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涵闻言愣了愣,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顿了下才说道:“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就是鬼爷口中的那位能人。”
我问道:“你知道他干的什么行当吧。”
赵涵沉默了,低着头也能看出她本就白皙的脸变的更加苍白:“知道。”
见她这样,我又生出几分不忍,只好和她开了个玩笑:“我在能又有什么用?再继续下去迟早当踩缝纫机的能人。”
她没有笑,我也不打算留下来哄她开心,便抬脚要走。
“等等。”
她忽然叫住我,我只好停下脚步:“怎么了?”
“我听说叔叔阿姨都住院了,你……很不容易吧?”
我苦笑:“不容易也没办法,做子女的,这是我的责任。”
赵涵转过身,从副驾上拿起一个保温桶朝我递过来:“我熬了点汤,你拿回去和叔叔一起喝吧,也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别熬坏了,叔叔阿姨可都指着你呢。”
我心里一暖,接过了保温桶,道完谢才转身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海风还在刮,却好像没那么冷了。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银行的短信:【到账150000元】。
今天我没开车,而是攥着手机站在路口等公交,阳光晒得后背发烫。
远处的货轮还停在泊位,像只蛰伏的巨兽,但我知道,我不会再上去了。
也许后面的路还是难,也许要打三份工才能凑够父母的康复费,也许张桂琴还会来闹。
但至少此刻,我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公交来了,我抬脚上去,投币时叮当作响。
窗外的老码头越来越远,鬼爷的货轮缩成个小黑点,像粒掉在海里的沙。
手机里,柳清浅的号码还在通讯录里。我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谢谢你。】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两个字:【加油。】
车窗外的树影晃过,像时光在跑。
我靠在椅背上,突然觉得,就算慢一点,就算难一点,只要走的是正路,就不怕到不了头。
公交在医院门口停下时,阳光正烈得晃眼。
我提着赵涵给的保温桶往住院部走,刚进大厅就撞见护士推着治疗车匆匆而过,白色的大褂下摆扫过我的裤腿,带着熟悉的消毒水味。
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半截。
鬼爷没追出来,也没打电话骚扰,看来是暂时妥协了。
也许他觉得,少了我这双眼睛,还有别人能挑货,没必要撕破脸。
这种平静让我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不安——老狐狸的心思,从来猜不透。
先去icu看了眼母亲,她醒着,看见我就想抬手,被护士按住了。
隔着玻璃比划了几句,她嘴唇动着,像是在说“别太累”。我点头笑了笑,眼眶却有点热。
转到神经内科病房时,父亲正靠在床头看报纸,见我进来,连忙放下:“小枫,你妈怎么样?”
“挺好的,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我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我带了汤过来,给您盛点。”
他摆摆手:“不忙,我刚才听护士说,你交了不少钱?”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如实说了:“嗯,先交了这周的费用。”
“你哪来的钱?”他皱起眉,“是不是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了?我跟你说过,程枫,咱穷死也不能碰犯法的事!”
“爸,您放心,是正经来的钱。”我哪儿敢说实话,赶紧解释,“以前帮人鉴宝的尾款,人家刚结给我。”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
正想给他盛汤,病房门突然被“砰”地推开,张桂琴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的肉因为愤怒抖个不停。
“程枫!你个白眼狼!”她嗓门大得像喇叭,走廊里的人全探出头来看,“我就知道你有钱!给你妈交十五万眼睛都不眨,我儿子在里面受苦你不管?”
我对张桂琴半点好感都没有,见她撒泼,我心里一沉,之前就是她把我爸妈气得住院,我爸才刚刚好转,我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再气到我爸。
我心里一沉,赶紧扶着我爸回到床上,对着张桂琴低声呵斥:“你小声点,这里是医院。”
“小声?我凭什么小声!”她几步冲到病床前,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医院里谁不知道?你昨天刚给你妈交了十五万手术费!我儿子不过是打了人被拘留,你就眼睁睁看着,连句求情的话都不肯说?你还是人吗!”
“林志是成年人,做错事该承担后果。”我猛地站起来,挡在病床前,“那是我妈救命的钱,一分都不能动!”
“不能动?我闺女跟你还没离婚呢,你的钱就是林家的钱!”她伸手就要抓我的脸,“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想办法把他弄出来,要么拿五十万赔偿,不然我天天来这儿闹,让你爸妈不得安生!”
“林志是自己动手打人被拘留,跟我没关系!”我挡在病床前,“我妈手术费是我借来的,跟你林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借来的?谁信啊!”她往地上啐了一口,“我看就是你早就藏好的,就等着我儿子出事,好跟我闺女离婚!”
走廊里的人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
我正想把她拽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医院是公共场合,请你保持安静。”
回头一看,柳清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走廊尽头,白大褂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她手里拿着病历夹,大概是刚查完房路过,眉头微蹙地看着张桂琴,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疏离。
“你谁啊?我跟我女婿吵架,关你屁事!”张桂琴梗着脖子吼。
“我是这里的医生。”柳清浅走到门口,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影响其他患者休息,我可以叫保安。”
她的气场太稳,张桂琴一时竟被噎住了。
我赶紧朝柳清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管这事——这疯女人就是坨烂泥,沾上了甩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