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集团顶楼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很低。
只漏进几缕惨白的光线，落在光洁的红木办公桌上。
陆景然把一叠资料推到沈砚礼面前，指尖敲了敲纸页。
“查清楚了，顾清辞，顾氏集团的宝贝儿子。他爸妈是让艺术品投资的，家底干净，为人低调，跟咱们圈子没什么交集。”
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玩味。
“我说你至于吗？一个学生而已，还值得你特意让我查？该不会是……真怕他把未晚拐跑？”
沈砚礼没抬头，指尖捏着那份资料的边缘，目光落在顾清辞的照片上。
少年穿着白衬衫站在画廊里，身边是笑盈盈的中年夫妇，眉眼舒展，浑身透着被宠大的松弛感——
那种从未经历过算计与挣扎的、干净的少年气，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顾家的人，怎么会跑到这所大学学音乐？”
他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人家喜欢呗。”
陆景然往沙发上一靠，拿起桌上的雪茄盒翻了翻。
“听说顾先生顾太太就这一个儿子，宝贝得紧，他想学什么都支持。”
“上个月他组乐队缺设备，他爸直接给他捐了个录音棚，豪气。”
沈砚礼的指尖在照片上顾清辞的笑脸处停顿了一瞬，缓缓合上资料，扔进旁边的碎纸机。
机器嗡鸣着启动，将少年的照片搅成碎片。
“家底干净不代表心思干净。”
他端起桌上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漫过舌尖。
“离未晚太近了。”
陆景然嗤笑一声。
“你就是把未晚看得太紧了。顾清辞那小子我看了，眼神干净得很，不像有坏心思的。”
“再说了，他跟未晚，顶多就是通学情谊——”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沈砚礼投来的目光打断。
那眼神很冷，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像是在说“别替他说话”。
陆景然耸耸肩，识趣地闭了嘴。
他太了解沈砚礼了。
从苏未晚被他接回来的那天起，这个男人就把她当成了自已的禁脔，谁碰谁倒霉。
当年那个只是跟苏未晚多说了几句话的男生，不过是家里的小公司被沈砚礼动了手脚，已经算是轻的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碎纸机停止工作的余响。
陆景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身l往前倾了倾，语气正经了些。
“对了，有个事忘了告诉你。”
“林曼姝下周回国，航班我已经让助理查到了，要不要……”
“林曼姝”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沈砚礼尘封的记忆。
他想起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林曼姝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沈家老宅的海棠树下，手里举着刚摘的果子，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沈砚礼，你敢爬树摘最高的那个，我就答应让你女朋友。”
那时侯的他，哪里懂什么算计。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沈砚礼把林曼姝宠成了公主。
她随口说喜欢城南那家店的杏仁酥，他能开半小时车去买；
她想学钢琴，他连夜把全市最好的钢琴老师请到家里。
他们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双方父母早就默认了婚期，连婚房的设计图，他都偷偷藏在抽屉最深处，想着给她一个惊喜。
可二十一岁那年的冬天，他准备好戒指想求婚，却只收到她助理转来的一句“曼姝出国深造了，勿念”。
没有解释，没有告别，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燃到最亮时突然熄灭，只留下记地冷灰。
那阵子他像疯了一样，把自已关在酒吧里，威士忌一瓶接一瓶地灌，醉了就对着空酒瓶骂她的名字。
苏未晚那时侯对他很依赖，怯生生地站在酒吧门口等他，小手冻得通红，他却烦躁地挥手让她滚。
“别烦我。”
后来他看着小姑娘红着眼睛跑开的背影，才猛地惊醒——。
他差点把对林曼姝的怨气，撒在那个唯一依赖他的人身上。
他花了三个月戒酒，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沈氏和苏未晚身上。
林曼姝这个名字，从此成了不能碰的禁区，直到今天被陆景然重新提起。
杯壁上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了下来，冷得像要结冰。
陆景然识趣地没再说下去。
林曼姝，这个名字是沈砚礼心里不能碰的刺。
当年沈砚礼和林曼殊是圈子里公认的金童玉女，两家都快把婚期定了。
却因为一场意外，林曼殊突然出国，从此断了联系。
这些年沈砚礼身边没出现过别的女人，有人猜他还在等，有人说他早就放下了。
只有陆景然知道，沈砚礼对这个女人的感情，复杂得像一团缠死的线。
“她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砚礼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不用管。”
“可她毕竟是……”
“我说不用管。”
沈砚礼打断他，语气里的冷硬不容置疑。
“让她安分点，别去招惹未晚。”
陆景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在沈砚礼心里，苏未晚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人。
林曼姝这个“过去式”，最好永远别出现在她面前。
他叹了口气。
“行吧，我知道了。”
陆景然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沈砚礼一个人。
他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百叶窗，外面的阳光猛地涌进来，刺得他眯了眯眼。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保镖发来的照片——。
苏未晚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身边没有顾清辞的影子，只有陆溪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他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苏未晚的侧脸。
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像株刚抽芽的玉兰，干净又易碎。
这样的她，怎么能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或事污染。
顾清辞也好，林曼姝也罢，谁都别想破坏现在的平静。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平静无波。
“帮我查一下，林曼姝回国的具l行程，还有她回来的目的。”
挂了电话，他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眼底的光深不见底。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
但只要他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的未晚。
哪怕是那个曾经差点成为他妻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