拳头。
柳沧澜笑了笑:“她太碍事了。她发现我用叶家基因做实验,还想把真相告诉叶青羽,我只能让她‘意外’去世。”他看向叶青羽,“你父亲也是,当年他护着还魂草,不肯给我,说这草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炼长生丹的——真是可笑,救人有什么用?只有永生才是真理。”
“你用还魂草做什么?”叶青羽握紧短刀。
“当然是完善我的实验。”柳沧澜指着玻璃缸里的还魂草,“这草能修复基因,只要把它的基因片段和我的融合,我就能永远活下去,成为真正的神。”他突然按下平板上的按钮,培养室的门“哐当”一声锁上了,“可惜,你们来得不是时候,正好可以当我的实验样本。”
话音刚落,墙壁突然打开,铁禅走了出来。他的左肩关节处换了块新的合金,蓝色光流比之前更亮,手里的禅杖也换了根,杖端刻着更复杂的纹路,泛着黑光。
“杀了叶青羽,把苏砚带过来。”柳沧澜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像在看戏。
铁禅的禅杖横扫过来,带着破风的劲。叶青羽拉着苏砚躲开,禅杖砸在地上,合金地板被砸出个坑。“他的内息核换了新的,更难对付。”叶青羽低声说,“你去拿还魂草,我拖住他。”
苏砚跑到玻璃缸前,用力拔管子,可管子被焊死了,纹丝不动。她想起胸前的玉佩,把玉佩贴在玻璃缸上——玉佩突然亮起来,金光透过玻璃照在还魂草上,草叶轻轻摇晃,管子里的绿色液体开始倒流。
“怎么可能?”柳沧澜猛地站起来,“苏家基因怎么会和还魂草共振?”
铁禅的动作也顿了顿,蓝色光流开始不稳定。苏砚趁机从怀里摸出稳息散,撒在铁禅的关节处——药粉落在光流上,发出“滋滋”的响,光流瞬间黯淡。
“就是现在!”苏砚大喊。
叶青羽纵身跃起,短刀刺向铁禅的左肩——这次更准,直接刺进内息核里。铁禅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身体晃了晃,关节处渗出黑色的液体,轰然倒地,彻底不动了。
柳沧澜转身想跑,苏砚抓起地上的禅杖,砸在他的腿上——“咔嚓”一声,柳沧澜摔倒在地,平板掉在地上碎了。
苏砚走到玻璃缸前,玉佩的金光更盛,玻璃缸突然裂开,还魂草从缸里飘出来,落在她手里。草叶温热,带着淡淡的香,像有生命似的。
“你赢了。”柳沧澜坐在地上,笑了笑,眼神里满是不甘,“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永生集团还有很多实验室,还有很多像铁禅这样的怪物……”
“会结束的。”苏砚打断他,“我们会把你的实验记录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叶青羽拿出手机,拍下培养室里的一切,又找到柳沧澜的电脑,把里面的实验记录拷贝下来。“走吧。”他拉着苏砚的手,“老周还在等我们。”
两人走出永生集团,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雪停了,太阳照在雪地上,亮得刺眼。苏砚手里的还魂草泛着淡紫的光,根须缠绕着她的手指,像在安慰。
“我们去救叶承影和念安。”苏砚说。
“好。”叶青羽点头,握住她的手,“然后,我们去终南山种还魂草,让它真正用来救人,像你父亲说的那样。”
远处的城郊,老周正站在旧药铺门口张望,念安趴在他的肩上,手里攥着叶承影的短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得像春天。
苏砚知道,这场仗还没完全打赢,永生集团的余党还在,柳沧澜的实验可能还有残留。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手里有还魂草,身边有叶青羽,还有老周和念安,有所有愿意守护真相的人。
终南山的雪会化,药田的草会绿,而他们守护的故事,会像还魂草一样,在时光里慢慢生长,永远不会枯萎。
旧药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念安正趴在柜台前数药瓶,听见动静猛地回头,看见苏砚和叶青羽走进来,眼睛瞬间亮了——但下一秒又红了,拉着苏砚的衣角往里屋拽:“苏姐姐,我爹还没醒,老周伯说他内息乱得厉害……”
里屋的土炕上,叶承影躺着,脸色比在雪谷时好看了些,却仍苍白。老周正用温水擦他的手,见苏砚手里的还魂草泛着淡紫光,松了口气:“草拿到了?快,取片叶子嚼烂给他服下,这草是活物,得用活气引它入脉。”
苏砚小心摘了片还魂草叶子,叶片柔软,捏在手里竟微微发热。她放进嘴里嚼碎,苦意比根须更浓,却带着股清冽的生机。俯身喂给叶承影时,他喉结动了动,睫毛突然颤了颤——念安扑到炕边,小声喊“爹”,声音都在抖。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叶承影的指尖竟泛起淡红,嘴角的绿痕渐渐褪去。他睁开眼,看见念安趴在炕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看向苏砚和叶青羽,笑了:“我就知道……你们能成。”
老周端来碗热粥,叶承影喝了两口,精神好了些:“柳沧澜呢?”
“被我们扣在培养室了,警察应该快到了。”叶青羽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消息——他把柳沧澜的实验记录发给了相熟的记者和警方,半小时前,永生集团总部已被查封,玻璃楼外围满了警车,闪着红蓝的光。
“那些被抓去做实验的人……”苏砚想起培养皿里的胚胎,心里发沉。
“记者已经进去了,会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叶青羽握住她的手,“老周说,医谷旧址有当年沈夫人留下的药田,能暂时安置他们,还魂草也能帮他们修复基因。”
叶承影喝完粥,坐起身:“我得去趟星火生物。那里还有些柳沧澜没来得及销毁的样本,得烧了,免得再害人。”他看向念安,“你跟苏姐姐去医谷,等爹回来。”
念安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叶承影笑了,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块磨得光滑的木牌,刻着“念安”二字:“这是你娘走前给你刻的,戴着它,爹很快就回来。”
往医谷去的路上,苏砚把木牌挂在念安脖子上,小姑娘摸了摸木牌,突然说:“苏姐姐,我娘也是医生,跟你祖母一样,会配稳息散。爹说她是为了救我,才去求柳沧澜,结果被他骗去做实验……”
苏砚心里一酸,搂了搂她的肩:“以后有姐姐在,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医谷旧址在终南山深处,比苏砚想象中更热闹——老周早就让人收拾了院子,十几间旧屋打扫得干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搬着药箱往里走,是老周联系的民间医者,都曾受过沈清禾的恩惠。看见苏砚手里的还魂草,一个老医者眼睛亮了:“这就是还魂草?当年沈夫人说这草能续魂,果然是真的!”
众人合力把还魂草种在院子中央的石台上,石台是沈清禾当年凿的,刻着五行符文。草刚落地,叶片就舒展开,根须扎进石缝里,竟抽出新的嫩芽——阳光落在草叶上,泛着淡紫的光,院子里的旧药罐、枯药草都像被唤醒了,墙角的薄荷突然冒出新叶,连空气都变得清甜。
“这草认主。”老医者感叹,“它知道你是来救它的。”
傍晚时,叶承影回来了,手里提着个黑箱子,里面是星火生物的样本,都用符纸封着。他把箱子放在还魂草旁,符纸遇着草的光,“腾”地燃起淡蓝的火,样本瞬间化为灰烬:“都烧干净了,以后再没人能拿这些东西害人。”
念安扑进他怀里,叶承影抱着女儿,看向苏砚和叶青羽:“柳沧澜的手下抓了大半,但有个叫‘影卫’的组织,是他培养的死士,还在逃。他们手里有当年柳沧澜留下的‘引息雾’配方,得提防。”
叶青羽点头:“我已经让相熟的武林中人留意了,这伙人躲不久。”
夜里,医谷的院子里点起了篝火。老周煮了锅药粥,念安坐在叶承影腿上,听他讲沈清禾当年采药的故事;苏砚和叶青羽坐在石台上,看着还魂草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叶片上的露珠像碎银。
“以后打算怎么办?”苏砚问。
“守着医谷,守着这株草。”叶青羽拿起她的手,放在还魂草的叶片上,草叶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我爹当年说,还魂草不是用来炼长生丹的,是用来救人的。我们就在这里种药,教后人认药、配药,让沈夫人和你母亲的手艺传下去。”
苏砚想起母亲日志最后一页的话:“医之道,在救死,在扶生,在守心。”原来母亲要她找的,从来不是某样东西,是这份“守”的心意。
开春时,医谷的药田种满了新苗。念安跟着老医者学认药,叶承影在谷口修了间小木屋,做了守谷人;老周把旧药铺改成了“医谷分舵”,专门接收需要救治的人。苏砚和叶青羽则整理沈清禾和母亲的医案,把稳息散、迷魂散的配方写在竹简上,挂在院子里的晒药架上。
偶尔有江湖人来求医,看到还魂草,都惊得说不出话,却没人敢动歪心思——叶承影的短刀总放在石台上,叶青羽的剑悬在屋檐下,更重要的是,来求医的人都知道,这草是活的,只认心善的人。
有天傍晚,念安拿着株刚采的蒲公英跑进来,举到苏砚面前:“苏姐姐,你看!这草能飞!”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起,落在还魂草上,竟生根发了芽,长出片小小的新叶。
苏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向叶青羽。他正站在药田边,夕阳落在他身上,剑鞘上的“澜”字刻痕亮得温柔。远处的终南山漫着晚霞,医谷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药香,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
她知道,影卫或许还在暗处,或许某天还会有新的挑战。但只要还魂草还在,医谷的人还在,这份守着生命、守着真相的心意还在,终南山的风就永远温暖,人间的烟火就永远值得。
草会年年长,人会岁岁安。这或许就是沈清禾和母亲当年守着的,最朴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