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强在工地干了五年,汗水流进过城市的每条下水道。
工头踩碎他攒钱买给妻子的生日蛋糕:你这种人也配吃甜的
李明强掐住工头脖子时,工友们死死拦住他。
三天后,蛋糕店姑娘送来一模一样的蛋糕:那个不能吃了。
她指指上面精致的奶油玫瑰:这个,甜。】
李明强觉得,自己的汗水似乎早已流进了这座城市的每一条隐秘的下水道。五年了,那些汗水带着他的体温,混着尘土与疲惫,最终汇入城市庞大而不见底的排泄系统,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像他这个人。
太阳像是熔化的铁水,毫不吝啬地浇灌在这片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上。工地上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干燥的尘土被晒得发烫,新浇筑的混凝土散发出浓烈的水泥味,搅拌机轰隆作响,柴油味儿刺鼻。最深处的,则是汗味——咸腥、浓稠、蒸腾在每一个角落,如同工地的魂魄,附着在每一个工人的毛孔里,渗透进他们褪色的工装背心。
汗水顺着李明强的额头滑下来,像一条固执的小溪,淌过被太阳晒得黝黑脱皮的脸颊,钻进他粗粝的领口。他抹了一把脸,手掌上全是黏腻。他扶着刚刚竖起的、散发着热气的钢筋柱子喘息片刻。不远处的工棚里,工头王胖子那破锣嗓子穿透机器的噪音,正唾沫横飞地打着电话,笑得脸上的肥肉乱颤。
今天不一样。李明强心里掂量着口袋里那几张汗湿的钞票。今天是他老婆小凤的生日。就在刚才短暂的午休,他顶着能把人晒晕的日头,几乎是跑着去了几站地外那家街角新开的麦香甜甜蛋糕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蛋糕映着灯光,漂亮得像假的。他踌躇了很久,手指隔着口袋反复摩挲那几张票子,最终指向角落里一个最小的、点缀着几颗鲜红草莓的奶油蛋糕。店员小姑娘手脚麻利地帮他包好,递到他手上时,声音细细甜甜的:慢走。
精致的小盒子此刻被他紧紧攥在手里,隔着薄薄的塑料袋,他甚至能感觉到奶油柔软的凉意。仿佛捧着的不是蛋糕,而是某种小心翼翼、沾着汗水的承诺。他得把它藏好,藏在工棚里他那堆破被褥的最深处,等下了工,再偷偷摸摸地带回去,给小凤一个惊喜。这蛋糕,是他能抓住的唯一一点甜头。
喂!李明强!王胖子粗嘎的声音像破锯子在刮铁皮,杵那儿当木头桩子呢钢筋绑完了今天不把这层梁板筋铺完,谁他妈也别想走!
李明强猛地抬头,视线对上王胖子那双藏在厚眼皮里的、泛着油光的小眼睛。他下意识地把拎着蛋糕盒的手往身后藏了藏,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没能逃过王胖子的眼睛。
王工,李明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有些哑,那个……上个月跟这个月的工钱……你看,今天是不是……
他后半句话被淹没在王胖子突然拔高的嗓门里。工钱哈!王胖子叉着腰,腆着肚子走过来,皮鞋踩在散落着碎水泥块的地面上,咔嗒作响。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嘲讽和戏弄的神情,像猫在看爪子下无处可逃的老鼠。你活儿干完了吗钢筋间距检查了吗天天就惦记着那点钱!就你们这效率,还想按时拿钱做梦呢!
工棚里几个正在扒拉饭盒的工友停下了动作,目光悄悄地溜过来,带着习惯性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
李明强的脸颊肌肉绷紧了,手心里捏着的蛋糕盒提绳勒得他生疼。他咽了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喉咙发紧。王工,不是……家里真有急用,孩子等着交……他试图解释,声音却越来越低,近乎祈求。
急用王胖子嗤笑一声,肥硕的身躯故意往前晃了晃,几乎撞到李明强身上。他油腻的目光扫过李明强那张因屈辱和焦急而涨红的脸,最终落在他那只极力想往背后藏的手上。手里拿的啥藏什么好东西呢偷的
没……没偷!李明强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把蛋糕盒彻底藏到身后。
太迟了。
王胖子猛地伸出手,快得不像他那臃肿的身材应有的速度,一把攥住了李明强提着蛋糕盒的手腕!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蛮横的羞辱感。李明强只觉得腕骨一阵剧痛,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精致的小盒子,装着那颗点缀着红草莓的小小甜蜜,划过一个短促而无力的抛物线,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布满砂砾、水泥灰和烟蒂的地面上。
纸盒一角瞬间塌陷变形。
王胖子似乎还嫌不过瘾,穿着崭新锃亮皮鞋的大脚紧跟着就踩了上去!重重地,带着碾碎一切的恶意,狠狠地碾在塌陷的盒子上!
嗬——!李明强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抽气声,眼睁睁看着那精心呵护的盒子在肮脏的尘土里被踩扁、扭曲。
王胖子收回了脚,脸上挂着那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刚刚完成一项壮举的得意笑容。他指着地上那滩混着褐色泥土的奶油、被踩烂的蛋糕胚和几颗可怜兮兮沾满灰尘的草莓碎块,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厉,刺耳地穿透了工地的噪音:
瞅瞅!给老娘们儿买的玩意儿甜滋滋的呸!你这种人也配吃甜的嗯干你的活儿去!再啰嗦一句,下个月的钱也没你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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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种人也配......
最后一个甜字尚未落地,李明强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仿佛一道积蓄太久的闸门轰然碎裂,里面汹涌奔流的不是血,是滚烫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眼前王胖子那张喷着唾沫星子的肥脸,那得意扭曲的笑容,瞬间被染成一片刺目的血红。
像一根被拉到极限又骤然松开的弓弦,他的身体猛地弹了出去。快得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他根本没去想后果,也根本听不见旁边工友骤然爆发的惊呼。世界消失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必须被撕碎的肥硕目标。粗糙、布满老茧和细小裂口的手掌,带着五年扛钢筋、搬水泥积蓄下的恐怖蛮力,狠狠地、精准地,像一把淬了恨的铁钳,死死掐住了王胖子那布满油腻汗水的粗壮脖子!
呃——!王胖子得意的狞笑瞬间凝固在脸上,变成一个因窒息而极度惊骇的怪相。他凸出的眼珠几乎要爆出眼眶,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软蛋。那双钳住他咽喉的手,坚硬得像钢筋,冰冷得像死神的指甲。他能感觉到气管被挤压、骨头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微响,空气骤然断绝带来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明强!住手!!炸雷般的吼声在李明强耳边响起。
强子!你疯啦!!另一个声音更近,带着骇然的哭腔。
几乎就在李明强掐住王胖子的同时,离他最近的王建国和赵小海就扑了上来。王建国是条接近五十岁的汉子,力气极大,从后面死死拦腰抱住了李明强,双臂像铁箍一样勒紧他痉挛的身体。赵小海年轻,动作更快,几乎是整个人撞上来,双手拼命去掰李明强死死钳住王胖子脖颈的手指。
放手!强子!你要掐死他了!!王建国的吼声震得李明强耳膜嗡嗡作响,那手臂勒得他肋骨生疼,几乎喘不过气。
不值得啊!强子!想想老婆孩子!赵小海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去掰李明强的手指,指甲几乎抠进了李明强的皮肉里,但那双铁钳般的手纹丝不动。
王胖子双脚离地,徒劳地蹬踹着,像一头被拖上屠宰台的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濒死吸音。他的脸由红转紫,眼珠子恐怖地翻白。
想想后果!想想你要蹲大牢!王建国一边用尽全力往后拖着李明强,一边嘶吼,声音因为用力而变了调,三年前老张是咋没的!你想跟他一样臭在号子里吗!
老张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猛地刺入李明强被仇恨和暴怒填满的混沌大脑。三年前,也是在这个工地,老实巴交的老张被克扣工钱,争执中推了工头一把,工头摔在地上断了肋骨……老张进去了,听说在里头没熬过一年。他老婆带着孩子回了老家,后来……再没音讯。
那双死死掐紧的手,因为这骤然灌入的冰冷记忆,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但足以致命的松动。
咳咳咳……咳咳呕——王胖子趁着这瞬间的松动挣脱开来,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剧烈地、撕心裂肺地咳嗽呕吐,涕泪横流,狼狈不堪。新鲜空气涌入肺叶的巨大刺激让他浑身抽搐。
王建国和赵小海死死抱着李明强,用身体把他往后拖离王胖子,三人踉跄着撞到一堆散乱的钢筋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明强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像风箱一样起伏,血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地上那滩呕吐物里的王胖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残留的暴怒还在血液里呼啸奔涌,冲撞着他的理智。
走!快走!王建国喘着粗气,用力把李明强往工棚方向推了一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先回去!快!
李明强被推得一个趔趄,脚跟绊在一块凸起的砖头上。他下意识地回头,视线掠过地上那滩呕吐物,掠过惊魂未定、喘息如牛的王胖子,最终死死钉在那片狼藉的尘土里——那个被踩得稀烂、沾满污泥沙砾、草莓碎块和奶油混合物的盒子。他曾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最后一点干净的东西,变成了地上最肮脏的垃圾。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猛地涌上来。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任何人,踉跄着,像逃跑一样,大步冲向那片散发着汗馊味和霉味的工棚阴影里。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拖着千斤巨石。身后,王胖子惊魂甫定的咒骂和工友们压低了的劝解声,嗡嗡地响着,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三天。
李明强把自己焊在了那张咯吱作响的铁架床上铺。浸透了汗水的破烂被褥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和体味,像一层令人窒息的茧,将他紧紧包裹。除了机械地去角落的塑料桶里放水,他几乎不动弹。送来的饭盒摆在床边,早已冰冷油腻,凝结着浑浊的油花,他一口未动。干裂的嘴唇上结了一层白壳。
工棚里闷热得像蒸笼,空气凝滞不动,充斥着劣质烟草、汗脚丫子和隔夜饭菜混合的腐浊气息。工友们进进出出,脚步声、咳嗽声、压低的话语声,都显得小心翼翼。没有人敢轻易靠近他那张床铺,也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一种无形的、沉重而尴尬的沉默,如同工棚顶棚上垂挂的灰尘蛛网,笼罩着这一隅之地。偶尔有投向他的目光,也飞快地移开,带着复杂的情绪——怜悯、担忧、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或许还有对王胖子事后报复的恐惧。
只有王建国,在第二天傍晚,趁着其他人去冲凉,默默走过来,把一支皱巴巴的廉价香烟放在他手边的床板上。
咳……王建国干咳了一声,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那孙子,缓过劲儿了,没报警。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深重的疲惫,……可这工钱,眼下是彻底黄了。他还放出话……说这工地,有你没他……
李明强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也没有去碰那支烟。他像一块沉默的、正在风化的岩石。王胖子没报警,这消息像一丝微弱的风,吹不进他凝固的冰壳。比起蹲局子,他心底某个角落麻木地想,现在这样像蛆虫一样烂在工棚里,又能好到哪里去小凤……他不敢去想她那张温顺的脸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第三天下午,日头稍微偏西,工棚里的热度却丝毫未减。人都在工地上,只剩下李明强。汗水浸透了他身上那件看不出原色的汗衫,紧紧贴在皮肤上。他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对着满是裂纹、污渍斑驳的墙壁,仿佛要一直看到时间的尽头。
就在这时,一阵迟疑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从工棚敞开的门口传了进来。这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与这钢铁水泥粗粝环境格格不入的轻盈和犹豫,踩在满是灰尘和碎屑的水泥地上,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李明强的后背肌肉瞬间绷紧了。是谁王胖子派来找麻烦的还是工友带来了什么坏消息他没有转头,只是全身的感官骤然警觉起来,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随时准备暴起的猛兽。
脚步声停在离他床铺几步远的地方,不动了。
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工地机器的低沉噪音隐隐传来。
李明强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僵直的脊背上。那目光似乎带着一种陌生的探究和……犹豫他心底的戒备和残余的戾气混杂在一起,让他的手指在肮脏的被单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终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细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清晰得像一缕微风吹过锈蚀的风铃:
李……李明强师傅
是个女人的声音。年轻,陌生。
李明强猛地一震。不是工地的声音!他倏地转过身,动作因为僵卧太久而显得有些僵硬和迟钝。
粗糙的、满是裂口的手指下意识地想攥紧身下油腻的床单,却只抓住一把空虚的空气。
门口站着一个人。
逆着门外偏西的、有些晃眼的日光,只能看清一个纤细的轮廓。她手里,捧着一个东西。那东西的轮廓,李明强熟悉得刻进了骨髓——一个方方正正的蛋糕盒子,白色的,系着细细的缎带。
是麦香甜甜的盒子!
三天前那个午后,那个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却被粗暴碾碎的希望,此刻以一种更精美、更刺眼的方式,重新出现在眼前。李明强的呼吸骤然停住了,胸膛里像被塞进了一整块冻硬的冰。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种尖锐的耳鸣在颅内嗡嗡作响。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目光仿佛要穿透纸盒,看到里面。是被重新修复的残骸还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再次嘲弄的愤怒,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心脏。
那个纤细的身影往前挪动了一小步,光线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的肩膀轮廓。她把那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离李明强很近、但似乎又刻意保持距离的一张布满灰尘和油污的破旧小木桌上。
那个……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稍微平稳了一点点,但仍然带着一种努力维持的克制,上次那个……不能吃了。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飞快地掠了一眼李明强那张布满胡茬、眼神凶戾如同受伤困兽的脸,又迅速垂下,落在自己放在桌面蛋糕盒上的手指上。
然后,她伸出手指,隔着透明的蛋糕盒视窗,轻轻地、几乎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
李明强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跟随着那根苍白的手指移动。穿过透明的塑料视窗,他看到了里面。依旧是纯白的奶油打底,上面点缀着几颗鲜红欲滴的草莓——和他上次买的一模一样。
然而,在靠近盒子边缘的位置——
一朵玫瑰。
一朵用奶油精心裱花而成的玫瑰花。柔和的粉色,花瓣一层层卷曲绽放,细腻得仿佛能闻到花香,栩栩如生地绽放在那一片纯白之上。精致,脆弱,美得与周遭肮脏油腻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一个坠入泥潭的梦幻泡影。
……这个,女孩的声音很轻,落在这片凝固的寂静里,却清晰地像是滴落在冰面上的水滴,甜。
说完这两个字,她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勇气。没有再抬头看李明强一眼,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甚至没有等待任何回应。她迅速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迈着细碎而急促的步子,走出了工棚那扇散发着铁锈和汗味的气息的大门。
脚步声飞快地远去,消失在工地机器的轰鸣背景音里。
工棚里重新陷入了死寂。比刚才更深、更沉。远处吊塔的钢索摩擦声,卡车倒车的嘟嘟声,工友偶尔模糊的吆喝声……所有属于工地的粗粝噪音,此刻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板。
李明强的视线凝固了。
他全身的肌肉像是被冻结在了刚才那个转身的姿势里,僵硬得发痛。只有眼珠在极其缓慢地移动,从门口空荡荡的光线里,移向那张破桌子上的白色蛋糕盒。
盒子安静地立在那里,像一个精心包装的谜题。塑料视窗清晰地展示着里面的内容:纯白的奶油,鲜红的草莓,还有那朵……格格不入的奶油玫瑰。
这个……甜。
女孩最后那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穿透了他层层包裹的麻木和戾气,在他干瘪的心腔里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回响了一下。
甜
这个字眼像一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李明强那片早已荒芜龟裂的心田。他有多久没尝过甜的滋味了是工地食堂寡淡得发苦的菜汤还是烈日下汗水的咸涩甚至是……三天前那场被踩碎的、带着尘土腥气的绝望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像个断了线的生锈木偶。目光却死死地黏在那朵奶油玫瑰上。粉色的花瓣边缘,细腻得不可思议,在透过工棚顶棚破洞斜射进来的、布满悬浮灰尘的光柱里,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它那么小,那么精致,精致得与这张满是油污、坑洼不平的木桌,与散发着汗馊霉味的空气,与他这双沾满黑泥、指甲缝里嵌满墨色污垢的粗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