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的声音像是一剂强效镇定剂。
瞬间抚平了林婉翻涌的情绪,也让她感受到了苏白誓不罢休的决心。
她蜷缩在地上,抬着满是泪痕的脸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男人眼底深处的寒意。
她不再哭了。
苏白蹲在她面前,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伸出手,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拉了起来。
林婉的身体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
苏白将她半扶半抱着,安置在病房角落的简易沙发上。
她的身体还在轻微颤抖。
“睡一会儿。”
苏白的声音很轻。
林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说,睡一会儿。”
苏白重复了一遍,目光沉静如水。
“天塌不下来。”
“就算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这句话他十八年前就该说了。
迟到了十八年,但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林婉看着他,眼皮重如千斤最终还是缓缓闭上了。
巨大的悲痛和精神上的过载,让她在沾到沙发的一瞬间便被疲惫吞噬。
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而绵长。
苏白站在原地,看着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林婉,又看了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轻松。
让幕后黑手付出代价?
说起来容易。
对方能将手伸进高考体系,将所有流程都做得完美无缺。
这本身就说明了其能量的可怕。
这绝不是一个或者几个人能办到的事情。
这背后必然是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甚至可能会给林婉和安清带来二次伤害。
急不得。
苏白缓缓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外面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
他的目光穿过无数闪烁的霓虹变得悠远。
苏白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他开始在脑海中,构建一张江城市的关系图谱。
他离开这里太久了。
十八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座城市物是人非。
但他还记得一些人。
时间就在思索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夜越来越深。
苏白抱着沙发上熟睡的林婉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进病房。
苏白看了一眼怀里依旧沉睡的林婉,然后动作极轻地走了出去。
清晨的医院走廊空旷而安静。
带着一股消毒水特有的味道。
苏白先是去了一趟主治医师的办公室。
医生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苏先生,你来了。”
医生看到他,立刻站了起来。
“我女儿她……情况怎么样?”
苏白开门见山地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医生示意他坐下,然后将一份检查报告递了过来。
“苏先生,你不用太担心。”
“我们给苏安清同学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包括脑部的ct。”
“她的身体器官没有任何器质性的病变。”
苏白接过报告,快速地浏览着上面他看不懂的医学术语和数据。
“她为什么一直不醒?是休克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耐心地解释道:
“不是休克。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被触发了。”
“从她的各项身体指标来看,苏安清同学在高考前,应该经历了一段相当长时间的,高强度的学习和熬夜。”
“她的身体,一直处于一种极度疲劳的亚健康状态,全靠一股精神气在顶着。”
“而这次高考成绩的巨大打击,让她精神气瞬间就垮掉了。”
“所以,身体的本能就接管了一切,强制让她进入深度睡眠,来进行修复。”
医生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着。
“简单来说,就是她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
“让她好好睡一觉,比什么药都管用。”
“等她休息够了,身体机能恢复了,自然就会醒过来。”
听完这番话,苏白心中最沉重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只要人没事就好。
“谢谢你,医生。”
苏白站起身,由衷地说道。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离开医生办公室,苏白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他在医院楼下的早餐店,给林婉买了一份温热的小米粥和几个包子。
回到病房时,林婉还在睡着。
苏白没有叫醒她。
他知道这个女人同样需要休息。
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又给女儿掖了掖被角。
然后,他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医院。
随即他打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市一中。”
“好嘞。”
司机应了一声,发动了汽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早高峰车流中。
苏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这座城市,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
变得更加繁华也更加陌生。
很快,市一中标志性的校门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校门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很多学生在家长的陪同下,进出校园。
他们脸上有的洋溢着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喜悦,有的则是查完成绩后的失落。
但无一例外,他们身边都有父母的身影。
苏白付了钱下车。
他站在校门口,看着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和他们身边满脸关切的家长。
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
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背着沉重的书包日复一日地走进这扇校门。
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哪里?
在安清的人生中,他整整缺席了十八年。
十八年的风雨,十八年的成长。
自己一分钟都没有参与过。
一股苦涩和愧疚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
苏白自嘲的冷笑一声,缓缓摇了摇脑袋。
“我这个爹当的……”
“真是,太不称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