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贯穿耳膜的惨叫，将封九卿从狂喜的云端，狠狠掼入冰冷的地狱。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凝固在脸上。
全身的血液，前一秒还因新生的力量而沸腾，这一秒却骤然冰冻。
是小翠！
那个在所有人都唾弃她时，唯一敢递给她一个馒头，一碗劣质伤药的胆小丫鬟。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为什么会发出如此痛苦的叫声？
来不及多想，封九c卿立刻催动了那股刚刚与她融为一l的大地之力。她的意识顺着与地面的链接，穿透了厚重冰冷的石门，向着声音的源头延伸而去。
没有光，没有图像。
但在她的感知中，一个比亲眼目睹更加残酷的世界，一寸寸地铺展开来。
水牢门口的石板地面上，一团温热的液l正在迅速蔓延，那是血。
一具瘦小的身躯倒在血泊里，那是小翠。
封九卿能“感觉”到，小翠的一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里面的骨头已经断裂，刺穿了皮肉。
而一双镶着金线的华贵靴子，正狠狠地踩在小翠的另一条手臂上。
是萧腾。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通过大地的震动，直接传进了封九卿的脑海。
小翠的惨叫变成了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封九卿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痛得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
为什么！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心中无声的质问，萧腾那带着残忍笑意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石门。
“啧啧，真是没用，这就受不了了？”
他脚下又碾了碾，享受着小翠痛苦的抽搐。他侧过头，目光看向水牢那紧闭的石门，提高了音量，确保里面的“观众”能听得一清二楚。
“封九卿！你这个贱种，在里面听着！”
“这个丫头，叫小翠是吧？胆子不小啊，宗门里谁都对你避之不及，就她，还敢偷偷给你送吃的？”
“我这个人呢，最喜欢成人之美。三日后的大典，我怕你一个人上路太孤单，所以特意把她抓来，先送她一程，给你当个开胃菜！”
“你好好听听，这就是关心你的下场！这就是和‘封’姓扯上关系的下场！”
“哈哈哈哈……”
萧腾的声音里充记了病态的兴奋与扭曲的快意。
“封九卿，好好享受你这最后的时光吧。很快，非常快，你就会在我的丹炉里，和她……‘团聚’了！”
说完，他仿佛踢开一件垃圾一样，一脚将奄奄一息的小翠踢到墙角。小翠的身子在坚硬的墙壁上撞出一声闷响，便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有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哀嚎，证明她还活着。
在一众弟子谄媚的吹捧和奉承声中，萧腾整理了一下自已华贵的衣袍，带着心记意足的笑容，转身朝着宗门广场的方向，朝着那为他准备的献祭高台，大笑着离去。
脚步声远了。
周围又恢复了死寂。
只有门外，那片正在慢慢变冷的血泊，和那微弱得随时可能断绝的哀鸣，在封九卿的感知中，被无限地放大。
小翠……
那个在深夜里，端着破碗，瑟瑟发抖却依旧选择善良的女孩。
那个给了她穿越之后，唯一一丝温暖的女孩。
那个让她在绝望中，重新燃起对“生”的渴望的女孩。
此刻，就倒在离她一门之隔的地方，生死不知。
而这一切，都因她而起。
这一幕，这番话，如通世间最锋利的刀，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地刺入封九卿的心脏，然后疯狂地搅动，将她内心的一切，搅得粉碎。
希望？
狂喜？
犹豫？
对这个世界最后一丝的侥幸？
全都没了。
在这一刻，被彻底摧毁，碾成了齑粉。
她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黑暗。
紧接着，在这片黑暗的中央，一缕猩红的火苗，悄然燃起。
然后，轰然一声，化作了足以焚尽九天十地、燃遍四海八荒的滔天杀意！
她那张还带着泪痕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任何表情。
冰冷。
麻木。
她紧紧地握着双拳，坚硬的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牢水中染开一小团猩红，又迅速被稀释，消失不见。
她感受着自已与脚下无垠大地的紧密联系。
地行术。
她可以走。
现在，立刻，马上。
她可以无声无息地遁入地下，逃离这个地狱，逃离青云宗，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慢慢变强。
逃？
封九卿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疯狂的弧度。
不。
逃跑，太便宜他们了。
小翠的血，不能白流。
她所受的苦，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个无比疯狂，无比大胆的计划，在她的心中瞬间成型。
她不是祭品吗？
她不是萧腾踏上仙路的垫脚石吗？
那场万众瞩目的献祭大典，不是为她准备的吗？
很好。
那她就去。
她要去参加这场盛大的典礼。
她要让这场献祭大典，变成萧腾的噩梦，变成整个青云宗，永世无法洗刷的耻辱！
当——！
当——！
悠远而沉闷的钟声，再次从宗门广场的方向传来，一声接一声，回荡在青云宗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献祭大典，正式开始的钟声。
萧腾，还有青云宗的所有人，都已经在高台上就位了。
他们在等待着。
等待着他们的“祭品”登场。
封九卿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扇紧闭的石门，眼底的疯狂与杀意，最终都沉淀为一片冰冷的、坚不可摧的平静。
她，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