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接到民俗研究所电话时,我正蹲在出租屋门口嗦泡面。
汤有点咸。
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号码我认识,尾号四个1,是研究所对外联络处的专线。
我吸溜完最后一口面。
按了接听。
喂
黎筝同志吗
对面是周主任一贯平稳的声调,你上次提交的关于‘城市地气脉络与公共安全节点关联性’的报告,专家组看过了。
我捏着塑料叉子的手顿了顿。
哦。
结论是,具有高度实践参考价值。
我等着那个但是。
但是,周主任果然说了,理论模型需要实际数据支撑。研究所决定,由你牵头,组建一个临时观测小组。
我差点把叉子掰断。
牵头我周主任,我就是个……
上交了‘特殊感知能力’的前算命摊主。周主任接得飞快,带了点难得的笑意,现在是民俗文化研究所特聘研究员,黎筝同志。
行吧。
身份转换三年了,我还是不太习惯。
这一切的开头,得倒回三年前。
我那个临街的小破算命摊。
红绒布都洗褪色了。
生意嘛,半死不活。
全靠街坊邻居照顾,算个丢猫找狗、孩子考试运啥的糊口。
那天收摊前。
来了个穿夹克的男人。
四十出头。
板寸。
眼神跟钩子似的。
他往我那个吱呀作响的塑料小凳上一坐。
算算。
我眼皮都没抬。
问什么
找人。他声音不高,但沉。
我推过去一张黄糙纸和一支快没水的圆珠笔。
写个字。
他盯着纸。
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
笃。笃。笃。
然后,他拿起笔。
写了个光。
字写得很大。
力透纸背。
几乎划破那薄纸。
我盯着那个光字。
脑子里嗡的一声。
像老电视没信号时的雪花点。
乱七八糟的画面碎片涌进来。
刺耳的刹车声。
浓烟。
扭曲的金属。
还有……一个模糊的、抱着书包的小女孩背影。
在哭。
心口猛地一抽。
疼。
我捂着胸口,倒吸一口凉气。
西南方向。我喘着气,手指不受控地指向那个方位,车祸……不是意外！有东西……追着她！快！离水远点！
男人眼神瞬间变了。
锐利得像刀子。
他猛地站起来。
塑料凳被他带倒,哐当一声。
他根本没管。
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压低声音快速说着什么。
语速极快。
我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
……目标……西南……水域……拦截……
几分钟后。
他挂了电话。
走回来。
捡起凳子放好。
又坐下。
他看着我。
那眼神,像要把我剖开看个清楚。
你叫什么名字
黎筝。
黎筝。他重复一遍,点点头,刚才的话,别对任何人说。
他从夹克内袋掏出证件。
在我眼前飞快晃了一下。
深蓝色的皮套。
一个醒目的徽章。
国徽。
下面一行小字没看清。
只看到安保部三个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摊上事了。
跟我走一趟。他说。
不是商量。
是通知。
我以为要去局子里喝茶。
结果车七拐八绕。
进了一个挂着民俗文化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牌子的大院。
灰扑扑的楼。
门口有岗亭。
站得笔直。
穿的不是警服。
是另一种制服。
男人带我进了一间办公室。
很大。
书很多。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头坐在桌子后面。
笑眯眯的。
像邻居家爷爷。
周主任,人带来了。夹克男说。
周主任推推眼镜。
小黎同志是吧坐,坐,别紧张。
我屁股挨着沙发边坐下。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周主任慢悠悠地泡茶。
小赵啊,就是带你来的这位同志,他指指夹克男,他们部门遇到个棘手的失踪案。一个小姑娘,放学路上不见了。监控最后拍到她进了公园,但公园里里外外都翻遍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递给我一杯茶。
很香。
但我没心思喝。
小赵他们压力很大。正好,他今天路过你摊子,心血来潮想试试。周主任看着我,你最后那句话,‘离水远点’,是关键。
我手心全是汗。
我……我就随口一说……
不是随口。赵同志开口,声音还是那么沉,我们排查了公园所有水域,包括人工湖和喷泉池,都没发现。根据你指的方向和提示,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在公园西南方向三公里外,一个废弃的采石场积水潭边,找到了孩子的书包。
我倒抽一口冷气。
那孩子……
人没事。赵同志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缓和了些,她被人强行带走,中途趁乱挣脱,跑进了采石场。追赶她的人慌不择路,车子在采石场外的盘山道翻了下去。我们找到书包时,孩子躲在附近一个涵洞里,受了惊吓,没受伤。
我长长松了口气。
感觉后背都湿了。
所以,周主任放下茶杯,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
把你的‘本事’,交给国家。
我懵了。
上交
怎么交
把我切片研究
周主任大概看出我脸都白了,摆摆手。
别怕,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搞什么神秘研究。你这个能力,很特殊。它似乎能捕捉到一些……常人无法感知的信息碎片或许是磁场,或许是生物电残留,甚至可能是某种尚未被科学完全解释的能量波动。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
这种能力,流落在外,不可控因素太多。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或者你自己判断失误,都可能引发严重后果。就像今天,如果你的信息稍有偏差,后果不堪设想。
但如果,把它纳入一个规范的、有监管的体系内,配合专业的技术手段和分析模型,它就能成为一种强大的辅助工具。救人,止损,维护稳定。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
那……那我怎么办
我们会为你提供身份保障,生活保障。周主任说,你将成为我们研究所的特聘研究员。当然,需要遵守严格的保密条例和行为规范。你的能力使用,必须经过申请和评估。不能再私下‘营业’。
工资多少我脱口而出。
问完才觉得丢人。
赵同志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周主任倒是笑了。
放心,国家不会亏待特殊人才。五险一金齐全,基本工资加绩效,比你摆摊稳定多了。还有,他补充,我们会给你安排住处,就在大院后面,安全。
包住！
我心动了。
摆摊风吹日晒,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那……行吧。
就这样。
我从天桥下算命的小黎师傅。
变成了民俗研究所的编内人员黎筝。
上交能力后的日子。
怎么说呢。
安全。
稳定。
但……憋得慌。
研究所给我分的宿舍就在大院后面。
一室一厅。
干净整洁。
有空调。
比我那个蟑螂乱爬的出租屋强百倍。
工作内容。
主要是配合测试。
在一个布满各种仪器的房间里。
对着一些物品、照片、或者特定地点传递过来的数据。
描述我看到或感觉到的信息碎片。
那些信息碎片。
依旧杂乱无章。
像一堆被打散的拼图。
但研究所的专家们厉害。
他们用各种模型算法。
试图把我这些碎片化的感知。
和现实事件、物理数据（比如磁场读数、地应力变化、甚至气象数据）关联起来。
试图找到规律。
我的作用。
更像一个高精度的、但不太稳定的生物传感器。
他们管这叫非标准信息采集。
高大上。
我每天按时上班下班。
穿着研究所发的灰扑扑的工作服。
在食堂吃饭。
在宿舍刷剧。
工资准时打到卡里。
五险一金。
日子像温吞水。
安全得让人发闷。
最大的娱乐。
就是周末能戴着口罩帽子。
溜达到以前摆摊附近那家奶茶店。
买杯最便宜的波霸奶茶。
蹲在马路牙子上。
看人来人往。
怀念我那虽然穷但自由的算命摊生涯。
转折点。
发生在我入职研究所快一年的时候。
那天是周末。
我照例溜出来买奶茶。
排队时。
前面两个小姑娘捧着手机。
叽叽喳喳。
快看快看！这个直播间好火！叫‘玄学小铺’！主播好帅！
他在干嘛连线算命
对啊！超准！刚才连了一个,说人家老公今晚要摔跤,结果那人刚发弹幕,说他老公真在浴室滑倒了！笑死！
玄学
算命
直播间
这几个词像小钩子。
一下钩住了我。
我鬼使神差地。
点开了那个直播平台。
首页推荐位。
赫然挂着一个直播间。
标题：【玄学小铺】深夜连线,有缘者来！
封面是个戴半脸银色面具的男人。
只露出线条漂亮的下巴和嘴唇。
背景很暗。
氛围神秘。
观看人数：10万+
我心里那点被压抑了很久的东西。
蠢蠢欲动。
像野草见了春风。
我注册了个小号。
名字瞎取的：【今天喝奶茶】。
溜回宿舍。
反锁门。
拉上窗帘。
心跳得有点快。
像是要做坏事。
我深吸一口气。
点开了那个直播间的连线申请。
手指头都在抖。
连线的过程很简单。
主播声音挺好听。
带着点慵懒的磁性。
欢迎【今天喝奶茶】朋友。想测什么
我压着嗓子。
把声音弄得又粗又哑。
帮我看看,我……我丢了个很重要的U盘,银色的,还能找到吗
这是我瞎编的。
纯粹想试试水。
主播沉默了几秒。
似乎在感应。
弹幕刷得飞快。
【奶茶兄丢U盘里面是不是有学习资料啊】
【主播快算！是不是在床底下！】
【我赌五毛在沙发缝里！】
面具后的声音响起。
带着点不确定。
嗯……我感觉到一个金属的、冰冷的小东西……在一个……有很多布料的地方颜色……深蓝色或者黑色
弹幕：
【深蓝色窗帘】
【黑裤子口袋】
【瞎蒙的吧！】
我心里冷笑。
这范围也太广了。
我清了清嗓子。
故意引导。
是不是……在办公室
主播立刻接话：对对对！办公室！靠近窗户的位置！在一个……方形的、有抽屉的容器里
弹幕沸腾了。
【文件柜！】
【办公桌抽屉！】
【主播牛X！】
我差点翻白眼。
这跟猜东西在房子里有什么区别
我故意说：哦,那我明天去办公室左边第一个文件柜看看。
主播声音带着笑意：嗯,应该在那里。祝你好运,【今天喝奶茶】朋友。
连线切断。
我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
心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
就这
这也叫准
我当年摆摊,好歹能说个东南角,红色物件压着！
这次连线的经历。
像在我心里埋了颗种子。
痒得很。
凭什么这种半吊子都能火
我黎筝的本事。
可是实打实上交国家的！
虽然被管得死死的。
但……
偷偷的。
就一次。
就开个小号。
播着玩。
看看反响
这念头一旦冒出来。
就疯狂滋长。
压都压不住。
我行动了。
用新买的、没登记过的手机卡。
注册了新直播平台账号。
名字纠结半天。
叫：【破晓】。
头像弄了个简单的太阳刚升起的剪影。
开播时间。
选在研究所下班后。
深夜。
宿舍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灯光调暗。
用研究所发的工作平板当摄像头。
像素有点渣。
正好。
我戴了个黑色口罩。
把脸捂得严严实实。
data-fanqie-type=pay_tag>
只露出一双眼睛。
开播。
直播间标题：【随缘看,随缘聊】。
第一次开播。
直播间里就我自己。
和一个路过的机器人。
我干坐着。
对着屏幕。
有点傻。
不知道该说什么。
憋了半天。
憋出一句。
有人吗
没人理。
尴尬。
我准备关掉。
突然。
一个ID叫【寻豆豆】的观众进来了。
弹幕飘过。
【主播能帮忙看看吗我家狗丢了。】
有人！
我精神一振。
坐直身体。
能描述一下吗什么狗多大在哪丢的
【寻豆豆】：泰迪,咖啡色,三岁。下午在城西湿地公园玩,一转眼就不见了。找了一下午了。
城西湿地公园
我心里一动。
那地方我去过。
挺大。
水多。
树林密。
我闭上眼。
努力集中精神。
想着泰迪。
咖啡色。
毛茸茸的……
脑子里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碎片。
湿漉漉的草地。
一个歪倒的、红色的塑料小桶
还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卡住的感觉
我睁开眼。
对着麦克风。
尽量让声音平静。
别太担心。它应该没跑远。我‘感觉’到……它在一个有草、有水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附近……有个红色的东西塑料的桶或者盆
【寻豆豆】立刻发弹幕。
【红色塑料桶公园清洁工有时候会放！在靠近北门那边！我马上去看看！谢谢主播！】
这人下线了。
直播间又剩下我一个。
我有点忐忑。
不知道准不准。
十几分钟后。
【寻豆豆】的头像突然亮起。
一连串的感叹号刷屏！
【找到了！！！！！！主播神了！！！】
【就在北门小树林后面！它掉进一个废弃的排水沟里了！被几根藤蔓缠住了！旁边就倒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
【谢谢主播！太感谢了！！！】
弹幕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发。
但那种激动。
隔着屏幕都透过来。
我的直播间。
瞬间涌进来几十个人。
弹幕：
【卧槽真的假的托吧】
【寻豆豆我认识！本地宠物群的！他家狗真丢了！】
【主播有点东西啊！】
【关注了！】
我看着蹭蹭上涨的关注数。
心脏怦怦直跳。
一种久违的、被人需要和肯定的感觉。
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
我胆子大了点。
第二次开播。
直播间来了几十个人。
我连了一个叫【焦虑妈妈】的。
她女儿刚上高三。
最近成绩下滑严重。
情绪低落。
问她什么都不说。
【焦虑妈妈】急得不行。
想看看是不是撞了什么邪祟。
或者被人欺负了。
我让她报女儿名字和大概出生时间。
然后静心去看。
画面很乱。
课桌。
撕碎的试卷。
还有一个……画着奇怪符号的纸条
但最强烈的感觉。
是一种黏稠的、令人窒息的羞耻感。
还有……一个模糊的、油腻的中年男人侧影
我猛地睁开眼。
心里一沉。
这感觉……不太好。
我斟酌着词句。
对着麦克风。
这位妈妈,孩子的问题……可能不在学习本身。我感觉到很强的负面情绪,羞耻,害怕。重点……可能在学校里,某个……成年男性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比如……言语上的或者……
我不好说得太直白。
【焦虑妈妈】那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掉线了。
才发来一行字。
【谢谢主播。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和她谈谈。】
她下线了。
弹幕炸了。
【卧槽！信息量巨大！】
【成年男性学校该不会是……】
【主播是说老师有问题】
【这都敢说不怕被封】
【主播小心啊！】
我也后怕。
赶紧转移话题。
连下一个。
我的小号【破晓】。
像一匹黑马。
在玄学直播的圈子里。
悄无声息地蹿红。
没有花哨的噱头。
不搞神神叨叨的仪式。
就凭快。
准。
狠。
而且风格极其……朴实。
接地气。
你老公藏私房钱哦,感觉在客厅空调外机罩子顶上,用塑料袋包着。
钥匙丢哪了你儿子昨天是不是玩过沙发垫子下面摸摸
你婆婆背后说你嗯……是说了,主要嫌你炒菜盐放多了,她觉得齁。
找工作别往东边去,感觉那边气场跟你犯冲,试试西南方向那个物流公司
……
解决的都是鸡毛蒜皮。
但奇准无比。
加上我戴口罩,声音也做了点处理。
神秘感十足。
直播间人气越来越高。
在线人数稳定在几千。
打赏也哗哗的。
我账户里的数字。
第一次突破了五位数。
这感觉。
比领研究所的工资条刺激多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
玄学直播这行。
水更深。
我火得太快。
挡了别人的路。
那个叫玄学小铺的面具主播。
【星尘】。
他的粉丝。
开始大规模涌入我的直播间。
带节奏。
刷屏。
【抄袭狗！学我们家星尘哥哥！】
【戴口罩装神弄鬼！敢露脸吗】
【肯定是剧本！托！】
【举报了！封建迷信！】
管理禁言都禁不过来。
我烦得要死。
但懒得理。
自顾自地连线下一个。
结果。
那天连到个硬茬。
ID叫【真相帝】。
一上来。
语气就冲得很。
【主播,都说你神,敢不敢玩点大的测个公众事件】
弹幕起哄。
【对！测个大的！】
【主播怂了】
【测测看最近那个富豪失踪案呗！闹得挺大！】
【对对对！万恒集团老总！】
我心头一跳。
万恒集团老总失踪
这事我好像听研究所食堂阿姨八卦过两句。
说是牵扯挺大。
安保部门都介入了。
【真相帝】直接甩了个新闻链接过来。
标题耸动：【万恒集团董事长王海峰离奇失踪三日,家人悬赏千万寻人！】
照片上是个富态的中年男人。
我点开链接。
扫了一眼。
心里有点打鼓。
公众人物。
安保部门介入。
这水太浑。
我下意识想拒绝。
抱歉,这种……
【真相帝】立刻开嘲讽。
【呵呵,就知道不敢！只能算算钥匙丢哪儿的江湖骗子！】
弹幕也跟着刷。
【怂了怂了！】
【露馅了吧！】
【果然只能骗骗家庭主妇！】
【取关了！没意思！】
我看着那些刺眼的弹幕。
看着不断下滑的在线人数。
一股邪火。
蹭地就上来了。
妈的。
拼了！
反正隔着网线。
谁也不知道我是谁！
我深吸一口气。
对着麦克风。
行。我就看看。不准的话,大家当个笑话。
我点开那张王海峰的照片。
放大。
盯着他的脸。
集中精神。
这一次。
信息碎片来得异常汹涌！
不再是模糊的画面。
而是强烈的情绪和感官冲击！
冰冷！
咸腥！
剧烈的晃动！
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恐惧！
像冰冷的潮水把我淹没！
我甚至能感觉到粗糙的麻袋摩擦皮肤的刺痛！
耳边是嗡嗡的、低沉的引擎轰鸣！
像在船上！
我猛地睁开眼。
大口喘气。
后背全是冷汗。
心脏狂跳。
像要蹦出嗓子眼。
弹幕安静了一瞬。
然后疯狂滚动。
【主播】
【怎么了看到啥了脸都白了！】
【说话啊！】
我咽了口唾沫。
声音有点发颤。
他……还活着。但是……情况很不好。
在一个……很冷的地方。有水。很大的水。在动……像在船上
他……被捆着。眼睛……好像被蒙着感觉……很黑。很害怕。
还有……味道！很浓的……柴油味！还有……鱼腥味！
我说得断断续续。
尽量描述那些强烈的感官碎片。
【真相帝】半天没说话。
弹幕却疯了。
【船柴油味鱼腥味码头！】
【绑架！肯定是绑架！】
【报警啊！快！】
【主播这描述太具体了吧！真的假的】
【快看本地新闻！刚推送！】
我心头一跳。
切出去看本地新闻。
一条加急快讯弹出来！
【警方在城南废弃三号码头发现可疑车辆！疑似与王海峰失踪案有关！现场有打斗痕迹及少量血迹！码头工人称近日嗅到浓烈柴油味！】
轰！
直播间彻底炸了！
【卧槽！！！！！！！！】
【神预言！！！！！！】
【主播牛逼！！！！！！（破音）】
【三号码头！就是有鱼腥味！】
【真在船上！！！】
【这特么是剧本！谁家剧本敢编到警方快讯头上！】
【破晓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打赏刷起来！】
礼物特效瞬间淹没了屏幕。
在线人数像坐了火箭。
直冲五万！
十万！
还在涨！
我的名字【破晓】。
和关键词王海峰、三号码头。
瞬间冲上了平台热搜！
甚至挤进了微博本地热搜榜前十！
我懵了。
巨大的流量和打赏。
像海啸一样砸过来。
砸得我头晕眼花。
但兴奋只持续了几分钟。
取而代之的。
是刺骨的寒意。
完了。
玩脱了。
安保部门介入的案子！
被我一个民间主播在几十万人面前点破了关键线索！
这篓子捅大了！
我手忙脚乱。
想关直播。
手指抖得按不准地方。
弹幕还在狂欢。
【主播别关啊！】
【再聊聊！】
【大佬看看我！】
就在这时。
我放在一边的私人手机。
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
跳动着三个字。
周主任。
那个尾号四个1的号码。
像催命符。
我的血。
一下子凉透了。
我哆嗦着。
关掉了直播。
世界瞬间安静。
只剩下手机刺耳的震动声。
我盯着那个名字。
周主任。
吸了口气。
按了接听。
喂……
黎筝。周主任的声音。
听不出喜怒。
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是我。
现在,立刻,马上。
来我办公室一趟。
电话挂了。
干脆利落。
没有一句废话。
我的心。
沉到了谷底。
去研究所那一路。
腿都是软的。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完了。
工作肯定丢了。
说不定还要被追责。
泄露机密
妨碍公务
包吃包住的好日子到头了。
说不定还得进去。
我越想越怕。
手心全是汗。
推开周主任办公室的门。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
没开大灯。
只亮着台灯。
昏黄的光。
把他花白的头发映得有点模糊。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我像个鹌鹑。
缩着脖子坐下。
大气不敢出。
周主任没说话。
拿起桌上的平板。
划拉了几下。
点开。
里面传出我自己的声音。
……在船上……柴油味……鱼腥味……
正是我刚才直播的录屏！
我头皮发麻。
能耐不小啊,黎筝同志。周主任放下平板,抬眼。
镜片后的目光。
锐利得像手术刀。
研究所庙小,容不下你这尊真神了
我慌了。
周主任！我错了！我就是……就是一时糊涂！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注销账号！我……
周主任摆摆手。
打断我。
知道王海峰是什么人吗
万恒老总……
他牵涉一桩数额巨大的非法集资和跨境洗钱案。周主任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安保部门盯他很久了。他的失踪,不是普通绑架,是内部同伙想灭口,转移关键证据。
我倒吸一口凉气。
安保部门已经锁定了几个嫌疑人,正准备秘密收网。你的直播,他点了点平板,在几千万人面前,点破了关键藏匿地点——废弃码头。打草惊蛇！
我脸都白了。
那……那……
所幸,反应够快。周主任往后靠了靠,安保部门提前行动了。就在你下播后十分钟,突袭了三号码头。人赃并获。王海峰被救出来了,受了点惊吓,人没事。关键证据也拿到了。
我悬着的心。
稍稍落回一点。
那……那还好……
好周主任哼了一声,你知道安保部门的同志,为了应对你这‘神来之笔’,临时改变部署,承担了多大风险吗计划全乱了！差点就让主犯趁乱跑了！
我哑口无言。
头埋得更低了。
研究所的脸,也让你丢尽了。周主任叹了口气,特聘研究员,私下搞封建迷信直播还闹出这么大动静舆情汹汹,上面领导电话直接打到我这儿！问我这‘民俗文化研究’,研究的是什么旁门左道
办公室里死寂。
只有我紧张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
周主任才又开口。
声音缓和了些。
不过……
这个不过。
让我猛地抬起头。
安保部门的负责人,老赵,你还记得吧
带我来的那个夹克男
我赶紧点头。
记得记得,赵同志！
他看了你的直播录屏。周主任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评价是：虽然鲁莽,添了大乱,但这‘非标准信息采集’的精度和即时性……远超实验室环境下的表现。
我一愣。
啥意思
他说,在极端压力和公众关注下,你的能力似乎被‘激活’了捕捉到的信息碎片,比在实验室里对着仪器清晰、具体得多。周主任推了推眼镜,这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
我有点懵。
所以……周主任,我……
所以,功过相抵。周主任一锤定音,研究所决定,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几天后。
我穿着研究所那身灰扑扑的工作服。
坐在布置得有点简陋的直播间里。
背景墙换成了研究所的logo。
旁边还挂了个牌子。
白底黑字。
【本直播间内容为民间文化现象探讨,旨在科普,请勿轻信。理性看待,相信科学。】
我面前。
架着两台研究所的专业高清摄像机。
旁边还坐着一位表情严肃的女研究员。
姓李。
负责记录和科学解读。
直播平台。
还是那个平台。
账号名。
改成了：【民俗研究所-非标信息观察站】。
认证：官方机构号。
头像换成了研究所严肃的徽章。
开播前。
周主任亲自交代。
黎筝同志,记住你的身份。你是研究员,不是算命先生。你的感知,是研究对象,不是预测工具。说话注意分寸,强调科学性和不确定性。李研究员会帮你把握方向。
我压力山大。
比第一次摆摊还紧张。
晚上八点。
开播。
官方账号自带流量。
加上之前破晓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
直播间一开。
人数瞬间飙升！
几十万！
弹幕刷得根本看不清。
【来了来了！官方版破晓！】
【真的是研究所！这logo假不了！】
【主播露脸了！哇！挺清秀的小姐姐！】
【黎筝研究员名字好听！】
【所以之前那个破晓真是官方的人】
【这算是官方认证有超能力】
我看着汹涌的弹幕。
手心冒汗。
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大家好,我是民俗文化研究所特聘研究员,黎筝。欢迎大家来到‘非标信息观察站’直播间。
首先声明,本直播间旨在探讨民间流传的一些特殊感知现象,属于民俗文化和人体潜能研究的交叉领域。我的工作,是在特定条件下,尝试捕捉并描述一些难以用常规仪器检测的信息碎片。这些信息具有极强的主观性和不确定性,仅供研究参考,请大家务必保持理性,相信科学,切勿轻信盲从。
旁边的李研究员适时点头。
一脸严肃。
弹幕：
【懂了！官方话术！】
【意思就是：我有超能力,但我不说。】
【相信科学（但主播真的很准）】
【哈哈哈,求生欲拉满！】
我按照流程。
开始第一次官方连线。
连上的是一个丢了祖传玉佩的老奶奶。
我努力进入状态。
描述感知到的信息碎片。
老奶奶,我‘感觉’到……那块玉,温润的,带着点凉意……它没有离开您家太远。在一个……比较高的地方木质的东西上面颜色……偏深
老奶奶在那边激动地说：哎呀！是不是在阁楼的老樟木箱子上我孙子前几天好像爬上去玩过！
李研究员立刻接话：这位奶奶,请注意,黎研究员的描述是基于其主观感知,可能存在偏差。您提到的樟木箱子,符合‘木质’、‘较高位置’的特征,这或许是一种心理暗示的巧合。建议您结合实际情况查找。
弹幕：
【神特么巧合！】
【李研究员：科学的锅,我来背！】
【这配合笑死我了！】
【一个敢说,一个敢圆！】
【但玉佩真在箱子上找到了啊！奶奶发图了！】
第一次官方直播。
就在这种黎筝感知——李研究员科学解读——结果又恰好吻合的魔幻节奏中。
圆满结束。
效果
炸裂。
官方下场。
背书加持。
民俗研究所-非标信息观察站的直播间。
彻底火了。
火得一塌糊涂。
比之前破晓小号还火。
因为这次。
顶着官方的名头。
干着玄学的事。
还总能把科学挂在嘴边。
这种反差。
太吸引眼球。
我们直播间的风格。
也自成一派。
黎筝（我）：努力感知,谨慎描述。
嗯……感觉这个走失的小朋友,在一个有绿色铁皮顶棚的地方附近……周围有……卖水果的苹果味道
李研究员（推眼镜,严肃）：科学解读。
黎研究员的描述,可能源于对城市常见集贸市场环境的潜意识联想。绿色铁皮顶棚多见于临时市场,水果摊位是高频出现场景。这属于环境信息的概率性组合,请家属优先排查此类区域。
结果：孩子真在菜市场旁边一个绿色报亭后面被找到,旁边就是个水果摊,摊主正在削苹果。
弹幕：
【概率性组合（×）
精准导航（√）】
【李研究员：我尽力了。】
【科学：累了,毁灭吧。】
【这直播间承包了我一年的笑点！】
热度持续走高。
连主流媒体都惊动了。
一档以弘扬科学精神,破除封建迷信著称的黄金档科普综艺。
《真相之门》。
发来了邀请。
邀请民俗研究所非标信息观察站团队。
作为特别嘉宾。
参与一期主题为透视民间奇闻——科学与未知的边界的节目录制。
研究所很重视。
周主任亲自带队。
我。
李研究员。
还有两位所里的民俗学老教授。
一起参加。
录制现场。
灯火通明。
观众席坐满了人。
主持人是个国字脸。
一脸正气。
开场先是一通科学宣言。
然后介绍了我们研究所的严肃研究背景。
接着。
进入现场验证环节。
这是节目组设计的。
为了增加看点。
也为了检验真伪。
主持人现场随机抽取了三位观众。
提供他们带来的、密封好的物品或问题。
让我当场感知。
第一个观众。
是个年轻女孩。
她拿着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
黎研究员,这里面是我家猫最喜欢的一个小玩具,您能‘感觉’出是什么吗
全场安静。
摄像机怼着我。
灯光烤得我脸发烫。
我手心冒汗。
盯着那个纸袋。
集中精神。
信息碎片涌来。
毛茸茸的触感。
轻微的铃铛声。
还有……猫薄荷那股子冲鼻的味儿
我犹豫了一下。
感觉……是毛绒的可能……带个小铃铛有股……比较冲的植物气味猫薄荷
女孩惊讶地瞪大眼。
打开纸袋。
拿出一个有点旧的、灰色毛绒老鼠玩具。
尾巴上系着个小铃铛。
老鼠肚子里。
明显塞了猫薄荷。
全场哗然！
主持人也惊讶了：完全正确！黎研究员,这……
李研究员立刻拿起话筒,语速飞快：这并不神奇。毛绒玩具是猫的常见玩伴,铃铛是常见配件,猫薄荷对猫的吸引力众所周知。黎研究员可能通过观察这位观众爱猫人士的身份特征,结合生活常识,进行了合理推测。
弹幕（直播同步）：
【合理推测（×）
直接透视（√）】
【李研究员：我嘴硬我骄傲！】
【科学：我特么谢谢你啊！】
第二个观众。
是个中年大叔。
他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
黎研究员,我写了一个字,封在信封里。您能感觉出是什么字吗
这难度。
飙升。
写字。
信息太抽象了。
我压力山大。
只能硬着头皮上。
接过那个密封的信封。
努力去捕捉。
这一次。
信息很模糊。
只有一个强烈的方向感。
向下。
坠落。
还有……一种坚硬、沉重的质感
我皱着眉。
尝试描述。
这个字……给我的感觉,很重。有向下的力量像……石头落地或者……
大叔眼睛亮了。
他拆开信封。
展开纸。
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
石！
现场掌声雷动！
主持人惊叹：又是准确的描述！黎研究员,您这……
李研究员再次挺身而出：汉字是象形文字,‘石’字本身在字形上就给人以‘沉重’、‘下坠’的视觉联想！黎研究员可能捕捉到了书写者书写时灌注的情感意念,结合对汉字结构的潜意识理解,形成了这种‘感知’！这恰恰证明了人类思维和语言的奇妙关联！
弹幕：
【李研究员：只要我解释得快,玄学就追不上我！】
【汉字：这锅我背了】
【我宣布,李研究员是本届最强辅助！】
第三个观众。
是个表情严肃的老先生。
他拿出一个非常古朴的木盒。
打开。
里面是一块用红布包着的、不规则形状的深色石头。
黎研究员,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块石头,据说是陨石。您能感觉一下,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或者,它的来历
这题。
超纲了。
陨石
来历
我头皮发麻。
但众目睽睽之下。
只能硬着头皮。
接过那沉甸甸的石头。
红布掀开。
石头表面坑洼不平。
颜色深黑。
带着金属光泽。
我握着它。
闭上眼。
这一次。
信息碎片不再是画面或感觉。
而是一种……极其遥远的。
冰冷的。
死寂的。
仿佛亘古不变的苍凉感。
像站在一片虚无的、寒冷的星空中。
同时。
还有一种极其微弱。
但异常灼热的内核感
我睁开眼。
看着那位老先生。
斟酌着词句。
这块石头……给我的感觉,非常非常古老。像……来自星空深处。很冷。很空寂。但是……我顿了顿,它内部……好像……有一点非常非常微弱的热度像……没有完全熄灭的火星
老先生一直严肃的脸上。
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
他声音有些发颤。
你……你感觉到了‘星核余温’
什么我没听懂。
老先生激动地站起来。
这块陨石！经过专业机构鉴定！是极其罕见的铁镍陨石！形成于太阳系早期！它内部确实检测到极其微弱的放射性衰变余热！这在学界被称为‘星核余温’！是判定其古老程度和来源的重要依据！非专业仪器根本无法探测！
全场死寂！
主持人张大了嘴。
李研究员拿着话筒。
僵在原地。
推眼镜的手。
停在了半空。
脸上那副一切尽在科学掌握中的表情。
第一次。
出现了裂痕。
她张了张嘴。
似乎想说什么放射性衰变、热力学定律、心理投射……
但最终。
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科学。
好像。
暂时。
编不下去了。
这期《真相之门》播出后。
效果。
只能用核爆来形容。
收视率创了节目开播以来最高纪录。
网络播放量破亿。
热搜前十。
占了三条。
民俗研究所黎筝
星核余温科学怎么圆
李研究员沉默是金
【破晓】变成了官方认证的【黎筝研究员】。
我的名字。
连楼下卖煎饼的大妈都知道了。
她给我多加了个蛋。
黎研究员！多吃点！上电视辛苦了！
研究所。
也彻底出了圈。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清水衙门。
变成了自带流量的网红科研单位。
申请来参观交流的。
寻求合作的。
甚至想投资的。
络绎不绝。
周主任脸上的笑容。
明显多了。
看我的眼神。
也慈祥了不少。
当然。
李研究员的科学解读任务。
更重了。
压力也更大了。
她开始疯狂啃物理学、心理学、甚至量子力学的专著。
试图为我的非标信息碎片寻找更硬核的科学背书。
头发都掉了不少。
生活。
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搬出了研究所的宿舍。
安保级别提升。
住进了研究所安排的、安保更严密的公寓。
收入。
更是几何级增长。
工资奖金。
加上研究所官方直播间的合法打赏分成（大部分用于研究经费）。
还有各种科普活动的邀请费。
我的银行卡余额。
达到了一个以前摆摊时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但我最珍惜的。
不是钱。
是那种被认可的。
平衡感。
我的能力。
不再是被束之高阁的特殊样本。
也不是招摇撞骗的工具。
它被放在阳光下。
在官方的框架内。
在科学的审视下（虽然李研究员很辛苦）。
发挥着独特的作用。
帮助寻人。
协助排查一些疑难案件（在安保部门允许和指导下）。
甚至为地质勘探、古物鉴定提供一些另类的参考线索。
我找到了上交国家后。
属于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又是一个深夜。
我结束了一场官方直播。
走出研究所大楼。
夏夜的风。
带着点温热。
吹在脸上。
很舒服。
手机震了一下。
是银行入账短信。
一笔不小的直播分成。
我看着那串数字。
笑了笑。
走到街角那家熟悉的奶茶店。
波霸奶茶,大杯,少糖。
店员是个新来的小姑娘。
看到我。
眼睛一亮。
黎筝姐姐！我看过你节目！你太厉害了！能给我签个名吗
我笑着给她签了名。
捧着那杯廉价但熟悉的奶茶。
蹲在马路牙子上。
看着车来车往。
灯火阑珊。
和当年摆摊时一样的位置。
心境却截然不同。
那时是迷茫。
是挣扎求生。
现在。
是踏实。
是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我知道。
我的能力。
依旧特殊。
依旧会引来好奇、质疑甚至非议。
但我不再是那个躲躲藏藏的破晓。
我是黎筝。
民俗文化研究所特聘研究员。
我上交了我的能力。
然后。
在国家的框架里。
在科学的聚光灯下。
我真正地。
站稳了脚跟。
活出了自己的价值。
吸管戳破塑料封口。
发出噗的一声。
我用力吸了一大口。
满嘴的珍珠。
Q弹。
甜滋滋的。
生活。
好像也像这杯奶茶。
虽然底层还是那点廉价茶底。
但加了足够的料。
也能变得有滋有味。
我掏出手机。
对着灯火璀璨的街道。
和手里那杯朴实的奶茶。
拍了张照。
发到了研究所的官方账号上。
配文：
【收工。科研民工也需要糖分补给。】
【相信科学,热爱生活。】
发送。
几秒钟后。
点赞和评论。
汹涌而来。
我笑了笑。
把手机揣回兜里。
捧着奶茶。
慢慢走回那个安保严密。
但名为家的公寓。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稳稳地。
踏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