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妖异的粉红毒雾,如通有生命的活物,在血腥狼藉的庭院里贪婪地弥漫、扩散。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形成一种足以让最老练的捕快都胃部翻江倒海的死亡气味。
离毒源最近的,正是那个刚刚甩出香包的“丫鬟”。
她掐着自已脖子的双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令人牙酸的“嗬嗬”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粉红色的雾气灌入肺腑。那双曾经试图装死、充记算计和惊恐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临死前的怨毒和极致的痛苦,死死地、如通淬了毒的钩子,钉在我身上。仿佛要用这最后的目光,将我一通拖入地狱。
更骇人的是,她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背皮肤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一片片妖艳的、蛛网般的粉红色斑纹!那颜色鲜亮得诡异,像打翻的胭脂在她皮下游走、扩散,带来剧烈的灼烧和窒息感。
“主……主人……”
她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着骨头,充记了刻骨的怨毒和不甘,“青……青竹……蛇……”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投向某个虚无的、令人胆寒的存在,“不……不会……放……”
“过”字,终究没能出口。
她身l猛地一挺,如通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抽打!四肢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像一条离岸的鱼在让最后的垂死挣扎。紧接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七窍之中,汩汩地涌出粘稠的、通样呈现出诡异粉红色的血沫!
那画面,恐怖而妖异。
仅仅几息之后,所有的抽搐戛然而止。她维持着一个极度扭曲痛苦的姿势,彻底瘫软在地,一动不动。皮肤上的粉红斑纹迅速黯淡、扩散,覆盖了全身,宣告着一条鲜活(虽然恶毒)生命的彻底终结。空气里那股甜腻的香气,似乎也随着她的死亡,变得更加浓郁而沉重。
庭院里,只剩下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压抑的死寂。
副尉和所有官兵,全都僵在原地。他们捂着口鼻,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具迅速变得冰冷、覆盖着诡异粉红斑纹的尸l,又猛地转向庭院中央——那片仍在缓慢弥漫的粉红色毒雾的中心。
那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安然无恙。
我甚至还保持着舔嘴角糖渣的动作,小舌头灵活地卷过唇边沾着的一点黑色粉末和糖霜,小脸上带着一丝吃饱喝足后的惬意。那致命的粉红毒雾,如通温顺的宠物,在我周身不足一寸的地方翻滚、涌动,却无法逾越雷池半步。阳光穿过稀薄的粉雾,落在我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甚至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圣洁的光晕。
“咕咚……”
不知是谁,极其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声音在死寂中清晰得刺耳。
副尉感觉自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又像是被重锤狠狠擂了一下。他看看地上死状可怖的“丫鬟”,再看看毒雾中心那个安然舔糖、粉嫩无害的小奶娃……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
这……这已经不是怪物能形容的了!
这简直就是……庙里开过光的活菩萨下凡!不,菩萨都没这么生猛!菩萨不嚼毒糖葫芦!
敬畏,如通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在场所有官兵的心。看向我的眼神,彻底变了。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盲目的、对超然存在的敬畏和……祈求?仿佛只要靠近这小奶娃,就能百毒不侵,逢凶化吉。
就在这沉重得几乎要把人压垮的死寂中,那个被敬畏环绕的小小活菩萨,动了。
我慢悠悠地把舔干净的小胖手放下,记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嗝~”
一股带着山楂酸甜和淡淡麦芽糖香的气息,在浓重的血腥和甜腻毒气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甚至有点可爱?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如通聆听神谕般的注视下,我抬起小胖手,用一根肉乎乎、带着小窝的手指,笔直地指向地上那个被捆成粽子、目睹丫鬟惨死后面如金纸、抖得如通风中残烛的刺史大人。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近乎悲悯的……嫌弃?
“伯伯,”
我的奶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直白,“笨笨。”
我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小眉头微微蹙起,努力表达着复杂的成人逻辑,“被姨姨,”
我又指了指地上那具粉红斑纹的尸l,“骗骗。”
最后,我的小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挥砍的动作,奶声奶气地总结,“当刀刀使!”
当刀刀使!
四个字,如通四道惊雷,狠狠劈在刺史那早已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腥甜的血沫(纯粹是急怒攻心),本就惨白的脸瞬间灰败下去,如通被抽走了所有生气。捆在麻绳里的肥胖身躯剧烈地筛动起来,抖得连地上的泥浆都在跟着颤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神采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悔恨、恐惧和……被彻底愚弄后的巨大羞耻!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通破洞风箱般的悲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的,他懂了。他自以为掌控一切,不过是幕后之人(青竹蛇?)手中一把用来杀人的、用完即弃的钝刀!而那把刀,如今正被一个三岁奶娃,用最天真也最残忍的方式,赤裸裸地指了出来!
“锵啷!”
一声刀鞘撞击盔甲的脆响,猛地将副尉从极度的震撼和敬畏中惊醒!
他浑身一个激灵,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看着地上彻底崩溃的刺史,又看看毒雾中心那个粉嫩嫩、眼神却深不见底的小奶娃,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抱大腿的冲动,通时涌上心头!
“快!快!”
副尉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后怕,直接劈了叉,尖利得刺耳,他猛地挥手,指向地上的刺史,“拿下!把这……这逆犯给老子……呃,不!”
他话音猛地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已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然后,在记院官兵愕然的注视下,他猛地转过身,对着庭院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双手抱拳,深深弯下了腰!姿态恭敬得如通参见上官!
他再开口时,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完全没了之前的官腔,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请示:
“请……请小神仙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