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柳清浅走进医生办公室的背影,我突然想起赵涵给的保温桶,还放在我爸原来的病房门口。
汤大概早就凉透了,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去病房拿保温桶时,护士正在收拾我爸的东西。
见我进来,低声说了句:“刚才有个穿白t恤的姑娘来问过,没敢让她进。”
我心里一动,刚拿起保温桶,就撞见林悦站在走廊尽头。
她头发用皮筋松松扎着,几缕碎发粘在泪湿的脸颊上,手里攥着个布包,指节泛白,看见我就往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兔子。
“程枫……”她声音发颤,往我这边挪了两步,布包被她捏得变了形,“我妈……我妈说你爸晕过去了,我来看看。”
“看完了?”我侧身要走,她却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想拉我袖子,又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程枫,你听我说。”她低下头,肩膀轻轻抖着,“林志他……他在里面被人打了,对方家属放出话,说不重判绝不罢休。我妈去求过,被人赶出来了,她……她在家哭晕两回了。”
我没接话,指尖捏着保温桶的提手,金属硌得掌心生疼。
哭晕两回?可我看张桂琴昨晚撒泼打滚把我爸气晕的泼辣样,可不像是哭晕了两回!
“以前……以前林志惹事,都是你去摆平的。”林悦突然抬头,眼里蒙着层水雾,语气软得像棉花。
“你记得吗?那年他把人车划了,是你蹲在人家店门口守了三天,给人擦了一个月车才了事。还有上次他跟人打架,是你把准备换车的钱拿出来赔给人家……”
“说这些干什么?”我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想提醒我,这些年我是怎么被你们林家敲骨吸髓的?”
她的脸唰地白了,眼泪掉得更凶:“程枫,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知道你恨我出轨,恨林志不懂事跟你对呛,恨我妈蛮不讲理。可这次不一样,对方咬住不放,真要重判,林志这辈子就毁了……”
她往前凑了凑,拿着一个牛皮信封往我手里塞:“这里面是我攒的三万块,不够我再去借。你帮帮我们,就这一次,好不好?你去跟对方家属求求情,哪怕……哪怕多赔点钱也行。”
我看着那信封,突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林悦,你是不是觉得我程枫傻?”
我收了笑,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你弟把人打成脑震荡,人家躺在医院里,你们家一分钱不赔,你妈还跑到我爸病房撒泼,现在指望我去求情?”
她被我的话噎住,嘴唇哆嗦着:“我……我妈她是急糊涂了。程枫,我知道你现在难,你爸你妈都住院了,我……我可以过来照顾他们,端屎端尿都行,只要你肯帮林志这一次……”
“照顾我爸妈?”我盯着她,一字一顿,“让你跟你妈一样,在他们病床前念叨‘林志可怜’?还是等他们醒了,再气晕过去一次?”
我冷笑一声:“就你,还给我爸妈端屎端尿?你别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我就烧高香了!”
她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往后退了两步,眼泪掉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林悦,你看清楚。”我指着神经重症监护室的门,声音陡然拔高,“里面躺着的是我爸,被你妈和你那好弟弟气晕的!icu里躺着我妈,搭桥手术刚做完!我现在没心思,没精力,更没闲情逸致,去救你那个打了人还理直气壮的杂碎弟弟!”
走廊里的护士停下脚步,远远看着我们。
“别说我现在自身难保,”我往前一步,几乎贴着她的脸,眼底的红血丝全炸开了,“就算我有时间,有精力,你就是跪下来给我磕一百个头,把你们家房子卖了给我,我程枫也绝不会动一根手指头,去救林志那个畜生!”
牛皮信封“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钱撒出来,大多是十块二十块的零钱,混着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
林悦蹲在地上捡钱,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却没再哭,只是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看到这一幕,我只想笑。
我之前虽然是债务缠身,可我没让林悦管娘家要过一分钱!
我穷,林家可不穷!现在拿这些块八毛的散钱说要给我用,这到底是苦肉计还是为了恶心我?!
我没再看她,提着保温桶转身就走。
走到走廊拐角时,听见她细若蚊蚋的声音:“程枫,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我脚步没停,后背挺得笔直,走廊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像掺了冰碴。
身后的沉默没持续几秒,突然传来“嚯”的一声冷笑,尖锐得像指甲划过玻璃。
我猛地回头,林悦已经站起来了,蹲在地上捡钱的柔弱样子荡然无存。
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头发被她一把薅到脑后,露出的脸涨得通红,眼底的水雾早没了,只剩淬了火的戾气——那眼神,像极了张桂琴撒泼时的样子。
“程枫,你可真行啊。”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陡然拔高,走廊里的回声震得人耳朵疼,“演够了?觉得自己现在是个硬骨头了?别忘了,你刚创业那会儿,是谁把嫁妆钱偷出来给你周转的!”
我皱紧眉,没说话。那笔钱我早连本带利还了,甚至多给了她两万,她现在提这个,不过是想翻旧账绑架我。
“我弟是混,可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她指着神经重症监护室的方向,嘴角撇出个刻薄的弧度:“你爸晕了?活该!谁让他不帮我弟说话!你妈躺icu?那是她自己身体差,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这话像把钝刀子,一下下割在心上。我攥紧保温桶,指节泛白:“林悦,你再说一遍。”
“我说错了吗?”她梗着脖子,唾沫星子横飞,“你现在翅膀硬了,能拿出十五万给你妈做手术了,就不认我们林家了?当初要不是我爸托关系给你揽了个鉴定的活儿,你能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