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李家，”赵涵顿了顿，眼里闪过点复杂，“古医术世家，厉害得很。但他们家有个规矩，世代只留五个男丁，剩下的都是女儿。现在当家的是大姐李安颜，三十六了，没结过婚，把家族的制药厂和医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夏川市的私立医院，一半都得看她脸色。”
“没结过婚？”我愣了愣。
“圈内都叫她‘铁娘子’，眼里只有生意。”赵涵笑了笑，“不过他们家的药是真管用，上次你爸用的进口康复针，其实就是李氏药业研发的。”
我心里一动，难怪那针效果好，原来是出自这样的世家。
“接下来是颜家，”赵涵的语气沉了沉，“他们是对外的话事人，不管是老货流转，还是洗白，都得经他们的手。你上次看的海捞瓷，能摆到文物局面前，背后就有颜家的影子。现在年轻一代的颜青山，手段厉害得很，魏家都怵他。”
“魏家？”
“夏川的地下势力头头，说是五家的‘护院’，其实手眼通天。打架狠，看场子稳，但这代的年轻人，没一个能打得过颜青山，慢慢就被颜家压了一头。”
最后，赵涵的声音压得更低：“还有曹家，这是最不能碰的。专职‘摸金’，夏川周边的古墓，没被他们探过的没几个。现在家族子弟大多在外地跑，留下的产业不少是黑钱洗白的，官方盯着紧，没完全上岸。”
我听得咋舌。原以为周德海的鉴宝会只是藏家聚会，没想到牵扯这么深——鉴定的、医病的、搞地下的、倒腾老货的，还有挖坟的，这五家凑在一起，简直是夏川的半个江湖。
“他们办这鉴宝会，到底图什么？”
“传统。”赵涵收起文件，“老一辈传下来的，半年一次，既是流通宝贝，也是各家亮家底、探虚实的机会。周德海以世家身份参加，鬼爷能拿到入场券，都是因为跟这几家有旧交情。”
我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下周的鉴宝会，怕是比鉴定海捞瓷还要棘手。
“对了，”赵涵站起身要走，“周海城也会去，他跟鬼爷是老相识，到时候见了面你跟着我打个招呼就行。还有，别跟曹家的人多搭话，他们看生人眼神都带钩子。”
送走赵涵，我站在门口的葡萄架下，夕阳透过葡萄叶，斑驳的将已经不再炽热的阳光洒落在我身上，我忽然觉得，这场鉴宝会，不止是替鬼爷买东西那么简单。
这五家的江湖，我怕是要真的踏进去了。
周六下午三点，静心园的朱漆大门准时敞开。
赵涵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手里拎着个低调的黑色公文包——两千万的额度卡就在里面。
她侧头跟我叮嘱：“进去别乱摸东西，有些老货带着土腥气，碰了容易惹麻烦。交易区在西厢房，看中什么先跟我说，我来划卡。”
我点点头，跟着她往里走。
园子里的青石板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两旁的石榴树正开得红火，穿旗袍的侍女端着茶盘无声穿梭，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檀香，比茶馆里的气息更沉，带着点岁月沉淀的肃穆。
“这里以前是曹家的老宅，”赵涵边走边介绍，“后来捐给世家联合会当固定会场，你看那几扇雕花窗，都是明清旧物，上次有个不懂行的想抠块木雕，被魏家的人打断了手。”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窗棂上的缠枝莲纹确实古朴，只是那木头的包浆里，似乎藏着点说不清的寒气。
刚进主展厅，就有个穿锦袍的中年男人朝赵涵招手：“赵小姐，这边来，颜先生想跟你聊聊上次那批字画的事。”
赵涵皱了皱眉，回头跟我说：“是颜家的管事，我去应付一下，你先自己转，别走远，西厢房门口等我。”
她指了指不远处挂着“雅集”匾额的屋子：“那就是交易区，别乱闯其他地方。”
我应了声，看着她被那管事引着往人群深处走，才转身打量展厅。
玻璃展柜里摆着不少瓷器玉器，大多是明清物件，工艺精致，却算不上顶级。看来重头戏都在后面的交易区，这里不过是摆出来撑场面的。
正看得入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调子又尖又飘：“哟，这不是程大鉴定师吗？怎么混进这种地方了？是哪个保安打瞌睡，把你放进来的？”
我浑身一僵，这声音太熟悉了。
回头一看，果然是孟达。
他穿着件不合身的阿玛尼西装，头发抹得油亮，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身后还跟着个拎包的小助理，派头倒是比以前足了十倍。
孟达是我做鉴宝大v时的助手，当初还是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我手把手教他看釉色、辨胎质，连他的账号都是我帮着起的，粉丝从几百涨到几十万。
可我出事那天，他第一个卷铺盖跑路，不仅删光了所有跟我相关的动态，还发了条长文，说我“利欲熏心，鉴定全靠蒙”，踩着我收割了一波流量，现在在网上也算个小有名气的“鉴宝达人”。
“你怎么在这？”我压着心里的火气，声音有点沉。
“我？”孟达笑得更得意了，故意提高了音量，“我是跟着李老板来的，李老板你知道吧？李家的远房亲戚，手里藏着几件宋瓷，特意请我来掌眼。倒是你，程枫，你有邀请函吗？”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几个看展的客人顿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孟达见状，索性往前凑了两步，几乎是贴着我耳朵说，声音却足够让周围人听见：“也是，你现在混得这么惨，开网约车都嫌你年纪大，能混进这种场合，怕是走了狗屎运吧？不过也是，毕竟你当年可是在电视上，把人家祖传的孔雀绿釉镂空花罐当仿品给砸了的‘大名人’啊——那一下，可真是砸得响亮，直接把自己砸进泥里了。”
“孔雀绿釉镂空花罐”八个字像针，狠狠扎进我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