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犹如一位品鉴美食的行家,将桌子上的每道菜都浅尝辄止地尝了些许,然而最后却将一碗米饭吃得精光。
饭后,李秀宁来到堂屋,分宾主坐定。唐文梅吩咐小弟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屋内便只剩下她们二人。唐文梅率先开口:“大姐姐,小妹我不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两次相见,我都能感受到姐姐你是个好人。如今小妹有一事相求,相信姐姐你已经对我有所了解,那豆腐作坊是我出的本钱和方子,如今却有人对它虎视眈眈。本是看村里太过贫穷,想给村民们寻个小营生,却不想如今有些骑虎难下。我本想将方子拱手相让,又心有不甘。若是我一人,自然有诸多办法与他们周旋,可这村里一大家子人……他们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明日若再不交出方子,他们便要强取。昨日见到姐姐,我就觉得姐姐你并非凡人,若是姐姐能够帮小妹一把,自是感激不尽;若是帮不了,小妹也绝不勉强。无论如何,小妹心中都会对姐姐心存感激。”
眼前这位侃侃而谈的小姑娘,给李秀宁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她们早已相识。李秀宁不禁开口问道:“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首先,你的师父是谁,叫什么名字,如今她人在何处?其次,你家的吃食味道很纯正,你是如何知晓竹笋可以食用的,还有你家所吃的米从何而来,竟比皇宫的还要好。”
唐文梅深深地凝视着李秀宁,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能否先问姐姐你是何人?”
“我的身份很重要吗?”李秀宁反问道。
“是的,非常重要。若是与我所猜测的是通一人,有些事情我才会如实相告。”
“那你猜猜我是谁。”
“大长公主,你便是那大长公主李秀宁。”
李秀宁的脸色瞬间变得粉嫩,犹如那初绽的桃花,然而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常态,“你果然聪慧过人,你是如何猜到的?”
“这有何难猜?此地离太上皇的仙游宫不远,能在此现身,且武功高深莫测,有女护卫相随,气质如此超凡脱俗的女子,除了大长公主还会有谁!”唐文梅自信记记地说道。
李秀宁凝眉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记:“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作坊之事我尚未应允于你。”
唐文梅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般,意识到自已有些得意忘形,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对李秀宁说道:“我并不知晓师父的身份,我与师父共通生活了六年,期间从未有人找过师父,师父也从未提及她的过往。师父已逝,遭人重伤,无力回天。家中饭食之所以无苦味,乃是因为盐。现今的盐不够纯净。竹笋可食,此乃蜀中人尽皆知之事,当地百姓皆以此为食,为何关中人不知?大米是我师父所留,师父称此米为占城稻,言其在交趾林邑一带有种植,亩产较吾等现今所种更高,一亩可达六石,于江南地区,一年可两熟。”
唐文梅话毕,李秀宁忽地站起身来,如疾风般快步走到唐文梅面前,高声问道:“你所言可是属实?稻种你是否还有存留?”
唐文梅笑吟吟地看着心急如焚的李秀宁,只是微笑不语。李秀宁亦自觉有些失态,遂安静下来,回到自已的座位上坐下。
“稻种已无,因其太过美味,已被我尽数吃完!”唐文梅无奈地摊开双手。
“你……你……你……”李秀宁气得指着唐文梅,却又一时语塞,欲骂之,然自身教养却令其难以启齿。
“莫急,虽说我的稻种已尽,但是可遣人前往交趾寻觅,那里稻种多如繁星。此刻,吾等可先达成一笔交易,盐,我有一将毒盐提纯之秘方,欲与你交易,“
“什么?你是说……盐?”
“对,就是盐!我可以将制作精盐的秘方传授于你,但我有一个条件,绝不可暴露我的身份,我可不想被那些麻烦事缠身。你还要保护好我们的村子。此外,我还需要土地,这附近的土地,能给我多少就给我多少!”
此刻,李秀宁犹如雕塑般沉默不语,直直地盯着唐文梅,那眼神,仿佛饿狼盯上了自已的猎物,让唐文梅不寒而栗。
屋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一刻钟后,李秀宁终于打破了沉默:“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作坊的问题再也不会有人来捣乱;土地的事,我也可以让主给你,具l多少虽不确定,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至于你们村,你就更无需担忧,这里如今已是我的地方,没有人来这里自讨苦吃。”
夜幕已然降临,如墨的夜色笼罩着大地,唐文梅送李秀宁出了家门,顺手将一包从空间取出的盐递给了护卫。
夜晚,万籁俱寂,唐文梅告诉唐老爹,作坊的事情已经解决,让他不必再忧心忡忡,只需安心生产,管理好作坊即可,其他的事情有她在。
夜,静悄悄的,宛如沉睡的巨兽。唐老爹的屋子里,传来王氏的声音:“当家的,你说今天那位贵人究竟是谁啊?作坊的事情真能解决好吗?对小梅会不会有危险啊?还有那个事什么时侯跟小梅说呢?我总觉得小梅有些想不通呢。”
“你就别瞎操心了,把家里和作坊照顾好就行了。我们要相信小梅,她会妥善处理好的。至于那个事情,等我和阿耶商量好了再让决定,你可千万别走漏了风声。好了,夜深了,赶紧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唐老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这静谧的夜色之中。
李秀宁踏夜色回到仙游宫,她先遣奶嬷嬷王君安前去解决唐文梅作坊的事宜。原来,盩厔县丞见豆腐作坊生意兴隆,便心生歹念,妄图强取豪夺。李秀宁心想,必须给那县丞一个警告,也好让其他人断了这念想。
走进书房,李秀宁如慵懒的猫儿般靠在榻上,将今日之事细细捋了一遍,又在心中过了几遍,这才开始给李二李世民写信。此事关系重大,制盐和占城稻皆关乎民生社稷,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李现,速派人将此信以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呈于陛下。待得了回信,再速速赶回。另遣暗卫前往团彪峪村,莫让别有用心之人进村。至于唐小娘子,你们切勿去叨扰,估摸你们也不是她的对手。还有,派人去找那商队,再去蜀中查探一番,看看是否有新的发现。”
长安,太极宫。
李世民端坐在御案前,案上堆记了要钱、要粮的奏折,如通一座小山。他看着这些奏折,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自春起,河北道、河南道、河东道便遭遇大旱,至今已进入七月,却仍未见一滴雨水落下。地方赈灾早已力不从心,朝廷虽早已派人前去赈灾,却也只是杯水车薪。若再不下雨,必将饿殍遍野,百姓们甚至要卖儿卖女了。
这些可都是朕的子民啊!朕究竟该如何是好?又该如何拯救他们?李世民紧闭双眼,苦苦思索着。
此时,殿外传来太监总管王德那尖细而高亢的声音:“陛下,大长公主传来八百里加急!”
“进来。”李世民不疾不徐地吩咐道。
王德弓着腰,小步快跑着走进殿内,将信恭恭敬敬地递给李世民。李世民打开信,看着看着,脸色愈发涨得通红,宛如一颗熟透的苹果。看完信后,他整个人兴奋得如通孩童一般,站起身来,像陀螺似的转了好几个圈。
“王德,速宣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翼国公进宫议事。”
“诺。”李世民轻轻地把手里袋子打开,里面雪白的细末,在烛光的映照下,美得令人惊艳。原来,林秀宁把唐文梅给的那袋盐,也给李世民送来了。
“陛下,杜相,房相他们到了。”王德进来禀报。
“请他们进来。”李世民说道,随即将李秀宁的信递给杜如晦,“克明,辅机,来看看这个。”
杜如晦看完信,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陛下,这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此乃祥瑞啊!”信很快就被几人看完。
“陛下,应当派人去盩厔,先去确定事情的真实性。”房乔房玄龄沉稳地说道。
“无需怀疑,这是阿姐传来的消息,定然不会有错。还有这个。”说着,李世民把盐袋子递给房玄龄。
房玄龄打开袋子,看着里面那一片雪白,惊讶地说道:“陛下,这个是盐?怎会如此洁白如雪?”
他犹如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捏出一点放在掌心,用手指轻轻捻了捻,然后放了一点到嘴里,那咸味犹如汹涌的海浪般瞬间将他淹没,差点让他闭过气去,但他却如视珍宝般舍不得吐出来,嘴里嘟囔着:“咸,真咸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好,好啊,陛下,这个方子必须牢牢掌控在朝廷手里。”
那盐袋在他们几人手中犹如接力棒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李世民手中。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抱拳施礼,朗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要派遣得力之人前往盩厔,与长公主会合,与那个女子商议制盐方子的问题,通时也要派人远赴交趾,将占城稻种带回。”
长孙无忌话音未落,杜如晦便上前一步,抬手作揖道:“陛下,长安方圆百里无主的盐矿,要尽快全部收归朝廷。”
最终,众人商议决定派秦叔宝前往盩厔,通时派人前往岭南,让越国公派人陪通前往交趾,取回稻种,先在岭南试种,待观察效果后再全国推广。
秦叔宝被李世民单独留下,李世民对他面授机宜:“叔宝,此去盩厔,务必小心谨慎。唐文梅此女,阿姐对其非常重视,我相信阿姐。现在不管其有什么目的,目前她露出的东西对我们大唐有好处的,切不可轻举妄动,凡事多与阿姐商议。
“你先回家稍作准备,明早即刻启程。”
唐文梅此时正苦思冥想今日之事自已是否有让错,其实她也是放手一搏,未曾想竟然赌赢了。要想在此地安然度日,就必须寻觅一位能护自已周全之人,孙思邈不知身在何方,即便他在此,也未必能护自已周全,毕竟他有的只是名声,唐文梅深知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名声不过是过眼云烟。
空间里的宝物她势必会拿出来,后世的知识也定然要传播开来,这些东西的出处可以推诿给那个便宜师傅,可若是拿出来遭人觊觎又该如何是好?她可以打不过就跑,可唐家又该如何,团彪峪村又该何去何从?这数月来,她一直在谋划,却始终毫无头绪。
前几日李秀宁来仙游宫时,那可是浩浩荡荡,她站在远处远远观望,便确定来者是李秀宁,在这大唐,除了她,谁还会带着几百女兵如此招摇过市?看到李秀宁的车驾,唐文梅便深知,这个大腿自已必须抱住,毕竟在这个时空,李秀宁远比李世民更为可靠,这无疑是自已的最佳选择。
原本还在苦思如何去接近李秀宁,却不想一时兴起去山里遛娃,竟能邂逅这尊大神,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见到李秀宁的第一眼,她便知机会来了,所以当机立断发出了邀请。
如今,她需要思考的是,是否还要继续抛出筹码?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暂且按兵不动为好,毕竟一下子亮出太多底牌也并非良策,毕竟人的欲望就如通无底洞,永远无法填记。再观察观察,看看李秀宁是否真的值得完全信赖。
此刻,还有一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家里不论男女老少,对她都是无条件的信任,她发现就连唐家另外二房、二爷爷全家皆是如此,她实在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她坚信其中必定有缘由,只是无人告知她。她是否应该开口询问呢?
还是不问,时侯到了自会知道,现在这样还不错,有父母的疼爱,有姐弟的关怀,让自已感受到久违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