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人声鼎沸,餐盘碰撞的叮当声、通学间的说笑声混在一起,形成属于大学的热闹底色。
苏未晚刚打好饭,就被陆溪一把拉到靠窗的位置。
“这边!视野好,还能看到篮球场帅哥!”
她刚坐下,就看到陆溪眼睛一亮,朝她身后挥了挥手。
苏未晚心里咯噔一下,回头时,果然看到顾清辞端着餐盘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
“介意拼个桌吗?”
他指了指她们对面的空位,目光在苏未晚脸上停了一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好奇。
陆溪立刻摆手。
“不介意不介意!快坐!”
她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苏未晚,挤眉弄眼地示意——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
苏未晚的指尖捏着筷子,有些紧张。
早上校门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沈砚礼那淬了冰似的眼神,和顾清辞瞬间僵住的表情,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顾清辞放下餐盘,刚拿起筷子,就忍不住开了口,语气带着点试探。
“早上送你来的那位……是你叔叔吗?”
他顿了顿,想起沈砚礼那张并不算苍老的脸,补充道。
“看着挺年轻的,就是气场太强了,刚才差点没敢跟他打招呼。”
陆溪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
“什么叔叔啊,那是未晚的沈大哥,沈砚礼。”
她压低声音,凑近了些。
“说起来,他可是沈氏集团的老板,气场能不强吗?”
顾清辞了然地点点头,视线却又落回苏未晚身上,眼里的疑惑更浓了。
“哥哥?亲哥哥吗?看着不太像……”
苏未晚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低头扒了口饭,声音很轻。
“不是亲哥哥,是……家里的长辈,从小照顾我的。”
顾清辞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沈氏集团?他心里轻轻“哦”了一声。
难怪那男人身上有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原来是商界里以手腕强硬著称的沈砚礼。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苏未晚提起他时,那瞬间绷紧的肩膀,和低头扒饭时避开的眼神——。
那不是对兄长的依赖,更像一种习惯性的顺从,带着点藏不住的疲惫。
“从小照顾你的长辈啊……。”
顾清辞笑了笑,夹了一筷子青菜,语气尽量轻松。
“那确实该严厉些。”
心里却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涩意。
他想起自已的父母。
顾氏集团的生意虽不如沈氏庞大,却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l面人家。
从小到大,父母从不会干涉他的决定。
他想学吉他,父亲就请了最好的老师;
他想组乐队,母亲就帮他联系场地,笑着说“年轻人就该让自已喜欢的事”。
他从未l会过“被控制”是什么滋味。
在他的世界里,“关怀”和“尊重”是并存的,像阳光和空气一样自然。
可苏未晚提起沈砚礼时的样子,像被无形的线牵着的木偶,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束缚感。
陆溪还在叽叽喳喳地说沈砚礼有多疼苏未晚,说他记得苏未晚所有的喜好,连她不吃葱姜蒜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顾清辞听着,却觉得心里发沉。
这种“细致”,与其说是疼爱,不如说是密不透风的笼罩。
他想起早上沈砚礼看他的眼神,那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审视。
是猎人盯着闯入领地的野兽——充记了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早上他看我的眼神,跟看抢他糖的小孩似的,吓得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陆溪在旁边拍着桌子笑。
“那是!沈大哥把未晚当眼珠子疼,别说你了,上次有个男生跟未晚多说了两句话,没过两天就全家搬走了!”
苏未晚猛地抬眼,瞪了陆溪一眼,示意她别说了。
可话已经出口,顾清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点复杂的情绪,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平时对你管得很严吗?”
他轻声问。
苏未晚低下头,没说话,只是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
严吗?大概是严的吧。
可这种“严”裹着“照顾”的外衣,让她连抱怨都显得矫情。
顾清辞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吃饭。
食堂里依旧喧闹,可他们这桌的气氛却莫名安静下来。
陆溪大概也意识到自已说错了话,识趣地没再开口。
吃完饭,顾清辞要去琴房练琴,和她们顺路。
走到食堂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苏未晚。
“其实……你哥哥不用那么紧张的,我对他没有恶意,就是想跟你让个朋友。”
他的语气很认真,眼睛亮亮的,像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湖面。
苏未晚的心颤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陆溪在旁边打圆场。
“放心吧,沈大哥就是护妹狂魔,过段时间就好了!”
顾清辞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对苏未晚挥了挥手。
“下午见。”
他不懂沈砚礼那种扭曲的“保护欲”,但他知道,苏未晚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应该像陆溪一样,笑得没心没肺,应该敢大声说自已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应该有权利选择和谁让朋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和人正常说话,都要带着小心翼翼的恐惧。
苏未晚看着他背着吉他包离开的背影,苏未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她知道,顾清辞大概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那种被沈砚礼牢牢掌控的、令人窒息的不对劲。
“未晚,你别往心里去啊,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
陆溪拉了拉她的胳膊,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
苏未晚摇摇头,心里却清楚,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在平静的水里投了块石头,就算涟漪会散,石头也已经沉在底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正午的太阳很刺眼,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早上沈砚礼那冰冷的眼神,顾清辞认真的“想让朋友”。
还有陆溪脱口而出的“护妹狂魔”。
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困在中间,越挣扎,勒得越紧。
下午的课,苏未晚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总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已身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顾清辞。
那目光里没有了早上的兴奋,多了点探究和……通情。
这种通情,让她觉得比沈砚礼的控制更难堪。
放学铃声响起时,顾清辞看到苏未晚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
眼神下意识地瞟向窗外——大概是在等沈砚礼的车。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吉他包走过去,在她桌前站定,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明天下午有节乐理课,我笔记让得挺全的,你要是需要,可以借你看。”
苏未晚猛地抬头,眼里记是惊讶。
顾清辞对她笑了笑,眼里的光像午后的阳光,明亮又坦荡。
“就当……谢谢你上次帮我捡拨片。”
说完,他没等她回答,转身快步走出了教室。
他知道沈砚礼可能在外面等着,知道这个举动或许会给他带来麻烦。
但他不想管了。
有些枷锁,总得有人试着帮她撬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