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老式居民楼里,灯泡接触不良,在头顶滋滋作响,将墙壁上渗出的水渍照得明灭不定,影影绰绰,像一张张沉默窥视的脸孔。
……十万块!一分不能少!
继妹苏媚尖利的声音在狭小的客厅里横冲直撞,刮得人耳膜生疼。她那张精心妆点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刻薄,苏晚,你想清楚了!是你那躺在医院半死不活的妈重要,还是你所谓的骨气值钱她下星期的治疗费,你掏得出来吗
就是!继母王美凤抱着手臂,斜倚在掉漆的木质门框上,新做的头发油光水亮,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她嘴角耷拉着,吐出一个个冰冷扎心的字眼:傅家那种泼天的富贵,要不是人家承夜少爷现在……嗯,不方便,轮得到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脸就得兜着!
媚媚能看上秦家少爷,那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苏家的运道!她目光刀子似的剜着站在角落阴影里的苏晚,现在秦家那边等着娶新娘子过门,时间紧得很!傅家那边也急,傅先生亲自开了口,就是冲个喜,给承夜少爷找个命硬的挡挡晦气。两全其美的好事,你还有什么不愿意这十万块,就是我们媚媚体恤你母女俩!
客厅正中的旧沙发上,父亲苏耀祖大口吸着劣质香烟,浑浊的烟气一团团喷出来,几乎将他那张写满市侩算计的脸孔吞没。烟灰簌簌落下,掉在看不出颜色的沙发巾上,他也不弹一下。眼睛始终盯着苏晚,浑浊的眼底是权衡利弊的冰冷。
签了吧!他掐灭烟头,不耐烦地敲了敲茶几上那张薄薄却重逾千钧的替嫁协议,晚晚,人得认命。你这命,能给家里换回十万块应急,让你妈多拖几天日子,也算尽孝了!难不成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她停药等死
一股冰冷的腥气,混杂着消毒水和绝望的味道,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那是她不久前逃离的重症监护室的气息。苏晚瘦削的脊背挺得很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微微颤抖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嫩的皮肉里,留下几个深红的月牙形印记,几乎要渗出血丝,才压下喉咙口那股翻涌的铁锈味。
她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三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虚伪刻薄的继母,自私冷漠的父亲,骄纵贪婪的继妹。每一次他们的逼迫,都如同钝刀子在割肉。
这令人窒息的一切,该到头了。
十万块,现在就打到医院的户头。苏晚的声音不大,语调平直得像一条死水微澜的河,没有一点活气,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穿透力,让客厅里嗡嗡的回音诡异地静默了一瞬。
苏媚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狂喜,王美凤也松了口气,嘴角那点虚假的弧度都没来得及收好。只有苏耀祖,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探究地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那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挖出点什么别的情绪。
苏晚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微微发抖、却异常坚定的手,拿起了茶几上那张轻飘飘又重若万钧的纸。廉价的圆珠笔落在乙方签名栏,笔尖划破纸张发出沙哑的微响。苏晚。两个字,利落,干脆,带着斩断过去的锋利。
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割断了最后一根束缚她的绳索。
奢华而冰冷的巨大别墅,静得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坟墓。
没有喧闹的宾客,没有祝福的喧嚣,只有身着统一制服、神情木然的佣人如幽灵般无声穿梭。空气里飘荡着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和昂贵香氛混合的怪异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沉重的鎏金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光线和声息,也彻底将苏晚囚入这座名为傅家的金丝樊笼。
她被一个眼神刻板如精钢尺的管家引着,踩在厚实得吸走一切声音的波斯地毯上,走向二楼尽头的主卧。那里,住着她未曾谋面、据说已是植物人状态的丈夫。
推开门。
房间比想象中更大,也更空旷冷寂。巨大的落地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如同泼墨,沉甸甸压在心头。昂贵的白色地毯一尘不染,巨大的巴洛克式床上,繁复的雕花被阴影切割,显出几分冰冷的诡谲。空气净化器运行着细微的嗡鸣,像垂死之人微弱而规律的喘息。
而床上那个人,便是这一切冰冷奢靡的核心。
傅承夜安静地躺着,盖着松软的薄被,只露出一张轮廓深刻却过分苍白的脸。床头几盏错落的艺术壁灯将昏黄暖昧的光洒在他眉骨和鼻梁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遮掩了真实的神情。他呼吸平稳悠长,眼睫像栖息在夜色里的鸦羽,一动不动。
乍一看,这确实像一个陷入永久沉睡的王子。
一个价值十万块的睡美人。
房间里唯一的装饰性活物——两个高大威猛、穿着黑西装如同雕塑的私人医护,像门神一样钉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警告的意味,时刻锁定着苏晚这个闯入者。
管家微微躬身,声音平板得像念悼词:太太,承夜少爷需要休息,除了医护人员,任何人不得打扰他太久。您请自便。
自便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话落,他便转身离开,轻微的关门声在过于寂静的房间内被放大,如同一个终结的句号。
室内只剩下苏晚,床上的植物人,以及那两个沉默而警惕的看守。
苏晚没有动。她的目光从门口那两个冰冷如雕塑的医护身上滑过,最后落在傅承夜那张沉静如水的脸上。空气净化器那低微的声响在死寂中异常清晰,规律,刻板。
一种近乎直觉的异样感,毒蛇般无声无息地缠绕上她的神经。那不是一个活死人该有的气息,太完整,太……刻意了像是某种精心营造的假寐。
她的目光掠过房间冰冷的角落,那里本该安置的无生命体征报警设备,位置有一丝极不自然的偏移。床脚边缘,昂贵的丝绒质地被压出一道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褶皱,似乎不久前曾被什么不经意地蹭过。
伪装者能模仿呼吸,能控制眼皮的轻颤,能将一切生理反应伪装得完美无瑕。
唯独体温,是时间流逝最诚实的刻度。
苏晚踩着脚下昂贵却冰冷的地毯,一步步走向那张华美得令人窒息的大床,裙摆轻拂过地面。她无声地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傅承夜放在薄被外的手上。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形状优美的手,因久不见光而显得格外白皙,甚至能看清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她伸出手,指尖微凉,目标明确地探向他手腕内侧——靠近脉搏跳动的地方,皮肤也最薄。
微凉的指尖即将落下的刹那——
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在死寂的房间里发出微小的噪音,足以惊醒熟睡的旅人。
苏晚动作一顿。指尖离傅承夜腕上的肌肤只剩下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那下方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
与此同时,一直安静如磐石的傅承夜,毫无预兆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左手食指的指尖。动作快如闪电,细微如蚊蚋振翅,眨眼间又恢复如初,仿佛只是神经末梢一次无意识的抽动。
快!但苏晚捕捉到了。
那绝不是植物人应有的偶然痉挛!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本能反应——对危险的感知,对未知触碰的抗拒!
门口那两个一直如影子般的私人医护,原本漠然的视线瞬间转为鹰隫般的锐利,像两道无形的探照灯,牢牢锁定在她那只悬停的手上。
空气瞬间绷紧,凝滞如铅块。
苏晚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迷茫,消失了。
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搏动了一下,像是擂动一面蒙着厚布的鼓。
她没有收回手,反而在唇边勾起一个极其细微、近乎于无的弧度。平静,冷冽,带着某种洞穿谜题后掌控全局的笃定。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让门口那两个守卫瞳孔骤然收缩的动作——苏晚身体前倾,猛地伸出左手!目标却不是傅承夜的手腕。
是领口!
那只苍白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以一种出乎意料的速度和精准度,瞬间抓住了傅承夜一丝不苟的睡袍衣领!
动作快!狠!准!
左手狠狠揪住傅承夜的睡袍领口,冰冷光滑的丝绸布料在掌心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力量奇大,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身前猛地一拽!几乎要将他沉重的上半身直接从床上拖离!
同时身体前倾,重心陡然下沉,右脚膝盖弯曲,带着全身的力气猛地顶住他身侧坚实的床沿——一个攻守兼备、近身格斗中控制目标的经典姿势!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性的、充满侵略性的动作,带着凛冽的劲风和强烈的压制意味!
植物人的身体在暴力拉扯下被迫跟着前倾,肌肉在薄薄的丝质睡袍下骤然绷紧!苍白的脸孔在床头昏暗的光线下猝不及防地暴露出来,眉骨间的阴影被打散,那紧闭的、鸦羽般的长睫,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快如蜂鸟振翅!
仿佛某种沉睡的猛兽被骤然惊动,连带着死水般的空气都起了剧烈涟漪!
苏小姐!住手!
门口两个如同蜡像般凝固的医护瞬间暴起,怒吼出声,动作迅猛如黑豹扑食,朝床边猛冲过来!带着凌厉的掌风和阻止的决心!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苏晚视冲来的守卫如无物。她整个人还维持着压制性的姿势,重心压在顶住床沿的右腿上,如同扑住猎物的雌豹。左手还死死揪着傅承夜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绷紧发白。但她的右手,却在行云流水的动作间探进了大红嫁衣的沉重裙摆内侧!
再抬起时,右手食中二指之间,赫然多了一抹冰冷的、狭长的寒芒!
那竟是一柄小巧、薄如柳叶、刀锋却闪烁着慑人幽光的特制解剖刀!
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握着解剖刀的手没有一丝颤抖,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静和迅疾,精确无比地朝着被自己压制住的男人那苍白的脖颈侧方抹去!
不是刺,是横抹!
刀锋冰冷的气息瞬间割裂了空气,目标清晰致命——颈动脉!
冰冷的刀刃带着死亡的气息精准贴近,那薄薄的、能感受到生命力搏动的皮肤下,动脉跳动的触感仿佛被无限放大!刀锋的寒气刺得那片皮肤瞬间绷紧!
就在解剖刀冰冷的刀锋即将贴上那层薄脆肌肤的刹那!
哗啦——
傅承夜身上那华贵的真丝薄被猛地被掀起!一股强大的力量毫无预兆地从床榻上爆发出来!
一只肌肉线条流畅、蕴含可怕爆发力的手臂闪电般探出!精准、狠厉,如同扑向羚羊颈项的猎豹!五指张开,如同钢铁铸造的钳爪!
没有一丝犹疑,那只手破空而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响,死死攥住了苏晚细瘦、执刀杀伐的手腕!
力量之大,如同被液压机瞬间锁死!一股剧痛伴随着被完全剥夺控制的僵直感,从她手腕骨头缝里炸裂开来!
苏晚瞳孔骤然放大!执刀的手被那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动弹不得分毫!刀尖距离目标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她所有力量、所有意图,在这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僵。
整个空间的温度都因那骤然爆发的力量而瞬间降低!
床边两股腥甜的风已经冲到咫尺之遥——那是两名私人医护凶悍扑来的身影!
苏晚甚至能看清为首那守卫脸上骇然欲绝的表情和紧绷的筋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出去。
一个字,两个音节。低沉,喑哑,带着一种长睡初醒的生涩沙砾感,却如深水巨雷般在死寂的卧室里炸开!
那声音仿佛来自幽冥,又带着主宰生死的绝对威压!
如同按下了一瞬间的暂停键。
两名暴起扑至床边的私人医护身形陡然僵住!难以置信地、几乎是同时猛地转向声音的来源——那张巨大的巴洛克式床上!
苏晚的脖颈绷紧了,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响。眼睛,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带着一丝她自己也难以言喻的复杂期待,死死定格在咫尺之近那张被迫从阴影中抬起的脸孔上。
床头昏黄暧昧的光线终于毫不吝啬地倾泻在傅承夜的脸上。
线条深刻的眉骨下,那双紧闭的眼睛……
在一点、一点地张开。
起初是两道极窄的缝隙,在浓密的睫毛覆盖下透出深不可测的幽光,仿佛沉睡千年的古潭被投入了一颗石子。那光并非死寂的潭水,而是暗流汹涌的火山岩浆!带着灼人的温度,冰冷的理智,以及对一切冒犯审视的傲慢与锋芒。
光线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流动,那双眼睛终于彻底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锐利逼人的眼!
深邃如吞噬星辰的黑洞,幽暗的底色里却凝着千年寒冰打磨出的冷光,只轻轻一扫,便如同无形的刀锋刮过皮肤,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穿透灵魂的力度。他的视线越过那柄仍抵在他要害的刀锋,带着一种漠视威胁的惊人强悍,牢牢锁定了苏晚。
没有虚弱,没有茫然。只有一种深渊苏醒后的冷静、锐利,以及蛰伏猛兽被强行激怒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那双眼睛看过来时,苏晚感觉自己像一只跌入虎巢的兔子,从头到脚都被那可怖的威慑浸透了,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那双眼睛冻结、剥夺。
承夜少爷……!其中一名守卫激动到失声,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铁块堵住。
傅承夜甚至没有看向那两名激动的守卫。他的目光依旧胶着在苏晚脸上,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攥着她持刀手腕的大掌没有松开丝毫,那力量强横得不似人类,指骨清晰坚硬,隔着皮肤硌着她的腕骨,传来一阵阵闷痛。
另一只手却松开了揪皱的衣领,动作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优雅,缓缓抬了起来,只是随意地、却又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感,朝那两名守卫做了一个极其简短有力的向下挥动的手势。
出去。
依旧是刚才那个喑哑的声线,但这一次,里面含混的生涩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不容置疑的、浸透骨髓的绝对威严!
如同君王的敕令。
那名刚想开口的守卫瞬间把话咽了回去,眼中的狂喜转为对命令绝对的服从。两人眼神复杂地、带着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最后在苏晚身上死死盯了一眼,那目光里有审视,有疑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然后,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和动作,迅速转身,步伐无声而迅捷地退出了主卧,动作轻盈地带上了沉重的房门。
咔哒一声轻响。门缝合拢。
现在,这个偌大冰冷、只被床头幽光割裂的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空气凝滞得像刚从千年冰川下凿出。只有两人身上那过于清晰的心跳声,隔着咫尺之遥,各自在彼此的鼓膜里敲响。
傅承夜的视线终于从那柄小巧却致命的柳叶刀上移开,幽深如古潭的目光慢慢碾过苏晚微微紧绷的面孔,那审视如同钝刀刮骨。最后,停在了两人相连的手腕处——他的手依然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箍着她。一丝混合着玩味和极深探究的冷光,在他深邃的眸底极快划过。
你懂医
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依旧是那种能磨砺人神经的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如同冰川底部寒流涌动的压迫感。还是,
他微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语气里的冰碴更甚,单纯地……想要我的命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狠狠收缩了一下。那扼住手腕的力量如同实质的威胁,传递着随时能将她骨骼碾碎的可怕信号。冰冷的汗珠顺着脊椎沟壑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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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令人窒息的逼问下,一股狠戾的意志却从她心底深处破冰而出。她强迫自己迎上那双几乎能冻结灵魂的眼睛,目光清亮而锋锐,像打磨过的两片冰晶。那丝刻意压抑在唇角的笑意,如同月光般冰凉地重新漾开。
傅承夜先生,
她的声音比她想象中要平静得多,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感,您觉得,一把生锈的刀……能割开坚韧的丝线么
话音落下,她没有丝毫犹豫!右手被攥住的手腕猛地向外狠狠一翻!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她不是在挣脱那铁箍般的大掌——那根本不可能!她是在拧动!利用对方施加的钳制巨力作为杠杆的支点,将一直悬停在傅承夜颈侧动脉咫尺之遥的那柄薄薄的解剖刀,刀尖向外骤然翻转了方向!
不是刺向他的咽喉,而是一个极其精准、带着孤注一掷力度的上撩动作!
目标——
是她自己头上那顶沉重的、缀满珍珠和宝石的红盖头!
嘶——!
布料被锋利刀刃割裂的声音细碎而清晰!大红金丝绣线的盖头在她头顶骤然崩解!沉重的珍珠宝石簌簌坠落在地毯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苏晚猛地仰起脸!
一直被掩盖在红盖头下的面容,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灯光和傅承夜骤然收缩、深不见底的目光之下。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苍白,清瘦,线条分明锐利得如同刀刻,没有丝毫新婚女子该有的娇羞和柔婉。漆黑如墨玉的眸子嵌在清瘦的轮廓中,里面没有丝毫惧怕,只有燃烧的、如同浸了冰水的火焰般的意志,锐利得几乎能刺穿灵魂!
红嫁衣层层叠叠,沉重的金线勾勒着古老的繁复纹路,象征着枷锁。而她此刻露出的里面,却是一条如夜色般纯粹、剪裁极其利落、紧紧裹住身躯的黑色抹胸战裙!缎面在灯光下流淌着内敛而危险的光泽,露出的肩膀纤细却紧绷着力量感的线条。
红与黑,柔顺与锋利,束缚与爆发的意志,在少女骤然仰起的脸上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堪称炸裂性的视觉对冲!
她盯着那双因她动作和新形象而染上愕然和更深探究的墨眸,唇角向上勾起清晰的弧度,那微笑没有暖意,只有冰冷的火焰在跳跃。
十万块买来的‘冲喜新娘’,确实不够格做傅太太。苏晚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又凝滞的房间内,清晰异常,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但如果,是能让这场游戏变得更有趣一点的……合作者呢
空气骤然凝滞。
傅承夜那双深渊似的眸子沉如寒铁,目光扫过那崩散的珠玉盖头碎片,定格在苏晚脸上那抹冰冷却又异常炫目的笑容上。那件利落的黑裙在红嫁衣的重叠下若隐若现,是挑衅,也是宣告。
他紧箍着苏晚手腕的手指纹丝未动,力量没有丝毫松懈,但身体绷紧的弧度有了一刹那难以言喻的微妙调整,像猛兽在评估猎物突然展现出的、意料之外的利爪和獠牙。
哦那喑哑的声线里,终于揉进了一丝真实情绪的起伏,像是冰川撞击岩石发出的低沉嗡鸣,带着冰寒的兴味,说来听听。
苏晚的身体被他强大的力量压制着,被迫维持着一种半跪倾身、贴近在床沿的姿态。手腕上的疼痛提醒着她对方绝对的力量差距,但那痛楚也像一柄淬火的锤,将她眼底的冷光锻造得更锐利。她没有被那威压碾碎脊梁。
她直视着傅承夜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剥离情绪的、近乎残酷的清晰: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个无用的废人。一个废人,一个被家族推出来作为吉祥物的‘冲喜新娘’,加上傅氏集团近两个季度那持续跳水的股价……
她顿了顿,每个音节都像是精心打磨过,落地有声。
还有你那几个在董事会里动作频频、胃口越来越大的叔伯堂兄们……傅承夜先生,您确定在您这张价值千亿的病床上,还有躺着养病、慢慢看戏的闲情逸致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巨大的琉璃落地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如同死寂的黑幕,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床头那几盏艺术壁灯投射出的光线在傅承夜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变幻流转,将他眼底深潭般幽暗的漩涡照得更加莫测。苏晚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扼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在刹那间又沉下去了一分!指骨间的压迫感骤然剧增,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是极致的愤怒还是被戳穿核心秘密的狂暴杀意
时间如同粘稠的沥青般流淌。
苏晚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闷狂跳,但她强迫自己死死迎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赌!赌他傅承夜需要的,不是一只软弱的金丝雀!而是能在死局中撕开一道口子的獠牙!
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拂过苏晚额前的碎发。是傅承夜无声的、极轻微的吸息。
紧攥着她手腕、蕴含恐怖力量的五指,终于开始一丝丝、极其缓慢地松开了。如同精密的齿轮在逆时针一点点转动,卸去令人窒息的液压。那巨大的压力骤然减轻,手腕上的血流通畅,随之而来的是触电般尖锐的酸麻刺痛感。
但他的手掌并未完全撤离,拇指依旧似有若无地贴着她手腕内侧细微搏动的血管边缘,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再度扼杀的威慑。
他的身体也由先前那极具攻击性的姿态,悄然放松了一丝幅度,向后靠回了巨大的天鹅绒靠枕上。床榻发出了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吱呀声。
他抬起了另一只手,随意活动了一下那只方才用来攥住她手腕的手掌指节,动作带着一种猛兽舒展筋骨的优雅和掌控感。
合作者傅承夜终于再次开口。声线里的沙砾感减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低沉、更圆滑的质感,如同冰面下急速涌动的暗流,蕴含着未知的磅礴之力。他的舌尖似乎在品味着这三个字的分量,眸光里凝聚着冰屑与某种极度危险的、攫取的兴味,牢牢锁在苏晚的双眼上,审视着她瞳孔深处最细微的颤动。
你拿了什么入场券
那眼神太具穿透性,苏晚感觉整个灵魂仿佛都被架在冰与火的砧板上锤打。她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却也让精神为之一振。
她没有退缩,反而抬起了那只刚刚获得有限自由、仍带着剧痛和明显勒痕的左手。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一张牌。苏晚的声音很轻,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一张能让傅先生您,在‘病床’上遥控指挥,不动声色地挖走您那些叔伯们墙角的关键‘情报’牌。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傅承夜的深眸,捕捉着他瞳孔深处那微不可察的涟漪。那是猎人终于闻到猎物的气息时,最原始、最不加掩饰的、带着残酷掠夺性的兴奋。
比如说,她唇角的冰冷笑意加深了几分,您最尊敬的二叔傅宏宇,他名下那家被媒体吹捧为‘创新金融新星’、表面光鲜亮丽的‘宏丰投资’,实际暗地里……
苏晚故意顿住,那轻飘的尾音微妙上扬,带着悬置悬念的钩子,它的资金链漏洞之大,足以让傅先生您一场恰到好处的‘小股灾’,就能把它彻底……拖垮。
叮!
床头柜上那只价值不菲的镀金钢笔,被傅承夜随意搭在外面的手肘不小心碰落,掉在冰冷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这突兀的响声在寂静到可怕的房间里反复回荡,更清晰地昭示着某种心理防线的瞬间崩塌!
傅承夜的身体在巨大床榻上似乎有了一瞬极细微的凝滞,仿佛一座刚刚苏醒的山岳因为内部巨大压力的波动而带来的震动。
他搭在床沿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一个被瞬间攫取全部注意力的无意识动作!
那一瞬间,他那双深潭般沉寂无波的墨眸,锐利得如同开刃的绝世凶兵,幽暗深处骤然爆裂开足以撕裂人灵魂的精光!那绝不是面对威胁的惊惧,而是饿极了的猛虎,终于嗅到了顶级猎物的血腥味!带着纯粹的、赤裸裸的、令人心悸的攫取和掌控的兴奋!
连带着房间里凝固的空气都仿佛被这股骤然升腾起的、磅礴的无形杀伐之气搅动,变得粘稠而窒息。床头那几盏艺术壁灯的光晕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风暴席卷。
苏晚的脖颈后面,所有细小的汗毛都因这瞬间爆发出的恐怖气场而不受控制地根根倒竖!一股源自本能的冰冷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绕上她的脊椎,一路向上,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他甚至没有说话,一个字都没有。但苏晚的每一条神经末梢都在疯狂尖叫:他知道这条消息的价值!他太清楚了!
傅承夜微微偏过头。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切出极深的阴影,如同雕塑的裂痕。
那双燃烧着幽蓝魂焰的眼睛紧紧攫取着苏晚,锐利的视线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平静却紧绷的脸上碾过,仿佛要透过皮囊看穿她灵魂深处的每一丝震颤。他薄唇紧抿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下颌线的线条在光影下绷紧如刀锋。
筹码不错。低沉平滑的声线,如同经过冰海打磨的陨铁,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恐怖的重量和绝对的掌控意志。但还不够。
他那只依旧搭在苏晚手腕附近、维持着威压姿态的手,忽然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
不是松开,也不是攥紧。
指尖如同冰冷的蝮蛇,带着刺破肌肤的麻痒感,缓缓地、充满侵略意味地拂过苏晚手腕内侧被他力量勒出的红痕!像在审视一件新到手的、需要测试边界的锐利武器!
他的声音裹着零下百度的寒流和致命的诱惑,钻入苏晚的耳膜:
告诉我,我的‘傅太太’……
那声傅太太被他咬得极其玩味,带着淬冰的嘲弄和一丝令人心悸的占有欲。
这张牌背后的眼睛,又是为了什么……指尖拂过伤痕的力量骤然加重,刺痛感尖锐传来!
在……看着我
奢华厚重的紫檀木办公室门被猛然推开,发出一声低沉的撞击闷响,打破了会议室内死水般的寂静。
偌大的顶级总裁办公室里,傅氏集团掌权者们齐聚一堂——傅耀宗(傅承夜的大伯),傅宏宇(二叔),傅展鹏(堂兄),以及几个亲信高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压抑、混杂着愤怒焦虑的灼热气息,像暴风雨来临前闷热粘稠的低气压。
巨大的落地窗外,本该是城市午后的明媚阳光,此刻却只透出惨淡的白。电子屏上那猩红刺目的股价跌幅走势图,宛如一道狰狞淌血的伤口烙在所有人心头。
砰!
傅耀宗额头青筋暴起,猛地一掌拍在会议桌坚硬的黄花梨木面上!震得沉重的桌子发出嗡鸣。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电子屏上不断刷新的下跌数据,每一个跳动的数字都像是在啃噬他盘踞已久的帝国根基!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嘶吼,声音带着撕裂的沙哑,短短三个月!短短三个月啊!我们傅家的根基!市值!声誉!像他妈跳崖一样往下砸!是谁在背后搞鬼!
主位侧方的傅宏宇脸色铁青如尸,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眼底的惊慌如同水波迅速扩散又强行被压下,但苍白的嘴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说点什么撇清干系的话,喉咙却紧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沿着他那保养得宜却骤然失去光泽的鬓角滑落,在昂贵的丝质领带上洇开一点深色水渍。
大伯,稍安勿躁。年轻些的傅展鹏强作镇定,试图拿出自己的分析,这次波动确实蹊跷,对手手段极其隐蔽,资金流转像鬼影子一样抓不住。但根据我们的风控模型……他拿起桌上一份厚厚的数据报告,翻动着,像是要从一堆无用的纸页中寻找溺水者的浮木,结合之前一些异常的投资动向来看,尤其是那家新冒出来的‘夜莺投资’,操作方式虽然诡变,但它的核心资金池波动……似乎……似乎和二叔的宏丰那边某些……他后面的话变得含糊不清,在傅宏宇骤然射来的、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中咽了回去。
放你娘的屁!傅宏宇再也压不住惊怒,猛地站起来,手指直戳傅展鹏的鼻子,傅展鹏!管好你那张破嘴!想甩锅泼脏水!我的宏丰稳得很!这分明是……他目光乱窜,最终落在办公室侧面那面紧闭的、通往外间助理室的豪华木门上,带着一种困兽般的迁怒,分明就是门口那个所谓的‘女主人’带来的晦气!自从那个为了十万块卖进来的冲喜货踏进傅家大门,我们傅家就没顺过一天!那就是个扫把星!专门克承夜、克傅家的……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带着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厌恶、轻蔑、猜忌、迁怒)转向了会议室侧面那扇巨大的落地单面透视玻璃墙!
玻璃墙的另一边,是宽敞的总裁私人休息区。一个穿着剪裁利落素色连衣裙的纤细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安静地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微微低着头,侧脸在午后的微光里显得异常平静。
苏晚。
那个为了十万块卖身冲喜、此刻在所有人眼中已经沦为灾难和不详象征的女人。
她似乎对玻璃墙后那刀锋般汇聚、恨不得将她撕碎的目光毫无所觉。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平板电脑上的内容,偶尔伸出细白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滑动。长发垂落,遮挡住了她半张脸的神情。
哼!傅展鹏收回目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冷哼,声音不大,却像淬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可不就是‘克’着么天天在老爷子病床前装样子,还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呢!
够了!
一声更加暴怒的厉喝响起!一只价值不菲、沉重如磐石的青花瓷茶盏被傅耀宗狠狠摔碎在光洁的深色大理石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夹杂着碧绿的茶叶泼溅开来,飞溅到昂贵的裤脚和真皮鞋面上也无人理会。
碎裂声像是一个绝望的休止符,会议室陷入了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股价图上的猩红曲线,仍在无声地下坠……下坠……
同一时刻。
冰冷如医疗设备的巨大卧房内,厚重的遮光帘几乎隔绝了所有自然光线。只有巨大的高清医疗级显示屏发出荧荧蓝光,像幽魂的注视。
屏幕上清晰地播放着隔壁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傅耀宗拍桌的暴怒,傅宏宇冷汗涔涔的慌乱与强撑,傅展鹏阴阳怪气的暗示,那只被摔得粉身碎骨的茶盏,以及那凝聚在单面玻璃墙上、如同实质般的浓烈厌弃与迁怒目光。
高清镜头甚至捕捉到傅宏宇那根直戳傅展鹏、激烈颤抖着的手指,以及他提到扫把星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怨毒与恐惧。
傅承夜坐在墙边的轮椅上,像盘踞王座的狮王。他穿着剪裁无可挑剔的纯黑高定西装,衬得脸庞如无暇的寒玉,深邃的眼窝里没有丝毫病人的倦意,只有冰层下万年不灭的锐利冷芒。
巨大的显示屏幽蓝的光映照下,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指尖,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充满掌控感的节奏,轻轻叩击着冰冷的金属边缘。
哒……哒……哒……
规律的轻响,如同死神计算着倒数。
戏不错。低沉平静到令人心惊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室内针落可闻的寂静。
轮椅旁两步之遥,苏晚姿态放松地靠坐在另一张单人高背沙发中,穿着简约却剪裁讲究的家居服。手里同样拿着平板,上面飞快跳动着加密数据流。比起三个月前,她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一些,下颌线却更显清晰锐利,眼神愈发沉静,带着一种经受了高压淬炼的冷光。
听到傅承夜低沉的话语,她微低着头,目光依旧胶着在平板复杂的数据图表上,唇角却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几乎无法察觉。
那弧度很轻,带着点冰冷金属的质感。既非嘲讽,也非得意。更像是在精密推进的计划表中,又一条任务被打上勾的无情确认。
过奖。她头也不抬,修长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划过一个流畅的弧度,将一个复杂的数据图表流畅地缩小,眼神锐利依旧,语气平直得像陈诉事实,二叔演技虽然浮夸了点,那份强撑的恐慌倒是……原汁原味。
哒…哒…哒…
轮椅扶手再次响起三声清晰、规律的叩击声,如同某种指令。
傅承夜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终于从隔壁监控画面傅宏宇那张写满心虚和恐惧的脸上移开,转向墙壁内嵌的某块显示着外部场景的小屏幕。
屏幕里,傅氏集团总部气派森严的大门侧面出口处,一个穿着深灰色不起眼工装、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身影,正微微佝偻着背,抱着一个平平无奇的纸箱快步走出。他脚步匆忙,不时警觉地左右张望,然后闪身钻进了路边一辆毫不起眼的旧货车副驾。
旧货车的车厢门哗啦一声关上,车轮转动,迅速汇入了车流。
傅承夜的喉间,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如同猛兽在巢穴深处预备狩猎前发出的、确认猎物的气音。他右手叩击轮椅扶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时机,到了。
几乎是傅承夜气息微变的同时,苏晚手中飞速划动的指尖蓦地一顿!清亮的眼瞳骤然一眯,眼底锐利的冷光暴涨!她瞬间抬眼看向傅承夜!
两人视线在幽暗冰冷的房间内无声交汇!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苏晚猛地从沙发中挺身站起!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精准迅捷如同出鞘的军刀!她大步走向巨大的落地衣柜!
刷!
衣柜门被用力拉开!挂在内侧的不是寻常衣物,而是一件和此刻室内氛围格格不入的、丝绒般的正红长礼裙!那红色浓烈得如同凝固的血液,领口缀着一排切割完美的钻石,流光溢彩,散发着强烈的攻击性和存在感!
傅承夜看着她果断的动作,下颌线绷紧了一个锐利的弧度。他搭在扶手上的右手猛地抬起,却没有去操作轮椅的控制器。
推我过去。
低沉的命令在冰冷空气中掷地有声,如同冰珠落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苏晚已将那件血红的长裙飞快地套在身上。丝滑的布料紧贴着她挺直的腰线,勾勒出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轮廓。钻石领口折射着幽暗光线,在她脖颈处形成一圈冰冽璀璨的弧光。那浓烈的红如同燃烧的战旗,映得她白皙的面容肃杀如修罗。
她脸上的平静无波被一种冷冽的专注取代,没有一丝迟疑地转身。高跟鞋踏在深色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亮坚定、如同战鼓的叩击声。
一步!两步!
她走到傅承夜高大的轮椅背后,冰凉的指尖没有任何犹豫地握住了轮椅那冰冷的金属推手!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她一身血红的身影推着轮椅上如同冰雕雪塑般的剪影,组合成一副极具压迫感的画面!
她微微俯身,距离傅承夜耳边极近的位置。红唇开启,声音不大,却裹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如同两柄同样锋锐的匕首碰撞在一起:
傅先生。苏晚微凉的指尖稳稳握在冰冷的轮椅金属推手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钢铁般的穿透力,您的场子……
她眼中如同淬了寒冰的意志一闪而没,红裙在幽暗光线中如同凝固的烈焰。
我们……去砸了!
轮椅轮毂接触冰冷大理石地面,发出轻缓低沉的滚动声。苏晚推着傅承夜,无声无息地滑出这间冰冷的主卧,朝着那扇连接着会议室风暴漩涡的重门,前进。
会议室厚重的紫檀木门被突然推开时,如同被攻城锤撞开了一道裂缝!
喀嚓一声闷响,将室内凝固、灼热、充满毁灭感的气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刹那间,仿佛时间被冻结。
傅承夜!
是他!
他怎么……
几声难以置信的、声线扭曲变调的惊呼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鸡,同时在不同的位置响起。
傅耀宗脸上的焦躁暴怒像泥塑般骤然凝固,僵在脸上。傅宏宇猛地扭头看过来,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惧而瞬间放大到了极限!傅展鹏手中那份他赖以寻求支撑的厚厚数据报告,哗啦一声砸落在地板上,纸张飞散开来。其他所有高层,嘴巴半张着,如同一具具被施了定身法的蜡像!
时间被无限拉长又瞬间压缩!
门口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犹如破开层层黑幕降临的君王。笔挺的黑色西装完美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一丝褶皱也无。深邃冷硬的五官在会议室顶部惨白的光线投照下无比清晰——没有病态苍白,没有一丝萎靡!只有冰川深处历经万古磨砺出的、令人不敢逼视的冷酷与强大!那双掀起的眼睫之下,墨瞳深不见底,冰寒彻骨的目光,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和久居高位的天然威压,如同两柄冰冷的锥子,瞬间钉死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是传言中那个风一吹就倒、命不久矣的废人!
而是一座沉默、却蕴含着能将他们碾为齑粉的恐怖力量的冰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灵魂都被冻结的死寂中!
轮椅的金属轮毂碾过地面的声音,停住了。
一道身影从巨大的轮椅后方,在众人或惊恐或错愕的目光焦点中,平静地迈步而出。
一步。
浓烈如燃烧之血的红裙在惨白的灯光下骤然盛放!领口璀璨逼人的钻石如同万千碎冰!那红色如同无声的宣言,蛮横地、强势地撞入了会议室内死气沉沉的灰败与惨淡!
苏晚走到了傅承夜的轮椅正侧方。不是怯懦的依附,而是以与他比肩的姿态,站定!挺直纤细的脊背如同永不弯折的剑脊,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与轮椅上的男人一起,撑开了这片森严空间的半壁气场!
红裙灼目,墨眸森寒。
视觉的冲击力堪称恐怖!
承夜你……你能起来了!傅耀宗的声音带着一种见了鬼的干涩,嘶哑得不像人声。他脸上的横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震惊、疑惑、还有某种骤然被打乱一切的深层恐惧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副极其扭曲的表情。他那双布满血丝、浑浊的眼睛死死黏在傅承夜脸上,试图从那冷静得令人心颤的表情中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
他找到了傅承夜的嘴,正微微勾起。
那弧度很浅,近乎于无,像寒冰上刻下的一道印痕。没有丝毫温度,只透出一种掌控全局的、漠视一切蝼蚁叫嚣的冰冷嘲讽。
傅承夜的视线只在他那张扭曲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如同拂去一粒灰尘般移开。他那双洞穿一切的锐利目光,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缓慢地、精准地扫过,最后精准地钉死在一个人身上——
傅宏宇。
那个先前还在会议室里疯狂咆哮,将一切祸水引向苏晚这个扫把星的人!
只被傅承夜那冰锥般不含丝毫人类感情的目光刺中了一瞬,傅宏宇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狠狠贯穿!
噗通!毫无征兆地,双腿一软,那张沉重的紫檀木圈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他肥胖臃肿的身躯如同抽掉了脊椎的软泥袋,直直地向下滑跌!
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近乎直接瘫跪滑落到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膝盖撞在地板上的闷响异常清晰!狼狈!不堪一击!像一座瞬间崩塌的肉山!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如同黄豆般大小,迅速汇聚滑落,滴在他昂贵的丝质西装裤上。
巨大的股价显示屏上那刺目的猩红色,似乎在他骤然失去血色的脸上找到了一个可悲的映射点。
二叔,傅承夜低沉平滑的声线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响起,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语气似乎带着一丝询问,每一个字却都像包裹着寒霜的利刃!看来您对我太太,有意见
跪在地上的傅宏宇猛地一哆嗦!嘴唇张合着,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发出无意义的呃…呃…抽气声。他的眼睛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凸出,瞳孔里倒映着轮椅上那尊冰冷的身影,充满了绝望。
下一秒——
傅承夜那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臂,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和无言的宣告姿态,抬了起来。越过轮椅那冰冷的金属扶手,伸向身侧。
不是邀请,而是命令式的占有!
骨节分明、蕴含力量的手掌,稳稳地、不容拒绝地落在了苏晚那盈盈一握的、线条挺直的腰侧!
隔着那层炽烈如火的丝绒布料,灼热的温度与不容忤逆的力量瞬间传递而来!仿佛用最原始的方式,昭告着归属与界限!
苏晚在那一霎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那热度似乎要透过布料,将她皮肤下的骨骼脉络全部烙印。她没有挣脱,甚至没有一瞬的惊愕或僵硬。身体依旧站得笔直如标枪,头颅微昂,漆黑的眼眸在浓烈红裙的衬托下,沉静得如同万年冰湖深处的水晶。
他呵……一声极轻、极其短促的冷笑,如同匕首上溅落的霜花,从她唇齿间极快地逸出。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极致的轻蔑。
但还没等这声轻蔑的笑意引起任何波澜,傅承夜那落在她腰侧的手猛地加重力道一揽!同时,一道更低沉、更强硬、足以撕裂整个会议室凝滞空气的宣告,如同深水炸弹般从他口中吐出!
每一个字,都掷地如雷!
傅氏如今的危局,的确需要一个担责的‘主人’!
他的手臂稳稳地揽着苏晚的腰,将她更紧密地带向自己一侧!冰冷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制导武器,最终锁定在巨大的电子屏上某个正在急速下跌的、代表竞争对手的蓝色光点——那个名为恒信资本的老牌劲敌!
——就在刚刚!
傅承夜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危险的调门,如同审判的利剑轰然落下!斩断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呼吸!
我的太太,苏晚小姐,已经代表傅氏集团——
死寂!绝对的死寂!
连傅耀宗那颗暴躁狂跳的心脏都仿佛在这一瞬间骤停!
苏晚清晰无误地感受到,傅承夜贴在她腰侧的手,带着一种宣告最终胜利般的绝对意志,狠狠向下一压!
他吐出的最后三个字,如同平地引爆的万吨巨雷,炸得整间会议室所有人在那一刻魂飞魄散!
——全资收购了恒信资本!
嗡——
死寂!绝对的死寂!仿佛空气都被瞬间抽干,连带着人的灵魂也被强行剥离,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被钉在原地!
巨大的股价显示屏上,那根原本代表恒信资本、一直顽固挺立的蓝色曲线,毫无征兆地——如同山崩地裂般垂直向下断崖式狂跌!瞬间被傅氏的集团标志图标,那个冰冷的、象征着资本巨鳄獠牙的黑金色徽标——强势覆盖!
冰冷屏幕上,猩红色的傅氏集团股份下跌走势图旁边,一个全新的、闪烁着森冷光泽的巨大金融标志图标,以一种碾压性姿态、缓缓覆盖了代表恒信资本的光点!
如同征服者在焦土上插下滴血的旗帜!
傅氏吞并恒信!
冰冷的光映在每个人瞬间被震撼扭曲的脸上,将那双双写满难以置信、惊惶失措乃至绝望的眼睛照得惨白一片。
不可能!!!傅耀宗喉咙里挤破了血管般,发出一声困兽绝望的嘶吼!他猛地从主位上弹起,带着一股要将眼前的一切幻象撕碎的癫狂,扑向离他最近的一面实时财经新闻小屏!
屏幕右下角,鲜红的数字如同淬毒的匕首一样跳动——14:25。
几乎与此同时,屏幕正上方,一个爆炸性的即时快讯被推送进来!
【重磅突发】!!!傅氏集团上演黑天鹅反击!神秘资本闪电出击,完成对恒信资本百分之百控股!资本大鳄许镇霆时代宣告终结!!!详情……
巨大的新闻标题下方,滚动着更加触目惊心的配图!
一张巨大的、清晰的、充满了掌控感的男人照片占据中心——轮椅上,傅承夜眼神如冰,侧脸在光线切割下透出令人胆寒的威压!
而在他轮椅的稍后方,一身烈焰般红裙的苏晚安静地站立着。她的脸微微侧着,角度正好被傅承夜宽阔的肩膀挡住了一半,但那露出的下颚线条冷静锐利,那身如同宣告胜利、散发着血与火气息的红裙,已然在视觉上成为了傅承夜这个王者身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个沉默却强有力的象征符号!
滴!滴!滴!……
嗡嗡嗡!
死寂的会议室瞬间被另一种声音点燃!
几乎是同一秒!铺天盖地、声嘶力竭的手机来电提示音如同被捅破的蜂巢般狂躁炸响!数十部高端商务手机在西装内袋、办公桌上疯狂地嗡鸣、震动!屏幕刺眼地疯狂闪烁!一个接一个备注着媒体、股东、客户、秘书的名字以极限频率跳出!
象征着巨大权力中心的房间,瞬间沦为信息爆炸的灾难现场!空气被高频率的震动切割得支离破碎!
哐当!
滑跌在地的傅宏宇看着那张被红裙身影悍然占据的屏幕,整个灵魂像是被硬生生抽了出去!眼前骤然一黑!他那张肥胖油腻、写满惊惧绝望的脸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人色!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一条离水的鱼被猛地砸在砧板上!沉重地、毫无缓冲地一歪,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旁边会议桌坚硬的桌腿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片令人窒息的混乱!
就在这人仰马翻、呼吸断绝的毁灭性漩涡中心,端坐于轮椅上的男人,却缓缓地,极其轻微地侧了一下头。
角度精准得如同尺规。
深沉的眸光如同无声滑落的冰川,垂落在他身边那抹浓烈得如同燃烧旗帜的红裙之上。
那只一直强势地、宣告性地按在苏晚腰侧、几乎要将她腰骨烙上掌印的手,力道并没有松。
修长有力的手指,反而极其缓慢地……极其有力地……在那纤细却笔挺的腰线上……收拢、摩挲了一下!
带着一种绝对掌控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感!
以及……
一丝如同刚刚品尝到顶级猎物的血腥味后、从灵魂深处升腾起来的、冰冷入骨的兴奋兴味!
奢华冰冷的顶层公寓,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匍匐在脚下的璀璨灯河。
死寂。
巨大的主卧套间里,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层。只有中央空调发出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维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凉意。
苏晚身上那件灼目如燃烧之血的红裙尚未脱下,领口的钻石冷光在空旷的空间里无声闪烁。她安静地坐在巨大飘窗冰冷的宽大理石窗台上,背脊挺直,没有依靠任何支撑,像一把出鞘后就势归鞘、却随时可再战的寒锋利刃。目光落在窗外遥远光晕下某处看不见的角落,脸上没有任何属于胜利者的情绪,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
突然!
嗡!嗡!嗡!嗡!嗡!……
被随意扔在不远处天鹅绒贵妃榻上的私人手机,没有任何前兆地如同濒死的蜂群般狂躁炸响!高频连续不断的震动,带动着那昂贵的深色天鹅绒布料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噪音!
屏幕瞬间被点亮,幽蓝的光在昏暗房间里撕裂一角。
刺目的白光疯狂闪烁跳动!每一次震动都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力量!屏幕上如同雪崩般倾泻滚落着密密麻麻的新消息弹窗!从名称就能嗅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恶意!
苏家祖宅核心群(99+新消息)
【苏耀祖】:@苏晚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丧门星!贱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卖掉苏家三房合股的祖地!!!
【王美凤】:天杀的扫把星啊!你不得好死!!!那是我们苏家祖宗传了几代的命脉啊!你个卖身还债的破落户!你卖了苏家的祖业去讨好傅家!做你妈的黄粱美梦!傅家马上完蛋!你等着被那个瘫子扫地出门乞讨要饭吧!!!
【苏媚】:苏晚我艹你祖宗十八代!!!你给男人舔脚换来的脏钱烫手不傅家那条瘫子没几天好活了!我看你这贱种离了男人还能扑腾几天!还有脸穿红奔丧都轮不到你披麻戴孝!赶紧脱下来别给你那短命的瘫子老公招魂!!!
…………(更多不堪入目、污秽下流的辱骂诅咒如决堤的黑色洪流般滚动刷新)
高频的震动和刺目的白光持续不断,每一缕光、每一下震动都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寂静的空间里。浓稠的恶意和疯狂的诅咒,穿透屏幕,几乎要在空气中凝聚成形!
苏晚放在窗台上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指节泛出冷硬的白色。
她终于微微侧过头,视线从那令人烦躁厌恶的手机屏幕光点处移开,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抬起手腕。
腕间那只设计简洁、却透着冰冷科技感的智能腕表屏幕上,幽幽的蓝光亮起。时间显示:20:42。
她的指尖在冰凉的金属表盘边缘轻轻划过。
叮咚!
一声清越至极、如同冰片碎落的提示音瞬间响起!瞬间盖过了所有手机噪音营造出的污秽背景!
那是来自于国际顶级银行的保密级账户入账通知!只有特定的高端绑定设备(如这只腕表)才会发出的、清脆空灵、宛若天籁的提示!
腕表小巧的屏幕上,一行金芒闪烁、充满巨大视觉冲击力的数字陡然跃入眼帘!
余额变动提醒
币种:CNY(人民币)
入账金额:
¥300,000,000.00(叁亿元整)
可用余额:¥300,005,678.35
汇款方备注:A城城南地块LJ-7321项目清算-最终收益
数字冰冷,不带任何情感。却拥有着撕裂一切狂吠与诅咒的绝对力量!
窗外的霓虹灯河流淌着迷幻冰冷的光泽,映在苏晚那冰封般平静无波的脸上,为她勾勒出一道锐利而孤绝的轮廓。那刺目的红裙如同静默燃烧的火焰。
她伸出了手。纤细的手指探向旁边飘窗上那张材质极其特别、仿佛带着冰感的半透明亚克力托板。
托板上,平整地躺着一份对折起来、打印好的文件——正是那份三个月前,在苏家那间阴暗潮湿的老屋里,用十万块和她母亲濒死般的医药费威胁她签下的、冰冷的替嫁协议。
协议下方,鲜红的指印如同陈年血迹。
苏晚的手,缓缓落在托板上。手指修长,骨节匀称而有力,不是握着刀,不是点按屏幕,而是伸出食指和中指——如同顶级掠食者梳理猎物的皮毛般优雅随意。
两根手指夹住了那份象征她过往所有屈辱和代价的纸质文件。
动作很轻,很稳,漫不经心得如同拈起一片微不足道的枯叶。
然后,她的手腕微微抬起,带动着那份协议——朝着疯狂嘶叫的手机屏幕方向——
极其稳定、精准、带着某种冰冷程序般精确的力量感——
一甩!
动作幅度不大,却充满了绝对的力度和精准!那份薄薄的协议如同被精准发射的刀片,脱手飞出!
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直线!
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如同雷霆轰击在灵魂上的撞击声!
那份对折的替嫁协议,不偏不倚,平整地、严丝合缝地覆盖在了苏家祖宅核心群那疯狂刷屏着恶毒诅咒的手机屏幕正中央!如同一块厚重的墓碑,骤然覆盖了底下喷溅翻滚的肮脏泥浆!
协议下方乙方签名栏那清晰无比的苏晚二字,透过对折的纸张和手机屏幕的保护层,笔锋似铁,锐利刺目!
下一秒!
苏晚放在智能腕表屏幕上的指尖轻轻一点。
截图成功,正在发送…
一行小字在腕表屏幕上无声滑过。
群名:苏家祖宅核心群
发送人:苏晚
内容:【城南地块LJ-7321项目合同关键页扫描件.jpg】;【三个月前签署的替嫁协议-甲方声明自愿放弃所有祖地权益转让苏晚处理并承担风险.jpg】;【银行账户入账三亿记录详情截图(已隐去敏感信息).jpg】
附加文字:
苏晚:辛苦诸位。
苏晚:费尽心思将我‘卖’进傅家。
苏晚:这份‘谢礼’,还请笑纳。
苏晚:十倍收益,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