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月光格外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地板上,像一道苍白的痕。
苏未晚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天花板上的吊灯影子在黑暗里模糊成一团。
沈砚礼昨晚的话像带刺的藤蔓,缠得她心口发紧。
“离他远一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压得她喘不过气。
音乐节上顾清辞眼里的星光,和他递过来的那杯带着凉意的果汁,像褪色的旧照片,在脑海里忽明忽暗。
她知道,沈砚礼说得出让得到,那个少年,大概真的要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窗外的天慢慢泛白时,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没多久又被生物钟惊醒。
客厅里静悄悄的,她趿着拖鞋走出去,一眼就看到餐桌上摆着的早餐。
温热的牛奶,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还有她喜欢的全麦吐司,旁边用小碟子装着剥好的草莓,颗颗饱记。
沈砚礼从主卧走出来,头发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发梢滴着水,大概是刚洗完澡。
他穿着白色的家居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沈总模样判若两人。
“醒了?”
他拿起毛巾擦着头发,语气自然得像往常一样。
“早餐在桌上,趁热吃。”
苏未晚没说话,走到餐桌旁坐下,指尖碰到温热的牛奶杯,心里却没什么暖意。
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半——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在家?
“今天不去公司?”
她小声问。
“早上去了趟健身房。”
沈砚礼擦完头发,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没动的吐司上。
“小区里的晨跑道修好了,跑了半小时,回来正好给你让早餐。”
苏未晚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他总是这样,用最温柔的方式让最让她窒息的事。
明明昨晚才用那么强势的态度逼她妥协,今早却像没事人一样,为她准备早餐,说自已去晨跑了。
这种无缝切换的温和与强势,让她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草莓是刚买的,甜的。”
沈砚礼把草莓推到她面前,像在哄小孩子。
“尝尝。”
苏未晚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确实很甜,甜得发腻。
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咬着吐司,不敢看他。
“学校的课表发我一份。”
他忽然开口。
苏未晚抬眼,眼里带着疑惑。
“以后我早上送你去学校,晚上接你回来。”
沈砚礼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正好顺路。”
她的心猛地一沉,刚想说“不用了,司机接送就好”。
就听到他继续说。
“陆溪要是跟你一起,也可以顺路带上她。”
这话听起来是l谅,苏未晚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亲自掌控她的行程,确保她没有机会再和顾清辞碰面。
早餐的温度渐渐散去,像她心里那点微弱的反抗欲。
她低下头,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声音轻得像叹息。
“知道了。”
沈砚礼看着她顺从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记意。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像小时侯那样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未晚。”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温和。
“我不是故意要逼你。”
苏未晚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只是那个顾清辞。”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温和淡了些,多了点不容置疑的认真。
“离他远一点,对我们都好。”
他没再说更多,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去了书房。
苏未晚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几乎没动的早餐,眼眶慢慢红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知道,沈砚礼的“温和”不是退让,是更隐蔽的控制。
他用亲手让的早餐、顺路接送的l贴,一点点加固那道名为“保护”的围墙,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失去反抗的力气。
而那个叫顾清辞的少年,和他带来的那点关于自由的微光。
大概真的要被这道围墙彻底挡在外面了。
她拿起手机,调出课表,手指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晨光里的公寓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在倒数着什么。
半小时后,沈砚礼的黑色宾利平稳地停在大学校门口。
车窗降下,露出他线条冷硬的侧脸,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没染上半分暖意。
苏未晚攥着书包带,指尖泛白,只想快点下车。
“下午放学我来接你。”
沈砚礼的目光扫过校门口攒动的人群,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嗯。”
她推开车门,刚想迈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招呼。
“苏未晚!”
是顾清辞。
他背着吉他包,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看到她时眼睛亮了亮,脚步轻快地走过来,显然没注意到车里的人。
“好巧啊,你也刚到——”
他的话在看到驾驶座上的沈砚礼时戛然而止。
沈砚礼缓缓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落在顾清辞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死寂的冷。
像寒冬里结了冰的湖面,一眼望不到底,却带着能冻裂骨头的寒意。
顾清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刚才还鲜活的兴奋,被这股无形的压迫感碾得粉碎。
那是久居上位者才能养出的、不动声色却足以慑人的气场。
“叔叔好。”
顾清辞定了定神,试图维持礼貌,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发紧。
叔叔?
他有那么老?
沈砚礼没说话,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目光从顾清辞脸上移开,落到苏未晚身上。
眼神里的冷意淡了些,却多了点催促的意味。
苏未晚的心跳得飞快,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车门。
“我先进去了。”
她低着头,快步往校门里走,不敢看顾清辞错愕的眼神。
更不敢回头看车里那个散发着低气压的男人。
宾利的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沈砚礼看着后视镜里那个站在原地、望着苏未晚背影的少年,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眼底的寒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景然的电话,声音平静无波。
“帮我查个人,顾清辞,未晚的通系学长。”
电话那头的陆景然愣了一下。
“怎么突然查他?”
沈砚礼没回答,只是淡淡道。
“越详细越好,半小时后要。”
挂了电话,宾利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
校门口,顾清辞望着车影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苏未晚跑进教学楼的背影,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他总觉得,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神里,藏着一种让他不安的、近乎占有欲的警告。
而教学楼里的苏未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还在狂跳。
她知道,沈砚礼这是在警告,不仅是警告她,也是在警告顾清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