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晚风带着樟树的清香,卷着画室里松节油的气息,在窗棂间打着旋儿。
林微然正趴在画桌上改画,鼻尖几乎要碰到画布——她在给那幅《便利店的光》补细节,冷柜的蓝光里要添几粒浮动的尘埃,顾言泽举着冰美式的手指关节要再突出一点,连他白t恤领口被风吹起的弧度,都得用最浅的钛白慢慢晕染。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她没回头,只闻到那股熟悉的薄荷糖味越来越近。顾言泽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台灯下泛着冷白的光。
“这里的阴影太深了。”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廓,带着点薄荷的清凉,“像你上次说的,光斑要亮一点才对。”
林微然的笔尖顿了顿,颜料在画布上洇出个小小的圆点。她能感觉到他的肩膀离自已很近,手臂几乎要碰到她的后背,画室里的空气好像突然变稠了,连呼吸都带着点黏滞的热。
“我……我再改改。”她低着头,试图把注意力放回画笔上,可余光总忍不住往他手腕瞟——他今天没戴表,腕骨的线条清晰得像幅素描,皮肤薄得能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
顾言泽没再说话,只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台灯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她的发梢蹭着他的胳膊,他的手悬在她头顶,像要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指尖轻轻落在画框边缘。
“画累了吗?”他突然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哑。
林微然点点头,脖子确实僵得厉害。她刚想转头,就被他轻轻按住了后颈。他的掌心带着点薄汗,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像团暖烘烘的云,把她紧绷的肌肉都熨帖了。
“别动,”他的指尖在她颈椎两侧轻轻按揉,动作很轻,却让她浑身像过了电似的,麻酥酥的痒从后颈一直窜到尾椎,“我妈说这样按能缓解疲劳。”
林微然咬着唇没说话,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薄荷糖混着淡淡的洗衣液香,还有点阳光晒过的干净气息,像被装进了密封的玻璃罐,在这小小的画室里越酿越浓。
按到第三下时,她实在忍不住,猛地往前缩了缩脖子。顾言泽的手一空,愣了愣,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
“怕痒?”他的笑声震得胸腔发颤,离得近了,她能感觉到那轻微的震动透过空气传过来,落在她心上。
林微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却在抬头时撞进他的眼睛里。他离得太近了,睫毛垂下来的阴影落在她脸上,鼻梁的线条干净又清晰,连嘴唇上的淡粉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的呼吸突然都慢了半拍。
画室里只剩下窗外的虫鸣和彼此的心跳声,“咚咚”的,像敲在绷紧的鼓面上。林微然的目光落在他唇上,突然想起他递薄荷糖时,舌尖偶尔会扫过指尖,那点湿润的红,比她调色盘里最艳的朱砂还要亮。
她慌忙移开视线,却被他轻轻捏住了下巴。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捏得很轻,却让她动弹不得。
“林微然,”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目光沉沉的,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你刚才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她的舌头打了结,眼睛乱瞟,却偏偏瞥见他敞开的领口,锁骨的形状像道浅浅的山谷,看得她心跳都快停了。
顾言泽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线,从唇角一直滑到耳后。他的动作很慢,带着种试探的温柔,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撒谎。”他笑了笑,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你在看这里,对不对?”
他的指尖停在她唇上,轻轻按了按。柔软的触感让林微然猛地闭上眼,呼吸瞬间乱了。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那股薄荷糖的清冽裹着热意,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卷进去。
“顾言泽……”她下意识地叫他的名字,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嗯?”他的鼻尖快要碰到她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
“别……”她想说“别靠太近”,可话到嘴边,却被他轻轻啄了一下唇角。
很轻的一下,像羽毛落在心上,带着点薄荷的凉,和他掌心的热。
林微然猛地睁开眼,撞进他含笑的目光里。他的嘴唇离她只有半寸,眼里清晰地映着她惊惶失措的样子,像只被抓住的小兔子。
“吓到了?”他的拇指又蹭了蹭她的唇角,那里还留着他的温度,“抱歉,没忍住。”
林微然的脸像被火烧,猛地推开他站起身,却因为站得太急,差点撞到画架。顾言泽伸手扶住她的腰,她的后背撞进他怀里,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别动。”他在她耳边低语,手臂收得更紧了些,“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落在她颈窝,带着点痒。林微然僵在他怀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可心里那点慌乱,却慢慢化成了软软的暖。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自已的重合在一起,“咚咚”的,像在合唱。
窗外的月亮不知什么时侯爬了上来,银白的光透过木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的影子在地上紧紧交叠,像幅被拉长的画。
过了很久,顾言泽才松开她,指尖却还留在她腰上。“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林微然点点头,不敢看他,只是低头收拾画具。指尖碰到那支他送的炭笔时,突然想起刚才那个轻得像幻觉的吻,脸颊又开始发烫。
走到巷口时,顾言泽突然叫住她。“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十几颗薄荷糖,都是她喜欢的青柠味,“晚上打工困了就吃一颗。”
林微然接过铁盒,指尖碰到他的,像有电流窜过。“谢谢。”
“微然,”他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叫了她的名字,“下次……我可以再亲你吗?”
林微然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认真,像揣着记捧的星光。她没说话,只是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顾言泽笑了起来,像个得到糖的孩子。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快回去吧。”
林微然攥着那盒薄荷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光里,突然觉得,这个夏末的夜晚,好像比任何时侯都要甜。她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清凉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像极了刚才那个落在唇角的吻。
口袋里的铁盒被捂得暖暖的,像揣着个小小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