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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消息传来。
王氏物业,正式提交了破产申请。
王氏物业破产清算的消息,是陆寒的助理发给我的。
没有庆贺,没有多余的情绪,这件事在我心里,就像一颗落地的尘埃。
可我没想到,这颗尘埃,还会被人重新扬起来。
公司前台给我打内线,声音有些为难:“夏总,有位自称王太太的女士找您,没有预约。”
我让她把人带到小会客室。
推开门,一股廉价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王太就坐在沙发上,曾经一身名牌的她,此刻穿着一件起了毛球的针织衫,脸上厚重的粉底也盖不住蜡黄的底色。
她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夏雪啊,不,夏总。”
她搓着手,局促不安地朝我走近两步,眼泪说来就来。
“夏总,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对,是我有眼无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没见识的女人一般计较。”
她说着,竟要弯下膝盖。
我侧身避开,没让她碰到。
“王总还好吗?”我问。
她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哭声陡然拔高:“他他早就垮了,公司一倒,人就疯疯癫癲的,整天在家里骂人摔东西。”
“我们的大别墅没了,车也没了,现在租在一个没有电梯的老破小里,我这把老骨头,每天爬六楼啊!”
她哭诉着生活的艰难,句句血泪,却没有一句提及她当初是如何克扣员工报销,如何尖酸刻薄地对待下属。
她抹了一把泪,小心翼翼地抬眼看我。
“夏总,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王浩那孩子他被这次的事打击得不轻,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人都快废了。”
“你就发发慈悲,看在咱们咱们好歹共事过那么多年的份上,给他安排个活干吧。什么都行,保安,清洁工,只要有口饭吃,让他别再作践自己了。”
她的话说得恳切,如果不是我亲眼见过她是如何纵容王浩的,或许真会动容。
我看着她拙劣的表演,没有戳穿。
“仓库还缺个管理员,要面试。”
她眼中迸发出一阵狂喜,连声道谢:“要的要的!我马上让他来!谢谢你夏总!你真是活菩萨!”
她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回到办公室,拨通了陆寒的内线,“能帮我查个人吗?王浩,王氏物业王总的侄子。”
第二天,王浩来了。
他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人瘦了一圈,显得两只眼睛格外突出。
见到我,他立刻九十度鞠躬,“夏夏总。”
面试的过程,他表现得堪称完美,问什么答什么,态度谦卑恭顺,对我感恩戴德,活像一个被彻底改造过的人。
我录用了他。
下午,陆寒的助理把一份资料放在我的桌上。
王浩,最近一周,与三名有盗窃及聚众赌博前科的人员接触频繁,地点多为城中村的地下棋牌室。
附上的,还有一张监控截图,王浩正和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勾肩搭背,笑得一脸猖狂。
我把那张纸推进了碎纸机。
入职第三天,我让助理把一批新到的进口维修工具清点入库,当着王浩的面,将那份价值不菲的物资清单随手放在了仓库的登记桌上。
“这批工具很贵重,夏总交代了,一定要锁好。”助理按照我的吩咐,对王浩“郑重”嘱咐。
王浩点头哈腰,满口答应。
入职第六天,周六的凌晨,我接到了安保中心的电话。
仓库被撬了。
我没有去现场,而是直接去了大楼的中控室。
调出仓库备用通道的高清监控录像,按下播放键。
屏幕上,王浩熟练地撬开门锁,和另外两个偷偷摸摸的身影一起,将一箱箱工具搬运出去。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
他不知道,从他踏入我公司的第一天起,一张网就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110。
“喂,我要报警,公司仓库被盗,价值数十万,我有完整的监控录像,嫌疑人的样貌清晰可辨。”
挂掉电话,我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那张脸,内心平静。
有些人,永远不值得被原谅。
送他进去,是我能给他的,最后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