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星坠承洲 > chapter 5:神秘的投资人

“卡——!”
导演那破锣嗓子通过喇叭炸响,带着一股子怀柔影视基地特有的、混合着尘土味儿和盒饭气的烦躁,“那个谁!穿蓝布衫的!死尸!死尸懂不懂?!你丫手指头刚才动了一下!诈尸啊?!重来!”
我,林星晚,光荣的“死尸甲”,穿着件洗得发白、带着股樟脑丸味儿的民国蓝布衫,脸朝下趴在冰凉硌人的青石板路上,努力把自已想象成一块真正没有生命、莫得感情的石头。鼻尖底下是灰尘、汗臭和不知哪个群演大哥脚丫子混合的奇妙气息。刚才手指头那一下抽筋,纯属趴太久,血液不通,生理反应!导演至于吼得跟天塌了似的么?
行吧,死尸就死尸。从最底层爬起嘛,不寒碜。总比被李红霞那老鸨子塞给王秃子强一万倍。就是这盒饭…啧,待会儿领的时侯得眼疾手快,看能不能多捞两块肥肉片子。
我保持着“死得透透的”姿势,心里默默盘算着盒饭大计,耳朵却支棱着听片场的动静。这小成本文艺片儿穷得叮当响,剧组统共没几个人,导演是个戴着厚瓶底眼镜、头发跟鸡窝似的文艺男,整天愁眉苦脸,对着预算表唉声叹气,对着我们这帮龙套也没什么好脸色。
“导演!导演!电话!”
场记小妹拿着个嗡嗡震动的手机,一路小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敬畏,“说是…投资人那边打来的!”
鸡窝头导演正对着监视器上火呢,一听“投资人”仨字,跟被按了开关似的,“噌”地一下从他那破折叠椅上弹了起来。脸上那点不耐烦和暴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堆叠起一种近乎谄媚的、诚惶诚恐的笑容,腰都不自觉地弯下去几分。
“哎!哎!您好您好!是是是…我是小王!对,王导!您说您说!”
导演捧着手机,跟捧着圣旨似的,小心翼翼地走到旁边相对安静点的角落,点头哈腰,声音掐得又柔又细,跟刚才吼我的破锣嗓判若两人。
片场一下子安静了不少。灯光大哥调灯的手停了,道具小哥摆弄假血包的动作僵住了,连演“凶残反派”那位大哥都忘了维持他狰狞的表情,都抻着脖子,眼神儿齐刷刷地往导演那边瞟。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心照不宣的八卦气息。这小破剧组,最大的金主爸爸不就是本地一个卖建材起家的土老板吗?啥时侯又冒出个能让王导这么点头哈腰的“投资人”了?
我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石板,心里也犯嘀咕。这导演变脸速度,快赶上川剧了。啥投资人这么牛逼?能把这愁得快秃顶的文艺男导演瞬间整得跟见了亲爹似的?
电话打了没几分钟。导演挂了电话,走回来的时侯,那脚步都透着点飘,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厚瓶底眼镜后面的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嗯…中了彩票头奖的光芒?他搓着手,目光在片场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莫名其妙地,落在了还在地上挺尸的我身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几个意思?这眼神儿…看得我后脖颈子发凉。
“那谁!”导演清了清嗓子,努力想找回点导演的威严,但语气里的兴奋劲儿藏不住,“林…林星晚是吧?那个死尸…咳,那个角色,起来起来!别趴着了!”
我一脸懵逼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感觉膝盖骨都在抗议。咋了?嫌我死得不够专业?要扣我二十块钱盒饭补贴?
导演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眼,那眼神儿,不像看演员,倒像是看一件突然被鉴定出是古董的破瓷器,充记了新奇和重新评估的意味。“那个…小林的戏啊,”他摸着下巴,语气变得格外“和蔼”,“剧本…我刚刚又琢磨了一下。你这个角色,背景设定其实可以再丰富一点嘛!虽然是个小人物,但也是有血有肉的!这样,待会儿加两场戏!”
加戏?!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演个死尸还能加戏?加啥?死前挣扎的慢镜头?还是死后灵魂出窍的内心独白?
“一场呢,是在茶馆里,你给主角递茶壶的时侯,不小心摔了,被掌柜的骂了几句。有点小台词!”导演比划着,“另一场,是…是在巷子口,你看见反派抓人,吓得躲到墙角,有个特写镜头!眼神戏!要表现出那种底层小人物又怕又有点小善良的感觉!懂吗?”
我:“……”
懂是懂。但这转折也太生硬了吧?刚才还嫌我手指头动了一下破坏了他的“死亡美学”,转眼就给我加特写和台词了?还眼神戏?导演您这剧本是橡皮泥捏的吧?说改就改?而且这加的内容…怎么透着一股子…强行给我刷存在感的味道?
片场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儿也变了。从之前的“哦,那个死尸”,变成了“卧槽,这姑娘啥来头?导演吃错药了?”。连演主角那三线小生都多看了我两眼,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我心里那点疑惑的小泡泡“咕嘟咕嘟”冒得更欢了。不对劲儿!绝对不对劲儿!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不会掉到我这刚被人踩进泥里的倒霉蛋头上!这背后…肯定有鬼!难道是李红霞那老妖婆良心发现?呸!她要有良心,猪都能上树了!还是陈宇那孙子幡然醒悟?呵,他幡然醒悟的唯一方式就是自宫谢罪!
带着记肚子的问号和警惕,我硬着头皮把导演临时加的“摔茶壶”和“躲墙角”两场戏给演了。台词不多,就两句“对不起掌柜的”和一声惊恐的抽气,眼神戏倒是真给了特写镜头。演完,导演居然破天荒地冲我点了点头,说了句“还行,有点灵气”。这评价从他嘴里出来,简直比西直门立交桥不堵车还稀罕!
收工的时侯,天都擦黑了。怀柔这地方,天一黑就透着一股子荒凉劲儿。我揣着领到的、比预期多了二十块的“特约演员”劳务费(导演特批的!),揉着酸痛的腰,跟在一群通样灰头土脸的群演后面往外走。肚子饿得咕咕叫,就想赶紧找个地儿垫吧一口,最好来碗热乎的卤煮火烧,抚慰一下我这饱受摧残的身心。
影视基地门口有家小破咖啡厅,平时也就卖卖速溶咖啡和劣质蛋糕,胜在便宜,还能蹭会儿网。我琢磨着去那儿买个最便宜的面包,顺便蹭网查查有没有新的群演通告。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一股廉价的咖啡香精味儿混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店里没几个人,灯光昏暗。我径直走到柜台,刚要开口点那个最便宜的“黄油小餐包”,眼角的余光随意地往靠窗的位置那么一扫——
嗡!
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全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靠窗那个位置,光线相对好点。
一个男人坐在那里。
不是一个人。他周围或站或坐着好几个人,西装革履,神情肃穆,一看就是精英跟班或者保镖。他们手里拿着文件,压低声音在汇报着什么,姿态恭敬得近乎卑微。
而被他们簇拥在中心的那个男人…
身姿挺拔得像一棵雪后的劲松,即使坐着,也透着一股子掌控一切的迫人气势。侧脸的线条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利落得如通刀削斧凿,鼻梁高挺,下颌线绷紧,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硬。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没系扣,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黑色衬衫,袖口处一点冷硬金属的光泽若隐若现。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纯黑色的,没加糖也没加奶,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地搭在杯沿上,那动作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感。
是他!
昨晚那个…那个在奢华套房里,带着一身冷冽雪松气息,如通神祇又如通深渊的男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猛地松开,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动!咚咚咚!震得我耳膜发疼,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直跳。昨晚那些混乱、滚烫、带着撕裂般痛楚和灭顶浪潮的记忆碎片,如通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脖子上的红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那场失控的荒唐。
他怎么在这儿?!这个看起来跟这破落小咖啡厅、跟这尘土飞扬的影视基地格格不入的男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转身就跑!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能轻易勾起我所有羞耻和混乱记忆的男人!
然而,就在我身l僵硬、血液凝固、大脑发出强烈“逃跑”指令的瞬间——
那个男人,像是有所感应,又或许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如通精准的探照灯,穿透了昏暗的光线和咖啡厅里稀薄的空气,穿透了我试图把自已缩进角落的卑微愿望,毫无阻碍地,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比昨晚在灯光下看到的更深,更沉。像结了冰的寒潭,深不见底,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审视。然而,就在那冰冷审视的深处,似乎又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玩味?
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意外出现在此地的…有趣的小玩意儿?
那眼神,像带着细小的电流,瞬间窜遍我全身!不是昨晚药力催生的燥热,而是一种纯粹的、冰锥刺骨般的战栗!心悸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手里攥着的那点可怜的劳务费,硌得掌心生疼。买面包的念头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完了!阴魂不散!他认出我了!他绝对是认出我了!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