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幻觉。
他还记得千樱家的地址,那是一栋带庭院的独栋别墅,院子里种着她最喜欢的紫阳花,还有一个千樱最喜欢的躺椅。
放学后,幸村没有回网球部,也没有回家,而是凭着记忆,一路走到了那个熟悉的街区。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邻居家的狗依旧会趴在门口晒太阳,街角的便利店播放着熟悉的音乐,可当他走到记忆中千樱家的位置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那里没有带庭院的独栋别墅,没有盛开的紫阳花,甚至连一点曾经有过建筑的痕迹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草地上散落着几块石头,远处围着一圈低矮的栅栏,像是还没规划好的待建地。
风从空地上吹过,带着青草的气息,却吹不散幸村心头的震惊和荒谬。
怎么会?
他明明记得手术前,千樱还说等他出院,要和可可一起在院子里的给他庆祝,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推开那扇白色栅栏门时的触感,能闻到紫阳花淡淡的香气。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仿佛那个院子,连通住在里面的人,都从未存在过。
幸村站在空地上,久久没有动弹,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握住了一把冰冷的风。
他想起了他们一起去野营的小溪,可可毛茸茸的一团,总是跟在千樱脚边跑,千樱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溪边的草丛里追着蝴蝶跑,浅棕色的头发在风里飞扬,笑声清脆得像溪水叮咚。
“精市!你看我抓到啦!”她举着一只翅膀带着蓝色花纹的蝴蝶,红着脸向他跑来,阳光洒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晰,跑到他面前时,她却不小心绊了一下,直直地扑进他怀里。
他也记得,在傍晚的夕阳下,她站在自已面前,淡紫色的眼眸里水汽氤氲,认真地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幸村精市,我很喜欢你。”
那天,她抱着他,在溪边的草地上坐了很久,小声地说:“精市,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啊。”
他记得自已当时紧紧回抱住她,轻声说:“好。”
那些话语,那些温度,那些心跳的悸动,都真实得仿佛能触摸到。
周末,幸村瞒着所有人,独自去了那条小溪。
路还是有些难走,他的身l还没完全恢复,走得有些吃力,但当熟悉的溪水声传入耳朵时,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小溪依旧清澈见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和偶尔游过的小鱼,周围的野花开得五彩缤纷,黄的、紫的、粉的,像星星一样点缀在草丛里,和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甚至找到了他们当时铺野餐垫的那块平坦的草地。
幸村放下背包,拿出一块野餐垫,慢慢铺在草地上,他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云彩慢悠悠地飘过,形状变幻不定,偶尔有几只飞鸟从头顶掠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然后消失在树林深处。
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除了……少了那个追蝴蝶的女孩,少了那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少了那道温柔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千樱的笑声,听到可可“汪汪”的叫声,听到她靠在他身边,轻声说着未来的期许。
可睁开眼,只有空旷的草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只有溪水潺潺流淌的声音。
“千樱……”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轻轻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忘了她?为什么她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了?手术室里那个机械的声音,到底带走了什么?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已在手术中出了什么问题,导致记忆出现了偏差?可那些和千樱有关的细节太过清晰,那些情感太过真实,绝不可能是虚构的。
一阵风刮过,带着溪水的凉意,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风里带着野花的香气,和记忆中那天的味道一模一样,却唯独没有了她的气息。
幸村微微侧过头,看着溪边那块光滑的石头,他记得千樱曾坐在那里,用树枝在地上画他的侧脸。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片空气,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她存在过的证明。
可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风,带着他无声的疑问,吹向了远方,没有给他任何回答。
阳光渐渐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幸村依旧躺在野餐垫上,深褐色的眼眸望着天空,里面藏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不肯放弃的执着。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相信千樱是不存在的。
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或者,她的存在被什么东西掩盖了。
他会找到答案的。
为了那些无法被遗忘的记忆,为了那句“永远在一起”的约定,他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地说:千樱,等我。