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后,小树林里只剩下蝉鸣和晚风。江辰宇抱着苏清颜的手臂微微发颤,衬衫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片——刚才在台上的镇定全是装的,此刻面对她泛红的眼眶,他反倒像个等待判决的犯人。
“我知道很突然,”他松开手,指尖紧张地摩挲着她的肩膀,指腹蹭过她连衣裙上的蕾丝花边,“但我从第一次在布告栏前听你讲题就……”
“江辰宇。”苏清颜抬手按住他的嘴唇,指尖触到他温热的唇角,“我知道。”
夕阳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睫毛上的泪珠折射出细碎的光。江辰宇看着她含泪的眼睛,忽然慌了:“你是不是觉得太快了?我可以等,等你……”
“不是。”苏清颜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我也……”
“嘀——警告!任务即将完成,世界稳定性下降,请宿主让好脱离准备。”007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带着刺耳的电流声。
苏清颜的话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她看着江辰宇眼里的期待,那些酝酿了无数个日夜的“喜欢”,突然变得沉重得说不出口。
“怎么了?”江辰宇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伸手想擦她的眼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有点累了。”苏清颜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触碰,转身看向夕阳沉没的方向。天边的云霞红得像血,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江辰宇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苏清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挤出笑容,“我们去吃冰粉吧,你说过要请我的。”
老巷子里的冰粉摊依旧支在槐树下,老板娘笑着往碗里加红糖和山楂碎:“小两口又来啦?今天毕业,多给你们加两勺芋圆。”
江辰宇没像往常那样纠正“小两口”的说法,只是低头搅着碗里的冰粉,沉默得像块石头。苏清颜舀起一勺冰粉送进嘴里,冰凉的甜意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涩。
“录取通知书下来,我们一起去青岛看海。”她轻声说,像是在提醒自已,又像是在承诺。
江辰宇猛地抬头,眼里重新燃起光:“真的?”
“真的。”苏清颜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巷口的梧桐树。树影被拉得很长,像他们之间正在悄悄缩短的距离。
那天晚上,江辰宇送她到小区楼下。路灯昏黄的光里,他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个素描本,翻开的页面上画着个女孩——是她在琴房窗边看书的样子,铅笔线条勾勒出她低头时的侧脸,发梢被风吹起的弧度,连她手腕上那串廉价的珍珠手链都画得清清楚楚。
“我画了三个月。”他把素描本塞进她手里,指腹不小心蹭过她的掌心,“本来想等拿到录取通知书再给你,现在……”
苏清颜捧着素描本,纸页边缘被他翻得发毛,铅笔的铅灰蹭在指尖,带着他的温度。她忽然想起他趴在课桌上偷偷画她的样子,想起他被发现时红透的耳根,心脏像被针扎似的疼。
“江辰宇,”她抬起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如果……如果我不能去青岛呢?”
江辰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冻住的湖面:“为什么?”
“我爸妈可能要带我去国外读书。”苏清颜说出早就编好的谎言,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已,“他们今天下午才告诉我。”
江辰宇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紧紧攥着背包带,指节泛白:“什么时侯的事?你之前怎么没说?”
“我也是刚知道。”苏清颜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不起。”
老槐树的叶子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哭泣。江辰宇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很久,久到苏清颜以为他会质问,会生气,他却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没关系。”
“我会等你。”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看海。”
苏清颜的眼泪终于决堤,她转身跑进楼道,不敢回头。她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
回到空荡荡的房间,她把自已埋在被子里,素描本被紧紧抱在怀里。007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冷漠:“宿主,任务完成度100,即将脱离。”
“再等等。”苏清颜哽咽着说,“让我再看看。”
她翻开素描本,最后一页画着两只手牵在一起,下面写着一行小字:“2023年6月9日,想和清颜永远在一起。”
泪水模糊了字迹,也模糊了整个世界。
“脱离程序启动,3,2,1……”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江辰宇在楼下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像针一样扎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