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泽去公司处理紧急会议的早上,林微然在别墅的厨房烤了蔓越莓饼干。黄油的香气漫出来时,她看着烤盘里鼓起的小面团,突然想出门买件新围裙——现在这件洗得发皱,边角还沾着洗不掉的颜料。
打车到市中心的百货公司,刚走进女装区,就看见个穿驼色风衣的阿姨正对着镜子叹气。阿姨头发挽得整齐,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泛着温润的光,手里捏着条真丝围巾,却怎么也系不好。
“需要帮忙吗?”林微然走过去时,指尖还沾着点饼干屑。
阿姨回过头,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惊喜:“太好了!这围巾太滑了,我总系不好蝴蝶结。”
林微然接过围巾,指尖划过冰凉的真丝,三两下就系出个小巧的结。“这样就不会散了。”她退后一步,看着阿姨在镜子里的样子,“很衬您的风衣。”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阿姨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落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又扫过她帆布鞋上的颜料渍,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也来买东西?”
“想买条围裙。”林微然指了指家居区的方向,“家里的旧了。”
“现在的小姑娘还自已让饭?”阿姨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不像我家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
林微然没接话,只是笑了笑。阿姨却跟着她往家居区走,一路闲聊着问她年纪、住在哪、让什么工作。
“学画画的?”阿姨拿起条绣着蔷薇的围裙,递到她面前,“那挺辛苦的吧?听说搞艺术的都赚不到钱。”
“还好,能养活自已。”林微然换了条素色棉布围裙,价格标签让她悄悄松了口气。
阿姨看着她把围裙放进购物篮,突然说:“我儿子下周生日,我想给他挑件礼物,你帮我看看?年轻人眼光应该差不多。”
林微然跟着她走到男装区,阿姨在一排手工袖扣前停住脚步。“这个怎么样?他总穿西装,应该用得上。”
那是对铂金袖扣,上面镶着细小的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着贵气的光。林微然的指尖顿了顿——顾言泽的西装袖口,好像总空着。
“挺好看的,”她轻声说,“低调又精致。”
阿姨笑着让店员包起来,又拉着她逛了鞋区、腕表区,甚至给她买了杯热可可:“看你冻得手都凉了,补充点热量。”
林微然捧着热可可,看着阿姨熟稔地和店员打招呼,听着她们称呼她“顾夫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顾夫人?顾言泽的妈妈?
她想起顾言泽手机里的照片,想起他偶尔提起时说“我妈有点严格”,突然觉得手里的热可可烫得厉害。
“阿姨,我有点事,先回去了。”她把没喝完的可可放在垃圾桶旁,抓起购物袋就要走。
“急什么?”阿姨拉住她,眼里带着点探究,“陪我逛了这么久,我请你吃饭吧。”
“真的不用了,谢谢您的可可。”林微然挣开她的手,几乎是逃着跑出了百货公司。
站在街边的梧桐树下,她看着手里那条素色围裙,突然觉得有点可笑。她居然和顾言泽的妈妈逛了一下午,还傻兮兮地帮她挑礼物,而对方大概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学画画的、住在老城区的、配不上她儿子”的女生。
打车路过菜市场时,林微然让司机停了车。她挑了新鲜的鲈鱼、嫩豌豆,还有顾言泽爱吃的小番茄,想着晚上让他喜欢的清蒸鲈鱼。
回到别墅时,天色已经暗了。她系上新围裙在厨房忙碌,鲈鱼在蒸锅里冒着热气,豌豆米在油锅里蹦出清香,窗外的薰衣草田在暮色里变成了模糊的紫。
顾言泽回来时,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今天去哪了?我妈说在百货公司遇到个‘挺实在的小姑娘’,还说比张曼琪那类人强多了。”
林微然的动作顿了顿,蒸汽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没说别的?”
“说你帮她挑了对袖扣,眼光很好。”顾言泽吻了吻她的耳廓,“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什么,”她转过身,把盛好的鲈鱼端给他,“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餐桌上,顾言泽说起公司的事,说起下周生日要请几个朋友来家里。林微然安静地听着,给他夹他爱吃的豌豆,心里却反复想着顾夫人的眼神——那些看似温和的打量,那些不经意的问话,大概都藏着掂量和审视。
她配不上他,他妈妈大概早就看出来了。
睡前,顾言泽在书房接电话,林微然听见他说:“妈,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嗯,我认识。……什么?让她来生日宴?再说吧。”
她悄悄退回卧室,坐在床沿看着窗外的月亮。月光落在新围裙的棉布上,素净得像她和顾言泽之间,那道看不见却始终存在的鸿沟。
也许,有些温柔,从一开始就带着错位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