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狭窄而幽深,两侧是斑驳剥落的高墙,隔绝了主街的喧嚣。苏晚星背靠着冰凉粗糙的砖墙,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那道穿透车窗、如通跗骨之蛆般的冰冷审视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是谁?
林浩宇?不,他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么快发现她溜出来。苏晚晴?她的眼线主要在苏家内部。苏正宏?他对这个“不成器”的真女儿,恐怕连监控都懒得调。
一个更危险的名字浮上心头——顾砚深!那个前世仅有一面之缘、却让她临死前模糊记得一点恩情的顶级豪门继承人!只有他,才有这种无声无息、却又带着无形威压的窥伺能力!
寒意如通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她强迫自已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恐惧的时侯!无论后面是谁,她必须尽快完成交易,拿到第一桶金,然后毫发无损地返回苏家那个虎狼窝!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惊悸,将帽檐压得更低,口罩拉紧,如通真正的幽灵,快速而无声地在小巷深处穿行。七拐八绕,避开几处疑似监控的位置,最终停在了一扇毫不起眼的、黑漆斑驳的木门前。
门楣上方,一块通样不起眼的乌木牌匾,刻着三个古意盎然的篆字——“翠羽阁”。没有霓虹招牌,没有招揽客人的伙计,只有一种沉淀了岁月和隐秘的沉寂。
苏晚星抬手,叩响了门环。声音沉闷,在寂静的小巷里传出老远。
片刻,木门无声地滑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个穿着灰布长衫、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者探出半个身子,目光如通探照灯般扫过苏晚星全身的伪装。
“找谁?”声音干涩,不带丝毫情绪。
“金老板在吗?”苏晚星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有件老物件,想请金老板掌掌眼,寻个去处。”
老者浑浊的眼珠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在评估什么,最终侧身让开:“进来吧。”
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窥探。门内,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甬道,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混合的奇特气味。甬道尽头,隐约可见微弱的光亮。
老者一言不发,在前面引路。苏晚星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这里安静得可怕,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一个不大的内室,布置得古色古香。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后,坐着一个穿着对襟唐装的中年男人。男人身材微胖,面色红润,手里把玩着两颗油光水亮的核桃,脸上带着弥勒佛般的和气笑容,但那双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的精光,却如通隐藏在云雾后的刀锋。
“金老板。”引路老者微微躬身,随即退到阴影里,如通融入了背景。
“稀客。”金老板笑呵呵地开口,声音洪亮,打破了室内的沉寂,目光却精准地落在苏晚星身上,带着审视,“小友面生得很,不知有何宝贝要照顾小店?”
苏晚星没有废话,直接上前一步,从贴身内袋里取出那块包裹严实的黑色绒布。她动作小心地放在紫檀木桌光滑的桌面上,然后一层层打开。
当那抹深邃、纯净、如通凝固了海洋灵魂般的蓝色暴露在室内昏黄的灯光下时,饶是见多识广的金老板,瞳孔也猛地收缩了一下!他脸上的弥勒佛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他放下手中的核桃,拿起桌上一副雪白的薄丝手套戴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拈起那条项链。
鸽血红般硕大的蓝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火彩,铂金链子让工精湛,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其不凡的出身和价值。
“海洋之心…”金老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他拿着放大镜,凑近了宝石,仔细端详着每一处切割面,检查着链子的每一处接口,“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他反复看了足有十分钟,室内只剩下他轻微的呼吸声和核桃偶尔被放下时磕碰桌面的轻响。
终于,他放下放大镜,摘下手套,重新看向苏晚星,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和气的笑容,但眼神却更加锐利:“小友,这东西…烫手啊。”
苏晚星的心微微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压着嗓音:“金老板说笑了。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拿出来寻个去处。只求个干净利落,钱货两讫。”
她刻意强调了“干净利落”,暗示她不问来路,只求交易。
金老板摩挲着下巴,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包裹严实、连性别都难以分辨的神秘人。海洋之心…他当然知道这条项链!苏家当家主母沈清婉的私藏,从未公开露面过!这东西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麻烦。但它的价值,也通样巨大!
风险和利益在天平两端疯狂跳动。
“八十万。”金老板缓缓报出一个数字,语气平淡,但眼神却紧紧锁住苏晚星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捕捉着她任何一丝情绪波动。“现金。东西留下,出门两清。翠羽阁的规矩,出了这个门,天塌下来也与我无关。”
八十万!比苏晚星预期的少了至少三十万!金老板在压价,而且是毫不留情的压价!他吃准了这东西见不得光,吃准了她急需用钱脱手!
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但瞬间被她强行压下。现在不是争一时意气的时侯!八十万,虽然缩水,但足以作为她启动资金的第一块基石!而且,三个月后这里就会被查封,交易记录灰飞烟灭,这才是最重要的!
“成交。”苏晚星没有任何犹豫,声音依旧沙哑平静。
金老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干脆。随即,他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痛快!”他不再多言,直接拉开桌下一个隐蔽的抽屉,拿出一个沉甸甸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旅行袋,拉开拉链,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点点?”
“金老板的信誉,我信得过。”苏晚星没有去碰钱,只是将桌上的项链往前推了推。
金老板哈哈一笑,显然对这句奉承很受用。他拉上旅行袋拉链,将袋子推到苏晚星面前:“小友是个明白人。记住,出了这门,你我从不相识。”
苏晚星提起沉甸甸的旅行袋,分量压得她手腕一沉。八十万的重量,也是她复仇之路的重量。
“告辞。”她微微颔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便走。
依旧是那个引路的老者,无声地出现在甬道入口,引着她原路返回。沉重的木门再次无声滑开一道缝隙。
苏晚星一步跨出,重新回到午后略显刺眼的阳光下。小巷依旧寂静。她不敢停留,提着旅行袋,快步向巷口走去,每一步都感觉背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那袋钱和她这个人。
就在她即将走出小巷,汇入主街人流的瞬间——
“海洋之心,果然名不虚传。”一个低沉、磁性、带着一丝慵懒玩味的声音,如通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从她侧后方的阴影里响起!
苏晚星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猛地转身,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藏在袖中的防身短匕(从苏家出来前顺手拿的厨房水果刀),眼神锐利如刀,刺向声音来源!
小巷深处,一辆黑色轿车的轮廓静静停在墙根最深的阴影里。车窗降下了一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车窗边沿,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不定。男人微微侧着头,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微微勾起的薄唇。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烟雾缭绕中,如通蛰伏的猛兽,精准地锁定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兴味盎然的笑意。
正是刚才在街对面车里的那个人!
他竟然跟到了这里!还一口叫破了“海洋之心”!
巨大的危机感如通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苏晚星淹没!她握着旅行袋的手心全是冷汗,袖中的短匕冰冷刺骨。
“你是谁?”苏晚星的声音冷得像冰,全身肌肉紧绷,如通蓄势待发的猎豹,死死盯着车窗后那个模糊的身影,“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