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的场地设在城郊的露天广场。
下午的阳光还带着灼人的温度，空气里混着爆米花的甜香和年轻人大声说笑的喧闹。
陆溪一进场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抓着苏未晚的手腕往舞台前排冲，手里挥舞着刚买的荧光棒。
“快点快点！顾清辞的乐队快上场了！”
苏未晚被她拽得踉跄了几步，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子，心里那点紧张像气泡似的不断往上冒。
她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果然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到两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
是沈砚礼派来的保镖，正不动声色地跟着她们。
“别看了。”
陆溪回头拍了下她的肩膀，笑得狡黠。
“我哥说了，让他们远远跟着就行，不碍事的。今天咱们只管疯！”
话音刚落，舞台上的灯光骤然亮起，鼓点率先炸开，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陆溪尖叫着蹦起来，很快就被周围涌动的人潮裹挟着往前挤，和苏未晚的手被硬生生扯开。
“未晚！你跟紧点！”
陆溪的声音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
苏未晚踮着脚想追上她，可前后左右全是晃动的身影。
有人撞了她的胳膊，有人踩了她的鞋跟。
她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身不由已地往另一边飘。
混乱中，她的后背忽然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手里的矿泉水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慌忙想道歉，抬头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
“小心点。”
顾清辞的声音隔着嘈杂的音乐传来，带着点被风吹散的轻哑，却清晰地落在苏未晚耳边。
他今天没穿白t恤，换了件简单的黑色连帽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点烟火气。
苏未晚的脸“唰”地红了，赶紧往后退了半步，想拉开距离。
可身后的人潮又往前涌了一下，她重心不稳，再次往前趔趄。
这次，顾清辞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温热的触感落在她胳膊上，像电流似的窜进心里。
“谢谢……”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能清晰地听到自已擂鼓般的心跳，盖过了舞台上的贝斯声。
“你一个人？”
顾清辞微微侧身，用胳膊替她挡开旁边挤过来的人，目光落在她空着的手上。
“跟朋友走散了？”
“我……我朋友在前面。”
苏未晚抬眼，正好看到陆溪在不远处被几个男生围着说笑，显然已经把她忘到了脑后。
她有点无奈，又有点莫名的放松，轻轻“嗯”了一声。
顾清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
“她好像玩得很开心。”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她。
“这里人太多，你要是觉得挤，我带你去旁边的休息区待一会儿？”
舞台上的主唱正在歇斯底里地唱着情歌，周围的人跟着节奏大声合唱，手臂挥舞着荧光棒，形成一片流动的光海。
苏未晚站在这片喧嚣里，看着顾清辞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又有点痒。
她摇摇头，声音比刚才大了些。
“不用了，我等她就好。”
顾清辞没再坚持，只是站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地替她隔开拥挤的人群。
偶尔有失控的歌迷往这边冲，他都会微微侧身挡一下，动作自然得像是本能。
苏未晚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他。
看到他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点头，看到他被风吹起的衣角，甚至看到他脖颈上挂着的银色项链。
吊坠是个小小的吉他模型，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忽然想起沈砚礼。
他从不听这种吵闹的音乐，永远穿得一丝不苟，身上是清冽的雪松味，连说话都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刻。
和顾清辞比起来，沈砚礼像沉静的深潭，而眼前的少年，像夏日里跳跃的阳光。
“你很怕生吗？”
顾清辞忽然转过头问她，眼里带着好奇。
苏未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已一直没怎么说话，连忙解释。
“不是，就是……不太习惯这么吵的地方。”
“我以前也怕吵。”
顾清辞笑了笑，指了指舞台。
“后来发现，音乐响起来的时侯，好像什么烦恼都能被盖住。”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
“你看起来，好像有很多心事。”
他的目光很清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坦诚，看得苏未晚有些慌乱，下意识地低下头。
“没有……”
就在这时，陆溪终于挤了过来，脸上红扑扑的，手里还拿着两杯果汁。
“未晚！我找了你半天！喏，给你买的！”
她看到站在苏未晚身边的顾清辞，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胳膊肘悄悄碰了碰苏未晚，挤眉弄眼地示意。
顾清辞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顾……顾学长！”
陆溪难得有些结巴，把其中一杯果汁递过去。
“这个给你！”
“谢谢了”
顾清辞接过来，却转手递给了苏未晚。
“她好像更需要这个。”
苏未晚握着那杯带着凉意的果汁，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
陆溪在旁边看得一脸“磕到了”的表情，正要再说点什么，舞台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更热烈的欢呼。
顾清辞的乐队要上场了。
“我该过去了。”
顾清辞对她们笑了笑，目光在苏未晚脸上停留了两秒。
“待会儿见。”
他转身走向后台的背影，被舞台的灯光拉得很长。
陆溪激动地抓住苏未晚的胳膊，尖叫道。
“我的天！他居然跟你站了这么久！还对你笑了！未晚，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
苏未晚被她晃得耳朵疼，脸颊却烫得厉害，她推开陆溪的手，小声说。
“别胡说，就是碰巧而已。”
可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看着舞台上拿起吉他的顾清辞，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低头调试琴弦时，侧脸的线条干净又利落。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像是不经意地，又像是特意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未晚的心跳，在那一刻，彻底乱了节拍。
她不知道，不远处的树荫下，保镖正用手机对着这边录像。
屏幕里少女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偷偷抬眼的模样，清晰地传向了沈砚礼的手机。
此刻的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京城的万家灯火。
沈砚礼坐在办公桌后，反复看着手机里的画面，指尖捏着的钢笔，笔帽被他无意识地转得飞快。
屏幕里，那个少年，正对着他的未晚笑。
而他的未晚，在看那个少年的时侯，眼里有光。
那是他从未在她眼里见过的、属于少女的、鲜活的光。
钢笔“咔哒”一声，笔帽掉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沈砚礼缓缓抬起眼，眼底的温和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
喧嚣的音乐节还在继续，少女的心事像藤蔓一样悄悄生长。
没人知道，一场暴风雨正在不远处，等着将这短暂的悸动彻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