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琴键上的共振 > 第7章 :安全屋的低语

门外的骚动并非袭击,而是一场意外的混乱。一名惊慌失措的客房服务生推着沉重的餐车,在接到楼层封锁通知试图离开时,不慎撞倒了走廊里一个巨大的青瓷花瓶。刺耳的碎裂声在骤然安静的楼层里引发了连锁恐慌,安保人员正竭力维持秩序。
虚惊一场,却让套房内的紧张气氛绷紧到了极致。顾言臻从浴室出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最初的恐慌已被一种冰冷的、压抑的愤怒所取代。他反复搓洗过的手指微微泛红,仿佛要洗掉一层看不见的皮。他沉默地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性的威士忌,没有加冰,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灼热的液l滑入喉咙,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
陈卓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不断看着手表,嘴里喃喃着“警察怎么还不来”。盖革计数器被林修放在远离钢琴的角落,屏幕上的读数稳定在165μsv/h,像一颗定时炸弹的倒计时,无声地提醒着房间里的致命威胁。
林修则坐在远离钢琴的沙发一角,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在膝盖上敲击着某种复杂而规律的节奏。他在“听”。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全身的感官,去捕捉空气中那极其微弱、源自钢琴深处那个休眠震动装置的残余“余韵”。他在脑海中重构着它的震动频率、波形特征,试图从这死亡的韵律中,反向推导出它的来源和可能的触发机制。
“那个东西……”顾言臻终于打破沉默,声音沙哑,他指了指钢琴的方向,没有说出“放射性装置”这个词,仿佛那是一个禁忌的诅咒,“它……是冲我来的。那个红裙子的疯子……‘毁灭交响乐’……”他念出那个词时,嘴角扭曲了一下,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愤怒。
“他们想怎么玩?下一乐章是什么?在我的早餐牛奶里下毒?还是在我公寓的床上放炸弹?”
酒精似乎放大了他的情绪,愤怒中夹杂着一丝绝望的无力感。
“目前看,他们的‘艺术’很依赖这架钢琴。”林修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地看向顾言臻,那平静像深潭,奇异地抚平了一些顾言臻狂躁的波澜。“两次‘演奏’——舞台事故和这个装置,都围绕着它。它不仅是武器,更是舞台。那个‘作曲家’要你在这个舞台上,一步步走向毁灭。”
“舞台……”顾言臻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舞台,曾是他生命的光源,此刻却成了禁锢他的囚笼和指向他的刑台。他猛地将杯中残酒饮尽,玻璃杯重重顿在茶几上。“那就砸了这个该死的舞台!让警察把它拖走!拆成碎片!”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行。”林修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它是唯一的、最直接的物证。上面有指纹、有生物痕迹、有那个装置的安装手法和联动陷阱的构造……毁掉它,等于毁掉抓住幕后黑手的关键线索。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的盖革计数器,“那个二次装置,暴力移动或拆解,随时可能触发。”
“那怎么办?!就让它像个炸弹一样摆在这里?!等警察?等那个疯子继续发他的‘乐章’?!”顾言臻烦躁地抓着自已的头发,艺术家敏感脆弱的神经在巨大的压力下濒临崩溃。
“等。”林修只说了一个字。他站起身,走到房间配备的豪华书桌前,拿起酒店提供的便签纸和一支铅笔。在顾言臻和陈卓疑惑的目光中,他伏案疾书,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他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图!
很快,几张便签纸上布记了极其精细的线条和标注。那是那架斯坦威d-274关键部位的解剖图!尤其是低音区弦列和铸铁骨架下方的结构!
他用精准的线条勾勒出了那个放射性装置的位置、那根透明鱼线的走向、以及那个隐藏在深处、连接着震动感应器和不明塑料方块的二次装置!他甚至用不通的阴影标注了辐射强度的梯度分布!
“警察和nbc小组的专业人员需要时间,而且他们未必完全理解钢琴内部结构的特殊性。”林修将画好的图纸展示给顾言臻和陈卓看,他的眼神冷静而专注,“我们需要在他们到来之前,提供最精确的‘手术方案’。任何错误的操作,都可能引爆那个二次装置,或者导致放射性物质扩散。”
他用铅笔尖点了点图纸上那个塑料方块的位置,“这里,是绝对禁区。而这里,”他指向连接两个装置的鱼线,“是唯一的、也是极度危险的‘导火索’。我们需要一种方法,在不触动鱼线的前提下,先隔离或者安全移除放射性装置。”
顾言臻看着那些精细到可怕的图纸,看着林修在绝境中依旧保持的惊人理性和专注,心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愤怒、恐惧之外,一种奇异的、微弱的……依靠感?他强迫自已冷静下来,走到书桌前,拿起另一支铅笔。
“这里,”顾言臻指着图纸上音板裂纹的位置,声音低沉,“音板有内伤。如果那个震动装置持续工作,或者……如果那个二次装置被触发产生剧烈震动,裂纹很可能会彻底崩开。音板一旦大面积碎裂,整架琴就彻底毁了。”
他的指尖划过图纸上那道代表裂纹的虚线,带着一种钢琴家对乐器深入骨髓的了解和痛惜。
林修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对顾言臻专业判断的认可:“所以,时间紧迫。双重压力。”
他看向顾言臻,“我需要你回忆,最后一次确认钢琴状态完美,是在演出前什么时间?最后一次接触它的人,除了马克,还有谁?”
顾言臻闭上眼睛,努力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酒精和巨大的压力让他的思维有些迟滞。“最后一次……是下午四点左右的彩排走台。马克让了最后一次检查和微调。之后……直到演出前半小时我进入后台准备,没有再碰过琴。彩排后……”他眉头紧锁,“琴彩排后……”他眉头紧锁,“琴房的门……好像是开着的?当时后台很乱,人来人往……灯光组在调试追光,舞台监督在核对流程……”
记忆的迷雾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身影,在钢琴附近停留过片刻?但当时他根本没在意!
“工作人员制服……”林修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立刻在图纸空白处记下。
“嘀呜——嘀呜——”
远处,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令人心安的警笛声!声音越来越清晰,不止一辆。
陈卓如释重负,冲到窗边想拉开窗帘看看,又猛地想起林修的警告,硬生生停住了手。“来了!警察来了!”
林修迅速将画好的几张关键图纸折好,塞进自已贴身的衣袋。他看了一眼角落的盖革计数器,读数依旧顽固地停留在危险区域。他走到顾言臻面前,目光直视着他依旧带着惊悸和愤怒的眼睛。
“顾先生,”林修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从现在开始,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要小心。那个‘作曲家’,可能就在赶来看戏的人群里。别让他看到你崩溃的样子,那正是他想要的‘乐章’。”
顾言臻身l一震。林修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狂躁的火焰,也让他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一丝。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佝偻的脊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衬衫领口,眼中重新凝聚起属于钢琴王子的、冰冷而骄傲的光芒。恐惧仍在,但愤怒被淬炼成了某种更坚硬的东西。
套房的门被有节奏地敲响,一个严肃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柏林警察!开门!请配合调查!”
毁灭交响乐的第二幕,随着警笛的呼啸,正式拉开了帷幕。而真正的指挥棒,此刻掌握在谁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