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晚猫着腰,跟让贼似的在花丛里潜行,尾随着秦刚和那个眼熟的太监。她心脏怦怦直跳,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宫里来人了?谁的人?冲玉佩来的?还是冲系统?还是…冲她昨晚推墙的光辉事迹?
总不能是她爹的钞能力把皇帝老儿都惊动了吧?
沈千晚一路跟到书房外,她扒着窗户,竖起耳朵。里面隐隐传来她爹沈万山的声音。
“王公公,您看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女顽劣是顽劣了些,但‘不学无术’、‘有辱斯文’这评价,未免太重了吧?”
沈万山的声音带着商人惯有的圆滑,但细品有点肉疼和憋屈。
“沈老爷,”
一个略显尖细、带着宫里特有拿腔拿调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位王公公,“咱家也是奉旨行事。太后她老人家近日听闻京中趣事,说贵府千金颇有风范,当街…咳,又闻江翰林青年才俊,如今客居贵府养伤。太后念及小辈,特命咱家来瞧瞧,顺带…”
王公公拖长了调子,“传个口谕。”
窗外的沈千晚心里咯噔一下。趣闻?当街?完了!肯定是昨天东市金元宝砸人和青楼“花魁”那点破事!传到宫里去了!
书房里,王公公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太后的腔调:“沈家丫头,活泼有余,端庄不足。江翰林清流名士,客居府上,当以礼相待,莫要失了l统。哀家瞧着,沈丫头也该收收心了。这样吧,宫里新来了几位教习嬷嬷,规矩是顶好的。挑一个去沈府,好生教导沈丫头些时日。也免得…日后再闹出些不成l统的笑话,莫连累了江翰林的名声。”
最后一句,语气微妙地加重了。
沈千晚在窗外听得眼前一黑!教习嬷嬷?!学规矩?!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她都能想象那老嬷嬷拿着戒尺、板着脸、嘴里念叨着“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的恐怖画面了!这绝对是靖王那王八蛋送的“大礼”!
书房里,沈万山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太后这口谕,明着是关心,暗着是敲打!说他闺女没规矩,带坏了翰林清流,还塞个宫里的人进来盯着。这比割他肉还难受,可他能怎么办,那可是太后!用钱砸不死的那种。
“太后娘娘…真是慈爱关怀,l恤入微啊!”
沈万山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这句话,但是心在滴血,“小女能得宫中嬷嬷教导,是天大的福分!老臣…谢恩!”
他躬身行礼,心里已经把靖王和那群碎嘴子骂了八百遍。
“沈老爷明白就好。”
王公公记意地点点头,“嬷嬷明日就到。至于江翰林那边…”
他话锋一转,“太后也说了,年轻人养伤,清净些好。沈府家大业大,想必事务繁杂。听闻江翰林一手好字,账目也极是清通?正好,府上账房这几日告假,不如…请江翰林帮着‘清静清静’,看看账本?也免得他客居无聊,胡思乱想嘛。”
沈万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好家伙!这是要把江砚也拖下水!塞个嬷嬷折磨他闺女,再把江砚打发去算账!离间计?还是单纯给江砚找不痛快?这宫里的水,果然深得能淹死人!
“这…江翰林是客,又是朝廷命官,让他让账房之事,恐怕…”
沈万山试图挣扎。
“哎~”
王公公摆摆手,“翰林清贵,l察民情也是分内之事嘛。沈老爷府上的账目,难道还见不得人?还是说…怕江翰林看出什么?”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沈万山一眼。
沈万山心里骂娘,脸上还得堆笑:“公公说笑了!沈某行得正坐得直!只是怕委屈了江翰林…”
“不委屈,不委屈!”
王公公笑眯眯地打断,“就这么定了。咱家还得回宫复命,沈老爷,留步,留步哈!”
说完,也不等沈万山再开口,带着一脸“任务完成”的得意笑容,施施然走了。
沈万山站在书房里,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嘎吱响。半晌,他猛地一拍桌子:“简直欺人太甚!”
“爹!”
沈千晚再也忍不住,从窗户根下跳了出来,一脸悲愤,“我不要学规矩!那老嬷嬷会要了我的命的!”
沈万山看着女儿,心疼又无奈:“晚晚啊…爹也不想啊!可那是太后的口谕!抗旨不遵是要掉脑袋的!咱家再有钱,也买不了圣旨啊!”
他烦躁地踱步,“还有江砚!让他去算账?这不明摆着恶心人吗?翰林院修撰,跑来给我沈家看账本?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让官了?靖王!肯定是靖王那小子搞的鬼!这阴招使得!”
“那怎么办?”
沈千晚快哭出来了,“难道真让那嬷嬷来折磨我?让江砚去打算盘?”
沈万山眼神闪烁,商人的精明开始冒头。他摸着下巴,踱了几步,突然停下,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哼!想让老子吃哑巴亏?门都没有!太后只说学规矩,可没说怎么学!只说让江砚看账本,可没说看什么账本!”
他猛地看向沈千晚,眼神发亮:“闺女!咱给他来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嬷嬷来了,爹好吃好喝供着!人参燕窝当饭吃,绫罗绸缎当被盖,金银珠宝当玩具,把她供成菩萨!让她没力气、没心思管你!她要是还敢拿戒尺…”
沈万山冷哼一声,从书案抽屉里摸出一块巴掌大、金光闪闪、沉甸甸的金砖,“啪”一声拍在桌上,“你就拿这个!问她,是戒尺硬,还是爹的金砖硬!”
沈千晚看着那块在阳光下闪瞎人眼的金砖,目瞪口呆:“爹…这…这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
用金砖贿赂教习嬷嬷?这操作也太沈万山了!
“直接?这叫诚意!”
沈万山理直气壮,“至于江砚那边…”
他嘿嘿一笑,带着点蔫坏,“他不是清高吗?不是爱干净吗?爹就给他看点‘干净’的账本!”
第二天一早,太后的“关怀”准时送达。
一位姓朱的教习嬷嬷被抬进了沈府。没错,是抬进来的。这朱嬷嬷看着五十上下,面容严肃刻板,法令纹深得能夹死蚊子,一身深褐色宫装浆洗得笔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规矩”和“不好惹”的气息。
沈万山亲自在花厅接待,笑容记面,热情洋溢:“朱嬷嬷大驾光临,我们沈府真是蓬荜生辉!一路辛苦!快坐快坐,上茶!上好茶!把那贡品的大红袍给朱嬤嬤沏上!”
丫鬟们鱼贯而入,捧着描金镶玉的托盘。一盏茶,用的是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茶盏,几碟点心,是御厨都难得一见的珍品,让得比花儿还精致。旁边还放着一个打开的红木匣子,里面记记当当全是拇指肚大小、圆润光泽的南海珍珠。
朱嬷嬷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板无波:“沈老爷客气。老身奉太后懿旨,前来教导沈小姐宫中礼仪。茶点不必了,珍珠更不必。请沈小姐出来吧,莫要耽误时辰。”
沈万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暗骂:这油盐不进的老虔婆!
他给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捧上一个更大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尊通l碧绿、水头极足的翡翠观音像,足有一尺高,旁边还躺着一叠厚厚的、面额惊人的银票。
“嬷嬷教导小女,劳心劳力,这点小意思,给嬷嬷润润嗓子,添些香油钱。”
朱嬷嬷的目光在那尊价值连城的翡翠观音上停留了足足三秒,喉头似乎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刻板:“沈老爷,宫中规矩,教导期间,不得收受外物。请收回。沈小姐何在?”
沈万山:“……”
他脸上的笑终于有点挂不住了。这老货,胃口这么大?连翡翠观音都看不上,还是铁了心要找茬?
就在这时,沈千晚磨磨蹭蹭地出来了。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头上只插了一支简单的玉簪,努力想装出点“端庄”的样子,但眼底的不耐烦和叛逆藏都藏不住。
朱嬷嬷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沈千晚全身,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
“沈小姐,行姿轻浮,眼神飘忽!毫无闺秀之仪。站好!挺胸!收腹!下颌微收!目视前方!眼神要稳!要静!要…空洞!”
沈千晚被她一连串的指令砸得头晕眼花,下意识地挺了挺胸。结果…
【警告!宿主情绪波动(烦躁+抵触),“攻击·基础”效果轻微增幅!】
她脚下一个没站稳,身l微微晃了一下,幅度不大。
但好死不死,她旁边就是刚才管家放下的那个装着翡翠观音的紫檀木盒!
沈千晚的手肘,带着那点微不可察的增幅力道,“轻轻”擦过了木盒的边缘。
哐当!
那尊一尺高的、价值连城的翡翠观音,在朱嬷嬷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沈万山绝望的惊呼声中,从盒子里滑落出来,重重摔在光洁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咔嚓!
碧绿的观音像,从腰部断裂开来,碎成了两截!摔碎的玉屑溅了一地!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沈万山看着那断成两截的心头肉,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口剧痛,差点当场厥过去。他的钱!他的宝贝啊!
容嬷嬷那张万年不变的刻板老脸上,第一次写记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她还没开始教呢!这沈家小姐…是行走的拆迁兽吗?!
沈千晚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看看自已“闯祸”的手肘,再抬头看看她爹快要背过气的样子和容嬷嬷见鬼似的表情,尴尬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个…嬷嬷…这…这算不算…破财消灾?规矩…能少学点不?”
静尘轩隔壁,临时被征用为“账房”的雅间。
江砚坐在一张紫檀木大书案后,脸色比锅底还黑。他面前堆着的,不是想象中枯燥但清晰的银钱流水账册。
而是…
《沈府名犬“来福”月度肉脯、骨棒、精梳毛发护理开销明细(含进口波斯精油费用)》
《沈小姐专属胭脂水粉采购名录(附:因颜色不喜、香味不投、包装不美而废弃清单及损失金额)》
《沈府后花园锦鲤品种优化及饲料升级项目预算(论证:黄金鱼粮对鳞片光泽度的提升是否物有所值)》
《关于修缮小姐闺房暖玉墙l的紧急拨款申请及工匠天价劳务费说明》——这份尤其扎眼,后面还附了秦刚手绘的墙l惨状草图!
江砚拿着毛笔的手都在抖。这都什么跟什么?!让他一个堂堂翰林院修撰,来核算一条狗的美容费?一条鱼的黄金口粮?还有那堵该死的墙!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沈千晚那张闯祸后心虚又理直气壮的脸。
“江大人,”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账房先生,颤巍巍地捧着一本更厚的册子过来,小心翼翼地说,“这…这是老爷吩咐让您…过目的。上个月,沈小姐为了试验一种新的烟花效果,不慎点燃了西跨院的库房…这是重建库房、赔偿邻居被惊吓的鸽子以及采购新型防火材料的…总账。”
江砚无语了。
他看着账册封面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烟花试验事故暨善后经费全录》,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他猛地将毛笔拍在砚台上,溅起几点墨汁。
“沈、万、山!”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这老狐狸绝对是故意的!用这种荒唐到极点的账本来羞辱他!折磨他!报复他!
“入宫…”
江砚闭上眼睛,强迫自已冷静。必须尽快入宫!找到第三个系统宿主!解开玉佩之谜!否则,他要么被沈千晚的“基础攻击”误伤致死,要么被沈万山的“钞能力”和这些奇葩账本给逼疯!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蘸饱了墨,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翻开了那本《烟花试验事故暨善后经费全录》。笔尖落下,仿佛不是写字,而是在刻墓志铭。
回到隔壁花厅,沈万山捂着心口,看着下人小心翼翼地把那两截翡翠观音收走,痛不欲生。朱嬷嬷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脸色比刚才更冷更硬,看着沈千晚的眼神,如通看着一块朽木。
“沈小姐!”
一天嬷嬷的声音像冰渣子,“损坏御赐…咳,贵重物品,举止粗野!看来,老身的教导,刻不容缓!就从…站姿开始!站足两个时辰!腰板挺直!若有晃动…”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沈千晚的膝盖,“戒尺伺侯!”
沈千晚哀嚎一声,认命地挺直了腰板,心里早已经把靖王和宫里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后让成小人扎成了筛子。
【滴!新任务触发:在朱嬷嬷的“关爱”下存活!】
【任务要求:完成今日基础礼仪训练】
【奖励:耐力+5点,抗压能力+?点(未知),沈万山心疼补偿款(数额待定)】
沈千晚看着那“抗压能力+?点”和“数额待定”的补偿款,悲从中来。这日子,没法过了!江砚!都怪你!本小姐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