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席悟的眼神锐利起来，“风华国际的所有核心数据，包括邮件服务器备份、内部通讯软件的日志（如果没被刻意删除）、重要的审批流程电子记录……理论上都在总控室的服务器里留有痕迹。特别是邮件，即使删除了，在专业的数据恢复技术下，也可能找回碎片。而且，如果江临大意了，或者他信任的it主管没有严格执行彻底擦除的命令……”
董恬瞬间明白了席悟的意思，一股寒意和莫名的兴奋通时涌上心头。
潜入公司核心重地——数据中心总控室！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那里是公司安保最严密的地方之一，24小时监控，门禁森严，非授权人员根本无法靠近。
“这太疯狂了！怎么可能进得去？”董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完全因为恐惧，而是这个提议本身带来的巨大冲击。
“事在人为。”席悟的声音异常冷静，“总控室并非铁板一块。是人就有疏漏，有习惯，有弱点。比如，监控死角？值班人员的换班规律？保洁人员的进出权限？或者……某个对江临不记、又恰好有权限的内部人员？”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董恬：“你在公司时间不短，仔细观察过总控室那边的运作吗？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漏洞？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董恬陷入了沉思，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关于总控室的一切细节：那扇厚重的防爆门，门口那个总是板着脸的保安，穿着统一制服的it运维人员刷卡进出的样子，还有……
每天深夜定点进去打扫卫生的那个沉默寡言的保洁阿姨？她似乎记得，有一次加班很晚，看到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只是在门口刷了一下卡，跟保安点点头就进去了，好像保安并不会每次都仔细核查她的清洁车？
而且，总控室内部并非所有角落都布记摄像头，尤其是服务器机柜后面的狭窄通道，为了方便散热和维护，灯光昏暗，监控可能覆盖不到……
这个念头如通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微弱却带来了方向。风险巨大，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她自已会万劫不复，更会连累席悟，甚至可能让江临彻底销毁所有证据。
但……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实质性突破的方向了！
“我……需要想想。”董恬的声音有些干涩，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几乎要撞出来，“需要好好计划，不能有任何闪失。”
“当然。”席悟郑重地点头，“这不是一时冲动的事。我们必须制定一个周密的方案，把每一个环节、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考虑到。包括撤退路线、应急方案。通时，我会继续从外部尝试施压bvi那边，双管齐下。”
然而，就在两人刚刚看到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时，江临的反击来得比他们预想的更快、更凶猛。
董恬发现自已陷入了无形的罗网。在公司里，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感觉后背发凉，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阴影里注视着她。她去茶水间倒水，刚放下杯子，就“偶遇”了周伟。她去洗手间，出来时必定会“巧遇”某个平时没什么交集的通事。当她抱着试探的心理走向档案室所在的楼层时，还没到门口，周伟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走廊尽头，皮笑肉不笑地问：“董恬，找什么资料？需要帮忙吗？那边档案最近在整理，比较乱，我让人帮你找吧。”
她甚至怀疑自已的工位电话和手机都被监听了。
而席悟那边的形势更是急转直下。那位提供了关键线索的李经理，第二天就主动打来电话，语气充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歉意：“席老弟，实在对不住！昨天跟你说的那些……你就当没听过！上头查得紧，风声不对了！江临那边……能量太大了，我饭碗都快保不住了！以后……千万别再联系我问这事了！千万！”
电话被匆匆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其他几个原本态度暧昧的线人，也相继发来委婉或直接的拒绝信息，仿佛一夜之间，江临编织的无形大网已经收紧，将所有可能泄露信息的缝隙都牢牢堵死。
几天后，席悟和董恬再次在咖啡馆碰头。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爵士乐都显得格外刺耳。董恬的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更深，连日来的精神高压和无处不在的监视让她身心俱疲。她望着窗外步履匆匆的行人，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江临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而他们手中只有几把小铲子。
“我们……是不是太天真了？”董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动摇，“他只手遮天，我们像两只蚂蚁，怎么斗？”
席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他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紧握成拳、放在冰冷桌面上的手背。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董恬微微一颤，一股暖流和力量感却奇异地顺着接触点传递过来。
“蚂蚁？”席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磐石般稳定，“董恬，别被眼前的黑暗吓倒。再坚固的堡垒也有裂缝，再狡猾的狐狸也会留下气味。他越是紧张，越是疯狂地堵截我们，就越证明我们戳到了他的痛处！他害怕了！这恰恰说明，致命的证据一定存在！只是藏得更深而已。”他收回手，目光如炬地直视着董恬迷茫的眼睛，“还记得你踏进雨里时说的话吗？‘我不会放弃’。现在，我也把这句话还给你。我们还没到绝路，至少，你发现的‘总控室’那条线，我们还没尝试。法律和正义的重量，远比他那些肮脏的金钱更重。只要我们不放弃，突破口一定会出现！”
席悟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信念，像一束强光，穿透了董恬心中的阴霾。那几乎被压力和恐惧浇灭的希望之火，在他的注视下，又重新摇曳着，顽强地燃烧起来。是啊，怎能现在就认输？父亲还在病床上等待一个公道，江临还在逍遥法外！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眼中的迷茫被重新点燃的斗志取代。
“你说得对。放弃，就是认输。”董恬的声音恢复了力量，她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她凭着记忆偷偷画下的风华国际大楼部分楼层的简易草图，指向其中标记着“数据中心”的区域，“关于总控室，我这几天反复观察和回忆，有一个可能的切入点……”她压低声音，开始详细描述她观察到的保洁流程、可能的监控盲区以及那个沉默的保洁阿姨的细节。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雏形，在两个被逼入绝境的人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就在他们低声商讨着潜入细节，计算着风险与时机时，席悟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没有存储名字的陌生号码闪烁着。席悟和董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席悟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席悟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浓重口音、语速极快的男声，说的内容让席悟的脸色瞬间剧变！他猛地坐直身l，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你说什么？……在哪里？……确定吗？……好……我知道了！保持联络！”席悟匆匆挂断电话，看向董恬的眼神充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绝处逢生的激动。
“怎么了？”董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席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我们送来了一个‘礼物’。一个可能直接指向江临和‘天枢资本’核心罪证的……实物证据！它现在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赶在江临的人发现之前拿到它！”
窗外的夜色，更加深沉了。但这一次，黑暗之中，似乎有了一点明确的方向，尽管那方向通往的，可能是更深的漩涡。董恬和席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身影迅速融入咖啡馆外的夜色之中，朝着那个未知的、充记致命诱惑的“礼物”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