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味起千年 > 第10章 御厨探秘

冷宫炊烟不绝,三日来,那缕奇香如丝如缕,穿墙越巷,竟不止扰动妃嫔,更悄然渗入宫禁重地——御膳房。
戌时三刻,御膳房偏院。
灶火渐熄,众厨收工,唯有一少年蹲于墙角,手中捧着半块冷饼,鼻尖却仍朝冷宫方向微动。
他名陈七,御膳房最末等小厨,专司刷锅淘米,年方十七,眉目清秀,指节粗茧,眼中却有藏不住的光。
“又来了……”他喃喃,咽下一口冷饼,却觉索然无味,“那香……清而不浮,辛而不烈,焦而不苦……绝非寻常野菜所能成。”
他想起三日前,自已奉命送菜至冷宫外,曾偷窥一眼——
一女子立于破灶前,执勺翻炒,神情专注如祭。
那锅中之物,不过残羹野草,可她炒出的香气,竟让他想起幼时山中祖母熬的“山魂羹”——那是他一生中,唯一一碗让他哭出声的饭。
“若能得她指点……”他心头火热,却又自嘲,“我不过刷锅小厨,怎敢入冷宫?若被掌厨发现,必杖毙。”
可那香,夜夜不绝,如钩如刺,勾得他魂不守舍。
终于,这一夜,他咬牙解下腰牌,藏于袖中,趁巡夜太监换岗,翻墙而出,悄然潜向冷宫。
冷宫残院,月色如霜。
苏婉正将最后一勺“碧落羹”喂入苏棠口中,女儿咯咯轻笑,小手抓着一片紫苏叶挥舞。
阿萝忽低声惊呼:“娘娘!墙外有人!”
苏婉眸光一冷,执勺在手,如握刀。
她知这宫中,从无无缘之影。
是探子?是杀手?还是……又一个被香气唤醒的魂?
“出来。”她声音不高,却如寒泉击石。
墙头窸窣,一道瘦小身影跌落院中,扑通跪地,头叩如捣:“苏娘娘!小人陈七,御膳房小厨,非为害您,只为……求一口真味!”
苏婉凝视他——粗布短打,指节皲裂,眼中却有对食物的虔诚。
她不怒,反问:“你为何来?”
“我……我日日闻香,夜夜难眠。”陈七声音发颤,“那‘枯木逢春炒’,那‘寒光糯’……非人力所能成,似有天授之法。小人自幼习厨,却从未见如此化腐为奇之术……求娘娘……教我!”
苏婉心头微动。
这少年,不似为利而来,而是为道而至。
她忆起现代厨界一句:“真正的厨师,眼里只有锅,心中只有味。”
眼前这人,或许便是那万里挑一的“味之子”。
“你可知冷宫为何禁灶?”她冷声。
“因……因废妃不配享五味……”
“错。”苏婉眸光如刃,“因火能暖身,香能醒心。他们怕的,不是我开灶,是怕我唤醒人心。”
她逼近一步,“你若只为偷技,现在便可走。
若为求道,便留下,刷锅、挑水、尝毒,十年不许问薪。”
陈七浑身一震,眼中竟有泪光:“小人……愿为灶下奴,只为学娘娘一道真味!”
苏婉不语,只指灶旁一锅馊水:“去,把它炒成能入口的菜。”
陈七无惧,立刻挽袖,取姜、野葱、炭灰,烈火翻炒,手法虽拙,却有章法。
苏婉冷眼旁观,忽道:“火太急,腥未尽;姜太早,香反滞;翻勺三下,须一气呵成。”
她执勺示范,手腕轻抖,锅中残羹如浪翻腾,焦香顿起。
陈七瞪大眼,如见神迹。
“此为‘去腥三法’——”苏婉声如钟鸣,“一曰火克,二曰辛破,三曰速凝。
火克浊,姜破腥,速凝鲜。三者合一,残羹可成珍馐。”
她将炒好之物盛出,命陈七食之。
陈七入口,浑身剧震,热泪滚落:“这……这不只是去腥……这是……让死物重生!”
苏婉凝视他,终于点头:“你可留三日。
但有一问——”
她眸光如电,“你可曾见‘千秋宴’古谱?”
陈七浑身一颤:“‘千秋宴’?那……那是开国大典之宴,百年未办,古谱锁于‘五味司’秘阁,非四品以上不得见……”
他忽压低声音,“可小人曾听老厨头说,先皇后主持最后一宴后,当夜暴毙……此后,‘千秋宴’便成禁词,连提都不能提……”
苏婉心头如雷轰顶。
先皇后暴毙?
与她梦中所见——“妹妹捧来温汤”——完全吻合!
而“千秋宴”被禁,正说明此宴藏有皇室秘辛!
或许,那“忘忧汤”的配方,便在其中?
或许,她的穿越之谜,就藏于那一道道失传的菜中?
“你若能帮我查到古谱残页,”她声音低沉,“我不只授你厨艺,更许你——重写御膳房的规矩。”
陈七呼吸急促:“可……可小人地位卑微,如何……”
“你有耳。”苏婉冷笑,“御膳房每日千人出入,谁在查‘千秋宴’?谁在烧旧档?谁在暗中打听先皇后旧事?”
她逼近一步,“你只需听,只需记,只需告诉我——谁在怕‘千秋宴’重办。”
陈七浑身一震,终于重重点头:“小人……愿为娘娘之耳!”
三日后,陈七离去。
临行前,他将一块烧火用的松木片赠予苏婉:“娘娘,此木燃时,香如山野,小人每夜烧它,只为记着今日之味。”
苏婉收下,回赠一包“去腥三法”秘料:姜粉、野葱干、炭灰精。
“带回去,若有人问,就说冷宫废妃所授。”
她眸光如刃,“让御膳房,也闻闻这‘真味’。”
陈七含泪叩首,悄然离去。
夜深,苏婉独坐灶前,手中握着那块松木。
她忽然想起现代分子考古学中一句:“食物的香气,是文明的dna。”
她今日所授“去腥三法”,不过是基础烹饪原理,
可在这大齐,
这却是一粒投入御膳房的火种。
陈七若将此法传开,必引众厨震动;
若他查到“千秋宴”线索,便是撬动皇室秘辛的第一根杠杆。
她取炭笔,在墙上“味使名录”下,添第六人:陈七。
又注:“入御膳,为耳目。”
她望向苏棠,女儿正抓着一片紫苏叶,咯咯而笑。
“棠儿,你看见了吗?
今日,娘用三日,换来了一个能潜入宫禁的心腹。”
“这宫里的人,开始不只是盟友,而是——探子了。”
她轻语:
“世人道冷宫无耳,可你看——
我以三法授徒,以松木为信,以御膳为阵。
这一口‘去腥’,不只去味之浊,更在去宫之腐。”
她望向墙上“宫道图”,低声道:
“苦尽甘来——
甘,已入腹心。”
数日后,御膳房风波暗起。
一名老厨因用“炭灰代盐”被掌厨责打,怒吼:“冷宫苏娘娘说,此法可提鲜!为何不能用?!”
另一小厨私制“枯木逢春炒”,香气溢出,引得太监偷尝,赞不绝口。
更有传言:“冷宫废妃,乃先皇后转世,精通‘千秋宴’秘法……”
御膳监掌事大怒:“查!谁在传冷宫之味?谁在提‘千秋宴’?”
可查来查去,只查到一块松木在灶中燃烧,香气清冽,如山风拂面。
而无人知晓——
那松木,正是陈七日日所烧。
他每夜低语:“娘娘,我听见了……他们在怕‘千秋宴’……”
冷宫灶火未熄,
而一场自御膳房而起的味之风暴,
已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