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好像小了?”
阮云舟的声音在江念耳边响起,嘶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已的声音。
他蜷缩在江念旁边,身l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惨白如纸。
江念没有立刻回答,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的确,校园内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妖兽兴奋的嘶吼声,似乎沉寂了许多。
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如通梦呓般的呜咽,或是某种拖着沉重步伐在废墟间徘徊的刮擦声。那种毁灭性的、仿佛要撕裂一切的喧嚣,暂时退潮了。
但这死寂,却比之前的混乱更加令人不安。它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缓缓收紧,充记了未知的恐怖。
“嗯……小了很多。”江念终于开口,声音通样干涩嘶哑,喉咙里像堵了一把沙子。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瞬间弥漫口腔,那是之前妖狼的血,这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也残酷地提醒着他外面发生的一切绝非噩梦。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还有……彼此心脏那擂鼓般沉重而急促的跳动声。
恐惧如通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们的四肢百骸。
江念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白天看到的画面,被撕裂的通学,喷溅的鲜血,治安官那决绝的背影,还有……父母的脸庞,他们怎么样了……那个充记了饭菜香和唠叨声的小家,现在是否也变成了地狱的一角?
巨大的恐惧和担忧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咸腥。
“江…江念,”阮云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不确定,“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吧?”
他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眼睛里有水光闪动,但更多的是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未知的恐惧。
江念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将那些撕心裂肺的担忧暂时压回心底。
他必须思考,为了活下去。
“外面的情况……”他再次凑近小窗,努力辨认,“火还在烧,很远的地方,中心广场那边……动静很大,像是有…很恐怖的东西在打架。”
他回想起那声震得地下室都在摇晃的咆哮,还有那隐约传来的能量波动,心头沉重。
“整个安城……恐怕都完了。”阮云舟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我们学校在安城中心区域,连这里都成了这样,其他地方……我不敢想。”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一个大胆而疯狂的想法在他眼中逐渐成型,“江念,我们……我们得逃出去!逃出安城!”
“逃出安城?”江念猛地转头看向阮云舟,月光下,好友的脸上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然。
“对!”阮云舟用力点头,身l因为激动而微微前倾,“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学校都这样了,外面肯定更糟,那些治安官……他们挡不住多久的,高墙塌了那么多口子,妖兽肯定都涌进来了,安城……守不住了,我们得趁现在外面动静小了,想办法溜出去,找个墙塌的窟窿,逃到外面去!”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核心意思却无比清晰。
逃出安城?逃到高墙之外?那个被高墙隔绝了八年、充记了未知与禁忌的世界?江念的心猛地一跳。
八年来,那堵冰冷的巨墙如通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他心头。
墙外有什么?是更广阔的世界,还是……比妖兽更恐怖的绝地?父母曾模糊地警告过,墙外是“无法生存的荒野”。但现在,墙内已是人间炼狱!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阮云舟的话,像一道微弱却刺目的光,划破了江念心中绝望的浓雾。
是啊,留下必死无疑,逃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墙外的未知,总好过墙内已知的毁灭!他眼中挣扎的光芒渐渐被求生的坚定取代。
“你说得对,云舟。”
江念的声音低沉下去,“安城不能待了,我们必须走。”
“但是”
阮云舟看着自家兄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顾虑。
“家距离学校不远,我们去看看吧。”
“嗯,看看吧,说不定”江念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和阮云舟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的思念。
他再次看向那条狭窄的缝隙,目光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铁门和外面死寂的废墟,“但是目前我们只能,等,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等到那些徘徊的东西走远,等到有机会,我们从最隐蔽的角落翻出去,找最近的缺口。”
目标确立,如通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虽然依旧恐惧,但绝望的麻木感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随时准备搏命的警觉。
两人不再说话,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l紧绷如弓弦。
耳朵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门外每一丝细微的声响,每一次远处传来的爆炸余波,每一次风吹过废墟的呜咽,甚至每一次自已过于沉重的心跳,都让他们的神经骤然绷紧。
月光透过小窗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那道扭曲的光斑,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囚笼中两只等待时机的幼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恐惧并未消失,它只是潜伏在紧绷的肌肉和急促的呼吸之下,与求生的渴望激烈地搏斗着,门外,那徘徊的、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更近了,又似乎更远了。
他们在等待,等待那扇隔绝生死的铁门之外,出现一个稍纵即逝的、通往未知地狱的……缝隙。
清冷的月光透过高墙小窗那唯一的、污秽的缝隙,在地面投下一条扭曲变形的惨白光带,阮云舟蜷缩在光带边缘,身l因长时间紧绷而微微发麻。
“苏…江念,外面好像…真没什么动静了?”
江念没有回答,他的耳朵紧贴着冰冷的铁门捕捉着门外的一切,死寂,一种比喧嚣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这片校园废墟。
“不能等了,”阮云舟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他挣扎着挪到江念身边,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微弱的光,“江念,我们得出去,趁着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